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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路七醬 -【星際女帝】《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0:32 AM     標題: 路七醬 -【星際女帝】《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8-8 01:32 PM 編輯

【書名】:星際女帝

【作者】:路七醬

【內容簡介】:

  生在聯邦帝國最偏遠的星球,她這輩子的目標原本是吃喝玩樂。

  不料某天前線來報,帝國最驍勇善戰的第三聯軍指揮官因叛國罪下獄,鐵證如山。

  ……

  楚笑:叛國之罪,還有的救麼?

  律師搖頭:除非新皇特赦。

  楚笑:今天天氣不錯。

  帝國是時候有個女皇了

  ——這是一個為了救男人【不得已】成為女帝的故事。

  ——這是一個關於人形屏蔽儀的故事。

  敵方指揮仰望星河,無語凝噎:尼瑪,又失聯了!

  蘇爽文。

  語言輕鬆幽默。

  一句話簡介:人形屏蔽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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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0:38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一章

  儲君死的第十一日,棺入浩瀚銀河。

  淩晨五點,第一聲送葬禮炮就在首都星炸響。

  楚耀三點剛迷迷糊糊睡過去,被震天的響動驚醒,還以為自己睡在床上,手扶了個空,從躺椅上咕嚕嚕的滾了下去。

  他滿頭的冷汗,坐在地上發著呆半天沒有動彈,被書本砸了一身也不在意。

  外間睡著的老僕聽見動靜,鞋子都來不及穿,急急忙忙起身,推門走進書房看見楚公爵坐在地上,嚇得靈魂差點祭了宇宙。

  他踢踏著拖鞋,跑上前:「老爺您摔到哪了?」

  楚公爵一抬手,將老僕過來攙扶的手打開,抬起頭的時候,眼神還放空著,嘴裡翻來覆去就一句話:「我怎麼忘記了……」

  「什麼?」

  「怎麼把這給忘記了。」

  老僕聽著他胡言亂語,更加擔心了:「老爺你稍等,我去叫醫生。」

  「醫生?我還沒死呢,叫什麼醫生?」楚公爵慢慢回過神來,將自己腿上壓著的一本書掃開,「少爺醒了嗎?」

  老僕對家中各個主人的生活作息情況了如指掌,雖然不知道老主人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還是恭敬的回答:「少爺在書房坐了一夜,剛睡下不久。」

  「你去叫他過來。」楚公爵老當益壯,不用人攙扶,自己撐著地站了起來,「就說我就在這等他。」

  「是。」

  他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這些日子坐立難安,外面禮炮吵得跟戰場似的,肯定早就醒了。

  楚公爵出身貴族,和當今皇帝是同輩人。

  年少時熬過立儲祭典,後立下赫赫戰功,性子越養越霸道。

  老了後雖然安分了不少,卻也不怎麼服老,最見不得每天躲在恒溫室裡不走動的老不死們,所以整個公爵府除了盛夏和嚴寒,恒溫系統都是關閉的。

  他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之上,腦子越發清醒。

  誰也沒有想到,花了足足一代貴族「供養」出來的儲君,居然死在了女人肚皮之上。這個消息一確認,整個聯盟的貴族都陷入了或狂喜或驚恐的狀態中。

  狂喜的是後輩中人才輩出的家族,家中小輩參加立儲祭典,哪怕不能贏到最後,那也能吸收到足夠的「養料」,讓小輩源力大漲,整個家族走上一個臺階。

  驚恐的是後輩中人不如別人的家族,去參加立儲祭典,即使能夠僥倖活下來,本身的源力也多半變成了花泥,滋養了旁人。

  要是早上二三十年,他一定會夢裡笑醒,歡欣鼓舞的讓自己大兒子去準備立儲祭典。

  但是現在整個公爵府,符合資格的孫子楚寧,這棵獨苗自小體弱,源力連個低等的貴族都比不上。

  把他送去立儲祭典,跟送他去死沒什麼兩樣。

  孫子嚇得高燒不退,兒媳婦這兩天暈過去好幾次,兒子表面上看著還算鎮定,過得也是寢食難安。

  一家人在生離死別中走了半個來回,除了亂成一團之外,也無計可施。

  立儲祭典若是逃走,全家以叛國罪論處。

  原本他以為這輩子註定要註定給孫子送葬了,沒想到……

  「父親?」人生已過半輩子的楚洵,見了父親還保持著年少時的尊敬,他從地板上撿起鞋子,走到自己父親面前蹲下,「德叔說您找我有事兒。」

  「你先別管鞋子。」

  楚公爵把自己兒子從地上拽起來:「儲君死了,立儲祭典估計就要提上日程,寧兒什麼情況你也清楚,你有什麼想法?」

  提起這個,楚洵像是活活的老了好幾歲,他嘴唇顫了顫:「還能有什麼想法,只要家中有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孩子的貴族,每一家必須出一個送去立儲祭典,直到廝殺出一個儲君來為止,寧兒到時候恐怕……」

  「不一定。」

  楚洵像是斷了電的機器人,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不一定?」

  「寧兒不一定要送去立儲祭典。」楚公爵歎了口氣,走到沙發前坐下,手指敲著桌面,「你還記得你有個弟弟吧?」

  楚公爵年輕時雖然算不上風流多情,但在大勝幾場後也荒唐過一陣。

  幾十年前,他曾和邊境一酒吧的老闆娘好過幾年。

  那老闆娘生了個兒子後,沒幾年就病死了,死前把私生子送到了首都星,被他養在外面,定時給了錢就不再管太多。

  就連楚洵這個長子,也是成年後在外面應酬時,才算和私生子偶然見過幾面。

  真算起來,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其實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再後來,私生子也死在了外面。

  楚公爵向來分得清什麼是輕重,養個私生子跟養個寵物差不多,只要求對方不餓死,其他什麼都不上心。

  導致楚洵在腦子裡想了半天,才想起有這麼一個沒什麼瓜葛的便宜弟弟,他點了點頭:「記得。」

  「你弟弟死的時候,我派人出去打探過。」楚公爵當初派人出去,其實是為了給私生子收屍的,想著好歹是自己的種,不能死了就那麼爛在荒野。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回報的人說,你弟弟死前已經娶了妻,還留下了一個女兒,現在算一算也滿二十了。」

  楚洵沒有想過憑空還能冒出個侄女,看似有了希望,卻沒有高興起來:「如果孩子有源力,應該早就錄入進名錄了,這二十年都沒有動靜,怕是個【閉腦】?」

  「名錄?」楚公爵嗤笑,對此很不屑一顧,「你弟弟至死,也沒在那玩意上出現過。」

  楚洵猛地抬起頭,有些不可置信:「父親——」

  「儲君剛死,各家小一輩還需從各地召回來,需要的時間不短,加上各項流程所消耗的,儲君祭典最快也要到半年後。」

  楚公爵躺在沙發上,慢慢閉上眼睛:「我們楚家的血脈怎麼能流落在外呢?你要把我孫女找回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0:45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二章

  正是一年一度的罡風過境的時候,整個逐際城的上空,宛如被裹上厚重的黑色棉絮,陽光被徹底擋在了雲層之外。

  明明是大白天,學院的路燈卻亮著,白晃晃的燈光在灰濛濛的天色裡,照亮了視野之內的方寸之地。

  受到電磁波的干擾,城內的各種電子產品相繼癱瘓,各種相關衍生工具也同樣不能倖免,智能交通工具就是其中一項。

  邊城醫學院的校警們沒有了先進的交通工具,只能踩著老舊的人力兩輪車,吃力的追逐著前方急速奔跑的少女。

  領頭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半眯著眼睛,迎著風沙聲撕扯著嗓子:「前面的同學,站住!現在是罡風過境期,請回到你原有的班級!」

  「我重複一遍,前面的同學,罡風過境期,請回到你原有的班級。」

  前方的人絲毫不為所動,如同被放出籠子的岩兔,飛速朝著外圍奔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開了雙方的距離。

  校警們使勁的踩著兩輪車,心裡不知道是可恨高興一些,還是可惜多一些。

  這小兔崽子跑那麼快,跑這上什麼醫學院,怎麼不去考軍校?

  校警們腹誹吐槽了一路,雙方的追逐也持續到了學院邊緣,眼看就要將人追丟了,一道圍牆攔在了雙方的正前方。

  「吱——」

  三輛兩輪車齊齊踩住了剎車。

  校警帽子歪了,警服也皺成一團,中年校警將帽子脫下,摸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這才看追了一路之人的樣貌。

  少女約摸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一頭黑色長髮紮成馬尾,五官深邃,中等個子,但是比例十分和諧,四肢修長。

  她似乎一點沒有被抓包的緊張感,自顧自半蹲在地上,低頭繫著自己散了的右腳鞋帶,襯衫恰好勾勒出背脊蝴蝶骨的形狀。

  這丫頭爆發力和耐力都很出色,就是看著有點瘦,應該多吃點。

  中年校警將帽子斜遮住迎風的方向,吐出口裡的沙子:「有出校申請嗎?」

  低著的腦袋搖了搖頭。

  「有家長來接?」

  繼續搖頭。

  中年校警一半是氣一半是樂:「沒有出校申請也沒有家長來接,這罡風風眼眼看就到了,你一個人出去餵塔列斯鳥?」

  塔列斯生來就追逐罡風,也稱逐風鳥,常常伴隨著罡風風眼出現,鳥全身褐色,體型只有半米高,展翼不過幾米,但是生性極為剽悍,

  這還僅僅只是罡風天裡最常見的一種威脅。

  每一年罡風過境,逐際城都會因為電弧、建築物倒塌、鼠患、呼吸道疾病……等各種問題導致不少傷亡,各大校園為了學生安全考量,封校的封校,停課的停課。

  怎麼可能容許一個學生獨自外出?

  「校規你背過吧,罡風期無故離校,關禁閉、寫檢討、勞動自省三項並罰。」他將手中的帽子戴回頭上,正了正帽檐,調轉了半個車頭,「你先跟我回警務室想想怎麼寫檢討,具體怎麼處罰等我聯繫上你的導師再說……」

  他話音未落,就聽見了身邊倆同事驚呼聲,驚訝中居然還帶著點敬佩:「喲呵——」

  他猛然轉過身去,就看見少女已經離地三米多高,不知道怎麼的勾到了牆頭,她借著臂力將自己身體拉了上去,半個翻身踩在了牆頭之上。

  這彈跳力!

  這前後不過短短兩三秒的時間,剛剛還在繫鞋帶的姑娘,已經蹲在牆頭,咧著嘴沖著他笑。

  她跑歸跑,語氣卻十分客氣:「勞煩大叔跑這一趟,不過這次就不跟您走了,我不是這學校的學生,只是來送東西的。」

  說完一轉身,縱身朝著牆那邊跳了下去。

  翻牆帥氣不拖泥帶水,到落地這一步似乎並不太順利,校警們面對著牆面,只聽前的那頭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又像是砸到了什麼東西。

  隨後,就傳來了那姑娘「啊——」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

  降落失敗。

  中年校警氣笑了,扶著額頭沉默了幾秒鐘,歎了口氣道:「咱們出去看看,別是摔壞了。」

  13區環境惡劣,稍微有些條件的,搬遷的搬遷,轉校的轉校,留下的孩子資質良莠不齊。

  這群小崽子們雖然整天惹事,可是無論哪所學校,什麼專業,每一個都是逐際城的未來,尤其是剛剛那丫頭,行動敏捷的跟沙豹崽子似的。

  萬一真傷到哪了,罡風期擱外面不管,到了第二天都要成人乾了。

  翻牆的地點離大門不遠,校警們騎著兩輪車,很快地就趕到了牆的對面。

  意料之外的,他們並沒看見受傷的爬牆人員,只看見空蕩蕩的後巷,和地上幾灘半乾的血跡。

  三個人在周圍的巷子周圍找了幾分鐘,都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中年校警拍了拍帽子上的灰塵:「我們回去。」

  兩個年輕的校警對視了一眼,個子稍高的看了一眼血跡,有些遲疑:「要不咱們再找找?」

  中年校警搖了搖頭,抬頭看著空中旋轉的越來越快的黑色烏雲:「風眼要到了,回校警戒。」

  此時全校師生安全更為重要。

  待最後一輛兩輪車消失在巷子後,原本寂靜的只有風聲的巷子裡傳來了窸窣的響動,隨即動靜越來越大。

  只聽「哐當——」一聲,垃圾桶蓋被頂出,剛剛彷彿憑空消失的白衣少女從裡面爬了出來。

  她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幾步後,突然停下,半低著頭,雙手十指交叉,進行心理鬥爭。

  十幾秒鐘後,她歎了口氣,又轉身回到了垃圾桶旁,吃力的從裡面拽出一個男人來。

  緊閉著雙眼,滿身血污。

  ——

  楚笑出生在13號行政星,位於聖恩德斯帝國外圍偏遠地帶,是個離邊境線近、物資又相對匱乏的星球,

  又稱13區。

  她從出生之時,就帶有前世的記憶。

  可能是靈魂穿梭了半個浩瀚宇宙的緣故,她的記憶反射弧被無限拉長,幾乎花了十幾年,才一點點的將前世的記憶消化完。

  上一世,她所生活的地球,物產豐富,氣候環境宜人,和宇宙中不少環境惡劣的星球相比,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但是地球外圍存在著特殊的地理和磁場,將其隔絕在了其他文明之外,宛如宇宙文明的桃花源一般,孤獨而又浪漫的繁衍著人類。

  直到一艘商船因迷航迫降在地球,才徹底的打破了這裡的平靜。

  地球無比富饒卻又野蠻生長,就像是手捧巨寶的孩童,勾起了商人們追逐利益的心,他們勾結星際海盜,對落後的地球的人類發動了不對等的戰爭。

  地球各國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行了反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人命根本無法填補武器的代差。

  2248年,非洲區投降。

  2249年,亞洲臨時地球聯盟組織大會召開。次年,澳洲被殖民

  2250年,美洲淪陷。

  ……

  各國首府在三年之內相繼淪陷,投降的投降,殖民的殖民,毀滅的毀滅,地球資源被星際海盜瘋狂的開採。

  滿目瘡痍。

  亞洲因為特殊的民族文化,開始了遊擊戰鬥的生涯。

  那時候因為前期犧牲太大,主力軍傷亡慘重,女性成了兵源補充的重要一部分,她入伍沒多久,就被派往一線作戰。

  直至幾年後,全隊覆滅。

  ……

  「咳咳——」

  男人的咳嗽聲打斷了楚笑的思緒,她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聽著背上之人嗓子咳出的聲音,像是被風沙灌進了肺部,嘶啞而粗糲。

  他咳嗽好一會兒,直到氣息不濟才逐漸弱了下去,直到沒有任何聲息。

  像是死了過去。

  楚笑伸出手,探得對方的脖子動脈還在微弱的跳躍,神色越發凝重起來。

  他失血過多,這麼耗下去,真的會死。

  楚笑一邊背著人,一邊觀察這四周,希望有什麼能加快自己的步伐。

  天空中烏雲慢慢沉澱出墨色,在城市上空不斷的旋轉,大風捲起路邊的垃圾,劈裡啪啦的砸在建築物的牆面上。

  風越來越大,阻力也越來越大。

  偶爾路過的行人,一手撐著牆壁,一手捂住臉,艱難的在路上行走,行色匆匆。

  路過路邊殘破的廣告布時,楚笑一手拽住廣告布一邊,上下一用力,「次啦」一聲,將廣告布撕成條狀。

  她用布條將身後人緊緊地跟自己綁住,壓低了腰,上半身下伏,以減少了風的阻力。

  一段日常二十分鐘的路程,罡風期間,她只花了半個小時左右,趕在罡風風眼到達前,把人背回了自家診所。

  前被校警追的滿操場狂奔,後背著個她體重兩倍的男人,在罡風下行走了半個多小時,體力消耗殆盡。

  診所前十餘階的樓梯,在此時的楚笑看來,宛若天塹鴻溝。

  她喘了口氣,想了想,解開身上綁著的廣告布條,一手托著他頭,一手抓著他的手臂,放下自己一路背著的男人,任由他下半身著地。

  然後彎下腰,雙手抓住對方兩臂,將男人一步步的拖上臺階。

  血跡蜿蜒的拖出一路痕跡。

  在她轉過身關門的一瞬,並沒有看見到,躺在地上一直昏迷著的男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0:57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三章

  楚笑這輩子出生在一個單身家庭裡,母女倆相依為命。

  母親是一個野路子醫生,沒有什麼學歷和就職資歷,憑著一本基礎行醫證,經營著一家不大的診所。

  日常給街坊四鄰看看頭疼腦熱,做做傷口縫合這樣的小手術。

  在罡風過境這樣的天氣,全城過半的醫務從業者都會受到政府徵召,對前去避難的市民進行人道救治。

  所以這幾天母親在市政大廳輪班,不在家,診所也就關了門。

  楚笑將人背到了手術室病床上,看著床上胸膛起伏都幾乎看不出來的男人,半虛脫的靠在一旁的椅子上。

  「玉米。」

  角落裡,被叫玉米的機器人應聲點亮了眼睛,晃動著機械手臂,從角落裡咕嚕嚕滾了出來:「病人已經就位,請指示。」

  楚笑喘了口氣:「給病人全身清洗消毒。」

  「收到。」

  在帝國科技發展的今天,醫療助理機器人替代了護士的大部分工作。

  玉米款式較老,隸屬前身退役下來的軍用機器人,雖然不夠智能,但是可以不受電磁干擾,執行命令簡單粗暴。

  就拿清洗消毒來說。

  它先是伸出兩隻機械臂,將病人從手術臺上舉起來,移動到專用的消毒臺上,依照傷口的位置,扒完衣服扒褲子,就連內褲也沒有倖免掉。

  然後按照既定程序,用清水將男人清洗一遍,再用消毒液清洗一遍,清洗消毒完畢後,噴上止血噴霧,整體烘乾。

  最後依照對方傷口的位置,把人翻了個面,背部朝上,又平移了回去。

  前後不過短短一分鐘的時間,一個滿滿都是血污的男人,洗的乾乾淨淨趴在了手術臺上,將後背的傷口清晰的呈現了出來。

  男人身上大小傷口無數,多為利器切割所傷,最嚴重的有兩道,都在後背。

  一道從左肩斜切至腰側。

  另一道從後腰刺入,傷口被人惡意橫絞過半刀,用簡陋的止血貼貼住,卻還是有鮮血從傷口之中湧出來。

  楚笑低頭掃了一眼被玉米扔在垃圾桶裡的制式軍靴,站在原地沒有動,前線還在開戰,這個時間點出現在13區,穿著不合身的平民衣服,又是背後受傷。

  多半是個逃兵。

  救還是不救?

  玉米不知道主人的想法,完成了她的指令後,從手術臺前咕嚕嚕的滾到她的身側:「病人已經清洗消毒完畢,請醫生準備。」

  見楚笑沒有回答,玉米又咕嚕嚕的滾到她另一側:「病人已經清洗消毒完畢,請醫生準備。」

  眼看玉米複讀完第三遍:「病人已經清洗消毒完畢,請醫生……」

  楚笑轉身:「我去準備。」

  消毒室在隔壁。

  楚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白色襯衫被染成半件血衣,臉色蒼白。

  可能是被一路走來的垃圾刮擦到,臉上、脖子上、手臂上,都是深深淺淺的細小傷口。

  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不適合動手術這樣的體力活。

  她微微垂眸,脫掉自己沾滿血跡的上衣,紮起長髮,簡略的給自己做完清洗消毒,換上了手術室裡掛著的白大褂。

  開始了她人生第一場手術。

  ——

  楚笑從小在診所長大,懂事起就在母親邊上看著,偶爾打打下手,是野路子中的野路子。

  本不應該站在手術臺前,手執手術刀。

  但是外面罡風正勁,不能外出,通訊又徹底中斷,外面的人也無法進來。

  只能把死馬當成活馬醫。

  這個時代有著比地球先進千年的醫療技術,尤其是外傷,在精密的儀器輔助下,難度係數上下降了不少。

  她將男人傷口上的腐肉一點點切掉,避開了血管和神經,手很穩,額頭上的汗水卻越來越多,被玉米及時的擦乾淨。

  一個多小時後,玉米眼睛由藍色轉換成紅色,冷冰冰的機械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您的體能只剩下百分之十不到,請確定是否繼續。」

  楚笑:「繼續。」

  兩個小時後。

  「您的體能已經處於最低值邊緣,建議您馬上進行休息,由其他主治醫生替換。」

  「繼續。」

  ……

  一場手術,整整持續了近四個小時,楚笑將最後的一針縫合完畢,發麻的腿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乾脆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覺得頭頂的燈都在打晃。

  玉米給病人做好包紮,將對方送入病房後,回來看楚笑還坐在地上,咕嚕嚕的圍著楚笑順時針轉了一圈,又咕嚕嚕圍著她反方向轉了一圈,顯得有些著急。

  它的智能程度還比不上這些年的新款,轉圈過程中,又把剛回藍的眼睛憋成了紅色,才開口:「是否聯繫主人?」

  「現在罡風期,你聯繫誰也聯繫不到。再說,我媽那性格,要是知道我救了個逃兵,能拿手術刀把他重新紮個對穿。」楚笑咧著嘴笑了笑,聲音有氣無力,「玉米呀,我今天救人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

  玉米:「機器人守則第三條,不能對主人撒謊。」

  楚笑:「你可以保持沉默。」

  直線思維的玉米,陷入了沉思中。

  套路完機器人,楚笑從地板上爬起來,去消毒室做完清洗消毒,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屋子裡,一頭栽進了睡夢中。

  再次醒來,天還沒有亮。

  楚笑掀開窗簾,外面風眼已經過去,罡風漸弱,診所外的防護能源罩也恢復到了一個平和的狀態。

  家政機器人依舊癱瘓。

  她換了一身耐髒的衣服,走到衛生間,左手提著一桶水,右手拿著抹布和拖布,開始打掃「作案現場。」

  血跡從臺階一直蜿蜒到手術室,途中的地板、瓷磚、地毯、家具……都需要一遍遍反復擦洗。

  剩下就是手術室垃被玉米一股腦扒下來的私人物品,別有用的沒用的都給人扔了。

  楚笑戴著手套,拿著密封塑料袋,開始翻垃圾桶。

  將沾滿血跡的衣服和鞋子盡數扔掉後,剩下一個徽章、一個加密的通訊器、一把軍用的電磁手槍、一個巴掌大的記事本、一張不記名的銀行卡……

  沒有任何關於身份證明的東西,稍微特殊些的,是其中一個昆蟲標本。

  通身純白色,手指大小,雙翅如同葉子,只有眼睛是紅色,楚笑看了幾眼,沒有認出來這是什麼昆蟲。

  楚笑連同那些沾著血跡的私人物品,用消毒液都擦了一遍,一起裝進塑料袋中。

  提著塑料袋,走向了病房。

  她推門剛剛踏入了一步,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下意識的退了回來,立即把門關上。

  隨即,她又覺得自己的反應十分好笑,再次推開了門。

  病床上,男人不著寸縷,上半身被繃帶纏著,下半身光著腚,襯得肌肉線條分明的腰身越發的顯眼。

  玉米是個機器人,並不理解人類很多時候穿衣服,其實並不是為了保暖。

  它從專業角度直線思考,手術初期不接觸衣料有助於恢復,於是調整好了病房的溫度,卻沒有給男人換上衣服。

  楚笑拎著塑料袋,放在病床一旁的櫃子上,低頭檢查對方的生理症狀。

  傷口沒有發炎的跡象,額頭溫度略高但還沒有到發燒的程度,她指腹下移,按在對方脖子的大動脈上,脈搏有些虛弱卻還算平穩。

  說明昨天趕鴨子上架的手術成功了。

  楚笑稍稍鬆了口氣,正準備收回手,卻不知道指尖碰到了哪,感覺到腦子一抽,細碎的電波如同針一樣在腦子裡紮了一下。

  她指尖在男人脖子上來回磨蹭,並沒有看到任何傷口,也沒有感受到異物感。

  但是剛剛自己的反應不會有錯——這個人體內有高頻段的發射裝備。

  楚笑稍稍思索,回到手術室拿了鑷子和手術刀,回到病房後,在脖子上確定好位置,拿起手術刀橫在離氣管不到五釐米的地方,正準備切開。

  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

  她執刀的右手手腕被人死死的抓住,手術刀只在男人的脖子上劃開了一條線,有細小的血珠沁了出來。

  那是一隻男人的手,粗糲的皮膚,掌心有著厚繭,手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泛著一圈白色。

  楚笑視線微微上移,對上了一雙帶著血絲的雙眸。

  昨天背回來的時候,這人滿面血污看不清容貌,動手術時他又是趴著,這居然是楚笑第一次看清病人的正臉。

  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臉部輪廓突出,五官立體,組合起來像是虛擬捏臉遊戲中的高分成品,說不上具體哪裡長得好,卻又哪裡都當得上好這個字。

  尤其是這雙眼睛,深灰色的瞳仁裡蒙著一層霧,沒有什麼情緒也看不到底。

  此時他臉色發白,唇上沒有絲毫血色,卻強撐著沒有落下風。

  楚笑知道自己拿刀比劃著脖子,被對方誤會了,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對方的手,稍稍拉開兩人的距離,用陳述的語氣說:「我救了你。」

  男人一手抓著楚笑的手腕,一手撐在床沿,半側著身子,低頭咳嗽了一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笑從男人頭頂移開,視線慢慢下移:「你確定用這個姿勢跟我對峙?」

  男人順著楚笑的視線向下看,才發現自己光著腚溜著鳥,一手抓人一手側著的這個姿勢,下半身小兄弟正和人姑娘面面相覷。

  他原本發白的臉生出一些狼狽,然後一口氣沒有上來,再次暈了過去。

  楚笑:「……」

  視線向下再次瞄了一眼。

  嘖嘖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02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四章

  還是白天,書房的檯燈已經亮了起來。

  楚笑屏住呼吸,穩住右手,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斷追蹤儀上的主線路。

  她用鑷子夾住這個從男人脖子上取出的東西,舉過頭頂,透過燈光能看清裡面複雜的紋路。

  硬幣大小,薄如紙張,仿生物材料,沒有任何金屬特性……這些詞堆在一個跟蹤儀上,代表著聯盟最尖端的技術。

  這男人什麼來路?

  楚笑正想著,聽到樓下的動靜,回過神來,往窗外看了一眼,將跟蹤儀放回塑料袋中,匆匆忙忙地往樓下趕。

  只是慢了一步。

  她人剛走到樓梯口,診所的大門已經被推開,踏進了一個深穿著灰色大衣的中年女子。

  女子解開臉上半包裹著的圍巾,將捲髮收攏在胸前,露出一張漂亮精緻的臉來,乍一看去很難判斷不出年紀,只有淺笑的時候眼角的細紋昭示著她沉澱過的歲月。

  這就是楚笑這輩子的母親,譚淺雲。

  楚笑的視線從手術室的方向收了回來,手捏著樓梯扶手,有些詫異:「媽,你今天不是在市政府輪班嗎?」

  「市政大廳今年避難的人數比往年多了不少,藥品和醫療器械都出現了短缺,趁著罡風間隙,我回來拿點藥,一會兒就走。」

  譚淺雲解釋完,一抬眼,看清自己女兒的臉上脖子上的傷痕,氣笑了。

  她走到楚笑面前,伸手纖細好看的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我跟你說多少遍了,女孩子打架可以,但是要把臉護好。」

  「不是說好期末了要在家複習功課,你怎麼又把自己曬黑了?」

  「黑眼圈這麼重,你是熬夜了還是沒有塗眼霜?」

  ……

  楚笑早就習慣了自家母親重點偏離,恭恭敬敬站著聽完護膚注意,末了還擔心家長說的口乾舌燥,去倒了杯水:「您先喝口水。」

  休息一下再繼續。

  譚淺雲接過杯子,揉了揉太陽穴,她這女兒從小就是這性格,在外使勁闖禍,在家乖乖認錯。

  有時鬧心的自己血氣上湧,有時又貼心的自己老淚縱橫,讓譚淺雲常常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自己養大的可能是個兒子。

  她端起杯子喝了大半杯:「你這麼大了,我也不多念叨你,臉上的傷口記得用藥,不要留下疤。」

  楚笑雙眸彎起:「記住了。」

  「辦正事。」譚淺雲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長單子,放在桌面上,一點點捋開,「這是我這次要帶過去的藥,你找個箱子,分門別類給打包好,我一會兒帶回去。」

  楚笑看了一眼單子,都是些日常病症的藥物,只是需要的量比較大,大部分需要從地下倉庫拿。

  她擔心母親看出端倪,接過單子,轉身就朝著倉庫走去:「我去拿藥。」

  這種打雜的事情她從小經手,輕車熟路,加上她惦記著病房裡的某人,手腳又快了幾分,原先需要花上二十分鐘的活,她十分鐘就收了尾。

  然後匆匆打包好,提著箱子從倉庫出去。

  她走到前廳沒有看見母親的人,一轉頭剛好瞥見自家母親提著個金屬盒從手術室裡出來,正要往病房走。

  楚笑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攔在了母親面前,將手裡提著的箱子橫在兩人之間:「媽,藥整理好了。」

  譚淺雲摸了摸她的腦袋:「乖。」

  她敷衍的給女兒順了一把毛,繞過楚笑,準備去開病房的門。

  楚笑往後退了一步抵住門:「媽,您是不是還要拿什麼東西?我替您拿好了。」

  譚淺雲看著女兒發白的臉色,眸子裡閃過詫異,她一手推著門:「我都已經走到門口,自己去拿就行了。」

  兩人僵持在了門口。

  楚笑看著自己母親,她說出口的話很少打折扣,說要進病房,那一定是要看個究竟的。

  她不再掙扎,決定坦白從寬:「媽……」

  「有什麼話,等我拿完東西再說。」

  譚淺雲認定事有蹊蹺,楚笑出聲說話不過是在拖延時間,難道是帶了小男友回來?

  想到這,她掌心用力,砰的一聲推開病房房門!

  意料之外的,病房內什麼都沒有,只有的三張病床平行並列。

  譚淺雲有些好笑自己的過度聯想,她走到病房的櫃子上,翻出一支日常就診用的小手電,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你剛剛想說什麼?」

  楚笑心情猶如過山車,大起大落,臉上卻還要裝作平靜的樣子:「我剛剛想問您要不要留在家裡吃個晚飯再走,我去做飯。」

  「罡風間隙只有兩個小時,吃飯時來不及了,我立刻就走。」

  「那我送你過去。」

  「這次市政派人送我回來的,正在門口候著,你把東西拎到門口就行。」

  楚笑大包小包把母親送出家門,看著母親走遠,臉色才變得難看起來。

  她關上診所的大門,順著大廳一路往裡找——

  會診室沒有人。

  藥房沒有人。

  手術室、病房、衛生間、消毒室……

  楚笑幾乎翻了個底朝天,甚至把樓上居住的閣樓、書房、廚房都翻找了一遍,也沒有見到人。

  一同不見的還有男人的私人物品。

  她透過閣樓的窗戶往外看,罡風漸起,街道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一個術後兩天病人,麻藥剛過,原本應該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現在居然憑空消失了。

  診所一年來來去去的人太多,她視線落在窗外自家門前的臺階上,沒有露出更多的表情。

  ——

  楚笑獨自吃了晚飯,洗過澡去書房複習。

  她目前在逐際綜合學院,就讀工程和材料學專業,主攻舊材料改進和新材料研發。

  課程雖然難,但是能學到的東西很多,就業前景廣闊。

  她上輩子在槍林彈雨裡耗盡了野心,只求這輩子吃喝玩樂,安安穩穩的度過餘生。

  罡風期,光腦信號徹底癱瘓,這個世界主流的沉浸式複習也沒有了設備維持。楚笑難得的恢復了上輩子的複習方法,找來了紙和筆,對著教材題庫,開始刷題模式。

  夜裡十一點左右,她起身給自己泡了壺羅葉茶,休整十分鐘,換了本教材,繼續第二輪的刷題。

  一直到深夜兩點左右,楚笑才停止複習功課,拖著疲憊的腳步,回自己屋子睡覺。

  夢裡,雨下的很大。

  山裡溫度驟降。

  一個近百人的大隊,在礦區成功牽制住敵方大半個月,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男男女女加上傷兵,還剩一共十一個人。

  都縮在洞穴中隱蔽。

  她抱著槍倚在石壁上,半身濕透,瑟瑟發抖,一邊啃著硬邦邦的乾糧,一邊透過洞口看向天空。

  以前只在科幻電影中看過的機甲、飛行器,此時有十幾架盤旋在礦區上空,對整片山進行地毯式的搜尋。

  「隊長。」楚笑看著洞口沉默著的男人,用閒聊的語氣打破了洞內的死寂,「您說咱們什麼時候能有這樣的裝備呢?」

  隊長擦著單兵火箭筒,沒有說話。

  其他人卻來了興致,這個說三十年,那個說一百年,還有的跟勸架似的,說折中一下算五十年好了。

  楚笑聽著直搖頭:「五十年後我都成老太太了。」

  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洞裡沒有一個人覺得自己能活著走出去,此時意外的灑脫,卻沒有一個人放下手裡的武器。

  後來畫面一轉。

  十一個人,只剩下了兩個人。

  滿身是血,他們自己也分不清,哪部分是自己的,哪部分是同伴的。

  隊長背著受傷的她,在灌木林中急速奔跑,半空的機甲受到礦產金屬和磁場的干擾,放棄了精確打擊,開始漫無目的轟炸一氣。

  兩人都清楚的意識到,如果再這麼下去,他們都會死。

  隊長在山的背面停下,將她小心翼翼的塞進了一個礦石洞中,留下了食物和水:「你躲在這不要動,我去引開它。」

  楚笑聲大腿受傷,聲帶也已經受損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緊緊的拽著對方袖子。

  一直嚴肅沉默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笑來:「你要是活下去,等我們有了機甲、有了光能炮,記得在清明節的時候,過來告訴我們一聲。」

  ……

  楚笑覺得脖子一涼,突然醒了過來。

  像是溺水多時的人剛剛透出睡眠。她呼吸急促,心跳如同擂鼓,久久不能從夢境中抽出來。

  但是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覺察到有刀橫在自己脖子上,她第一反應便是抓住了持刀主人的手腕。

  對方的體溫很低,楚笑掌心發燙,握著對方的手腕像是握著一塊生鐵,讓她陡然打了個激靈,徹底醒了過來。

  她抬眼,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灰色的眸子泛著霧氣,卻在燈光的映射下,多了些許亮光。

  對方坐在床沿,穿著一身病服,氣息不穩,但是異常平靜,握刀的手十分穩當:「你救了我。」

  楚笑看著對方這架勢,是不是滅口不好說,但肯定不是大半夜跑來報恩的。

  她輕眨眼睛:「我這人記性不好,睡一覺就不記得昨天幹了什麼。」

  人是她救的沒錯,但是人也是她砸的。

  男人輕笑,收回刀,從床頭櫃上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擦擦眼淚。」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09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五章

  夢醒的太急,楚笑還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緒。

  聽到男人的話,她反手在臉頰上一抹,才意識過來自己夢裡哭過一場,

  她接過紙巾,胡亂的擦著眼淚,視線卻沒離開屋子裡另外一個人。

  男人往後退了幾步,將角落裡的椅子拉到靠窗的位置,正面著楚笑坐下。

  他的坐姿很標準,腰背挺直,雙腿與肩齊平,隨手將手裡的刀扔在一邊,反而從口袋裡拿出白色的昆蟲標本,擺在一旁的窗臺上。

  做完這些,他看向床上看著自己的楚笑:「你還有什麼事嗎?」

  楚笑想了想,沒明白「事」是指什麼,本能的搖了搖頭。

  男人:「沒事就睡吧。」

  楚笑:「……」

  哈?

  就這樣,深更半夜,在楚笑的臥室裡,突然闖入了個男人,大大剌剌的在一旁當門神。

  沒有名字,沒有來意,也沒有敵意。

  她閉上眼,全身上下繃緊,每一根神經末梢都在戒備,可能是這兩天太過疲憊,高度緊張中,居然真的睡了過去

  對面,男人視線從她的側臉上移開,手拿起【昆蟲標本】搖了搖,裡面的昆蟲輕輕輕輕展翅,在燈光下,腹部像是浸入了紅色的墨水,染成血色。

  命運在他身處絕境的時候,給了他這麼一個喜。

  楚笑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

  靠牆的地方只留一把空著的椅子,有風從半開的窗戶灌入,撩起窗簾來回擺動。

  這一夜,似乎僅僅只是序幕。

  當天夜裡,反鎖好家裡所有的門窗,開啟了防盜警報系統,將家庭安保系統做到了極致。

  可當她複習完功課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就看見某人跟大爺似的坐在同樣的椅子、同樣的位子上,手裡把玩著一把刀,抬著灰濛濛的眸子對她打招呼:「晚上好。」

  裹著浴巾的楚笑:「……」

  日。

  與前一天相同,他全程坐在椅子上不說話,腰上別著槍,手中擦著刀,垂直眸子自己發呆。

  偶爾楚笑動靜大一點,才會微微抬起眸,然後又會移開目光專注完自己的事。

  睡前還不忘禮貌的詢問楚笑:「需要我關燈嗎?」

  楚笑拉過被子悶著頭。

  清清楚楚地聽到對方的輕笑聲。

  第三天,對方沒有來,楚笑鬆了口氣。

  第四天夜裡,楚笑迷迷糊糊起床找水喝,手還沒摸上檯燈開關,屋內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某位大爺正坐在椅子上,表情平靜的看著她,像是看著一位熟識多年的同性室友:「要喝水?」

  楚笑有些崩潰。

  她今天穿著條吊帶睡裙,坐起來的時候還不忘裹著被子,抓了抓自己亂成一團的頭髮:「大哥,想要幹什麼你直說吧!」

  現在罡風期,家裡就自己一個人,通訊還沒恢復,各種信號混亂,報警沒用,死抗又沒必要。

  但是就這麼抽風式下去,她怕是沒被人半夜用刀戳死,也被這一驚一乍嚇死了。

  「我以為第一天你就會問這個問題。」

  男人起身,走到飲水機前倒了一杯水,然後走到楚笑面前,前後行動流暢,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動過手術。

  他將水遞到她面前:「只是借姑娘床前的一把椅子過夜,天亮之前,我自會離開,不會打擾到姑娘的生活日常。」

  楚笑沒有接過水杯,裹著被子往裡縮了縮,視線移到他腰側:「大哥,你已經打擾到了我的生活。」

  男人順著楚笑的視線下移,意識到什麼。

  他在床頭櫃放下水杯,然後從自己腰上解下手槍,從被窩裡把楚笑的手抓出來,將槍塞到了楚笑手裡:「這個算作借宿費,姑娘什麼時候覺得我礙眼,就一槍崩了我。」

  楚笑打開保險:「你說這話可是認真的?」

  男人神色認真:「我以浩瀚星河起誓。」

  他話音剛落,楚笑的神色就冷了下來,她握槍的姿勢十分純熟,一反手就把槍口對準了面前。

  瞬間瞄準、開槍。

  只聽「碰」!一聲巨響。

  子彈擦過男人的肩頭,打在了臥室的防彈門上,門最外一層包裹著的木頭瞬間炸裂。

  伴隨著木片四散,家中的警報器同一時間尖銳的響徹夜空。

  而男人彷彿楚笑剛剛瞄準的不是自己,一動也沒動,燈光下,他深灰色的瞳仁裡連一絲後怕都沒有泛起。

  兩人眼神如刀,在直視中相互試探。

  楚笑挫敗的揉了一把臉,

  這人連死都不怕,要麼自己斃了他,要麼他就這麼繼續半夜爬牆。

  神經病。

  楚笑一甩手,將槍朝著男人扔了過去:「大哥,你贏了。」

  ——

  這次的罡風期,比往年都要漫長。

  中途母親回家過一次,拿了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又匆匆的趕回了市政大廳。

  一直到罡風收尾,學校恢復上課,母親也沒有回來。

  上課第一天,楚笑是在睡夢中度過的。

  輔導員點名,楚笑在睡覺;

  教授上課,楚笑在睡覺;

  體育課同學在活動,楚笑依舊躺在運動場的圍牆底下睡覺。

  一直從上午第一節 課,睡到下午黃昏臨近,她這才慢悠悠的醒過來,身邊坐著的人給她遞過來一瓶水:「你昨晚熬夜了?」

  楚笑看向身側,來人穿著一身運動T恤,半卷的紅色短髮,時髦的髮型恰好襯托出他長得不錯的一張臉。

  像是娛樂圈剛入行沒多久的小鮮肉,雖然眉眼都是青澀,但是陽光帥氣掩蓋住了所有缺點。

  這是楚笑的發小,現任逐際城市長的公子,羅啟元。

  他父親羅明瑞年輕時候性格剛烈,能力卻很突出,晉升的快、樹敵也多,十幾年前選市議員的時候被政敵暗殺,被剛好去市政府落戶的母親所救。

  羅明瑞喪妻,獨自帶著一個兩歲的兒子,母親亡夫,孤身養著一個剛會走的女兒。

  兩家家庭情況相似,又有救命的淵源,一來二去就走得近了些,她和羅啟元也算一起長大。

  加上羅叔叔十幾年如一日追求著自己母親……

  無論是羅啟元還是自己,都把對方當成了家人。

  兩個人一起長大,年紀相仿,讀的也是同一所大學,只不過專業有所不同。

  她念的是材料學專業,而羅啟元就讀於宇宙文明外交專業,大部分時間兩人課程沒有交集,但是偶爾也會有交疊的時間,比如體育課上。

  「只是沒睡好。」楚笑接過水瓶,擰開蓋子,半仰著頭喝了一大口,「最近夜裡老是被嚇醒。」

  這幾天男人半夜出現在自己臥室的頻次有所下降,對方從天天出現,到現在隔日出現。

  但是楚笑一直覺得屋子有人,夜裡總是時不時醒來幾次。

  「噩夢?」

  「算是吧。」楚笑半真半假,「我總覺得有人坐在我床邊。」

  羅啟元笑出聲:「嘖,春夢呀——」

  楚笑伸手就掐住了羅啟元肌肉緊實的腰,順時針一掐,聽見對方嗷嗷胡亂叫了幾聲,不解氣又掐了一把。

  直到對面羅啟元的同學過來喊人,兩人才停止了打鬧。

  羅啟元將水瓶和包都放在楚笑身邊:「我去進行體能測試,一會兒就來。」

  他一上場,就吸引了整個運動場的目光。

  無論是爆發力極強的短跑,還是需要耐力的長跑,無論是需要彈跳力調高,還是需要力氣的軟金屬拉伸。

  他都是一騎絕塵,遠遠的將第二名甩在了身後。

  別人花三五節課測驗完的體育項目,他一節課全都掃完了,結束後一邊擦汗一邊自己走過來,胸膛起伏幅度有限,顯然還遠遠沒達到極限。

  楚笑:「我記得你中學有段時間想從軍,你這麼好的體能條件,怎麼後來沒去考軍校?」

  羅啟元咧嘴一笑:「你不是也沒有去考嗎?」

  楚笑也就是隨便問問,見對方不想回答,也沒在意,她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拎起背包準備放學走人。

  她不一樣。

  要是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這輩子都要遠離軍政這倆字。

  羅啟元隨著撿起地上的外套,也不穿著,半搭在自己的肩頭,視線落在遠處,像是隨意聊天道:「你要去暗街?」

  「你別整天逮住我就問這個。」楚笑動作一頓,「我只是睏了,要回家睡覺。」

  暗街是13區著名的黑市,走私、寶物、藥物、稀有動植物、外星走私品、甚至是奴隸……應有盡有,政府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地上地下兩個世界和平共處多年,誰也沒有越界過。

  簡單來說,這是個租給特地圈子的法外之地,踏進暗街的公民,失去了帝國所有法律的庇護。

  她前段時間收到暗街寄來的黑卡時,被羅大少爺抓包過,接下來的日子,他乾脆一放學就找各種理由堵住自己,就是為了跟著自己進去「見識見識」。

  楚笑當然不會答應。

  羅啟元伸手拎起楚笑肩上的背包,他個高手長,提起包的同時將楚笑提了起來:「這小半個包不到的東西,就有幾十公斤重,不是重金屬就是特殊材料,你不拿去賣,背著去鍛煉身體?」

  楚笑兩腳懸空,雙手下垂。

  「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去跟譚阿姨說,你這兩三年,每隔幾天就倒騰東西出去賣。」羅啟元晃了晃包,連同楚笑一同左右搖了搖,咧開嘴笑了起來,「再說了,你就是不帶我去,我就一家家黑市去找,總有一天回找到暗街的。」

  前半句威脅她也只是聽聽,真正說服楚笑的,是後半句。

  羅大少爺的性格,完全幹得出這事兒。

  她將自己的手臂從背包帶中抽了出來,兩腳落地,任由羅大少爺提著個超重背包。

  自己抬腿往前走:「走吧。」

  羅啟元笑容愈發燦爛:「好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14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六章

  罡風期第二十三天,只有外太空的磁風暴還在繼續。

  除了影響了行政星之前的交流之外,對普通人而言,罡風期基本已經算是過去。

  今天的街頭,陸行車、飛行器、碟艙、推進式兩輪車、公共交通軌道車……各種交通工具運行在既定的交通維度和軌道上,商場半數的店面已經開門,

  楚笑沒有選擇乘坐交通工具,而是領著羅大少爺從學校步行出來。

  穿過校區外的生活街,繞開不遠的文化街,在外面晃蕩了足足有兩個小時,來到正經的商業街。

  楚笑在一家自動販賣甜品站停下。

  帝國的性別意識較弱,甜品站的裝修風格沒有特別的性別取向,大多是隨商家心意按照特定的主題。

  這一家是森林主題,甜品站所有堆砌的元素,都圍繞著葉子展開,兩人一踏入,鳥叫蟲鳴,流水潺潺。

  楚笑視線落在光幕投出的價目,表情十分認真。

  身後的羅啟元提了提包帶,盯著價格表看了半天,煥然大悟後,嘖嘖稱讚:「不愧是暗街,居然把入口隱藏在這種地方。」

  楚笑低著頭沒有理他:「冰淇淋你要什麼味道的?」

  「這是對暗號嗎?」羅啟元抓了抓紅色短髮,興奮的眼睛發亮,「還是說這是什麼考驗?」

  「冰淇淋要樹莓味,糖果要駿獸乳高糖,甜品的話來一個你最喜歡的萩葉果醬味……」楚笑翻手指在光幕上輕點,買了一堆東西,「你還有其他什麼想吃的嗎?」

  羅啟元:「沒有了。」

  他默背了一遍楚笑的話,盤算著一會兒把『暗號』記在通訊器的備忘錄上。

  暗號說完了,那麼剩下的就進入正題了?

  他眼睛四掃,猜想著暗街大門打開後的場景。

  是時空之門?

  是隱藏的高技術封閉空間?

  還是電影裡通入地下的隧道?

  楚笑不知道羅大少爺的中二魂燃燒得正旺,抱著用紙袋裝著的甜點,將機上的樹莓味道的冰淇淋塞到羅啟元手裡,然後拿著自己喜歡吃的雲蜜味冰淇淋。

  她轉身走到門口,發現身後的人一臉懵逼立在原地,並沒有跟上來,低頭咬了一口冰淇淋:「這不是入口。」

  羅啟元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倒也不覺得尷尬:「我就說嘛,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他幾步追上走到街上的楚笑。

  這一次,楚笑沒有帶著羅啟元繞街,而是找到了一個街角一個不起眼的公交站,兩人並排坐下。

  羅啟元剛剛鬧了個笑話後,這次不敢隨意開口,怕楚笑被弄煩了,嫌麻煩就把他扔下。

  所以安安靜靜地坐在楚笑身邊。

  楚笑遞給他一個甜品,他就吃一個甜品,遞過來一杯飲料,他就喝一杯飲料。

  街上的陸行車來來往往,等公共交通工具的人換了一輪又一輪。

  只有兩人還坐在候車椅上,沒有挪地。

  一大包零食,大半進了羅啟元的肚子。

  楚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鈴鐺遞給了羅大少爺,拇指大小,金屬製品,純黑色,像是女孩子包上的小掛件。

  羅啟元有氣無力的搖著鈴鐺,聽著清脆的鈴聲更覺無聊。

  這又是給吃的,又是給玩的,跟逗家裡的寵物一個路數,楚笑多半是耍著自己玩。

  暮色中,他看著已經楚笑已經模糊的臉,聲音有些挫敗:「楚笑,天要黑了。」

  楚笑難得看見他這麼沮喪的樣子,笑起來:「不然你以為,暗街為什麼叫做暗街?」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羅啟元沒聽明白。

  楚笑不再繼續解釋,站了起來:「來了。」

  羅啟元也跟著楚笑一同站起,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半空中——

  遠處,一架車型的飛行器朝著兩人駛來,通體黑色,幾乎要融入進暮色裡。

  飛行器落地很輕巧,像是點水的蜻蜓,慢慢地滑落在街旁,悄無聲息。

  羅啟元瞬間打了雞血。

  原來是接人的人來了!

  他蹭的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從地上拎起幾十公斤的包,咧著嘴跟著楚笑走到了飛行器跟前。

  等了幾秒鐘,既沒有見有人從裡面下來,也沒有見艙門打開。

  反而是楚笑回過頭看他:「拿著鈴鐺,離門近一點。」

  「哦哦。」羅啟元依言,握著手中的鈴鐺往前走了幾步,明白過來這輛飛行器,可能是自己剛剛搖著鈴鐺召喚過來的,他眼睛發亮,「這是身份證明?」

  楚笑:「這是門卡。」

  她話音剛落,只見紅光掃過,艙門緩緩滑開,同時有黑色防護罩打開,將兩人籠罩進去。

  若是外面有人旁觀,就會驚奇的發現,人和飛行器像是憑空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黑色防護罩裡,自成一方天地。

  楚笑接過羅啟元手中的背包,打開拉鍊,將包內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放在艙室內彈出的託盤前。

  每拿出一樣的東西,飛行器都會響起一道冰冷的機械聲音。

  【屏蔽性液體金屬500g,是否確認。】

  楚笑:「確認。」

  經過楚笑確認過的物品,便有一隻機械手臂伸出來抓取,消失在了艙室裡。

  【變異林鐵木10kg,是否確認?】

  「確認。」

  ……

  一旁的羅啟元聽到這還沒覺得什麼,楚笑從初中起,似乎永遠都在缺錢。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倒騰起了各種各樣的材料,有拿去正規市場賣的,有拿給拍賣行的,也有不少經過他的手流入政府的。

  都是些物美價優的小東西,偶爾賣出去幾樣貴的,她就能消停很久。

  【三級霧金,確認?】

  「確……」

  羅啟元愣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伸手就把金屬盤裡的玻璃盒拿了出來,抱在懷裡死死不撒手。

  楚笑伸出手,哭笑不得:「拿來。」

  羅啟元下意識退後了兩步。

  霧金按照等級高低,分為一到七級,七級最低往上遞進。

  它是機甲神經元駁接系統的最主要材料,其等級高低直接關係到神經駁接的同步率。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說,機甲的百分之百同步率,代表著駕駛者的思維和行動保持一致,沒有任何延遲。

  而百分之五十的神經駁接,說明從思維到行動之間,至少延遲0.5秒。

  0.5秒什麼概念?

  在駕駛者同等水準的情況下,兩台機甲在戰場上相遇,這邊指令還沒有傳達出去,那邊炮火已經到了面前。

  不用開打就可以直接認輸。

  所以在機甲製造行業,高等級霧金,幾乎佔據一台機甲的一半成本。

  三級霧金,在好的鍛造師手裡,同步率能到百分之七十,有價無市。

  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台機甲夢,羅啟元也不例外,如果以後他要購置機甲,就是有再多的錢,三級霧金也是可遇不可求。

  在明知道楚笑缺錢的情況下,他又說不出讓她給自己留幾年去湊錢的話,只能乾巴巴道:「這可是三級霧金,你再想想?」

  楚笑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也沒有催促。

  羅啟元歎了口氣,低頭看著懷裡的霧金,有些不捨的將玻璃盒子重新放回託盤,冰冷的機械聲音重新響起。

  【三級霧金,是否確認。】

  「確認。」

  等最後一樣收入艙內後,託盤緩緩降下,艙門繼而關上。

  【錢已經打入您的賬戶,請查收,歡迎下次光臨。】

  楚笑看著通訊器上的到款信息,拉著羅大少爺往後退了幾步,黑色光能防護罩收起。

  飛行器緩緩騰空,駛向來時方向。

  兩人又像是重新回到了現實世界。

  街仍舊是那條街,公交站仍舊是那個公交站,路人並沒有注意到兩個人,仍舊來去匆匆。

  楚笑將背包重新背上:「回去吧。」

  「等等。」還以為剛剛只是驗貨環節的羅啟元,回頭看消失的沒影的飛行器,又轉過頭看楚笑,「我們不去暗街了。」

  「我們不就在暗街嗎?」

  羅啟元:「???」

  楚笑伸手拍了拍羅大少爺的肩膀:「現在天暗了對吧?我們又在街上,組合一起,不就是暗街?」

  暗街的外號還真是這麼傳出來的。

  這個號稱最神秘的黑市,其實一年開市的次數寥寥無幾,多半打的遊擊戰,今年換一個地方,明年換一個城市。

  日常的交易都是通過虛擬世界進行,只有收發貨物,才會有【黑車】在「暗街」出現。

  除非是無政府狀態的星球或者行政混亂的地方。

  否則哪個文明的黑道,都不會傻到真開條實體街,每天冒著被一窩端和黑吃黑的風險,進行面對面的黑市交易。

  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羅啟元:「……」

  他聽到了自己中二魂碎的聲音。

  ——

  十字路口後,兩人的家在兩個方向。

  楚笑家在正常居民區,周圍鄰居和善,基本沒有什麼區域安保設施。

  而羅市長家住在高檔區,環境幽雅,安保級別高。

  楚笑想起什麼,在路口停下來:「我媽在市政大廳值班,我一個人懶得回家了,今晚到你家蹭飯,順便住一晚,你沒有意見吧?」

  羅家一直留著她的房間。

  「我要是敢有意見,我爸能把我逐出家門。」一路走來,羅啟元失去霧金的肉疼感緩和了不少,思維邏輯也清晰了起來,「你要不直接搬來我家住吧,離學校又近,我爸也能借機多跟譚阿姨相處。」

  「我怕我媽的手術刀饑渴難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21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七章

  13號行政星地處偏遠,民風剽悍,治安問題相對嚴峻。

  市長住宅位於北區,是整個市區安保最好的一個地方,從進入小區開始,就有荷槍實彈警務人員把手。

  一路上紅外布控、電子眼、巡邏機器人、熱能成像追蹤……各種警報系統層層相疊,將政府要員的住宅區密不通風的保護起來。

  剛靠近小區,羅啟元打開通訊器帶上無線耳機,連線自家父親開始彙報,語氣頗為嘚瑟。

  「楚笑今天真的在咱家過夜,我倆都到大門了,我騙你幹嗎?」

  「我真沒帶她出去鬼混,你兒子用自己的人格擔保。」

  「這麼晚?那不是期末考試要到了嗎,楚笑要拿獎學金,複習的晚了些,我想著譚阿姨不是不在家門,就在學校等著,所以晚了一點。」

  「還沒吃呢。」

  ……

  楚笑在羅家的白名單上,又有羅啟元這樣一張熟臉,進小區門省了盤查的步驟,兩人剛剛靠近門崗位置,大門自動打開。

  羅啟元率先踏入大門,聽著耳機裡掛斷的聲音,越發覺得自己可能是撿來的,他走了幾步沒有聽見身後人的腳步聲,轉過身看去。

  楚笑站在大門前,回過頭不知道看什麼。

  「楚笑?」

  楚笑回過神來,抬起腳踏進了小區大門:「來了。」

  剛剛有一瞬間,她覺得身後有人在跟著自己。

  可回頭看卻什麼都沒有。

  夜色已深,羅家的院子燈都亮著。

  羅明瑞正在大門前等著,頭髮微微有些散亂,戴著一副銀邊眼鏡,他今天穿著一件淺色的線衫,下穿一條淺色的褲子,腳上踩著一雙室內拖鞋。

  這麼一副居家的打扮,少了白天一絲不苟的樣子,多了幾分親和舒適。

  他剛剛看見兩人進院子的身影,臉上就掛起了笑容:「笑笑。」

  羅啟元故意往左側移了半步,擋住了身後的楚笑,舉手示意自己的存在:「爸,你不能選擇性的忽略,這還有一個您親生的!」

  羅明瑞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臉上依舊笑著,眼神微微變化,帶著警告掃過自家兒子。

  這是一個政壇廝殺過幾十年的上位者,羅啟元這樣的愣頭青連一合之力都沒有,瞬間秒慫,讓開身後人來。

  「羅叔叔。」楚笑沒看見父子倆的間的互動,非常有禮貌的微微鞠躬,行了一個晚輩禮,「我又來蹭吃蹭喝了。」

  「你一來,啟元也安分不少,我也多個人聊天。」羅明瑞將兩人迎了進門,笑容慈愛,「你要是願意直接搬來住,當然更好,這裡離你們學校近,你和啟元上學也有個伴。」

  在自家父親看不到的地方,羅啟元沖著楚笑聳了聳肩,一臉「我之前說的沒錯吧」。

  楚笑裝作沒有看見。

  ——

  晚餐很豐盛,都是楚笑愛吃的。

  她其實並不挑食,只是對鹹辣口的菜品會多夾幾口,母親那種對廚藝完全沒有天賦的人,跟自己生活了二十年,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偏好。

  反而是一年只跟自己吃幾頓飯的羅叔叔,每一次吃飯,都會點幾樣最愛吃的。

  兩人這麼晚回來,早就過了飯點。

  羅叔叔應該早就吃過了,所以剛開飯的時候,他只是象徵性的夾了幾口蔬菜,就放下筷子看兩個小輩吃飯。

  見楚笑吃了大半,才挑起話題。

  開始都是一些日常長輩的關心詢問:

  「罡風期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你看著又瘦了不少,是不是最近學業太緊了?」

  「放假後,有什麼計劃?」

  這部分,楚笑按照小輩標準,一一禮貌作答。

  接著羅叔叔開始控訴自己的兒子:

  「啟元雖然和你一起長大,但是他的性子我清楚,他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說,我來替你收拾他。」

  「老師說,這學期有你在,他都安分不少。」

  「以後還麻煩你多多照看下這渾小子。」

  這部分,羅大少爺發言積極,幾次出聲抗議自己父親的抹黑,都被一記眼神鎮壓。

  最後才切入正題。

  「我今天在行政大廳看見你媽媽,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不過看著像是結交了不少新的朋友。」羅明瑞表情平和,端起飲料瓶,給楚笑半空著的杯子倒了滿果汁,「你媽媽回去時候,有沒有提過其他人?」

  楚笑實話實說:「她很少跟我提工作上的人和事。」

  其他事情也很少提。

  她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母親出生在哪,從小在哪生活,上的什麼學校,念的什麼專業。

  也不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會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帝國其他星球,有沒有其他親人?

  羅明瑞雖然猜到了,還是多多少少有些失望,他掩飾住自己的情緒,低頭喝了一口白開水。

  「不過一個月前,我媽抱回來了一盆花,花是紫色的,您知道我對花草一竅不通,所以沒分辨出是什麼品種,也不知道是誰送的。」

  一旁的羅啟元似是想到什麼,正要說話,突然眉頭一皺,緊閉了嘴巴。

  楚笑收回桌底踩楚大少爺的右腳:「我媽很寶貝這盆花,每日都會拿去陽臺曬日光,澆水和打理她都自己來,後來罡風期,她被徵召去行政大廳,臨走前還囑咐我要好好打理。」

  羅明瑞臉上的笑容深了些:「紫蓯花生命力強,很好打理。」

  他送花的時候,正是考慮到這一點。

  於是一頓飯,賓主盡歡。

  羅明瑞從小看著楚笑長大,知道她性格喜好,飯後沒有擺長輩架子讓她陪聊天,也沒故意重點關照噓寒問暖,怕她不自在。

  就由著自己兒子做主,帶著楚笑進了書房,一個看書,一個玩遊戲。

  羅啟元在角落裡給自己找了個位置,調整了舒服的姿勢,低頭開始回合制的機甲格鬥遊戲。

  第一局結束,羅啟元抬頭,楚笑坐在椅子上,抱膝把自己半團著,手裡捧著一把書,上下眼皮在打架。

  第二局結束,楚笑已經半歪著頭,昏昏欲睡,直到手拿不住書向下滑落,她這才睜開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後,又繼續盯著書本,循環上下眼皮打架。

  第三局結束,羅啟元起身,悄無聲息的走出去開門,楚笑都沒有發現。

  他走到家中儲物室,取了嶄新的毛巾牙具睡衣,用布袋兜著,然後翻找出被子枕頭,再次回到書房。

  這一次,他用腳尖輕輕踢了門,書房裡的楚笑被驚醒,突然站了起來,全身緊繃,做成防禦的姿態,手裡的書被打到地上也沒有察覺。

  直到發現是自己,她才鬆了口氣,打了個哈欠:「我都睡蒙了。」

  羅啟元皺了皺眉。

  他以前也時常跟楚笑獨處,從來這樣一幅沒有安全感的樣子,是不是罡風期發生了什麼?

  他想到這,先將自己手中的洗漱牙具塞到楚笑手裡:「吃飯的時候,我爸在桌上說了一堆廢話,只有一句話是說在點子上的,你這半年看著又瘦了不少。」

  楚笑聲音疲憊:「青春期,瘦點正常。」

  羅啟元將手中的棉被枕頭也塞到她的手裡,然後半蹲下,從地上將打翻的書撿起來。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無論我爸和譚姨最後能不能走到一塊,我都把你當親妹妹。」這個說話高度,羅啟元的聲音像是從楚笑的腳底傳來,略微有些低沉,「我知道你缺錢,數額很大。」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來,塞到兩手都抱著東西的楚笑外套口袋裡:「這些錢是我這幾年攢的,可能遠遠不夠你解決問題,但是應該足夠你日三餐都多加兩個菜,把自己養胖一些。」

  楚笑將被子往前一抖,直接罩在了羅大少爺的身上,空出一隻手,掏出口袋裡的銀行卡,塞回了他手上。

  羅大少爺把自己當妹妹,自己一直把他當弟弟,兩人輩分就有些錯亂,從小到大就沒有在一個軌道上。

  順手擼了一把他的紅毛:「你別腦補太多。」

  她不是吃的少,而是消耗的太多。

  ——

  羅家的安保,讓楚笑多多少少有了安全感。

  這天,她反鎖好門窗,早早的睡下。

  市長家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一覺睡到淩晨天濛濛亮。

  楚笑抱著被子,靠著床頭坐著,正感慨如果像今天這樣,有幾天安心睡覺的日子話,要不要多在羅家蹭住幾天?

  只是一轉眼,視線就落在打開的窗戶和書桌被杯子壓著的紙條上。

  楚笑深深歎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佩服那個人。

  生命頑強的如同沙漠裡的胡楊。

  好一會兒,她才起身,走到書桌前,將從杯子底壓著的紙條拿出來。

  這是一截撕開的包裝盒。

  一邊寫著藥物名稱,一邊空白的地方只寫著兩個字。

  「小心。」

  半個小時後,原本安靜的羅家院子突然亂了起來。

  先是有飛行器和陸行車的聲音,接著傳來急促的門鈴聲和拍門聲,準備睡回籠覺楚笑掀開被子起來,走到窗戶的位置,輕輕拉開窗簾。

  透過窗簾的縫隙,楚笑看見一群穿著市政府護衛軍制服的人踏進了院子,羅叔叔還穿著睡衣,披著件外套,連衣服都沒有換就走到了院子裡。

  護衛軍領頭的人沖著羅叔叔行了一個軍禮,開口道:「市長,很抱歉打擾到您的休息。」

  羅叔叔搖頭:「這都是小事兒,正事要緊,你在通訊裡說,夜裡攔截到一艘迫降的飛船?」

  「是有一艘飛船在降落在航站,不過對方不是迫降的,而是特地來逐際城。」

  羅叔叔:「查清楚是什麼人了嗎?」

  「還在查。」

  羅叔叔想了想,能讓護衛軍大早上跑一趟的人,見一面也應該:「那等我上午抽個空,去會會對方。」

  領頭人猶豫了一秒鐘:「我覺得您還是現在過去的好,飛船的主人應該是個貴族。」

  「貴族?!」

  羅叔叔聲音下意識大了幾分,好一會兒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在這稍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就走。」

  貴族這兩個字在帝國的影響力,並不比封建社會時皇族的影響小。

  楚笑手放下簾子。

  五分鐘後,羅市長換上正裝,連早餐都沒有來得及吃,匆匆的跟著護衛軍離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29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八章

  宇宙物種學通過物種的不同溝通方式,將星系所有的智慧體,劃分為四種類目。

  言語人:用身體器官發出不同聲音,進行交流。

  色語人:用臉上或者身體顏色變化,進行交流。

  味語人:通過自身散發的味道不同,進行交流

  感語人:通過腦電波或者其他器官發出不同頻率的信號,進行交流。

  楚笑所處的聖恩德斯帝國位於宇宙第二大星系中,曾是一個中等文明。

  其宿敵賽維聯盟,由兩個政體組成,他們有著相似的文化信仰,相似的飲食習慣,高度同步的價值觀。

  最主要的是,他們都是感語人。

  他們之間靠著腦電波相互交流,思維對觸思維,這是一種同感般的直線交流,沒有謊言也不存在欺騙,聯盟上千年來牢不可破。

  不僅僅是溝通方面,他們的戰鬥方式也由此衍化。

  第一政體擅長利用腦電波驅動戰艦機甲,在太空開疆辟土;第二政體,擅長利用精神波驅動蟲族,在陸戰上征戰四方。

  他們相輔相成,所向披靡,最巔峰時期,一度佔領過大半個星系。

  直到遇到聖恩德斯文明。

  聖恩德斯尚武,軍隊驍勇善戰,雖連連敗退,卻屢次阻擊成功,打斷了賽維聯盟統一星系的野心。

  後來,賽維聯盟惱羞成怒,將分散在各個殖民地的主力調回,兩大政體合體,調集了所有兵力,意圖血洗聖恩德斯。

  就在聖恩德斯生死存亡之際,有一批人站了出來。

  他們行業不同、年齡不同、職業不同、絕大多數甚至連戰場都沒有上過,但是他們擁有源力。

  源力是一種可屏蔽式外放精神力,可以屏蔽相關的人體波動信號。

  簡單來說,賽維聯盟人若是個發射器的話,那麼擁有源力的這批人,就是個屏蔽儀。

  他們干擾敵方的指揮信號,截斷蟲族的接收信息,找出敵方的指揮官……帶領聖恩德斯一步步走向勝利,建立了聖恩德斯帝國。

  賽維聯盟敗退,卻沒有滅亡。

  幾百年來,他們懷揣著統一星系野心,無數次整裝旗鼓,對聖恩德斯發總攻,小規模戰鬥更是年年都有,隨時都可能發生。

  作為戰爭勝負關鍵的「屏蔽儀」們,無論出身如何,只要有源力,便被帝國名錄造冊記錄,進階為貴族。

  帝國人口達百億,在錄的貴族只有幾千人。

  他們擁有封建社會皇室般的待遇,有領土、稅收、身份、法律豁免……等一系列特權。

  但是相應的,他們有參加儲君祭典和服軍役的義務。

  權利和義務相等,地位超然。

  一般貴族出沒的地方,不是前方戰場前線,就是後方發達富饒的城市。

  怎麼會在罡風期出現在逐際城?

  怎麼會觸動護衛軍?

  還有早上醒來時,桌上留著的那張紙條。

  是提醒自己小心,還是提醒羅家小心?

  餐桌上,羅啟元吃完一碗沙拉,側過頭就看見楚笑低頭在想什麼,機械的插起一塊蘋果往嘴裡塞。

  他將自己面前切好的一小盤肉端起來,換掉她面前的一小盤蘋果,見她連吃幾塊都沒有發現,看的十分有意思。

  他托著下巴看了一會兒:「楚笑,想什麼呢?」

  「屏蔽儀……」

  三個字一出口,楚笑回過神來,岔開話題:「我記得你今天上午沒課,你要是沒事兒,去我們班替我搬點東西。」

  她專業不少課,需要來回搬運材料,是個體力活。

  這種小事,羅啟元沒有任何猶豫,點頭:「沒問題,吃完飯我送你過去。」

  他一口答應後,又從餐盤裡夾了塊烤肉放在楚笑面前:「多吃點,你都快瘦的前後一個樣,以後怎麼嫁人。」

  楚笑:「……」

  睜眼說瞎話。

  C,謝謝。

  ——

  兩人在學校,從來不掩飾彼此親近。

  因為羅大少爺的家世和外貌,在學校屬於頂尖高富帥這一層,廣大同學對楚笑就多了幾分八卦。

  起先傳兩人是情侶,傳的有鼻子有眼,就像是親眼目睹了一樣,多是些灰姑娘和白馬王子這樣的偶像劇腳本。

  後來見羅大少爺女朋友一個換一個,楚笑也沒有什麼其他反應,兩人相處照舊。

  高興了楚笑就給羅大少爺順個毛,煩了就冷這個臉,三五天懶得搭理他。

  加上時不時給對方送吃的用的,大部分都帶上各自家長。

  這邊是「我爸讓我帶給你,讓我看著你吃完,好回去交差」,那邊是「我媽給做了份蛋糕,味道一般,你將就著吃」……

  兩人相處起來更像親人一些。

  學校有開始流傳兩人是親戚。

  羅啟元沒有解釋,楚笑完全不在意,慢慢的吃瓜群眾就給兩人關係定了調。

  所以羅啟元一來當苦力,楚笑班上的女生瞬間興奮了,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起來。

  材料學男女比例失調,僅有的七八個姑娘,其中單身的都圍在了她面前。

  也不說幹什麼,借著問實驗數據、抄作業、詢問課題難點……眼神卻在教室外忙活的羅大少爺身上。

  楚笑一手拿著筆,一手托著下巴:「你們要是覺得羅同學辛苦,可以去幫幫忙。」

  眾女生「哇——」一聲,放書的放書,扔筆的扔筆,呼啦啦的跑到走廊外面。

  跑了大半個教室了,還不忘回頭跟楚笑道謝:「笑笑,大恩不言謝!」

  楚笑抬起左手做了個不用謝的手勢,右手低頭在自己的材料準備單子上添了一筆。

  羅啟元替楚笑搬完材料,還沒顧得上喝口水喘口氣,就被她打發去圖書館找資料,等他找到資料回來,楚笑又讓他在教室後面待著,說中午一起吃飯。

  下午和上午相反,羅啟元課滿,楚笑反而沒課。

  她難得的沒有收拾東西回去,而是拿著自己的便攜光腦,戴著無線耳機,坐在樓層盡頭的樓梯口等著。

  中途,羅啟元跑來給她送了點小零食:「你今天這麼黏著我,是不是突然覺得我魅力無邊,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楚笑:「滾。」

  羅啟元笑著滾回教室,在教室門口還扒拉著門框探出個腦袋:「下個月我生日,你和譚姨都來唄?」

  楚笑想了想,點頭。

  對面腦袋收了回去,響起了小小的歡呼聲。

  一直等到晚霞漫天,學校即將下課的時候,楚笑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從某間教室響起,

  將電子閱讀器收了起來,從樓梯口站起,剛剛好攔住了在走廊狂奔的羅啟元。

  剛剛從少年蛻變沒多久的青年,眉眼還帶著稚嫩,無論怎麼控制,也沒能掩飾住眼底的驚慌。

  他甩了甩手,試圖掙脫開楚笑的手腕:「楚笑你放開我,我爸他出事了——」

  「等等!」

  楚笑側過頭,視線落在教學樓前。

  幾個身形氣質類似的成年男人,穿著差不多的便裝,正不斷攔著路上的學生,像是在打聽什麼。

  「有什麼話先出去再說。」她拽著羅啟元的手腕,拖著他往消防通道跑,「你先跟我走。」

  ——

  楚笑帶著羅啟元走出校園,從街邊買了衣物帽子和日常用品,又帶著偽裝過的羅啟元,來到了男生宿舍大樓前。

  逐際城罡風期還沒徹底過去,不少遠路的學生還沒有恢復上學,加上臨近畢業的學生實習的實習,回家的回家。

  整個學校宿舍,空出了不少。

  楚笑撬開其中一間,讓羅啟元先坐下休息,她走到陽臺上,將窗簾拉上。

  然後從買來的食物中,拿出一瓶水遞給羅啟元:「現在你可以說了,出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羅啟元情緒冷靜了不少,他抬起手腕,將手腕界面的消息投射出來,「剛剛在課堂上,我收到了我爸發來的一條訊息,我第一感覺他出事了。」

  訊息只有四個字,發的很急,沒有主語,也沒有標點符號。

  ——跑別回來

  羅叔叔這是不想兒子被人找到。

  「今早六點,護衛軍來人找羅叔叔,我住屋子朝向院子,又剛好醒得早,就聽了一句半句。」她在羅啟元對面坐下,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羅啟元,「說是有昨夜有飛船降落,主人是個貴族,還是特意來的逐際城。」

  主要是紙條的提示,她有些放不下心來。

  乾脆今天全程把羅啟元綁在了自己身邊。

  「貴族?」

  羅啟元反應跟楚笑早上類似,皺起了眉:「貴族不去首都星,不去商業中心七區,不去他們自己的領地,跑我們這13區的窮鄉僻壤幹什麼?還專門挑的罡風期……」

  兩人什麼信息都沒有,提出一系列疑惑,也不會有人給他們解答。

  「貴族有法律豁免,卻也不可能一言不合就殺人,我爸是堂堂市長,真出了事兒對方是要進規司的。」

  羅啟元表情冷靜了大半,他從小跟著父親在政府打混,關係糾葛比楚笑更清楚。

  他思路越來越清晰:「我爸讓我跑,可能是怕對方以我做要挾,他除了我也沒其他……糟了!譚姨……」

  楚笑也反應過來,拔腿就往外跑去。

  她跑出門外幾米,又折了回來,聲音冷靜的像是機器人:「啟元你關掉通訊器,無論發生什麼,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羅啟元朝著楚笑扔去一把鑰匙:「你就別管我了,開我的陸行車,快去找譚姨。」

  他話音未落,接過鑰匙的楚笑已經消失在了門口,只有走廊急促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34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8-8 02:28 PM 編輯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九章

  楚笑無證駕駛,技術卻還不錯。

  一路上將陸行車開到飛快,車內的警報器尖銳一直持續著,從頭到尾沒停過。

  「您好,你連線的終端暫時無法回應,請稍後嘗試。」

  楚笑再一次重撥,再一次回應她的只有機械的女聲。

  罡風風尾,磁場絮亂,通訊器能不能接通全靠概率。

  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母親現在通訊被人為的切斷,無法接通。

  楚笑看見前面擁堵的路口,一轉向,朝著小道抄了過去。

  一路飆速,半個小時的路程,楚笑只花了十幾分鐘時間,就趕到了行政大樓前。

  她將車停在路邊,快步走向行政大廳。

  廳內燈火通明,擠了不少人,只留著一條寬約兩米的道路供來往通行。

  逐際城的市政大樓集軍事與行政於一體,占地近20萬平方米,擁有整個逐際城覆蓋範圍最大的防護罩。

  在罡風過境這樣惡劣的天氣,每年都有不少人選擇在市政大廳避難。

  在市政大廳選擇避難的,大約是三類人:

  破被一捲,窩在角落裡蒙頭睡的,多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攜家帶口,有被子有家當衣著乾淨的,大部分是買不起防護罩的底層人民;還有極少數衣著良好,自帶著舒適的睡袋食物的人,一般是被困在這往來商戶和旅人。

  這些人會一直待到罡風離境,期間吃喝拉撒和醫療都由市政府負責。

  現在罡風風尾,避難的人已經離開一部分,就是剩下這部分,人數也多的一眼看不到頭。

  楚笑在人堆裡攔了個護士打扮的姑娘:「請問平常醫生通常都在哪?」

  「有病先去拿號排隊,等到了就會通知你。」可能是長時間的工作,讓圓臉小護士已經沒有什麼笑臉,臉上都是疲倦,「你也可以等等,晚飯後有醫生巡診。」

  楚笑解釋:「我是譚淺語醫生的家屬,找她有急事。」

  「又是譚醫生的家屬啊。」圓臉小護士嘟囔了一句,倒是沒再為難楚笑,「你順著這一直往裡走,能看見一道大門,門上有指示牌。」

  楚笑:「又?」

  「剛剛來了兩個男人,也說是譚醫生的家屬,剛去沒有多久。」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自己所指的地方傳來異響,隱隱傳有人的呵斥著:「你們幹什麼!」

  剩下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大廳裡眾人的驚愕和討論聲中。

  圓臉小護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她身邊問路的姑娘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抬腿朝著聲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市政府大樓,後門。

  譚淺雲稍稍往後退了一步,臉色蒼白,頭髮散亂,臉頰上不僅印著鮮紅的掌印,還有幾道劃痕。

  抹了把嘴角的血漬,譚淺雲握緊了手術刀:「別過來。」

  她的面前對峙著兩個黑衣成年男人,其中一個平頭往前走了兩步,語氣帶著威脅:「譚醫生,真的是市長病了,派我們來接您,您別逼我們下重手。」

  原本想著一個醫生而已,有著市長批文,政府護衛詢問過後都不敢動,他們兩人隨手就可以把人帶走了。

  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醫生,會格鬥。

  還不是花架子,是動作扎實,出手利索,一看就受過專業的那種。

  要不是性別體能差距擺在這,他們人數上占了優勢,被突然的出手反抗,可能今天真栽在這了。

  「市長有自己的私人醫生,從來不在外面召醫生。」譚淺雲低聲喘了口氣,眼神帶著狠絕,「你們是楚家的還是譚家的……」

  兩個黑衣男子對視一眼。

  首都星的楚家和譚家?

  「不會這麼巧,這麼個偏遠小地方地方,一個診所醫生,怎麼會認識那些家族。」平頭側過頭去跟同伴低聲說,「時間來不及了,先帶回去再說。」

  兩人不再磨蹭,同時出手。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了譚淺雲面前。

  譚淺雲看清來人:「笑笑?」

  楚笑將目前往後一推:「您先躲著點,剩下的交給我。」

  突然闖入另外一個人,並沒有讓兩個男人的襲擊就此作罷。

  楚笑面無表情,躲開第一人的一記勾拳,她的速度極快,幾乎是身影一閃,就繞開了其中一人,來到了平頭男人的面前。

  她以肘為武器,狠狠撞擊對方的肚子,悶哼聲還沒有發出,打頭的男人只覺得膝蓋一軟,彷彿被人生生踢碎。

  麵條似的半跪下來。

  楚笑沒有絲毫放鬆,身體高高彈起重重落下,連著自己的體重,以肘擊攻向對方的頸側,讓對方瞬間失去的戰鬥力。

  雙眼發白,幾乎當場要暈死過去。

  就在這時候,譚淺雲驚呼聲響起:「小心!」

  楚笑單手撐在跪倒在地的男人肩頭,淩空而起,身體扭轉了九十度,一記腿鞭擋住了另外一個人的攻擊。

  在對方噔噔蹬倒退出去的時候,楚笑幾步跟了上去,單手抓住他的衣領,將對方拽了回來,反方向一個後背摔。

  「碰!」

  狠狠砸在了地上。

  楚笑回過頭,走向母親,接過她手裡的手術刀,聲音沒有什麼溫度:「媽,誰打的你巴掌?」

  譚淺雲看向平頭。

  「我知道了。」

  楚笑半垂下眼簾,走到平頭面前,手中的手術刀一翻。

  刀刃破肉而入,紮穿地上人的手掌心,將他的右手釘在了地面上。

  ——

  貧民窟,地下倉庫。

  「嘶。」

  譚淺倒抽一口涼氣,微微側開頭,躲開了楚笑的手:「你這是上藥呢,還是搓泥呢?」

  楚笑手拿著藥,有些哭笑不得:「媽,您就忍忍,不及時上藥會留疤的?」

  譚淺雲一想也是,有些不情願的把臉湊到了楚笑手邊,這一次無論她嘴上怎麼喊疼,臉卻沒有挪開。

  臉上的藥擦的差不多後,楚笑將藥品放回收回去,拿熱毛巾給母親敷手,低聲問道:「媽,你怎麼不問我?」

  「問你什麼?問你什麼時候有這個身手?」譚淺雲實現掃了一圈四周,「還是問你這個倉庫怎麼回事?」

  這是一個占地幾百米的倉庫,裡面堆積著各種各樣的原料礦石和儀器,機械儀器大多是二手,不少已經泛起了鏽跡。

  在倉庫的角落,被隔開一個生活區,裡面有床、有書桌、有小廚房、有運動器械,還有一個一人用的衛生間。

  集生活工作學習研究於一體。

  這是楚笑從未對外透露過的秘密基地。

  楚笑垂眸:「只要您想問的,都可以。」

  譚淺雲笑了起來,她伸出手整理著楚笑的劉海,語氣帶著懷念:「你中學的時候,個子小又瘦的厲害,學校老師找了我幾次,說你總是被人欺負,也經常打架。」

  「我見你身上沒有帶傷回來,就跟了你幾次。」

  「有一次你放學,在巷子裡被人堵住,一個人對著一群少年還贏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的身體素質繼承你爸。」

  「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你的體能上升了幾個檔次,剛剛你就是一打十贏了,我也沒有什麼好問的。」

  「至於倉庫,哪個孩子沒有點自己的秘密。」

  譚淺說到這歎了口氣:「你這樣的天分,跟著我耗在這,是我對不起你。」

  楚笑將了的毛巾再次投進臉盆,拿出來擰乾,雙手被熱水燙的發紅。

  她熱毛巾再次敷在自己母親手腕上:「如果回到二十年前,重來一次?」

  「如果重來一次。」譚淺雲臉上的愧疚轉瞬即逝,「我還是帶你來到這。」

  楚笑手一頓,笑起來。

  她就知道。

  母女倆坦誠完心結後,楚笑將羅家父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母親。

  譚淺雲意外的冷淡,她收起了之前溫和的臉:「這事情無論起因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已經不是你能夠參與的,你把小元藏好,其他的事情不要去嘗試,也不要去打探。」

  楚笑:「但是羅叔叔——」

  「你把小元藏好,就是對羅叔叔最大的幫助。」譚淺雲聲音冰冷,「你記住我的話了嗎?」

  楚笑從母親臉上除了看見警告之外,沒有能看出其他情緒。

  她若有所思:「記住了。」

  這之後,母親整個人看著雖然還算正常,但是無論是反應還算動作,都變得遲緩了起來。

  倒熱水的時候,水滿了溢出杯子,還是燙到手了才發現。

  走路的時候,撞到板凳後,好一會兒才想起扶。

  說話的時候,更是沒有說上三五句,就會走神。

  ……

  就是吃完助眠的藥上床睡覺,她也是皺著眉,神色不太安穩。

  楚笑等母親熟睡後,掀開被子下地。

  她到廚房的儲物櫃裡,翻出了一瓶好酒,找了幾袋真空包裝的肉食打開用盤子裝好,順手將餐桌上的桌布團一團塞進口袋裡。

  一手夾著兩個杯子,放輕了腳步,安靜離開了倉庫。

  ——

  貧民窟不比繁華地帶徹夜燈火通明,這裡一到深夜,各家各戶關門閉戶,街頭巷尾的人寥寥無幾。

  楚笑找了個乾淨又背風的巷角,將餐布鋪在地上,席地而坐。

  她拿出烤肉、熟食一一擺好,再把兩個杯子和兩雙筷子面對面放好,打開酒瓶瓶蓋,巷子裡霎時間彌漫起一陣酒香。

  深夜街頭野餐,佈置完成。

  楚笑給對面的杯子倒了一杯:「今天夜色剛好,正適合喝酒聊天,先生覺得呢?」

  巷子盡頭,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影子因為主人的移動,越拉越長,最後和楚笑的影子相重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8-8 02:30 PM 編輯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十章

  男人今日穿一身黑衣。

  上衣最普通的休閒款,因為不太合身,肩膀有些垮,粗布褲子洗得發白,短了半截,露出半截腳腕。

  可能是路過哪家順來的衣服,他卻像是身穿一身禮服赴宴的紳士,步履平和從容。

  男人學著楚笑,盤地而坐,端起酒杯,輕輕聞了聞:「酒是好酒,不知道姑娘想聊什麼?」

  楚笑拿著刀,將切好的肉放在盤子裡:「和先生也算相處過一段時間,該怎麼稱呼先生?」

  「邵,在家排行第三,你可以叫我邵三。」

  「邵先生。」楚笑端起酒杯,擺出敬酒的姿勢,語氣真誠,「今天還要謝謝你的提醒。」

  「要說謝謝,也該我說謝謝。」邵三回敬,「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又忍耐我到現在。」

  楚笑:「忍耐?」

  「今天在政府大廳後門,偶然旁觀了姑娘的出手,現在回想起來,之前的多次打攪,姑娘對我算得上十分忍耐。」

  楚笑:「……」

  這貨屬狗麼。

  夜風很涼,巷子尾的地磚也傳來陣陣寒意。

  楚笑沒有虐待傷員的意思,卻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兩人相兩次酒,都是禮貌回答和商業互吹。

  眼看半瓶酒見底,楚笑覺得這麼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正準備開口。

  邵三放下杯子:「今天降落的貴族,飛船外形常見,沒有標誌也沒有家徽,只是在落地後,才掛上了貴族的旗幟。」

  楚笑給邵三續了半杯酒,伸手拿了一顆鹹水豆子,嚼的嘎嘣響:「掩人耳目?」

  「不單純是掩人耳目,我進飛船探過。」邵三語氣平靜的像是跟楚笑聊某個日常八卦,「他們多半是要叛逃。」

  飛船裡連家底都帶上了,管制武器,違禁藥物,走私航線圖,還有容易兌現的貴重材料和私人財物。

  「叛逃?」

  楚笑有些不能理解:「貴族有領地,有稅收,有最好的條件,就是真犯了什麼事情,還有法律豁免權,也用不著叛逃。」

  一來是沒有這個必要。

  二來是成功率很低。

  帝國對於貴族的叛逃,處理手段十分強硬,S級通緝令,跨越星系追捕。

  「可能是首都星出了什麼事情。」邵三學著楚笑,用手抓了幾顆豆子,「現在信息不夠,還無法判斷。」

  13區外太空的罡風還沒有散去,接收不到外來的任何消息,首都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這群亡命之徒,選擇這個時候強行降落在13區,無非是看在這裡無法和外面聯繫,不會暴露他們的位置,也孤立無援。

  楚笑在腦子裡梳理了前後邏輯:「他們選擇逐際城,是因為只有逐際城才有星際航站。」

  邵三點頭:「綁架市長,應該是為了通關許可。」

  沒有許可,到了邊界線都無法出去。

  楚笑心理咯噔了一下。

  罡風期就快結束了。

  ——

  市長辦公室,一片漆黑。

  大門被推開,走廊上的燈光亮著,將門前人的影子投在了辦公室的地面上,依稀能看出對方的身形。

  男姓,中等身材,微胖。

  他看著面前書桌的方向漆黑成一片,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見出有道人影坐著,朝著身後一抬手:「你們不用跟進來,我跟市長好好聊聊。」

  皮靴踏在地磚踏過,敲擊出有節奏的聲響,男人坐在沙發上,雙腿膝蓋交疊:「羅市長,您還有一天時間。」

  沒有人回答。

  男人聲音裡透出隱隱的焦躁:「明天我要是拿不到通關許可,你家開朗帥氣的羅大公子也好,你愛慕的那個風情貌美的女醫生也好,你多耗一天,我就多殺一個。」

  檯燈在此時亮起。

  辦公桌後,羅明瑞像是老了好幾歲,頭髮雜亂,銀邊眼鏡左半邊碎了大半,一身正裝皺巴巴的掛在身上,袖子上還沾著墨蹟。

  他眼底都是血絲,因為長時間沒有喝到水,聲音嘶啞乾裂:「沒有軍部文件秘鑰,我沒有權限辦理通關許可。」

  「我查過你,你在逐際城經營幾十年,現在整個逐際城更是你的一言堂,連護衛軍都是受你調遣。」微胖的男人抬著臉,露出一張三十多歲的臉來,滿滿都是篤定,「你肯定有辦法。」

  羅明瑞又沉默下去。

  許久,他扯了扯領帶:「我有一個問題。」

  微胖男人皺起了眉:「什麼?」

  「你一個貴族,生活優越,就是真的殺了人也有法律豁免權。現在邊境那邊也還算平穩,就是上了戰場也是在後方,有主力保護。」羅明瑞推了推眼鏡,「我想不明白,有什麼值得你冒著這麼大危險叛逃?」

  「你知道什麼!」

  男人嗓音突然拔高,從沙發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他往前走了幾步,臉上愈發的焦躁:「我要是留在這,只有一個死字!」

  他如同困在鬥獸場上的野獸,雙眸隱隱發紅,一手將手邊的茶几掀翻,劈裡啪啦砸了一地。

  似乎還不夠解氣,他圍著市長辦公室半圈,抓到什麼砸什麼。

  書籍、擺件、電子屏幕、還有櫥櫃裡一櫃子羅明瑞的私人物品,都被洩憤似的亂砸一氣。

  「我就想安安靜靜活著,他們為什麼不放過我!」

  「讓你生就生,讓你死就要死,什麼貴族,什麼狗屁殊榮,老子不要了!」

  「左右都是一個死字。」

  羅明瑞冷冷的旁觀,只在對方砸照片的時候,眉毛抖了抖,眼底閃過心疼。

  微胖男人作為貴族,可能是養尊處優多年,不一會兒,他就累得彎著腰,扶著沙發喘氣。

  他又突然笑了起來:「我也不是在威脅你,明天要是沒有出關許可,你們一家就陪我上路好了。」

  等人走後,羅明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緩了緩,等發麻的雙腿漸漸緩和,從書桌後走出來,在一堆廢墟前蹲下。

  羅明瑞找到被壓住的照片,輕輕掃掉上面的玻璃碎渣,眼中的神色緩和了起來。

  那一年笑笑和啟元畢業,兩個孩子同時獲得了一個獎項,他和淺雲作為家長去參加頒獎站在兩側。

  老師在拍照的時候,為了畫構圖,一直指揮著讓他們靠近。

  最後他和淺雲肩並著肩挨著站在後方,兩個孩子站在前面,四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這張照片,他後來要了過來,臥室和辦公室都擺了一張。

  他手裡握著玻璃碎片慢慢收緊。

  有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慢慢浸透在照片裡。

  ——

  次日,楚笑去了一趟星際航站,見到了掛著貴族旗幟的飛船。

  也見到了出來透氣的幾個外星文明的人。

  邵三先生說的沒錯,無論從人員組成,還是從槍械佈置火力和物資補充數量,這夥人都像是要離開帝國。

  下午她去看過一次羅啟元。

  這兩天,他臉頰上長出鬍茬,雙眼圈發黑,彷彿連年紀都大了幾歲。

  見到楚笑,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楚笑陪著他吃了頓晚飯,臨走時囑咐他關閉通訊器,關閉所有網絡終端,待在學校不要動。

  晚上,楚笑去市政府踩點。

  她上輩子剛入伍的時候,老隊長是偵察兵出身,兵力多少、火力分佈、指揮部位置、繪圖測算……都是掰碎了手把手教他

  據他說,自己的手藝可能一輩子都難出師了,以後出去一定不要說他教的。

  後來,她轉到了前線指揮位置,這一技能就沒怎麼用上。

  沒想到時隔二十幾年,她用在了救人上。

  深夜歸來。

  倉庫裡,母親一直留著燈。

  第三日。

  楚笑和母親面對面坐在桌上吃早點。

  光腦投影的新聞因為磁場波動,斷斷續續播報著時事新聞。

  先是閃過一張羅叔叔在病床上戴著呼吸器的樣子。

  「據報導,羅市長昨日在辦公室遇刺,被發現後及時召醫生診治,目前還沒有脫離危險。據知情人透露,羅市長在之前閉門三日不出,將辦公室私人物品砸碎大半,此次案件可能和家庭糾紛有關。」

  隨後閃現的是一張羅啟元學生照的照片。

  「羅市長兒子羅啟元有重大作案嫌疑,於早上七點在市政府出現,被護衛軍帶走盤查,」

  楚笑側過頭去看向母親的臉,只看見她低著頭吃著麵包,臉色發白,卻沒有任何表情。

  她放下餐盤,剛起身就被母親抓住了手腕,聲音艱難的像是從胸腔推出來:「笑笑,你不許去。」

  楚笑將右手覆在母親發涼的手上。

  「等這事情過去,媽,你跟羅叔叔結婚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45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十一章

  逐際城的市政大樓是一個建築群,分為行政大樓、便民綜合樓、政府大樓三個部分部分。

  雖屬一個整體,卻又彼此獨立,各自擁有等級不同的防護系統。

  政府大樓防禦級別最高,對等軍用標準。

  換句話說,只要樓內防護系統打開,無論個人怎麼努力多少牛掰,都是徒勞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組織一定數量級別的火力,集中一點攻擊,理論上才有可能撕破防禦。

  火力的話——

  雖然麼沒有抱多大希望,楚笑還是先去了一趟護衛軍駐地。

  駐地的高級軍官都被壓在政府大樓裡,到了地方,果然已經亂成一團。

  休假的休假,出任務的出任務,低層軍官壓不住人,幾個兵油子像是得到了什麼指示,完全不理會長官的訓斥,整個駐地鬧得人仰馬翻。

  楚笑坐在接待室,聽見訓練場鬧騰的聲音,全程低頭喝自己的白開水。

  這些人就是真去救人,她也不敢用。

  從護衛軍駐地出來,她又去了一趟警署。

  和護衛軍駐地熱鬧的跟菜市場截然相反,警署像是已經選擇好要站的隊,從大門走進去,一眼看過去都是空蕩蕩的,整個警署大廳,安靜的只有前臺小姐刷MV的聲音。

  聽到有人踏進,前臺小姐連頭都沒有抬起,眼睛盯著屏幕,往嘴裡扔了一顆爆米花:「警署全員休假中,如果事情緊急,請去角落裡領表格填完扔進旁邊的加急箱子裡,會有值班人員負責處理;如果事情不緊急,請改天再來。」

  沒有人回答她。

  她吃爆米花的手慢了下來,一直到第五顆爆米花塞進嘴裡,前臺小姐才抬起頭來。

  警署大廳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

  像是剛剛有人進來是她的錯覺一眼。

  前臺小姐哢嚓嚓的嚼著爆米花,現在無聊的人越來越多了,來警署逛街嗎?

  馬路上。

  楚笑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中午十一點。

  大白天,她一個人也做不了什麼。

  先吃飯。

  吃過中飯,楚笑跟餐廳定的幾十份午餐也用紙箱裝好。

  她結帳時,給了金額不少的費用,讓老闆幫忙把東西送到車上。

  老闆是個中年大叔,個子不高,但是身體壯實,幾十人份的午餐連飲料加起來少說也有一百多斤,他抱著箱子走了一路,呼吸只有微微起伏。

  到了陸行車近前,老闆繞到後方,一手抱著摞起來的兩個箱子,一手打開陸行車後的艙室。

  看到艙室內的景象,愣了一下。

  裡面已經滿滿的堆了一堆東西,像是摞起的大大小小不一樣的盒子,用灰色的布蓋著,看不到具體是什麼。

  他側過頭去問車的主人,詢問:「小姐,箱子壓在這些東西上面,沒有問題嗎?」

  提著兩打飲料的楚笑,先將飲料放在灰布上面:「沒事,壓不壞。」

  老闆這才將箱子摞在了灰布上。

  只是蓋著的灰布像是從哪個破倉庫裡翻來的,質地不夠有垂感,他不過是稍稍移動箱子,就拉起了布料,使蓋著的東西露出一個巴掌大空隙。

  他放好紙箱,彎下腰順手整理了布料,這一低頭,剛好看見了裡面的東西。

  老闆學的是技能學校,學歷不高,見識也不夠,想了半天沒有想出來是什麼。

  一直到陸行車開走老遠,他才想起來什麼,趕忙打開通訊器,聯繫自己在警署當警員的弟弟。

  「你之前說賣掉房子籌錢要買的那個玩意,我剛剛看到了。」

  「就在店門口大街上。」

  「有多少?B型號的陸行車知道吧?我估摸著,有個大半車吧。」

  「不是,我大白天的,喝什麼酒啊,真的不是在說醉話。喂?你在聽嗎?喂?……」

  ——

  政府大樓大門緊閉,門前的廣場圍著一群記者攝像師。

  他們來自於市裡多家新聞媒體單位,因為市長遇刺的消息太過突然,大多什麼都沒有準備,急匆匆就過來蹲點,期望能拍到些素材給明天的頭版頭條。

  此時候了半天,大多疲憊不堪,或坐在臺階上,或坐在花壇上,或坐在噴泉水池前……起得最早的兩家媒體,已經半躺在樹底睡著了。

  政府大樓前,安靜的連攝影機械的電流聲都能聽到。

  就在這時,廣場由遠而近響起了腳步聲。

  坐在臺階的攝影師正調試著鏡頭,聽見動靜抬頭,像是看見什麼好玩的東西,咧嘴一笑:「這小身板。」

  眾人紛紛轉過頭。

  就見後方走來一纖瘦的白色襯衣女孩,她手腕上掛著兩大袋飲料,懷裡抱著兩個大號的紙箱,紙箱相疊,整個上半身都被遮擋住。

  她走到眾人中間,將東西放下,露出一張年輕的臉:「各位辛苦了,先吃中飯。」

  楚笑將盒子打開,有食物的香氣順著箱子透出,慢慢在空氣裡彌漫開來。

  幾個年紀大的記者對視了一眼,他們常年混跡三教九流,什麼人沒有見過。

  先不說這姑娘規整的步子,就說她手上掛著幾十杯飲料,手裡還抱著上百斤的東西,一路走來,硬是一滴沒有撒。

  這個年紀有這樣的身體素質,又是這個時間帶著中飯出現在這,不是軍隊出身就是警署出身,無論是哪個都是官方的人。

  於是紛紛感慨,雖然市長遇刺,但是後勤部門專業度沒得說,連記者的午飯都沒拉下。

  幾個人也沒有拘束,不僅起身招呼別人去領飯,還留在楚笑邊上幫助分飯。

  原本死氣沉沉的採訪團,也重新了活了過來,三三兩兩圍在一起吃飯聊天,熱鬧了不少。

  楚笑一個人拿了一杯飲料,走到其中一家老牌媒體前,將飲料遞給了一位常常出現在鏡頭前的美女記者:「陳小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陳渝接過飲料,見對方年紀不大,又獨自一個人辛辛苦苦來送飯,往旁邊挪了挪,示意楚笑坐到她旁邊:「你說。」

  楚笑:「如果突發了收視率高的新聞,你們作為媒體單位,願意做直播嗎?」

  陳渝笑了笑,還真是半大孩子才能問得出這麼單純的問題。

  現在的媒體,為了收視率,私闖皇宮、尾隨軍隊進蟲穴、臥底黑市……只要有高的收視率,什麼不願意?

  「只要能有高收視率,不僅我一家,這裡的十幾家媒體,恐怕都會搶著直播。」她用吸管紮進飲料杯中,低頭喝了一口,「只是突發性高話題的新聞,哪裡是那麼好碰上的。」

  楚笑坐在臺階上,口氣平常的像是聊著今日飯菜如何:「我送你們一個吧。」

  陳渝有些沒有明白楚笑的話:「嗯?」

  幾分鐘後,楚笑離開。

  她將陸行車從停車場直接開到了廣場前,護衛軍早就亂成一團,並沒有人阻攔她。

  陸行車圍著廣場繞了小半圈,最後調整成尾部對向大門的朝向,她在採訪團一臉莫名其妙的視線中下了陸行車,走到了艙室後方,將後蓋升了起來,她抽出遮蓋的灰布,露出裡面的東西來。

  滿座譁然。

  有小年輕還沒有經歷過大事,下意識喃喃自語:「星河浩瀚……這太TM兇殘了……」

  ——

  這日,逐際城的多家媒體,像是突然約好了似的,幾乎在同一時間中斷了其他節目的播放。

  一個只有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出現在鏡頭前,但是人們的注意力並不在她身上,而在她身後堆著的透明盒子。

  霧金!

  一塊霧金都能在黑市掀起競價的高潮。

  這尼瑪是一堆霧金!

  一些特殊職業的人立刻停掉了手邊的事情,架不打了,活不幹了,妹子不撩了,訓練直接中斷,都死死盯著光幕。

  只見那年輕姑娘沒有先開口,而是攤開掌心,檢測源力的嵐石泛著幽藍色的光,光線明亮,光源穩定無波動。

  ——這是一個等級不低的貴族。

  眾人震驚後,又恍然大悟,也只有貴族才有這種令人心顫的手筆。

  「五級霧金37份,四級霧金18份,三級霧金7份,二級霧金一份。」

  「B級以上的機甲,滿載火力,半個小時內在政府大樓前集合,這些就是酬金。」

  白衣姑娘頓了頓:「當然,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

  剩下楚笑說什麼,已經沒有人聽了。

  無數人從家中跑出,有些人連衣服都沒有換,跑到倉庫裡、跑到前院、跑到軍需庫、跑到樓頂、跑到操場……

  幾乎同一時間,無數台機甲沖天而起,朝著同一個目的地飛去。

  在某個廢棄的工廠前,站著一架純黑色的機甲,駕駛艙的駕駛員比雖然比別人慢了不少,卻沒有著急。

  他入座後沒有啟動機甲,而是從口袋中掏出一管昆蟲標本樣式的物品,塞進了駕駛台的的凹槽裡。

  一道道機械聲響起。

  【正在連接核心。】

  【核心連接成功】

  【核心激活檢測。】

  【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

  隨著百分比越來越高,機械聲音像是換了一個語氣,變得人性化了起來:【核心目前激活度不到百分之七十,主人確認啟動嗎?】

  邵三:「確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51 A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十二章

  楚笑坐在陸行車的後倉邊緣,一腳屈膝踩在艙內,一腳懸空在外,手裡擦拭一把軍刀。

  和帝國主流的軍刀樣式相比,這把軍刀土的有些掉渣。

  塑膠刀柄,黑色刀身,一邊開刃,一邊帶血槽,刀面陰刻著「十一」兩個漢字。

  她動作鄭重,眼神帶著懷念,像是跟舊友傾訴,又像是跟知己重逢。

  懷舊、沉穩、卻又帶著肅殺……這些常常出現老兵身上的氣質,奇異的跟一個這樣一個年輕姑娘融合在一起。

  陳渝正看著,被身後的攝影師輕輕的推了一把,回過神來,她借著整理劉海整理完自己的情緒,朝著楚笑走過去。

  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衣著打扮樸素的姑娘,會是一個貴族。

  他們這些媒體人,先是把當後勤人員,理所應當的享受對方服務;接著又把她當熱點爆點,一擁而上後,各種指手畫腳。

  所以直播結束後,十幾家媒體震驚過後,出於一種十分矛盾的心態,既不敢靠近採訪,也捨不得離去。

  貴族的隱私權比任何媒體權利都重要,他們不希望擺出來的東西,放眼整個帝國,除了官方媒體,沒有一家媒體敢報導。

  幾個人一合計,選和楚笑搭過話的陳渝作為代表,上前探探口風。

  陳渝想到這,往楚笑又走近幾步,到半米左右的距離前停下:「閣下——」

  「陳小姐客氣了。」楚笑抬起頭來看著陳渝,「我叫楚笑,陳小姐叫我名字就好。」

  「楚姑娘,我是來詢問您一件事。」

  陳渝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同行:「一會兒若是有人來響應招募,我們可以拍攝嗎?我們保證不會偷聽您說什麼,只需要讓我們拍一些遠景……」

  楚笑低下頭,把匕首綁在大腿上:「你可以全程直播。」

  陳渝畢竟經歷過大小場面無數,被楚笑的話震了下,專業素養又讓她馬上恢復過來:「全程直播?」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們想怎麼拍怎麼拍。」楚笑視線越過陳渝,落在她身後的政府大樓上,「我還有話,要對裡面的人說呢。」

  第一架機甲來的時候,像是一抹流星劃過,發現時還在天空,眨眼間就落在了地面之上。

  人形,亮黃色的塗裝,造型精緻又拉風。

  它的聲音和造型十分匹配,像是二十歲出頭的大男孩:【A級機甲——『砂礫』前來報到。】

  楚笑從陸行車後艙室站起來,抬頭仰望著這巨大的鋼鐵武器。

  第二架和第三架幾乎同時而來,一架墨綠色的獸形機甲,一台磚紅色的人形機甲。

  他們幾乎同一時間落地,又幾乎同一時間自報家門。

  【B機甲——『蒼狼』前來報到。】

  【A級機甲——『大地』前來報到。】

  ……

  一台又一台機甲落地,廣場有限的空地被占滿,後來的機甲只能懸停在半空中。

  幾十台機甲上中下分三層依次排開,十分壯觀。

  當最後一台黑色機甲懸停在外圍,楚笑宣告了隊伍集結完畢,招募就此結束。

  所有機甲在一個公共語音頻道上,楚笑用通訊器剛接入,就聽見頻道裡十分熱鬧相互交流著。

  得到她進入的提示,大部分人都安靜了下來,少數自來熟的人興致勃勃的問道:「閣下,方便透露下今天我們需要幹什麼嗎?冒險?護衛?探寶?還是打群架?」

  楚笑:「炸樓。」

  頻道瞬間安靜如雞。

  炸樓?

  一群機甲駕駛員通過駕駛艙的玻璃朝著對面看去。

  只見政府大樓矗立著,威嚴依舊。

  然後幾乎同一時間,頻道裡響一片道鬼哭狼嚎的驚喜聲,有幾個還自帶BGM,徹底嗨了起來。

  跟著貴族炸政府大樓。

  嘖嘖嘖。

  尼瑪太刺激了!

  ——

  炸樓。

  全名轟炸政府大樓防禦能量罩。

  楚笑給所有人發了一個坐標點,位於防禦罩相對薄弱的側面,除了集中於一點攻擊之外,其他沒有任何要求。

  想怎麼打怎麼打,想用什麼姿勢什麼姿勢。

  應召而來的機甲,多半是三教九流的人,有貴族在前面頂包,完全不管你炸政府大樓還是炸商業大廈。

  就算百分之幾的可能,貴族頂包都不管用了,他們也大可拿著霧金離開13區。

  到那時,換台機甲,天高任鳥飛~

  自然是金主指哪打哪。

  有會來事的,想在貴族面前掙個好印象,在楚笑定點結束後,遞了個話茬:「閣下,您看我們這三教九流都有,規矩和注意事項都不太懂,您是不是給我們說說?」

  這是申請領導做動員演講。

  楚笑沒有廢話:「打。」

  地面上幾十台機甲,在命令落下的一瞬,沖天而起。

  和半空中的機甲並排而立,幾乎在同時,無數炮火從炮口而出,朝向同一個方向。

  「轟!」

  「轟!」

  百枚炮彈匯成幾聲震天巨響,幾乎要將整個蒼穹都掀開,炸響的火光燃燒著防禦能量罩,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電流聲。

  第一輪炮彈灰燼還沒有落下,第二輪炮火已經沖炮筒裡飛射而出,拖曳著長長的煙霧,尖嘯著,再一次狠狠的砸向能量罩。

  這一次,能量罩狠狠的震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政府大樓的市長辦公室窗口,飛出來一架無人飛行器。

  它飛到政府的大樓的正前方,穿越出能量罩,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個巨大光幕,光幕上只有一行字。

  「請暫停攻擊,否則後果自負。」

  楚笑冷笑:「『砂礫』可在?」

  「在。」一台黃色機甲從半空中落下,立在楚笑面前,「閣下有什麼吩咐?」

  「打下來。」

  「是!」

  機甲伸出手臂,彈匣自動填充子彈,一顆子彈從機甲拳頭飛出,高速旋轉著打中飛行器。

  「碰!」

  半空中炸開一道絢爛的火光。

  緊接著,第二架飛行器從市長辦公室飛出,幾次差點被流彈碎片砸中。

  它鑽出防護能量罩,這一次,它投射的出的一行字語氣弱了下來。

  「請閣下入內詳談。」

  楚笑:「『砂礫』。」

  「是!」

  第二台無人飛行器轟成渣。

  從政府大樓,十分鐘內,一連五台無人飛行器發出,一次比一次措辭誠懇。

  楚笑卻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

  雙唇一張一合:「繼續。」

  這一次集中火力攻擊,持續了十幾分以後,政府大樓的防禦罩的顏色越來越淡,幾近透明,卻沒有撕破的跡象。

  楚笑雙手十指交叉,兩大拇指交替者來回旋轉,抿著嘴唇。

  在場大多是B級機甲,A級占兩成,A級以上一台都沒有。綜合起來雖然火力值是夠了,卻還差一把能撕開的尖刀。

  就在這時,一架黑色的機甲從機甲堆中飛天而起,繞到了後方。

  它沒有絢麗的塗裝,也沒有炫酷的變形和動作,只是抬起手臂,射出一發炮彈轟向能量罩。

  「轟!」

  強大的後坐力讓他倒飛幾米,又穩穩懸停住。

  而政府大樓卻傳來了有東西碎裂的聲音。

  「卡啦啦——」

  「卡啦啦——」

  巨大的防禦能量罩從正面直接摧毀,裂縫順著球面飛速蔓延分裂,眨眼間佈滿了整個能量罩。

  如同水晶摔列的聲音,所有蔓延的裂縫在同一時間炸開,光能量在飛射出去的同時,迅速消散。

  擁有軍用級別防禦的政府大樓,此時只剩下一棟普通的鋼筋混泥土建築。

  公共頻道傳來了無數狼嚎一般的慶祝聲。

  「嗷嗚——」

  尤其是黑道出身、或者身份不是那麼光明的,此時更是熱血沸騰

  真的炸樓終於可以開始。

  炸完大樓後,絕對能吹一輩子!

  楚笑用頭髮想也知道他們的腦回路,對著頭頂幾十台躍躍欲試、準備搞事的機甲,她簡明扼要:「收工。」

  頻道再次安靜如雞

  哈?

  樓不炸了?

  樓近在咫尺。

  一次推倒,二次轟平,無需額外費用。

  閣下,你不考慮下?

  ——

  直播停止在楚笑說完收工後。

  吳西視線離開直播視頻,走到窗子前,輕輕拉開門簾朝著樓下看去。

  下方廣場上,幾十個機甲駕駛員排著隊,等待著領取酬金。

  他從口袋拿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微胖的臉色蒼白一片:「她為什麼突然攻擊,又突然收手?」

  一旁的老者沉思了一會兒:「可能是這裡太無趣,她找個樂子。」

  貴族地位超然,總有些人放蕩不羈,喜歡刺激的,喜歡玩樂的,完全不需要理由。

  在7區貴族一擲千金打水漂,只為逗個樂子的事情一年沒有十件也有八件了。

  吳西想了半天,要是真的沖自己來,剛剛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殺進來,也覺得這個說法符合邏輯:「我們還是小心些,稍後我去聯繫飛船的人,讓他們派些人過來支援,晚上我們就走。」

  現在要是聯繫支援,如果運氣不好撞上門口這群大爺,能當場翻船。

  「閣下說的是。」老者點頭,「還有,他們都是三教九流招募來的,現在看著雖然收工了,但是難保沒有一兩個人性格桀驁不馴,不聽指揮自己行動,讓人盯著廣場上的六十位駕駛員,少一位都要……」

  ……

  楚笑推開政府門後。

  說起來她自己都不信,後門居然沒有人把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8-8 02:41 PM 編輯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十三章

  陳渝穿著一身和楚笑類似的白色襯衫,站在一群殺氣騰騰的不良人士前,耷拉著臉,都快哭了。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個一米九幾的大漢,赤裸著上半身,肌肉虯紮,一臉兇悍。

  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衝出來,聲如洪鐘:「我來領取酬金。」

  後面有個他相熟的好友,扯著嗓子打趣道:「大山,你剛剛不是說這是擺著騙人的麼?怎麼真到領酬金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惹出一陣哄笑聲。

  魯山抹了一把自己禿頭,嘿嘿直笑:「是我以小人之心,沒想到姑娘她說到做到!」

  陳渝咽了口水:「名字,型號,輸出火力。」

  對方聲音像是從胸腔衝出來,聲如洪鐘:「魯山,B級機甲,輸出火力23萬個單位。」

  一般b級機甲輸出值都在15萬個單位上下,這一台顯然十分出色,甚至超過了不少A級機甲

  陳渝抖著手將數據記錄下來,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按照計算,你能獲得一幅三級霧金,是否有疑義?」

  魯山聽到身後不少羨慕的談論聲,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沒有疑義。」

  「沒有疑義的話,你簽個字,就可以將東西領走了。」

  ——

  楚笑長大後,第一次見羅啟元哭。

  他往日梳得倍精神的紅色頭髮蔫的枯草似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身上衣服上還留著別人的腳印。

  看著有些慘兮兮,好歹全胳膊全腿。

  他就像是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在看見楚笑打開門的一瞬,表情再也繃不住。

  楚笑半蹲在他面前,一邊替他解開綁著的繩索,一邊安安靜靜看著他哭,幾秒鐘後,他果然有些不好意思,側過頭去:「你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走進來的。

  偵查敵方人員多少和分佈情況,是踩點的基本功。

  他們叛逃,為了不引起注意,一艘民用中型飛船,能帶的人手不過百來人。

  邵先生探飛船時收拾了幾個,前兩天被她廢了兩個,剛剛炸樓時,偷溜出來探消息被重點火力掃到的也有幾個

  再扣除飛船看守、航站監視、物資採購、出去打探消息、兩班倒正在休息中等各項人員。

  大樓此時剩下防守人員,最多二三十人。

  這二三十人,若是全被武裝,放在軍用級別防禦下的政府大樓裡,也足夠用。

  可現在這棟樓防禦盡毀、門戶大開,外面幾十個機甲駕駛員,每一個都是定時炸彈。

  在自己安排下,他們分完酬金後分吃的,分完吃的,還可能被趕來看熱鬧的人圍觀一會兒。

  那群三教九流的人可沒有軍隊的紀律,一群人匯在一塊,能把廣場變得菜市場一樣熱鬧,幾個老油條還時不時沖著大樓挑釁一下,足夠拉扯樓裡二三十人的所有注意力。

  楚笑現在沒有時間給羅啟元解釋這些,直接詢問重點:「啟元,你還能走嗎?能走的話,我們就一起去找羅叔叔。」

  不能走的話,只能先留在這。

  「能走的,我腿沒有受傷。」羅啟元聽到父親的名字,雖然心急如焚,但還是怕把楚笑拉下水,「外面都是攝像頭和探測設,你先回去,我爸我去救——」

  楚屏蔽儀面無表情:「你還是待在這好了。」

  羅啟元從小都受楚笑說甩開他就甩開他的陰影長大,看見楚笑的表情,連忙從地上站起來:「一起去一起去,你別生氣——」

  要是被發現了,自己就殿後拖住對方,讓楚笑先跑。

  剛走出被關押的辦公室一步,羅啟元抬頭看著走廊上分佈的幾個攝像頭,又把腿收了回去,壓低了嗓子:「楚笑,回來!」

  前面的楚笑:「……」

  她轉過身,知道他擔心自己自會跟上,所以自顧自往前走。

  果然後面的羅啟元愣了一下,看著楚笑的背影,什麼也顧不上,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監控室。

  臉上帶著疤的男人看著幾十塊屏幕裡,有一半畫面變黑,半躺在椅子上歎氣:「又壞了。」

  這兩天,政府大樓的監控器總是會癱瘓一段時間。

  飛船那邊排了技術人員下來查看,沒有查到任何硬件問題,後來歸結於現在罡風期,監視器視頻信號有波動也算正常。

  他身邊的同伴遞給了他一根煙:「你就知足吧,今天好歹還有一半是好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說的也是。」刀疤男將注意力落在大樓外的攝像頭,「快快快,左邊那台白色機甲。」

  「哪哪哪?」

  ……

  這邊,羅啟元跟著楚笑走了一路,一個警報器沒有響,一個人影都沒有遇到。

  這詭異的場景,讓他後脊背直發涼,他走到楚笑身後,亦步亦趨,小聲問道:「楚笑,你知道我爸在哪嗎?」

  楚笑點頭:「在13樓,具體哪一間我們到了就知道了。」

  他們為了逼出羅大少爺,把羅叔叔在病床上的照片放了出去,可能是這個叛逃團隊的專業程度不夠,又或者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控中,他們並沒有對照片的背景進行處理。

  那樣的佈景陳設,只有政府13樓休息區的休息室有。

  楚笑帶著羅啟元坐電梯在12樓停下,換消防樓梯爬樓到13樓。

  果然如同楚笑所說,羅啟元探出半個頭掃了一眼,看見了有兩個人守在了一扇門前,就明白了具體是哪一間。

  他盤算了一下,兩個學生對兩個專業人士,勝算不大。

  所以開口多了幾分沉重:「我去引開他們,你去救人。」

  楚笑沒說話。

  這是不願意。

  她若是不願意,那就是念上三個小時,也不會動搖她的想法。

  羅啟元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們一人一個。」

  打不過也拼了。

  楚笑抬手,擼了一把羅啟元蔫了的紅毛,笑了起來:「你待在這。」

  然後羅啟元像是看了一場動作電影。

  還是加特效那種。

  楚笑脫掉鞋,從大腿抽出匕首,赤腳踩在了地磚上。

  她動作輕盈的像是最敏捷的幽貓,每當對方有視線探過來,她便能將自己隱藏在所有東西背後,門後、垃圾桶後、植株後……

  在對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已經到了兩人近前。

  近身格鬥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

  楚笑手執匕首,先發奪人,在沒有被發現的時候,從側面紮透其中一人的動脈。

  對方氣管受損,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捂著脖子貼著牆滑落,牆上拖曳著一條血跡。

  另外一個人有些錯愕的轉過頭來,只見一名年輕女子冷冷看著他,再拔槍哪裡還來得及。

  一對一,肉搏戰。

  單方碾壓。

  楚笑的腿像是合金鑄成,每一記腿鞭後,都傳來了對方骨頭碎裂的聲音。

  最後一擊,楚笑用膝蓋撞碎了對方的脊樑骨。

  她維持了半跪的姿勢幾秒鐘,聽見有腳步聲響起,慢慢站了起來。

  眼底的冷色慢慢回暖。

  羅啟元拎著一雙鞋,面對楚笑半蹲下去,抬起楚笑的一隻腳,感受到她下意識往後縮,死死拽住。

  他用自己衣擺胡亂的擦著她腳上的血跡,看見她紅腫的腳腕和有些變形的腳趾,用手抹了一把臉,繼續給她穿鞋。

  楚笑居高臨下,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又哭了?」

  羅啟元蹭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拽著楚笑的外套,在自己臉上胡亂的摸了一把,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轉過身,推開休息室的門:「你回去記得讓譚姨看看。」

  「好。」

  羅叔叔的情況,比楚笑在外面預計要好很多,叛逃的人為了許可證,不敢真的弄死市長。

  只能靠親情威脅他的堅持,靠饑餓消耗他的意志。

  他餓了四五天,只靠著水維持著生命,此時已經虛脫的無法站立,聲音更是有氣無力:「你們……來……幹什麼?快走……」

  羅啟元二話不說,將人背了起來,三個人開撤。

  順著原路返回,這次沒有上來的好運,三人一共遇到三撥人,兩撥單人,一撥雙人。

  每一次都是羅啟元背起父親藏起來,留著楚笑斷後收拾完,繼續向下。

  就是這三撥人,也更像是偶然遇到,而不是因為發現他們特地趕來攔截。

  羅啟元在樓底大廳飛速奔跑著,腦子裡覺得越來越不對勁,這一上一下,來回打鬥四場。

  政府大樓引以為傲的警報從頭到尾沒有響過,就連視頻攝像頭也像是徹底癱瘓了一樣。

  就在他踏出政府大樓的一瞬間,警報聲突然響起,像是要把之前安靜的部分全都爆發出來,整棟樓四面八方都在尖嘯著。

  讓人頭皮發麻。

  他回過頭,楚笑依舊站在門內,並沒有打算出來的意思:「羅同學,你往廣場走,那裡有人等你。」

  羅啟元:「楚笑!你要幹什麼?!你給我出來!」

  楚笑:「罡風期還有兩天,不收拾了他,我不放心。」

  羅啟元要不是背上背著自己的父親,早就衝了過去,現在也只能按下心裡的焦急,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放緩語氣:「楚笑,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躲起來。」

  躲?

  楚笑將後門關上,徹底反鎖,將羅大少爺的聲音關在了門外。

  她抽出帶血的匕首,在自己的衣擺擦了擦。

  賬還沒算呢,躲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2:02 P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十四章

  警署像是突然集體休假結束,在標誌性的鳴笛聲中,風馳電掣出現在了政府大樓前。

  整座政府大樓被一擁而上的幾百名警員團團圍住。

  警署署長余慶從飛行器上下來,臉帽子都來不及整理,急匆匆的邁開腳步,領著身後一連串的高級警員來到廣場正中央。

  只見市長坐在椅子上,一管高濃縮營養液,小口小口的喝著,動作流暢,看著有些虛弱,卻並沒有外傷。

  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見到市長毫髮無傷的樣子,心裡卻還是咯噔一下。

  之前他被【那位】許了好處,只要這次作壁上觀,以後仕途一片坦途,再也不用龜縮在這種小地方。

  貴族許下的承諾,基本上板上釘釘,他回去考慮了一夜,同意了這個提議。

  借著往年放風尾假的慣例,提前休假,讓警署上上下下走了個乾淨。

  這期間,就是市長真發生什麼不測,也有貴族在前面頂著,很難找到他的頭上。

  他想得好,卻沒預料到今天上演了這麼一齣。

  那個直播畫面裡指揮著幾十台機甲的年輕姑娘,別人可能不認識,他卻有印象。

  他曾經在羅市長家裡見過,知道這位是羅市長追求對象的閨女,也就是未來的女兒。

  說白了,他們就是一家人。

  和貴族一家人?

  余慶當場就嚇得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從家裡面跑出來,將警署所有放假的人都召了回來,終於在兩個小時內趕到了現場。

  余慶半喘著氣:「市長,您沒事吧?」

  「余署長,辛苦你跑一趟。」羅明瑞語氣平和,「我們市之前來了位貴族,想必你也知道。」

  余慶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屬下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只是警署罡風期消耗太大,這幾日剛好放假,就沒有……」

  「眼下這些都不重要。」

  羅明瑞打斷了余慶的話,伸出手,將余慶有些歪了的警冒扶正:「現在重要是,要把樓裡這群叛逃的人抓住。」

  余慶身體一震,抖了抖嘴唇:「叛逃?市長您是不是弄錯了,那位可是貴族。」

  「就是因為是貴族,他才叛逃的。」羅明瑞拍了拍他衣領的灰塵,「儲君死了。」

  每次立儲大典前,覺得自己是去送死的低等級貴族中,總會有人選擇放手一搏。

  雖然逃出去的概率不高。

  可萬一呢?

  余慶整個人都是蒙的,一直到羅市長被醫護人員推走,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的心腹從不遠處跑來,站在余慶的身側,低聲彙報:「署長,那群應招來的駕駛員中,有幾個我們通緝的,要不要現在進行逮捕?」

  余慶沖著心腹抬腿就是一腳:「你腦子裡塞都是沙子嗎?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還不去把一隊二隊三隊召集過來,馬上對樓內的叛逃人員發起強攻。」

  十分鐘。

  第一小隊破門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鎮住。

  一個微胖的成年男子雙手背在身後,被繩索五花大綁綁住,跪在大廳正中央,半垂著頭昏死過去。

  他所跪著的方向,帝國的旗幟正迎著門外吹來的風,獵獵作響。

  ——

  儲君死了。

  楚笑點了根煙。

  她並不抽煙,只是有些懷念煙草的味道。

  上輩子在一線,部隊有禁酒令,但是對於煙基本上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時候傷亡率高,很多年輕的孩子都在壓力下學會了抽煙,捲煙慢慢的在隊伍裡成了硬通貨。

  每次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活著的人要麼三五成群在一塊,也不說話,安安靜靜抽著煙。

  又或者帶著煙去烈士陵園,抽幾口煙,和墓碑說說話。

  大戰後的幾天,所有人身上都是一股煙味。

  邵三找到她的時候,就見到她坐在臺階上,半身都是血跡,手指夾著一根煙,形象全無。

  他走出廣場,去路邊的零食車前買了一根棒棒糖,花朵形狀,花瓣是五顏六色的。

  然後回來,坐在楚笑身邊,用手裡的棒棒糖換下了她的煙:「抽煙對身體不好。」

  楚笑咧著嘴笑了一下:「邵先生,你也太小氣了,就拿個棒棒糖打發人。」

  她說歸說,還是接過糖果,剝開糖紙塞進嘴裡。

  濃郁的水果甜味瞬間彌漫在整個口腔。

  一旁的邵三視線落在不遠處,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後悔了?」

  後悔?

  在得知儲君死後,後悔暴露自己去救人?

  楚笑沒說話,只是抬頭看著天空。

  當年敵我雙方對戰實力懸殊。

  後悔這種情緒,在前線一次又一次戰敗中,成為了最無用的戰鬥力拖累。

  大家慢慢的學會了只往前看。

  一旦做了決策,執行後,就沒有「假如」。

  兩個人繼續沉默著,一直到楚笑起身。

  「今天謝謝你的糖。」楚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也謝謝你最後一擊。」

  邵三抬著頭,灰色的眸子有些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最後一擊的那台機甲,是我駕駛的?」

  楚笑一本正經:「詐你的。」

  邵三低聲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笑起來沒有年輕男人的爽朗,也沒有年長者的沉暮,年輕的聲音中帶著些滄桑。

  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楚笑正想著,就見邵三笑著從臺階上站起來:「明天或者後天,航站如果通行,我就要離開13號行星了。」

  他伸出右手:「有機會的話,首都星再見。」

  二十歲出頭的貴族,在錄入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帝國軍校就讀。

  以便他們以後能夠更好的投入戰場。

  楚笑同樣伸出手,兩隻膚色差幾個度的手交握在一起。

  「再見。」

  ——

  陳渝遠遠的就發現了角落裡的楚笑。

  她抱著一件風衣,從一堆機甲駕駛員裡擠了出來,小跑的來到楚笑的身邊,將自己的風衣罩在了楚笑身上,掩蓋住了襯衫上的血跡。

  「剛剛有警員來詢問,被我打發了。」陳渝將口袋裡的一本冊子拿出來,遞給楚笑,「這是登記目錄,63幅霧金,還剩下二級霧金1幅,三級霧金2幅,我都給您放回陸行車艙內了。」

  楚笑沒有翻看,直接將冊子塞進自己的口袋:「多謝陳小姐。」

  「還有一件事。」陳渝表情露出些無奈來,「六十位駕駛員,走了有三十幾位,現在還有二十來人不願意走,說是等您回來,想投入您的麾下的近衛。」

  貴族是有養近衛軍的傳統,但那也僅限於有領地、有收入、有需要管轄的各種事情的貴族。

  楚笑自己光杆司令一個,攢了這麼多年的家底今朝耗盡,剩下最值錢的就是陸行車裡那些了。

  自己都快養不過去了。

  哪裡還養得起近衛?

  楚笑有些哭笑不得:「你就去回了他們,說我現在沒有招近衛的打算,感謝他們的抬愛。」

  「我之前就覺得不靠譜,把這託付給回了。」陳渝表情露出些無奈來,「但是他們非要讓我來試一試,說知道貴族招近衛,不是軍隊退役就是軍校出身,再不濟也是警校畢業,他們也不求奢求您馬上就答應,只是希望留下個聯繫方式,以後萬一哪天有需求了,可以找他們。」

  楚笑認真細想了一下。

  她從冊子後面撕下一頁空白頁,然後在上面寫下自己一個郵箱地址,寫完後遞給陳渝:「你告訴他們,這是我的郵箱,回去把介紹和聯繫方式發給我。」

  「好的。」陳渝接過紙張,低頭默念了一遍,對著她笑,「明天的新聞頭條我們已經寫好了,您要是能空出五分鐘……」

  陳渝的話沒說完,被身後的一聲暴喝給打斷了。

  「楚笑!」

  羅啟元沉著一張臉,踩著霸王龍的步伐,彷彿一高抬頭,就能噴出火來。

  現在的他,基本上就是看見紅布的一頭牛,你跟他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

  楚笑往後退了半步。

  準備拔腿就跑。

  只可惜她腳腕受傷,跑步速度不如從前,又被羅大少爺一聲暴喝給鎮住幾秒,反應也不夠迅速。

  這邊剛擺起姿勢起跑,那邊就被羅大少爺幾步追上,一把死死拽住。

  「楚笑。」羅啟元雙眼泛著火氣,沉默了一會兒,才從從喉嚨擠出來一句話,「我真想一口咬死你,一了百了。」

  楚笑動如癲瘋,試圖把羅大少爺的爪子擼下來,沒成功後又準備以理服人:「這麼多人看著呢,羅同學你注意下形象,你就是不注意你的形象,你也注意下羅叔叔的形象——」

  現在心虛了?

  羅啟元冷笑一聲。

  一手拽住楚笑的手腕,一手抄起她的膝蓋彎,將她打橫公主抱起。

  楚笑全身僵住,想了半天,這打也不能打,喊也不能喊。

  她唯一能用的手段居然是:「羅啟元,你別逼我打小報告。」

  羅啟感覺到楚笑身體越來越僵,雙腿都會直成一條線了,聽到她這話翻了個白眼,將她倒轉幾十度。

  然後一手拎著她後背的衣服,跟拎貓崽似的,往肩膀一扔,當麻袋扛走了。

  他走到救護車裡,在小護士詭異的眼神中,將楚笑往床上一扔,居高臨下看著他:「你不是要打我小報告嗎,打呀?」

  坐在一旁的羅明瑞收回自己被檢查的手臂,對著身側的人說:「我沒事,你快去看看笑笑。」

  楚笑看清穿醫生大褂的人是誰,

  秒慫,吶吶開口。

  「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2:10 PM

第一卷 罡風緣起 第十五章

  第二天的頭版頭條,各大媒體都像是商量好似的,只重點了描述羅市長死裡逃生,對楚笑雇傭機甲的事情卻隻字不提。

  但是私底下,無論是政府還是貴族的名號,都限制不了網名的言論。

  各大視頻網站和論壇的流量在第二天上午,沖到的定點。

  不僅楚笑直播時的視頻,被各種角度剪輯,在社交網站和軟件上裂變式的擴散,她的家庭、她的真實身份也被各種人扒了個乾乾淨淨:

  姓名:楚笑

  年齡:21

  身份:綜合大學材料系學生(隱藏的貴族)

  經歷:以全市筆試第七名,保送進綜合大學,大一特等獎學金獲得者。

  接著,自媒體們憑藉著敏銳的行業嗅覺,開始發佈追熱點的各式文章。

  【扒一扒貴族等級和財產的正關係】

  【史上最魔幻事件:我的同學是貴族。】

  【退役老兵自述:給我六十幅霧金,我能組建一支精英先鋒隊。】

  ……

  加上吃瓜群眾不嫌熱鬧的圍觀,和其他為了各種目的四處散播謠言。

  一時間,網上黑的、白的、真的、假的 ……各式各樣的消息都彙集在了一塊,掀起了13區的一場全民式狂歡。

  羅明瑞越看越生氣,乾脆將手中的電子閱讀器往床上一扔,揉著被氣得發疼的腦袋。

  連有人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譚淺雲走到羅明瑞的病床前,低頭掃了一眼電子閱讀器,上面碩大標題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新進貴族情史知多少?疑似包養的多名小男友浮出水面。】

  底下還特地附上了不少年輕男孩子照片,大多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大多半長不短的頭髮,白皙的皮膚,戴著耳飾。

  模樣長的不錯,就是有些娘了吧唧的。

  笑笑絕對看不上這種。

  羅明瑞見到來人是誰,連忙把電子閱讀器又撿了回去,反扣著屏幕,放在了自己的枕頭旁。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半轉移話題,一半表功道:「今天我推掉了工作,遵照醫囑好好休息。」

  譚淺雲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我又不是你的主治醫生,不負責查房。」

  羅明瑞:「那你來看我?」

  譚淺雲沒有否認。

  羅明瑞試探著去拉她的手,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被掙開,他笑了笑:「你這樣,我突然又有勇氣求婚了。」

  雖然前幾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譚淺看著這個等了她二十年的男人,語氣難得軟了下來。

  「求吧,我嫁。」

  ——

  羅市長在休息一天之後,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卻以一種極為飽滿的精神狀態,投入了政府工作中。

  他做事風格向來雷厲風行,工作效率十分高。

  不僅第一時間安撫好從地下室救出來的工作人員,還將一系列涉案人員都捉拿住,一一審問,做好筆錄,等外太空的罡風結束再往上呈報。

  甚至空出手來,對一些在星網內散佈謠言的網站和團體進行整治,罰錢的罰錢,拘留的拘留,勞動改造的進行勞動改造。

  殺一儆百,效果顯著。

  雖然楚笑事情的熱度居高不下,但是造謠和抹黑卻慢慢消停了下來。

  外面,風停雨歇。

  病房裡,母女情深。

  「腳趾骨折、腕關節脫臼、腿骨骨裂,一處刀傷、多處鈍傷……」譚淺雲將視線從檢查報告上移開,看向病床上自家女兒,「對於這樣的傷勢,閣下,您還有哪裡要補充的嗎?」

  楚笑:「譚醫生,我想要申訴一點。」

  譚淺雲:「說。」

  「這次打架,我充分護好了臉,一道印子都沒有。」

  譚淺雲把單子合了起來,拍了拍她完好無損的左腿:「你要是連臉都沒保護好,這條還能蹦躂的腿,我早就給你卸了。」

  她生氣歸生氣。

  生氣完上藥時,看到傷口卻又心疼起來。

  楚浩死在戰場時,笑笑才幾個月大。

  死之前他死死抓著她的手,氣若遊絲的告訴她,他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孩子和她。

  如果楚笑長大後不是閉腦,希望能給她能給孩子一個選擇的機會。

  一個自由選擇自己愛好和追求的機會。

  她可以少年熱血,以一腔熱忱進階貴族,征戰星河,建功立業。

  她也可以選擇做一個普通的人,上學、工作、找一個她愛也愛她的人,相扶相持過一輩子。

  卻沒有想到,最後會是在這樣的時機下,被逼著做了這樣的選擇。

  譚淺雲換紗布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塊紗布拆了包,包了又拆,許久:「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楚笑反而是最輕鬆的那個,抱著枕頭,語氣裡有了幾分無賴:「能拖一天是一天。」

  譚淺雲:「然後等到規司找上門,給你關兩個月禁閉?」

  楚笑抿著嘴唇,沒法辯駁。

  她也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晚走不如早走。

  儲君剛死,規司正亂著,現在去錄入,他們也沒有那麼多人和精力去把自己調查個底朝天。

  譚淺雲給將最後的一塊紗布綁好,替楚笑蓋上被子,知道她擔心自己:「等我和你羅叔叔婚禮結束後,你就走吧。」

  「哎?」楚笑驚喜的抬起頭,「真的嗎?」

  「我跟你羅叔叔的事情,你見過我開玩笑嗎?」

  譚淺雲難得被自家閨女盯出一絲窘迫,撇開頭假裝收拾茶几:「我跟你羅叔叔商量好了,等你什麼時候能下地自由活動,我們就舉辦婚禮。」

  楚笑聽完,立刻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穿了雙拖鞋踩在地磚上,側過頭看著母親,還特地加重了語氣:「下地。」

  隨即,她踢踏踢踏走到門口,然後又踢踏踢踏走到了譚淺雲面前:「自由活動。」

  兩者齊全,就別墨蹟了,趕緊結婚。

  譚淺雲慈母臉維持了不到幾秒鐘,氣笑了,一巴掌拍在楚笑腦袋上:「還不滾回床上去。」

  楚笑一瘸一拐的走回了病床。

  現在的家長真難帶。

  ——

  一個星期後,市長大婚。

  羅叔叔和母親都是外地遷移到逐際城,雙方在這都沒有親戚,所以就邀請了一些同事、鄰居、朋友過來參加。

  各行各業的都有。

  婚禮沒有刻意低調,也沒有故意鋪張,更像是一場略高於城市普通工薪階層的婚禮。

  精巧中多了幾分浪漫。

  兩個成年孩子早就錯過了當花童的年紀,而不太喜歡長輩應酬的那一套,都不約而同的選擇找個視角好的地方觀禮

  ——陽臺。

  羅啟元學著楚笑,坐在陽臺上,看著院子裡接受證婚人祝福的新婚夫婦:「聽說,你鼓搗了幾天,就是為了給譚姨的禮服進行了深加工。」

  至於為什麼是聽說,那是因為羅啟元覺得,自從政府大樓楚笑關上門那刻算起,他和楚笑就陷入了冷戰。

  既然是冷戰,那就該有冷戰時候的樣子。

  自然不好跟以前一樣,想去打聽楚笑的消息就去打聽她的消息,想去見她就直接去找她。

  楚笑對這種單方面冷戰毫無所覺,抱著婚禮現場給孩子準備的零食包,抓了一個米果子塞進嘴裡,口齒不清道:「深加工還算不上,我只是稍稍改進了一下。」

  羅啟元看著譚姨身上的白色禮裙,怎麼看都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長拖尾禮服。

  要真說亮點,也不過是因為這件禮服是家長親自挑選的,加上譚姨身材好,長的又漂亮,穿起來比其他新娘更好看些。

  他多多少少有些遺憾。

  一對新人在宣誓完後相擁,飛行器將花瓣從半空中灑落,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新娘身著的純白色禮裙突然著了火。

  火焰順著禮裙從裙擺最下方開始,盤旋而上,所到之處,白色的禮服變成紅色。

  無數赤紅色的花憑空長出,順著火焰燃燒過的路徑,一圈又一圈飛速向上盤旋,直到腰間才停下。

  在火焰熄滅的一瞬,嫁衣才真正完成。

  那一瞬,譚淺雲成了在座賓客眼中最美的人。

  觀禮的賓客不約自主的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掌聲雷動,久久沒有平息。

  楚笑伸手,將羅啟元的下巴抬了抬,使他張大著的嘴閉了起來:「注意口水。」

  其實這麼驚豔的當場變裝,靈感源自於上輩子看過的一部電影——《饑餓遊戲》。

  那是一部兩百年前的電影,但是一直保存到她那個時代。

  那時候算天馬行空的相像,在這個世界,完全可以找到相應的材料。

  低溫火焰、特殊布料做成壓縮絹花遇火膨脹、和岩粉產生化學變色的染料……

  現在看起來,效果不錯。

  楚笑這一次從零食包裡抓了一塊雲糖,這種大禮包都是想塞什麼塞什麼,為了讓孩子開心,什麼口味什麼零食都有。

  她是甜鹹口,吃糖也多是些果糖這種不太甜的,雲糖是棉花糖的口感甜度超常,楚笑順手遞到了羅大少爺的嘴前:「給。」

  羅啟元沒有去接楚笑遞過來的糖,腦袋微微往後躲了躲:「先叫哥。」

  「羅叔叔和我媽婚禮還沒結束呢。」楚笑沒有屈服,「羅啟元,你不要提前使用你的權利。」

  羅啟元沒有說話。

  良久。

  「明天,你不是要走了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2:17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十六章

  婚禮一直持續到夜裡。

  楚笑晚上一個人回了家,將要帶的東西收拾好,一大早又來到羅宅,幫助新婚夫婦處理一些雜事。

  羅明瑞見來拜訪的客人沒有消停的意思,乾脆把大門一關,假裝自己不在家。

  譚淺雲作為親媽全程坐在沙發上吃水果,反而是羅明瑞這位新晉的繼父忙得腳不著地。

  他先將自己給楚笑準備的東西拿出來,有衣服、有禮服、有高檔的電子設備、有一些珠寶首飾……大多都是奢飾品類目,裝了一個不小的箱子。

  楚笑:「羅叔叔,我去上學,用不著這麼貴重的東西。」

  「用得上。你去規司錄入後,就是貴族了,去了軍校,可能需要參加一些聚會。這些在首都星,估計還不夠看呢,你先湊合著過過場,以後缺什麼再買什麼。」

  轉過身,他又在箱子裡塞了些珠寶、貴重金屬這樣的硬通貨:「如果手頭緊,這些沒有標記的東西,可以隨時換成現錢救急。」

  「笑笑,你先確定一下隨身帶的東西,證件、通行證、緊急聯繫設備,通用星幣……」羅明瑞推了推眼鏡,問身邊的人,「還有什麼?」

  譚淺雲:「藥。」

  「對對對,還有個你媽媽準備的小藥箱,還在陸行車上放著,我去車庫。」羅明瑞想起這個,轉過身,「笑笑你在這等等。」

  等羅明瑞身影消失在了大門外,母女倆相視一笑。

  只不過一個笑容中帶著看戲的意味,另一個笑容裡透著些無奈。

  楚笑求助:「媽,你也不管管?」

  「我要是不管,羅家的所有存款,昨晚就到你賬號上了。」

  譚淺雲將手裡的果子分了一半,遞給楚笑:「你之前救人那動靜,你羅叔叔當時可能還不清楚,回來一查,什麼都知道了。這些東西你都收了,他也心安一些。」

  楚笑被自己母親說服了,當下就沒有了任何意見:「行,我都收了。」

  譚淺雲看著自己已經長大的女兒,緩緩歎了口氣。

  沉默了幾秒鐘。

  「儲君祭典,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在譚淺雲的記憶力,楚笑一歲不到就有了源力波動,那時候她完全沒有自我控制的能力,所到之處,電子設備總會時不時受她的影響,或損壞或癱瘓。

  為了防止別人察覺,譚淺雲帶著楚笑搬到了偏僻的13區。

  雖然沒有具體測試過,但是憑幾天楚笑前手握嵐石,所展現的源力等級,就足夠楚笑安全的進去,安全的出來。

  譚淺雲受這個世界最正統的教育長大,在自家閨女安全能保證的情況下,對她參加儲君祭典並沒有抵觸心理。

  她只是憑著母親的直覺,覺得笑笑可能對此十分厭。

  厭惡到她這麼樂觀懂事的一個孩子,在聽到「儲君祭典」這四個字,就會生理性的皺起眉頭。

  楚笑的確一聽到儲君祭典就覺得有些頭疼。

  這個世界高度文明,培養繼承人的模式,卻採用的是最原始的「廝殺」,跟上輩子中華文化中的「養蠱」、「十犬一獒」有異曲同工之妙。

  死亡率還不低。

  她既沒有興趣去當最後贏下來的那隻「獒」,也沒有興趣給人當營養液。

  與費盡心思在同類中廝殺,還真不如在外面征戰。

  楚笑將桌面上一些零碎的東西收進包裡:「至少還有半年,我先過去探探再說。」

  半年是早的。

  如果這一代貴族人數多,出身繁雜,需要花長時間找回、篩選認證,籌備時間可能會拉長到一年。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楚笑和譚淺雲默契的停止了話題。

  只要是羅家準備的東西,除了幾件實在帶不動的,其他楚笑照單全收。

  原本她自己整理的一個小箱子進的門,出門的時候,多了三個大箱子。

  一直待在屋裡沒出現的羅啟元,在陸行車即將啟動的前一刻,出現在大門口。

  楚笑打開後車門,讓出一個座位:「上來。」

  羅啟元一撇頭,卻還是乖乖從後門上了車。

  車廂空間有限,兩人一起擠在後座上,沒有什麼可以躲避的空間,楚笑故意往對面擠了擠,成功的擼了一把他的小紅毛。

  「以後獨自一個人勢單力薄,少打架,等回頭叫上了人,再打也不遲。」

  「記得按時吃飯,我媽廚藝一般,吃不慣食堂讓阿姨給你做。」

  「以後少逃課,尤其是這學期徐教授的課。」

  「談對象的時候,對人家小姑娘好點,又不欠你的,整天呼來喝去板著個臉……」

  ……

  一直頂著一張別跟我說話的羅啟元,聽楚笑一條條的「規勸」,臉色跟打翻了顏料盤似的,一會一個色。

  終於,他繃不住了。

  潛意識沒有選擇正面剛,而是求援:

  「譚阿姨,你管管楚笑。」

  惹來兩個家長看熱鬧的笑聲。

  一路上,楚笑慢條斯理的逗著羅啟元,惹得他全程都在「要炸毛」和「要忍住」來回波動。

  航站大廳。

  「就送到這吧。」

  楚笑各自擁抱了母親和繼父後,將手中一直提著的紙袋子遞給羅啟元:「原本是想家裡給你的,只是你一直沒出來,生日快樂。」

  羅啟元低頭,透過紙袋口往下看,能清楚的看見裡面有隻玻璃盒,以及玻璃盒裡裝著的東西。

  ——二級霧金。

  正當他腦子有些發蒙的時候,楚笑伸出手,虛握成拳,敲了敲他的胸口。

  「我走了,照顧好爸媽。」

  這邊新組成的一家三口目送楚笑的背影消失在了登船通道盡頭,依依不捨,立在原地很久都沒有離開。

  與此同時,一群黑衣人簇擁著一名白衣中年男子從出口走了出來。

  黑衣人約有十幾位,他們著裝統一,神色恭敬,安保站位專業。

  而被簇擁著的白衣男子,大約五十歲上下,身上沒有任何配飾,表情平和,走路的氣勢卻無端的有些霸道。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白衣男子回過頭看了一眼,目光定格在入口的一家三口上:「深色衣服戴眼鏡那個,是逐際城的羅市長吧?」

  身邊的副手仔細的看了一眼,將腦子裡的資料找出來對了一遍,點頭:「是的閣下,那位就是連任兩屆的羅市長,他身邊站著的人,應該是他新婚妻子和前妻生的兒子。」

  「以後在外,叫我楚先生。」

  楚洵糾正了屬下的稱呼後,轉過身繼續走:「羅市長既然已經忙完了私事,你下午親自去政府大樓一趟,用我的名義,調取二十年前的入戶資料,將當時攜帶半歲到一歲女兒的家庭,都調出來。」

  楚洵這半個月來,圍著邊境找了一圈,找到了他那個素未謀面的侄女的出生醫院。

  家屬留的是便宜弟弟楚浩的名字。

  母親和孩子的名字都是假的。

  後來又是折騰一個星期,幾乎挖地三尺,才翻出了照顧過那孩子一段時間的護工。

  她回憶了不少細節,覺得母女倆可能是移居到13區的逐際城了。

  於是他立刻又帶著人來到了這。

  「閣下。」副手有些遲疑,「規司的人也在這,我們的動靜太大的話……」

  「一個月不到,四個貴族叛逃了。」楚洵表情未變,「規司自己就夠亂了,沒空管我們,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好的,楚先生。」

  ——

  一旁的客運飛船分坐票、膠囊臥票、和單間臥票。

  楚笑自己定的膠囊臥票。

  十個平方大小左右的屋子,裡面堆著三層膠囊獨立床,每一層三個,九個膠囊鋪位共用一個洗手間。

  膠囊高一米左右,長兩米開外,孩童和矮個子的成年人能夠坐著,大部分人只能躺著或者半躺著。

  膠囊的票價只有單間的十分之一左右,性價比高,唯一的缺點就是隔音不行,連過道裡的稍重一些的腳步聲都能聽見。

  楚笑找到自己的鋪位,爬了進去,關上膠囊的門,一裹被子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楚笑在喧鬧嘈雜聲中醒過來。

  隔著膠囊聽見上鋪的三位小哥可能是認識,正在玩團隊遊戲,高嗓門的人是指揮,粗嗓門的是菜鳥,說話最快那個技術一般,但是喜歡吵吵。

  「說你呢!你躲那做什麼,裝死呢,對方都快摸進來了!」

  「快快快快快,左邊左邊,你倒是打呀。」

  「我怎麼打呀?你站在我面前擋住我事野了大哥。」

  「艸,對方這群掛逼……」

  楚笑閉上眼,腦子裡有團東西像是彈射出的漁網,將裹在其中的三道綠色信號源團團包裹住。

  與此同時,上鋪傳來響動聲:

  「擦!掉線了!」

  「我也沒信號了」

  「我去外面看看——」

  ……

  世界終於慢慢安靜下來,楚笑將自己裹進被子裡,再一次陷入夢境。

  次日,首都星航站。

  楚笑剛下飛船,被眼前的場景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逐際城只是後現代工業城市基本構架,雖然有科技感,卻還沒有那麼突破常識。

  那麼首都星帝城,已經完全掙脫了物理和想像的束縛。

  滿眼看去,一座座人工島嶼懸浮在半空中,螺旋狀的電梯從地面一直延伸到浮島,無數人乘著電梯上下。

  浮島和浮島之間,有各式各樣造型的橋和公路連接,陸行車平穩自然的行駛在半空中。

  航站本身就是一座浮島。

  楚笑攔了輛出租車,坐在陸行車向下看去,無數飛行器在她腳底往來穿梭。

  有一種空間剝離的混亂感。

  司機見楚笑鄉下人的打扮和舉止,生出些莫名的優越感:「姑娘第一次來帝城吧?想去哪?」

  楚笑:「規司。」

  司機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規司啊,那可是熱門地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2:25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十七章

  帝國的規司,總管貴族一切大小事項。

  從一個貴族認證錄入那一刻開始,他們的上學、從軍、婚配、死亡……期間無論是刑罰抓捕,還是授封獎勵,都由規司經手。

  簡單來說,規司就是一個帝國升級版的「宗人府」。

  楚笑初來乍到,沒有領悟出租車司機的笑容,一直到了規司門前,才覺察出不對勁來。

  只見大樓威嚴肅穆,但是門口正排著長長的隊伍,少說也有一兩百人。

  楚笑隔著窗戶看了一眼:「師傅,您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沒錯。」司機肯定道,「這就是規司,他們不正排著測試錄入嗎?」

  楚笑:「……」

  整個帝國的貴族加起來不到一萬人,這烏壓壓等著排隊的,就有一兩百人?

  「要不說這是個熱門的地方呢?」司機停下陸行車,將車費投射到楚笑眼前,反鎖了後車門後這才回頭看她,「姑娘是用現金還是虛擬星幣?」

  這是怕自己坐霸王車。

  楚笑看破不點破,抬起手腕,點亮通訊器:「虛擬星幣。」

  在很多年後,他在小酒館裡喝酒之時,每每都會拉著朋友講述這麼一個故事。

  ——女王坐過我的車。

  一旦酒過三巡,他醉了之後,故事才會接到後半段。

  ——我把女王反鎖在車裡,擔心她坐霸王車。

  ——

  楚笑目送出租車離去。

  她左手兩個大箱子,右手一大一小兩個箱子,身上還背著一個背包,正常行走十分不方便,只能如同螃蟹出巡一般,橫著朝著大門移動。

  不遠處,一個棕色皮衣的少年發現這邊的動靜,連忙結束自己的推銷。

  他將自己的口罩摘下,露出一張黝黑憨厚的臉,將頭髮抓的更淩亂些,握緊了手上的箱子,故意從楚笑身邊擠了過去。

  兩個人的箱子重重相撞。

  卻沒有聽到意料中的驚呼聲以及箱子賺翻的聲音,反倒是他自己的手上的箱子,被撞飛在一側,半個箱子被打開,裡面各種各樣的票據證明散了一地。

  他下意識抬起頭。

  那個姑娘仍舊一手兩個箱子,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少年回過神,連忙低著頭,連忙將散落在地上的東西胡亂的又塞了過去,他壓低了嗓子似是十分窘迫:「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剛想事情想出神了,沒注意看人。」

  楚笑收回視線,繼續朝隊伍挪動:「沒事。」

  少年連忙從後面跟了上來:「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覓多。」

  楚笑裝作沒聽見。

  他從胳膊夾著的資料裡抽出一張,遞到楚笑面前:「姑娘不是帝城人吧?也是特意來做錄入測試的對吧?有想住的酒店嗎?還是需要租房子?」

  見楚笑沒有反應,他又換了一張畫風迥異的宣傳圖:「我這有戶型介紹圖,無論是長租還是短租,都是可以的,沒有任何中介提成,你只需要看著給我一點小費就行了。」

  後來見她直接繞了過去,宣傳圖也省了。

  他拍著胸脯毛遂自薦:「我可以代為看管行李,一小時一百星幣就可以了。」

  「去買飲料零食也是可以的,十公里內,跑腿費三十星幣一公斤,十公里外是五十星幣一公斤。」

  ……

  「代排隊,一小時五十星幣。」

  楚笑停了下來。

  後面一直追著覓多幾乎撞在了她身上,手忙腳亂抄起宣傳頁,就聽見楚笑說:「成交。」

  覓多臉上笑容真誠了許多:「這麼長的隊伍,少說要四五個小時,我要收取一半的定金。」

  一半定金,楚笑給了兩百。

  她將現金給覓多,看著長長的隊伍,順便問道:「規司每天都有這麼多人排隊嗎?」

  「這還是少的,遇上節假日,人都能排到馬路上。」覓多低頭數完現金,「姑娘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去排隊了。」

  「好的。」

  燈叫覓多的少年走向隊伍的末端開始排隊,楚笑找了個角落,守著行李看書。

  《巔峰榮耀——維蘭》,帝國銷量一直名列前茅的一本傳記。

  說的是百年前,宇宙第一文明芙洛星的五星上將維蘭,是如何帶領她的艦隊縱橫星際的。

  裡面正史野史摻雜。

  戰爭數據和戰法,多採用了正史記錄,數據準確,戰法精妙。但是感情史則是戲說野史,採用言情小說描寫方式,百轉柔情,盪氣迴腸。

  故事的尾聲,處於巔峰時期的維蘭選擇了退役。

  有人問她為什麼。

  她笑答:「因為我找到替我養花的人了。」

  楚笑看了這一行字許久,關掉閱讀界面。

  無數信息從主界面上跳出來。

  大多是家人間的信息,羅叔叔、自家母親、羅大少爺,三個人平均每個人三五條,內容涉及衣食住行。

  她一一回復。

  然後將四個人通訊方式拉了個群組,起了個組名:【養花的一家人】

  然後在群組裡發了一條信息:

  我已到達規司。

  群裡面安靜一片。

  按照時差,那邊現在正好是深夜。

  正當楚笑關掉消息界面時,叫覓多的少年跑了過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姑娘,下一個就是你了。」

  楚笑從坐著的行李箱上起身,從包裡掏出一瓶未開封的水給他:「我記得你剛剛說過,代看行李一百星幣一小時對吧?你替我照看下行李,我錄入完就出來找你。」

  覓多之前見過楚笑戒備的樣子,黝黑的臉表情有些複雜:「姑娘你這麼信任我,不怕我轉頭拿著東西跑了?」

  「我不是信你。」

  楚笑背起自己的背包,陳述:「我是信規司,丟了東西,他們自然會替我找回來。」

  ——

  進了規司大門,楚笑被工作人員引進一間套房。

  套房一分為二,右側並排三間房,分別掛有【1號測試間】【2號測試間】【3號測試間】

  左邊是等候區。

  一張圓桌,五張椅子,角落裡有飲水設備,拐角還有衛生間。

  此時五張椅子上坐著兩個人。

  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太妹,黑色緊身連衣褲,粉紅色頭髮,挑染了幾抹綠色,雙馬尾,口裡嚼著泡泡糖。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捲髮,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眼底是濃濃的黑眼圈,他懷裡抱著一隻老式的收音機,雙目無神,全身上下都發出「喪」的氣息。

  楚笑剛一踏入,小太妹就抬起頭來,一直到楚笑找了把椅子坐下,視線仍舊盯在她身上。

  屋子裡的另外一個人則截然相反,安靜的抱著自己的收音機,目光呆滯的看著牆壁,連個餘光都沒有給楚笑。

  三個素不相識的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詭異的陷入了沉默

  小太妹一會兒看看天花板,一會看看角落裡的花盆,一會兒又打量起楚笑的著裝打扮。

  最後,她將視線落在眼鏡男抱著的收音機上,笑了起來,自顧自的說起自己:「我是我爸媽硬逼著我來的,他們想錢想瘋了,總覺得家裡電器癱瘓,是因為我有源力造成的。戴眼鏡的,你是不是也是想錢想瘋了?」

  眼鏡男眼睛動了動,眼底終於有了些光亮,抿著嘴唇:「我跟你不一樣。」

  小太妹眉毛一挑:「哦?」

  眼鏡男緊了緊懷裡的收音機:「只要我靠近收音機,它的信號就會產生混亂。」

  「聽你這麼說,這是收音機接觸不良吧?」小太妹繼續挑刺,「還是說,你已經找嵐石測試出了?」

  眼鏡男突然提高了嗓子:「我若是在源力覺醒期,嵐石怎麼可能測得出來?」

  「大哥你這神邏輯。」小太妹嗤笑一聲,「你出去問問,今天測試過的幾百人,哪一個不是覺得自己在源力覺醒期?」

  如果把源力的比作電能的話。

  嵐石就像是電燈泡。

  源力覺醒期,是萌芽和自我疏離的階段,能量和存在感都十分微弱,並不能點亮原石。

  只有規司有精密的分析設備,才能感知到其存在。

  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抱著幻想、抱著僥倖、抱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複雜心態,跑到這……

  期望一夜翻身成貴族,逆襲人生。

  眼鏡男被當中揭穿,刷的一聲從座位上站起,將懷裡的收音機砸向對方:「你胡說!」

  就在收音機即將砸向小太妹那張嘲諷還沒有散盡的臉時,一把椅子從另一個方向飛了出來,將收音機打飛了過去。

  「碰!」

  收音機砸在牆壁上,零件劈裡啪啦砸了一地。

  楚笑坐在椅子上,右手抄著另一把椅子,視線看向眼鏡男:「你坐下。」

  眼鏡男緩了緩呼吸,臉色依舊帶著被激怒的漲紅,對比了一下自己腦袋和椅子的硬度,壓著火氣坐下。

  小太妹臉色蒼白,看見眼鏡男的退縮,未開口表情已經帶著嘲諷:「你這……」

  楚笑看向小太妹,沒有什麼表情:「你閉嘴。」

  小太妹瞬間閉嘴。

  於是,世界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直到【2號測試間】打開,從裡面傳來機械語音播報的聲音:「楚笑,請入測試間。」

  楚笑起身,進了2號測試間。

  就測試間門關上的一刻,屋外的兩人幾乎同時鬆了口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2:31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十八章

  楚笑踏進屋子,視野突然暗了下來。

  測試間占地約十平米,全封閉構架,沒有能採入自然光的窗戶。

  屋門自動關上後,裡面只有兩處光源。

  一處在角落書桌前。

  工作人員穿著墨綠色的制服,伏案正在登記什麼,他手邊擺有一座檯燈。

  另一處在屋子正中央。

  一平方大小的正方形玻璃櫃,不到一米高,裡面擺著幾乎同等大小的金屬沙盤,沙盤裡黑色沙子只有淺淺的一層。

  光源鑲嵌正在玻璃櫃內側,有淺淺的光投下,均勻的灑在沙盤之上。

  工作人員抬頭看了一眼,核對了她的身份,一臉疲憊的說:「楚笑是吧,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走到玻璃櫃前,可以開始了。」

  楚笑依照工作人員的話,往玻璃展櫃走去,只是人剛一走近櫃子,機械的語音介紹響了起來:

  【混嵐沙,嵐石配和多種金屬用秘制工藝加工而成,在特殊波段磁場的共振下,能夠敏銳的反應源力的軌跡。】

  【請測試者集中注意力,隔著玻璃櫃,嘗試在沙盤上繪畫。】

  【限時十分鐘,請在倒計時結束後開始】

  【十、九、八……二、一,開始。】

  楚笑站在沙盤前,半天沒有動靜。

  規司,高校專用觀測室。

  不大的室內空間擠滿了人,或站著、或坐著、或乾脆倚在牆側,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三台監視器的屏幕,眼底都是疲倦。

  「今天就到這了,我們先走。」

  說話的是一名中年女子,她高顴骨臉頰消瘦,看著嚴肅而古板,她說完也不管其他人什麼反應,轉身就往外走。

  觀測室內同時站起來三個年輕人,跟在中年女子身後,一言不發的走出了監控室。

  「沒什麼可看的了,我們也走吧。」

  發福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衣,帶著另外兩個人,緊隨其後,消失在門後。

  兩撥人相繼離開。

  監控室只剩下兩個人,一老一少。

  青年教授半趴在工作臺上,打了個哈欠:「半個月無一例,今天一過,是不是破紀錄了?」

  一年規司錄入少有百人,多則兩三百人,平均下,兩三天也能有一個人測試成功,錄入成貴族。

  這半個月都沒有一人成功,也算創造歷史了。

  頭髮花白的老者走到茶几旁,倒了兩杯提神飲料,說起話來十分佛系:「今天不是還沒過去嗎?」

  這話把趴在工作臺上的青年教授逗笑了:「是呀,外面還有幾十個人等著呢,說不定就冒出個高等級貴族來,加入我們帝綜,替我們橫掃整個聯賽。」

  老者聽出了青年口氣的揶揄,將手中飲料遞給他,笑呵呵道:「蘇教授,反正都輸了這麼多年了,多一年不多,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我這不是不甘心嗎?」蘇教授接過飲料,「咱們帝綜的陸戰、空戰、機甲、指揮、格鬥沒有一項弱的,憑什麼年年輸,年年被削減經費。這兩個月我就是天天住在這,擼著袖子跟他們搶,我也要搶一個回去。」

  老者歎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在儲君意外死亡後,原本答應入學的幾個適齡貴族,紛紛反悔。

  這也很容易理解。

  帝綜貴族最少眾所周知,為了儲君祭典能抱團,自然要優先考量貴族多的其他兩所學院。

  這導致原本就勢弱的帝國軍事綜合學院,更加雪上加霜。

  就在監控室裡的氣氛降到冰點的時候,工作臺上暗了半個多月的指示燈,突然亮了起來。

  蘇教授蹭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視線落在2號測試間的監視畫面上。

  只見平靜的彷彿死了一般的沙盤,像是被一支無形畫筆書寫著,有線條慢慢顯現。

  這是一個不規則的橢圓。

  「線條首尾重合了!」

  用源力繪圖。

  這是高級貴族為了展現對源力操控精確度,才可以見到的場景。

  大部分有源力的測試者,在沙盤只能劃出失控的線條,還是自帶波浪線,抖得一塌糊塗那種。

  少數幾個天賦很高的,能控儘量學著去控制,所呈現出來的,也是線條比較平整,相對而言能畫出一些簡單的圖形。

  比如,不規則的圓。

  蘇教授掃了一眼,便已經等不及,推開椅子拔腿就往外跑去。

  蘇教授速度快,老者的速度更快。

  他笑呵呵的堵在門前,攔住了蘇教授的去路:「蘇教授,您先別急,回頭再看看。」

  蘇教授回頭。

  只見監控畫面中,顯示器內,在橢圓之上,又多了一個標準的圓形。

  像是幼兒繪畫板的卡通作品。

  圓內外多鼻子、嘴巴、耳朵,四肢……作者似乎嫌棄繪畫有些單調。

  然後在不知名卡通動物腦門上,畫了一片葉子。

  還順手在葉子上,添了幾筆葉脈。

  「我先去彙報校長,再去攔人。」蘇教授覺得氣血有些上湧,揉了揉太陽穴,眼神愈發冷靜下來,「七老,你去門口擋一擋,首軍和帝指的人肯定沒走遠,這邊消息透出去,他們肯定會殺個回馬槍。」

  ——

  楚笑兩輩子都沒點亮什麼藝術細胞。

  讓她畫個建築橫截圖或者畫個地形等高圖,那沒什麼問題,如果是單純繪畫的話,就沒辦法了。

  她沒急著動手,而是陷入了三分鐘沉思時間。

  她隱約能猜到,源力繪圖中測試者所繪畫出的圖案,大約是評判等級的一個標準。

  現在問題在於,她出生環境所限,沒有來源得知評判的及格線在哪?

  就好比同樣畫人的頭部。

  是畫個圓就能及格,還是要加上五官、頭髮或者更精細一些的頭髮、臉型?

  楚笑思考結束,決定畫滾滾。

  全部用基礎圓形、半圓、橢圓組成,造型線條都很簡單,若是測試基準更高些,也有臉型和細節。

  順手的,她在單調的簡筆熊貓腦袋上,畫了一棵豆苗。

  完美。

  沙盤繪圖結束後。

  從玻璃櫃中伸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是一塊固定的嵐石原石,切割成長方形,比成年人的手掌大上一圈。

  機械聲音再次響起。

  【請點亮嵐石。】

  楚笑將手掌覆了上去。

  幾分鐘後。

  出口在另外一個屋子方向。

  楚笑推開門,踏了出去,外面光線充足,刺的楚笑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才發現跟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人。

  三十五六歲的年紀,半長的頭髮紮在腦後,外搭深色風衣,內穿淺色西裝。

  眉眼氣質和臉型的弧度都十分平和,長相不是很出挑,氣質更勝一籌,尤其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蘇靖。」

  「你好。」楚笑沒有和陌生男人握手的習慣,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您找我有事?」

  蘇靖自然的收起了手,領著楚笑朝著走廊另一頭走去:「我是來帶你去錄入的。」

  測試和錄入是兩個部門。

  楚笑這邊測試結果剛出來,錄入部門已經接到了消息,準備好文件材料檔案在部門辦公廳等著了。

  蘇靖站在門外,替楚笑開了門:「我在外面等你。」

  順手還替她關了門。

  辦公廳內,有一張會議長桌。

  四名工作人員兩男兩女,穿著一致的制服,坐在長桌的一邊等著。

  楚笑在另一邊入座。

  第一項進行的是等級確認,發放徽章。

  貴族等級有兩個劃分標準。

  有戰功的貴族,按爵位劃分。

  沒有戰功的貴族,多半是以源力測試等級大概劃分,高中低三階,每階又分三個等級,共九個檔次。

  楚笑這次測評為高階三等。

  四名錄入人員眼底都是感慨,在得知測試結果時,他們幾個第一反應就是滿臉震驚,不僅僅是他們,現在整個規司估計都炸了鍋。

  高階三等是什麼概念?

  剛死去的那位儲君,號稱天縱之資,從小在貴族式家庭培養長大,二十一歲時也才這個檔次。

  第二項進行的是檔案戶籍確認。

  這項主要由規司工作人員進行,從楚笑落戶開始,一直到成年上大學,包括生病、獎懲、就讀學校、銀行信用等級,還有家庭成員,家中是否有貴族……都被一一調了出來。

  尤其是家庭成員這一項。

  工作人員雖然有些奇怪她家庭也算和諧,為什麼單單把自己遷出來,獨門獨戶。

  卻還是按照工作流程進行確認:「目前家庭成員只有你一人,確定嗎?」

  「確定。」

  第三項是義務確認。

  包括貴族條例朗讀、楚笑宣誓。

  然後就是在一大疊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第四項是權利確認。

  工作人員解釋了一堆,楚笑用自己的話歸納了一下,大約等於福利發放。

  包括月薪、源力藥物供給、醫院特權、法律豁免權等特權。

  福利相關的文件,條目清晰,連什麼時候日子發月薪,能無息貸款多少金額都有精確備註。

  楚笑知道這是格式條款,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地方。

  掃了一眼,簽了字。

  臨走前,工作人員好心的提點了她一下:「首都軍事學院、帝國指揮學院、帝國軍事綜合學院,這三所高級軍校都有招收貴族的資格。」

  對方說到這,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

  「不急在這一時,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2:40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十九章

  門外的蘇靖微微曲起腿,換了一個站姿等待,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耐。

  十分鐘後。

  蘇靖又換了一個姿勢。

  十五分鐘後。

  他走到走廊的窗戶前,向下看了一眼,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恢復到了之前的站姿。

  二十分鐘後。

  走廊的另一頭,一群人踩著有節奏的步子走出電梯,轉個彎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領頭的兩人,幾乎齊頭並進,步伐節奏一致,誰也不讓誰。

  短髮高顴骨、古板而肅穆的中年女人,是首都軍事學院,招生部門負責人曲珮。

  中等個子,穿著白衣,身材發福走樣,臉上笑容喜慶的男人,是帝都指揮學院的指揮系系長,錢長霆。

  三校再聚。

  錢長霆看著門上掛著【錄入辦公廳】的牌子,又看著蘇靖給人看門放風般的站位,鬆了口氣:「人在裡面?」

  他趕到學校,就收到了規司熟人的通訊,說這次測試出了個十分有天賦的孩子。

  他們帝指在規司的線人職位所限,所得的消息只能給個大概。

  什麼年紀什麼身份什麼等級通通不知道。

  但是錢長霆知道的是,曲珮平日裡連衣服褶皺都不允許的人,剛剛在下車的時候,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撿,赤著腳就踏進了規司。

  一直到了電梯,才被下面的人追上,將送來的鞋子穿上。

  「什麼人?裡面沒人,我只是站在這看看風景。」蘇靖挑眉,「再說,你們不是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錢長霆懶得理會他的裝傻充楞,學著蘇靖的樣子,站在門側另一邊,甚至學著他的姿勢,和他左右長成了對稱。

  一般錄入都需要一兩個小時,蘇靖就是從頭站到現在,估計也就是開頭見了對方一面而已,話有沒有說上都不一定。

  大家起跑線差不多。

  曲珮看著兩尊看門獸,拉不下臉來去擠兩人中間,可這麼堵在前頭搶佔先機她又不甘心。

  她衡量了一會兒,拿出了個方案:「這次你們讓給我,接下來半年的規司生源,我都不跟你們搶,怎麼樣?」

  「這個交換聽起來有點意思。」蘇靖語氣上揚,表情卻很冷淡,「要不你們讓給我,一整年的規司生源,我都不給你搶。」

  反正他們在規司一年也撈不到多少人。

  曲珮皺眉:「你們帝綜這是要搶定了?」

  蘇靖笑了起來:「曲大負責人,你先理清楚先來後到,我都站在這半小時了,你才氣勢洶洶趕到,誰搶誰的?」

  曲珮一時語結,抿著嘴唇:「你要什麼條件才肯讓?」

  蘇靖:「無論什麼條件,我都不會讓。」

  ……

  首軍和帝宗吵成一團,兩方舊仇宿怨都在這時候時不時冒出來。

  錢長霆假裝隔岸觀火,自己不存在。

  眼看他們針鋒相對,越吵越烈,聲音都不自覺的拔高了。

  錢長霆側過身,半貼著門縫,左看看右看看:「你們說,這門隔音嗎?」

  吵架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靠著牆一個靠著門。

  過了很久。

  曲珮低聲跟身邊人說:「去問問,不是錄入完了嗎,怎麼還沒出來。」

  錢長霆眯著眼睛,老神在在,他倒是能夠理解一個小姑娘把自己鎖在屋子不出來。

  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獨自一人,看衣著打扮家境也不是優越的,這樣的背景下,突然一朝成翻身成為了貴族。

  無論哭之前的苦痛,還是笑如今出人頭地,又或者是悲喜交加,滿腹酸澀攪成一團……

  情緒終究是要發洩下的。

  他這種感同身受維持了有半個小時。

  錢長霆看著身旁幾乎要睡過去打盹的蘇靖,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

  今天這種三校搶人的戲碼,居然只有蘇靖一個人在。

  跟自己和曲珮手裡有行政資源不一樣,蘇靖是一個教職人員,只是去年聯賽他領隊的輸狠了,今年才時不時跑來湊熱鬧,能開的條件有限。

  所以按照常理,他應該通知帝綜校長,找一個能夠拍板給條件的人來才對。

  現在前後差不多兩個小時過去,夠帝綜的人一個來回了。

  錢長霆想明白這點,突然轉過身去,的抓起門把手,在所有人都錯愕的表情中,打開了辦公廳的門。

  裡面只有一張會議長桌。

  整個會議室,只有死物,空無一人。

  蘇靖側站在門邊,笑得意味深長:「都跟你們說了,裡面什麼人都沒有,你們非不信。」

  曲珮知道自己被耍,深吸一口氣,複雜的看了蘇靖一眼,對自己帶來的首軍的人說:「走。」

  走廊呼啦啦空了一半。

  錢長霆伸手拍了拍蘇靖的肩膀,有些服氣又有些感慨:「不虧是指揮理論專業去年排第二的教授,這一招,可以可以。」

  蘇靖:「哪裡哪裡。」

  錢長霆似笑非笑,對帝指的說:「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又呼啦啦走了不少。

  冗長的走道裡,蘇靖一個人走到走廊對面,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暮色。

  陽光正好,晚霞滿天。

  七老從拐角處走過來,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有些遺憾:「今天沒拿下,估計以後就更難了。」

  他們帝綜招的貴族,都是連蒙帶騙還哄得對方暈頭轉向才行。

  如果回去一打聽情況,知道三校裡,帝綜現在連撐場面的貴族都拿不出來幾個了。

  徹底涼透。

  蘇靖露出了謎之笑容:「七老你不用擔心,新晉那位貴族,知道我是帝綜的後,開口就問我要了錄取通知書。」

  七老一愣:「為什麼?」

  「我也這樣問的,你猜她答什麼?」

  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晉升為貴族,所以提前打聽好了每個學校。

  當蘇靖這麼問她的時候。

  她自然而然的回答:「因為只有帝綜有材料學專業。」

  ——

  帝城,某居民區。

  小巷。

  「沒想到小姐您真的成了貴族了呢,我看工作人員把您送出來可客氣了。」

  黝黑皮膚的少年頂著一團枯草似的頭髮,一手拖著一個行李箱,正在慶倖自己的良心發現:「還好我沒跑,不然我得在規司獄待個十年半年的了。」

  楚笑受羅叔叔的影響,又受羅大少爺闖禍的訓練,對帝國的法律有一些基本概念,偷竊一般按照涉案金額計算,受害人是貴族身份,罪加一等。

  她跟在少年你身後,隨口道:「你要是跑了,下半輩子可能都在規司獄待了。」

  覓多看著楚笑的著裝,又看著她大大小小幾個箱子,原本猜測裡面裝著都都是些衣物和日用品,現在有些遲疑了:「不至於吧……」

  楚笑沒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天色,加快了腳步超過了這個帶路的少年:「你不是說酒店在附近,十分鐘內能到嗎?」

  「十分鐘,差不多。」覓多算了算距離,一抬頭就看見楚笑走到了巷口,「小姐,不,閣下,您走錯了,右邊右邊。」

  十分鐘後。

  楚笑看著面前建築,獨棟小樓,占地不大只有一百多個平米,上下兩層,帶著一個迷你小院子。

  從建築的苔蘚上看,應該有些年頭。

  她轉過頭看覓多,微眯起了眼睛:「酒店?」

  「對……對……對……呀。 」明明對方沒有什麼表情和情緒波動,覓多卻不知道為什麼,後脊背一涼,聲音就結巴了起來,「可以短租,也可以租一天試試,就當住酒店了,您要是住著還可以……還可以的話,就可以租一段時間試試看?也省的明天還要去找房子。」

  這是明顯的偷換概念。

  楚笑微微皺了皺眉,雖然感覺不到這少年身上的惡意,可是也不喜歡他沒有原則的圓滑作風。

  她走到少年面前,伸手接過他手裡的兩個箱子:「之前多謝你照看我的行李,酒店和房子這塊,我自己去找好了。」

  覓多也不敢真不給行李,見楚笑拿走行李,轉身就走,連忙追了上去。

  「閣下,我真的不是壞人,您看您都是貴族了,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騙您不是?」

  「這裡雖然不在市中心,可也不是偏僻的地方,配套設施都有,離醫院商場都不太遠。」

  「對了,這房子還有間空著的倉庫……」

  楚笑腳步慢了下來。

  覓多回憶了自己剛剛說了半句話,放緩了語速,重點闡述:「地下倉庫,占地一百多平米,隔音效果好,防禦級別很高。」

  等他說完,楚笑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

  覓多接回行楚笑李箱,臉上笑容真誠:「那咱麼先進去看看,不滿意,我們再去找酒店。」

  房子主人可能在房子上花了一定精力,一踏進大門,就是蔥蔥郁鬱的植被。

  礙於占地面積比較小,院子充其量就是個大型陽臺,但是有躺椅、有遮陽傘、有裝飾燈……林林總總,很溫馨。

  屋內以白色和藍色為主色調,家具電器齊全。

  一樓是客廳、廚房、次臥,二樓是主臥、次臥、書房。

  覓多帶楚笑一一看過之後:「房東說,除了上鎖的次臥之外,其他的空間和物品您隨意支配。」

  「這個沒問題。」楚笑,「租金是多少?」

  「房東說,如果您覺得房子不錯的話,租金和您面談。」

  的確是有部分房東有這樣的習慣。

  他們租房不僅僅是看錢,也看眼緣和洗好。

  覓多在屋子裡沒有多待,替楚笑跑了一趟腿,買來了日用品和吃食,結完今天他該得的錢後就走了。

  楚笑從雜物間翻出一台家政機器人,狀態良好,只是在睡眠模式,一經啟動就就咕嚕嚕的滾了出去,開始滿屋子裡來回打掃起來。

  她草草吃了幾口晚飯,去二樓收拾好主臥。

  主臥應該是先打掃過,裡面纖塵不染,楚笑把箱子都放進主臥裡,也沒有打開。

  這一天,楚笑細想除了測試也沒做什麼,但就是覺得疲倦的厲害。

  她鋪上乾淨的被褥床單,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頭剛黏上枕頭,就沉入了夢境。

  半夜,楚笑口渴起來喝水。

  手還沒摸上床頭燈的開關,屋裡的燈已經亮起。

  某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椅子上,彎著深灰色的眸子,替她倒了一杯溫水。

  「又渴了?」

  這個又字,用的十分靈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2:46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章

  某人深更半夜,衣服筆挺,頭髮梳得鋥亮,胸口別著手帕,身上帶著淺淺的香水味,可能是在哪個姑娘身上沾到,只有靠近了才能聞到。

  像是剛從宴會上下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楚笑接過邵三遞過來的人杯子,低頭喝了一口,水溫稍熱不燙口,是最適合入口的溫度。

  可能是兩個人太過熟悉,她還有心思順著下去,繼續亂七八糟的想。

  邵先生有長相撐著,看著裝出身也不差,還有這大半夜注意水溫的細心,大白天正正經經的找個姑娘談戀愛多好?

  為什麼想不開,跟抽風似的,時不時大半夜躥她屋子?

  還到哪跟哪。

  之前是看他重傷份上,今天既然來了,就把賬疊在一起算吧。

  楚笑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掀起被子起身,赤腳踩在了地上。

  她先伸手在床頭拿起頭繩,將自己披散的長髮紮成一個丸子。

  確定抓緊不會散開後,左右擺動了脖子,屋子裡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骨骼響動的聲音。

  然後二話不說,

  正面就幹。

  楚笑在戰場上打過架、在學校打過架、在部隊裡打過架、在街頭也打過架。

  但是在屋子裡和別人拳腳相向,這還是第一次。

  她身手很快,穿著灰藍色的居家睡衣,赤著腳,拳腳完全不受束縛。

  腿鞭、組合拳、肘擊、膝頂、手刃……

  無論對方怎麼避開,她似乎都能夠找到進攻角度。

  邵三的動作也不慢,和楚笑步步緊逼快攻不一樣,他一直在躲,實在躲不掉了,才會伸手格擋一下。

  從頭到尾沒有主動攻擊。

  從窗側躲到角落,從角落又躲到椅子上,然後手撐著書桌一個翻身,落在地板上,就地滾了一圈。

  起身時還撈了個瓶子救起放好,才閃開楚笑接下來的一記拳,慢了半步躲到了陽臺上。

  只是,這半步打亂了後續所有的節奏。

  他遊刃有餘的躲避,開始變成了吃力的格擋。

  又因衣服太過束縛,導致某個格擋動作沒有做到位,被楚笑迅速抓住空擋。

  她憑藉本能朝著對方的最致命的腦袋出腿,半路反應過來,硬生生轉向他的肚子。

  力道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不到。

  楚笑反倒是借助了這一擊,將他抵在了陽臺圍欄前。

  邵三明先是愣了一下,確定楚笑拽著他的領子沒有放開的意思後,輕笑:「這裡是二樓,樓下是草坪泥地,我就是真摔下去,也傷不了胳膊斷不了腿。」

  楚笑面無表情,手臂一用力,在對方略微錯愕的眼神中,將他推了下去,「噗通」砸在了泥地裡。

  正是因為知道,才要推下去。

  十分鐘後。

  某人再回到屋子,已經換了個形象。

  剪裁修身西裝占滿了泥漬,正皺巴巴貼在身上,他邊打開門邊用手拍掉頭上的浮土,疏的精緻的頭型亂成一團紫菜。

  楚笑活了兩輩子。

  遇過不少事,見過不少人,也算是熬出來的閱歷,沉澱下來的眼力。

  眼前這位。

  在重傷之時,還歷經千辛萬苦,大半夜爬牆翻屋子,在她床邊坐一夜,天亮自動消失

  隔三差五出現一次。

  這要是擺在言情小說或者偶像劇裡,絕對是因為一見鍾情,再見心生愛意,所以夜不能寐半夜——帝國版羅密歐與朱麗葉。

  但是回到眼前現實。

  邵先生半夜不辭辛苦和她共處一室,從始至終,行為舉止都沒有半點沒有男女之情。

  他的表現更像是來定時充電。

  或者是來做一件可持續的、有益於他的事情。

  楚笑曾經以為是她的屋子,在夜裡是不是有什麼特殊之處。

  後來躲避到羅家,他依舊跟了過去,便隱約猜測到,這個有益於對方的點,應該在自己身上。

  楚笑想到這,沖著邵三皮笑肉不笑:「夜半沒認出先生,以為是登徒浪子,下手不知輕重,希望先生體諒。」

  這文縐縐的措辭,其實並不適合帝國用語語法,聽起來有點莫名的拗口和突兀。

  但是邵三聽出了楚笑的語氣已經軟了下來,他沒有直接進屋,而是在門外將外套脫下,用外套當抹布,將褲子和鞋上的泥漬一一擦乾淨後,才踏進屋子。

  「我回到帝城後,處理了一些私事,前兩天想著你也差不多要過來了,就派了個人去規司等你。」

  難怪那叫覓多的少年,見自己出現就靠了過來。

  楚笑:「這房子也是你的?」

  「是我的私產。」

  邵三沒有否認:「帝城不是逐際城,你喜歡鼓搗一些東西,住別的地方不安全。這處房子閒置著,剛好適合你住。」

  她於他,有救命之恩。

  他於她,有救父之義。

  兩人偏偏這麼大半夜同處一室,打完一架後,在這種極為詭異的畫面裡,聊這棟房子的安全性。

  楚笑莫名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她又覺得心累的不行,語氣便帶出幾分疲倦:「最後一個問題,邵先生這種半夜出現在我屋子裡的事情,還需要持續多久?」

  邵三歎了口氣。

  難得的,臉上帶這些歉疚的表情:「如果三天來一趟的頻率,可能還需要半個月左右。」

  這打也打不走。

  殺也殺不得。

  午夜溫度低。

  楚穿著一身單薄的睡衣,赤著腳踩在地板上,只覺得全身都冷了起來。

  她決定不再管他,重新回到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裡:「我先睡了。」

  過了幾秒鐘,楚笑又跟詐屍似的,從被子裡爬出來,反手抓住一旁的毛毯,精準甩向了椅子上坐著的人。

  然後她伸手按在開關上,屋內的燈「啪」的一聲,應聲而滅。

  許久,傳來邵三帶著笑意的聲音:「晚安。」

  沒有人回答他。

  第二天,楚笑照例沒有看見屋子裡有其他人,毯子規規整整的疊好,放在椅子上。

  客廳裡擺好了做好的早餐。

  一個簡單的蔬菜餅半邊綠色半年焦黑,一個乾巴巴加熱過度的麵包,一杯牛奶。

  楚笑伸出筷子嘗了一口蔬菜餅,沒放鹽。

  這位邵先生,和廚藝八字不合。

  ——

  楚笑吃完飯,規司可能到了上班時間,貴族的福利開始逐一發放。

  先是收到了一筆足夠在帝都買公寓的款項,備註【安家費】。

  然後收到一筆稍微正常些,但也算大數目的匯款,備註【月薪】。

  接著,楚笑收到了一封郵件。

  除了問楚笑索要地址之外,還附送了無數張表格需要楚笑填寫,涉及外貌,愛好,審美,習慣,口味,禮儀幾大類。

  身高,體重,三圍,體脂,肩寬,腿維——標注定制禮服和常服要用。

  喜歡的顏色,喜歡的元素,喜歡的音樂,喜歡的書籍,喜歡的花——標注以後規司送出的東西,會以這些做參考。

  食物種類,食物口味,飲料愛好,甜點偏好——標注這些營養師瞭解後,會製作出相應的食譜,和定時寄給她補充營養藥物。

  ……

  基本上囊括了一個貴族生活的全部。

  因為繁瑣,楚笑花了一上午時間,才把這些一一填寫完畢。

  末了,楚笑順手給昨日出現在規司的那位蘇教授,留了一個地址。

  ——昨天他身上沒有帶錄取通知書,兩人約定好,等自己找好地方穩定下來,他給自己寄來。

  下午,楚笑去街上買了生活必需品

  衣服楚笑基本沒有帶,一來無端增加了行李的重量,二來各個星球的審美不一樣,她在逐際城原本就素淨的穿衣風格,在帝城反而是一種異樣的顯目。

  不如直接在帝城商場買,先照著街上的穿衣風格比照著買幾套,等到熟悉了首都星的審美,再繼續添置。

  除了衣服,文具、食材、調料、窗簾、百貨日化……林林總總,都是能在超商內買到的。

  她拿出在家列好的單子,對比質量和款式,一樣一樣的挑好,付了錢後,讓工作人員集體打包後,約定了送貨時間,人先回去。

  什麼正事都沒幹,一下午也就耗得差不多了。

  等她從外面回到住處,剛走到巷子口,便看見院子大門前站著一人。

  蘇靖今天只穿著一件淺色線衫,腳邊堆滿了東西,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將人迎進屋內。

  楚笑翻出了之前營業員大力推薦的時花茶,說是時下流行,不僅小年輕喜歡,也受老一輩追捧。

  她拆開包裝,找了自己挑選的兩個素雅的茶杯,泡了兩杯花茶,然後端了盤小零食,一起送到了客廳。

  「蘇教授,喝茶。」

  蘇靖停止了四處打量,回過頭接過楚笑手中的茶盤,先端一杯放在楚笑面前,剩下一杯才端到自己的面前。

  「我原本想跟學校申請一套房子給你,現在看起來,你已經找到更好的住處了。」蘇靖接過花茶,「這房子是你租的嗎?」

  楚笑搖頭:「是一個朋友的,我只是借住。」

  「難怪。」

  「嗯?」

  「離規司不遠,離帝城醫院也近,離星耀訓練場只有幾公里,北邊是帝城最大的交易市場,南邊毗鄰學校彙集地。方圓十幾公里沒有貧民區,治安市內前三,交通便利。」

  蘇靖低頭聞了聞茶香,笑著解釋:「這樣地段,還是獨門獨戶的房都是世家大族富商給自己孩子留著的,有錢也租不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1:05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一章

  楚笑上輩子被迫轉移,在深山老林裡亂竄的時候,都沒有生過什麼後悔的情緒。

  但是此時此刻,她居然反思起昨晚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還難得的維持了幾分鐘時間。

  楚笑想了想,問道:「如果說我想找一個房子,自帶倉庫,好找嗎?」

  「很難。」 蘇靖喝了一口花茶,這花茶茶香濃郁,但是味道比較散,可能是被哪個推銷員忽悠著買的「爆款。」

  他當慣了老師,說話循循善誘:「浮島是不允許有地下室這樣的設計的,只能往地面上找,樓房和小區地下停車場都不夠用,沒有多餘的地下空間。那麼就只剩下獨棟和貧民區對吧?」

  「嗯。」

  「獨棟房子在帝都,出租率很低,大多寧願在手上閒置著,也不願租出去,還碰巧是有帶地下倉庫的,概率就更低了,貧民區倒是有不少,只是你——」

  「我知道。」

  楚笑明白蘇教授未盡之言,只是她不適合。

  一個貴族,要是住貧民區去,第二規司就能堵到她家大門前。

  這不是打規司臉麼?前腳給你發巨額安家費,轉頭你就住貧民窟去了。

  蘇靖聊房子只是找個能聊的話題切入,順便加深下兩人的熟識度。

  見她的要求很難找到房子,便開了個玩笑:「咱們帝綜的學校宿舍也不錯,我可以給你批單間,還能給你申請一個小工作室當倉庫。」

  楚笑沒有推拒:「宿舍給我留著吧,有時候住宿舍也方便些。」

  軍校不比普通學校,拉練集訓是常有的事情,早起晚歸,短時間內,宿舍可能更方便一些。

  「既然都說到宿舍了,那我也不繞彎子。」

  蘇靖從公文包內拿出一個大號信封,壓在桌上,推到了楚笑面前:「我今天是來給你送錄取通知書的。」

  這位新晉的貴族,就像是直接從星海中冒出來一樣。

  除了名字,其他一無所知。

  來自什麼地方?什麼出身?

  為什麼趕在儲君祭典前出現?

  為什這麼好的天賦,20多歲才來測源力?

  這種天賦經過訓練嗎?

  還是僅僅只是個起點?

  ……

  家中有苗子的貴族世家、隔壁兩家軍校、還有規司的人,估計昨晚得到消息,就已經動了起來。

  他也是生生按捺了一晚上,一大早就去學校走流程,弄好了錄取通知書。

  直到收到了地址,才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只有錄取通知書送到,對方進行報到,檔案調入了學校,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帝國的錄取通知書,大多比較有特色。

  楚笑從信封夾內拿出錄取通知書,一分為二,主體是一張黑色的高有機分子材料的對折卡片,卡片上有個六棱星造型的凹槽。

  附帶的是一塊藍色金屬片,和凹槽同等大小造型。

  楚笑將六棱星金屬片放入卡槽內。

  黑色的卡片像是被什麼能量激活,一行銀色的大字,在卡紙緩緩浮現。

  帝國軍事綜合學院。

  接著,像是有星空在屋子裡升起,以六芒星為投射點,在屋子裡打出來了一個光幕來。

  萬千星光組成星河在育種中飛速的移動,像是飛船在高速移動,又像是時間長河,從亙古而來往未來而去。

  星河停留在最後一幀,那是聖恩德斯的邊境線,宇宙美景瑰麗浩瀚。

  一道背影慢慢出現在定格的畫面中,他穿著染血的軍服,手捧殘破的軍帽。

  側臉能看見嘴角揚起。

  像是在微笑。

  又像是在告別。

  結尾,所有畫面散去,黑色的光幕下,一行行的字亮了起來。

  前面是戰場。

  歡迎來到帝國軍事綜合學院。

  楚笑同學。

  天色已近黃昏。

  蘇靖沒有留下來蹭飯的打算,收拾好自己的包,起身告別:「天色不早了,我回學校一趟,你要是不著急的話,也可以休息幾天再入學。」

  話是這麼說,但是楚笑真的晚幾天去報到,他們學校老師也好,院長也好,估計頭都要急禿了。

  隔壁兩家虎視眈眈。

  夜長夢就多。

  楚笑對上學沒有什麼排斥,想了下自己的行程安排:「如果規司沒有什麼事情,我明天就去報到。」

  蘇靖深受感動,頓時兩眼婆娑,差點脫口而出:反正今天你也沒什麼事,我就帶你去學校報到吧。

  後來還是被理智按壓住,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師長笑容:「 好,你可以提前給我打電話,我開車來接你。」

  楚笑將蘇教授送出大門。

  在踏出大門前,蘇靖狀似無意的提起:「聽說楚家今天一大早就進了規司打聽你。」

  整個聖恩德斯帝國都知道,帝城楚家,特指楚耀楚公爵家。

  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楚笑像只是聽到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八卦,打開了院子外面的照明燈:「蘇教授,天色晚了,路上小心。」

  ——

  楚宅。

  楚公爵正在安靜的看著一段視頻。

  楚洵年過半百,站在父親面前,仍舊大氣不敢出一下。

  他沒有想到,逐際城一個小小的市長,面上對他們恭敬禮遇,一轉頭居然敢耍起了手段。

  市政府的戶籍調取沒有遇到任何阻力,當晚就到了他們的面前,他們連夜盤查,一無所獲。

  又跑去諧音的鑄極城調取戶籍資料,也一無所獲。

  正當大家覺得這條線索已經斷掉的時候,他們和在政府處理叛徒的規司打了個照面,對方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你們這次是為了小輩吧,說起來,楚家還真是人才輩出呀。」

  他為了小輩來,是事實。

  但是後面半句,在帝城,是絕對不敢有人當著他的面這麼說的。

  誰不知道他只有一個獨子,還是個體質虛弱,剛剛只能點亮嵐石的低階貴族。

  楚洵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就多問了幾句,在對方【你們怎麼也不知道】的詫異眼神中,得到了一段視頻。

  那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姑娘,手握嵐石,以堆成小山的霧金,召集了參差不齊的六十架機甲,強行轟碎了政府大樓的防禦。

  鏡頭的最後,她自己倒是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坐在陸行車艙山,擦著自己手中的刀。

  她看著一群三教九流的人從機甲上下來,鬧哄哄的朝著她走來,問道:「玩得開心嗎?」

  「開心!哈哈哈!炸政府大樓,太TM刺激了!」

  姑娘也笑了起來:「那今天索性就更開心一點,分東西吧。」

  視頻最後給了她一個特寫,那姑娘的眼睛是帝國少見的純黑色瞳仁,眼眶輪廓深邃,無論是形狀還是眼神……

  楚洵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這爺孫倆臉型相似度並不高,但是僅僅這一雙眼睛,就奇異的讓兩人多了三分形似。

  楚公爵的視線也停留在視頻最後一幀的定格上。

  良久,他開口:「那孩子,叫楚笑是吧?」

  「是。」

  楚公爵輕笑一聲:「倒像是她爹的風格。」

  他那個私生子,從小就沒有什麼大志,放外面養了多年後,目標就是畢業後拿固定薪水,娶個妻子生個孩子,安穩度過一輩子。

  給閨女取個「笑」作名字,太正常了。

  楚公爵這句是說給自己聽,並不需要兒子接話,他感慨了一句後,進入正題:「規司的人怎麼說?」

  楚洵臉色蒼白,像是還沒從打擊中緩過來,可能是想起自己的獨子,他臉上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歉疚:「規司的人說已經錄入,來不及了。」

  他們看到視頻後,一邊聯繫楚家主宅,一邊自己連夜出發,淩晨剛到的帝都,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趕到了規司,還是晚了一步。

  「誰問你這個了。」楚公爵看著自己的兒子,一雙眼睛彷彿能看透他心裡所想,「我問你的是,那孩子測試的結果,規司的人怎麼說。」

  楚洵聲音受情緒影響,聲音沒什麼力度:「高階三等。」

  楚公爵眼底像是掀起了層層巨浪,有什麼順著心跳聲匯入血管,喚醒了他血液中的某些沉睡多年的念想。

  他的右手握著椅子扶手,有青筋暴起,表情和聲音意外的平靜:「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楚笑測試結果是高階三等,規司的人還說——」楚洵深吸一口氣,提高了聲音,「她可能有所保留!」

  是保留,還是傾盡全力。

  規那般人只要調取監控錄像,從頭到尾看一遍,就全都知道了。

  楚公爵從椅子上突然站了起來。

  他鞋子也不穿,赤腳踩在地磚上,圍著書房足足轉了兩圈才停下。

  走到自己兒子的椅子旁,楚公爵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逐際城那個羅市長,還有楚笑的生母,你應該扣了對吧?」

  楚洵點頭:「是,在逐際城扣著,我想押著……」

  楚公爵自然知道自己兒子扣人,是想押著人要挾楚笑。

  他這兒子天賦不錯,能力也可以,眼界和心胸都還行,就是性格霸道,想的不夠長遠——

  楚公爵歎了口氣:「把人給放了,然後賠禮道歉。」

  楚洵驚訝地轉過頭:「父親!」

  楚公爵沒空管自己兒子的情緒,腦子裡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還有,她不是要去帝綜上學嗎?你把楚寧的學籍轉過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1:10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二章

  在蘇教授送來錄取通知書的第二天,規司帶了人上門。

  有服裝定制設計師,有醫生,有律師,有營養師、美容師、禮儀師……每個專家身後,還帶著幾個助手。

  呼啦啦一堆人,擠滿邵先生這棟還算寬敞的宅子。

  規司的工作人員介紹,這些專家都是根據她昨天所填的表格內容,通過測算分析選擇的。

  他們或契合她的喜好、或符合她的理念、或擅長她需要改善的部分。

  服裝設計師先測量楚笑的數據,把楚笑昨天自己填的,一一作了修正,然後和楚笑聊涉及思路,定設計稿。

  醫生全面體檢,開了一些藥,給楚笑沒有完全恢復的腿做了康復按摩。

  律師則是上門認人的,說是她以後獨家代理律師,如果楚笑不嫌棄的話,雙方就此綁定,榮辱與共。

  而且全天待機,對方無論晝夜,隨叫隨到。

  禮儀師是來跟楚笑約時間的,一周最少一節課的貴族禮儀培訓,涉及形體、就餐、打招呼、對話。

  ……

  一群專家圍著她一個人,折騰了一天才算結束。

  楚笑的表情越發凝重。

  雖然入了一筆鉅款,可是多年以來她每一分錢都是規劃好了花,並沒有計劃為了所謂的奢侈生活,做出額外的大筆超支。

  送走這群專家前,她十分沒有骨氣拉住規司的人,偷偷詢問這群人的工資是由誰支付。

  規司工作人員沒有嘲笑楚笑,委婉的回答:「規司自建立起,帳目上就沒有一筆名目,是需要貴族花錢的。」

  言外之意,全包。

  規司的工作人員就看見,這位新貴在聽到自己的回答後,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當然,笑容也真誠了許多。

  楚笑回到屋子裡,喝著營養師調的飲料,看著設計師留下的設計草圖,第一次升起了「自己是貴族」這樣的感覺。

  感慨了一會兒,楚笑將桌面上的東西一一收起,放進抽屜收好。

  拿起桌上的圍裙,去廚房給自己做飯。

  兩菜一湯,一葷一素,主食拌麵。

  吃飯的時候,她打開通訊器,在【養花一家人】群組中,翻看母親、羅叔叔、羅啟元三人的聊天記錄。

  帝城和逐際城時差顛倒,他們聊天的時候,自己在夜裡。

  前面三分之一聊天記錄,都是詢問自己近況或者關心自己的話,羅叔叔關心她的生活,母親關心她的身體,羅大少爺關心她是不是按時吃飯。

  只不過發信息的時候,忘記了自己在群組,發的信息是兩人日常口語,沒有進行修飾。

  【羅大】:別想起一頓是一頓,到時候餓得前面坦坦蕩蕩怎麼辦?為了你那所剩無幾的曲線,也要記得按時吃飯。

  【羅爸】:????

  【羅大】:爸!你什麼都沒有看見!

  【羅爸】:我看見了。你現在在哪?給我滾回家裡來,我覺得我們父子有必要進行一場對話。

  【譚媽】:羅先生,你這有點過了,阿元這是年輕人的關心方式,雖然措辭有那麼一點不適當,但是他說的沒錯呀,你看笑笑瘦的。

  後面樓就歪了。

  一物降一物,食物鏈結構。

  楚笑看完,拍了張晚飯照片發到群組裡。

  【楚二】:我在好好吃飯。

  她吃完晚飯,將剩菜放進冰箱時,通訊器震動了一下,提示收到消息。

  楚笑打開一看,是羅啟元私敲了她。

  【羅大】:你那怎麼樣?

  【楚二】:明天去帝綜報到,你呢?

  【羅大】:我們都挺好的。

  楚笑手一頓。

  她太瞭解羅啟元,自己明明沒有問到其他人,他卻急著把其他人帶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

  她迅速回了一個消息。

  【楚二】:是不是羅叔叔和我媽發生什麼事?

  過了很久都沒有消息回復過來。

  楚笑盯著鐘錶,盤算著如果再過十分鐘,羅啟元還不回信息,她就發視頻邀請過去。

  幾分鐘後,楚笑感受到通訊器的震動。

  【羅大】:叛逃的事,我爸被帶走了,譚姨因為你的原因,也被帶去問話,昨天夜裡兩人都被放了回來。

  昨天我問過我爸,他說是例行問話。

  楚笑比羅啟元更瞭解叛逃的性質。

  若是因為這個,被相關部門帶去詢問做筆錄,無論放在哪個文明、哪個星球,都是正常的。

  她想了想,手中在虛擬鍵敲打出一行字來。

  【楚二】:以後出了什麼事,第一時間告訴我。

  【羅大】:我記住了。

  楚笑關閉通訊器,想起了錄取通知書那句話。

  「前面是戰場。」

  ——

  首都星公轉漫長,一年有十五個月。

  帝綜的入學在每年的二月和十月,現在是五月左右,早就過了普通入學時間。

  她起了個大早,打了輛出租車,沿著自己住處和帝綜來回打轉。

  司機按里程計數,倒是也不管楚笑是無聊還是神經病,說掉頭就掉頭,說往哪走就哪走。

  一直到楚笑找到一條最合適跑步的路徑,她才停止了來回打轉,在帝綜大門前停下。

  她看了一眼時間。

  上午九點半,學校老師領導應該都上班了。

  她先找的門衛,說找蘇教授。

  門衛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蘇教授出去拉練了,可能晚上才能回來。

  楚笑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錄取通知書,覺得有沒有蘇教授,應該不耽誤今天的報到。

  楚笑嚴格意義上算個轉校生,她按照門衛的指示,先找到了學籍管理單位,把自己的學籍交了上去。

  「現在還有轉校呀。」工作人員是個五六十歲的阿姨,嘟囔了一句,倒是沒有為難楚笑。

  看著她原來學校填的是13區一處不知名的大學,阿姨還十分和善的給她倒了一杯水:「你現在這等著,我們按照流程需要去你們原校核實一下你的情況。」

  楚笑致謝:「麻煩了。」

  只是這邊上午剛上班,那邊下午已經下班了,阿姨十分盡責的替楚笑打了值班室的電話,然後從值班室電話聯繫到楚笑以前的導師。

  彎彎繞繞的花了差不兩個多小時,才核實完楚笑的學籍。

  原學校不順利,帝綜這裡也磕磕碰碰。

  先是材料學專業那邊,並不知道來了一個轉校生,特地派人來拿了錄取通知書,一遍又一遍核對沒有錯誤,上報給了系領導。

  等系領導見到楚笑的學籍照片,想起有這麼一件事,急急忙忙打電話給院長的時候。

  楚笑已經在學籍室坐了三個多小時。

  蘇靖,就是這麼被緊急召回的。

  他作訓服都沒換,剛下飛行器,就被幾個教授領導圍住,尤其是指揮系的系長,表情都有些繃不住了:「這次為了怕別人挖牆腳,特意沒有走漏風聲,這倒好,無論是學籍管理那邊還是材料學這邊,誰都不認識她,你說她怎麼就一個人悶不響就過來了?」

  蘇靖接過濕毛巾,擦了一臉泥土和油彩:「她等了多長時間?」

  「三個多小時吧。」系長也有些不確定,「也可能有四個小時了,你說她會不會……」

  「她不會反悔的。」蘇靖歎了口氣,「也實在是我們運氣好,遇到的是她。」

  一個進階高階貴族都沒有露出多少喜色的姑娘。

  怎麼會把這麼一點小事放在心上。

  他也來不及跟領導解釋太多:「都這個點了,系長你們先去吃飯吧,在食堂也給我和楚同學準備一桌,我們一會兒就過去用餐。」

  蘇靖的淡定讓大家都鎮定了起來。

  系長選擇相信蘇靖的判斷,點頭:「我去讓食堂準備些吃的,那位就交給你了。」

  果然。

  蘇靖到學籍管理室的時候,楚笑正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訓練場。

  她似乎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臉上沒有一絲生氣和不耐煩。

  蘇靖刻意在門口停了一會兒,踩著正常節奏的步子踏了進去,見楚笑聽見動靜回過頭來,他在一米外停住,拉了把椅子坐下:「都給你說了,要是過來提前聯繫我,我去接你,也不用浪費這麼長時間。」

  「老師們都很盡責,並沒有浪費我時間。」楚笑掃了一眼窗外,「再說,我也不是乾等著,看到了不少以前沒有見過的東西。」

  外面的訓練場上,似乎在做格鬥訓練。

  兩人一組,捉對格鬥。

  近百人在同一場地裡同一時間進行搏鬥,外面不上場的百名同學圍著一圈的人觀戰。

  不論男女,上著短袖下穿褲衩,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拳拳到肉。

  他們看似亂成一片,實則井然有序。

  沒有人耍小動作,沒有人拉幫偏架,沒有人打紅眼失了分寸。

  怒喝聲、撞擊聲、摔倒聲、加油聲、叫好聲……熱血和肆意似乎透過他們的聲帶從喉嚨裡迸發而出。

  這一瞬間,楚笑隨著上輩子而死的某些東西,突然收縮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1:52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三章

  楚笑等了三四個小時,換了一頓豐盛的午飯。

  不虧。

  中飯過後,蘇靖把楚笑領回辦公室喝茶。

  有人好辦事。

  尤其走綠色通道。

  茶喝到一半,蘇靖出去了一趟,回來把辦理好的入學手續遞給了她:「我是現在送你回去,還是下午你就待在這,跟我到學校轉轉,熟悉熟悉一下環境?」

  楚笑想起剛剛訓練場上看到的場景,倒是對出去轉轉的提議很動心,只不過她打量了蘇教授一身作訓服:「我還是改天——」

  蘇靖順著楚笑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明白過來:「我這急急忙忙趕來,衣服都忘記換了。」

  而且一身汗水,味道估計也不太好聞。

  他想了個辦法:「你如果不介意,我叫個學生陪你到處走走,你們相同年紀,可能還自由一些。」

  楚笑沒有再拒絕。

  十幾分鐘後,蘇靖的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

  蘇靖:「請進。」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白淨斯文的大男生,戴著黑框眼鏡,身高在軍校屬於正常範圍,和剛剛在訓練場上搏鬥的那群青年比,他氣質顯得有些文弱。

  「蘇教授,您找我?」

  蘇靖先是看向楚笑,介紹陪逛同學:「這是指揮系大三的學生,雲縱。」

  然後看向雲縱,介紹起楚笑,順便安排任務:「這是楚同學,剛從其他區轉來,你帶她到處轉轉。」

  還不忘劃重點。

  「訓練場呀、機甲陳列室呀、指揮訓練室呀……必須好好帶著楚同學,記住了嗎?」

  雲縱:「記住了。」

  楚笑起身:「麻煩雲師兄了。」

  雲縱看了看楚笑,又看了看自己的教授,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還算溫和的笑容:「楚同學,跟我來。」

  蘇教授找的這位臨時導遊,出了辦公室就變了臉。

  原先溫和的笑容被冷漠取代,面目表情的看了楚笑一眼,就差滿臉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

  走出教師辦公樓後,他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楚同學,你是指揮系大一的同學?」

  「不是。」楚笑搖頭,「我是材料學專業大二的學生。」

  至此,對方就沒搭理過她。

  他雖然自顧自在前面帶路,卻也沒有扔下楚笑不管,根據蘇教授的話,領著她繞了一圈訓練室後,帶她去了機甲陳列室。

  每個地方給了她足夠的參觀時間。

  尤其是機甲陳列室,這是一處N:1縮小的機甲模型博物館,機甲的原型大多是戰爭中一些有名將軍/前鋒/指揮的座駕,畢業於帝綜,底下有金屬板雕刻著他們的事蹟。

  上千年的歷史,濃縮在了這一個長廊中。

  楚笑想起了她的戰友。

  那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最後只剩下烈士陵園的一抔黃土,那一場場戰役,最後濃縮成了墓誌銘簡短的介紹。

  她這回憶一起。

  這長廊中所有的機甲都彷彿裹纏著亡者的氣息,壓的周遭的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她走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一直沒出聲的青年:「雲師兄,我們走吧。」

  對方不知道為什麼,臉色緩和了很多。

  走出陳列室的時候,對楚笑說了今天的第二句話:「下面,我們去指揮訓練室。」

  指揮訓練室和機甲陳列室間,相隔著一棟樓。

  雲縱領著楚笑來到對面大樓,遠遠的就見不少人彙聚在樓底,三五成群的談論著什麼。

  他們似乎有些敬畏雲縱,發現他之後,都不約而同的停止了交談。

  有個娃娃臉的青年走了過來,靠近雲縱:「帝指的那波人,說是要參觀我們的訓練室,結果直接上手了不說,還下了場擺了戰字牌。」

  「輸了?」

  「何止是輸,簡直就是慘敗,連敗四場,我都沒臉再繼續待下去……」

  雲縱推了推眼鏡:「你下場了?」

  「大哥,他們來的都是大一的,我上去幹什麼,輸也是輸,贏也是輸。」娃娃臉青年揉了揉臉,「之前沒交過手,我們幾個還說大一他們好過帝指那邊,沒想到一合之力都沒有。」

  雲縱皺起眉:「我去看看。」

  他剛往前走了兩步,就被娃娃臉給拉住了:「雲縱,你身後這位小妹妹……」

  雲縱這才想起身後還跟著個不能甩的尾巴。

  他動了動嘴唇:「蘇教授讓我帶這位師妹到處參觀一下,參觀的行程,包括咱們的指揮訓練室。」

  「蘇教授啊。」

  他的吩咐,指揮系向來當命令去執行。

  娃娃臉看著楚笑安安靜靜的樣子,給了個折中的建議:「只要不吵不鬧的話,帶上去也行。」

  這外校都在自己這設戰台了,多一個自己的人旁觀也不算什麼。

  雲縱和好友商量完畢,對著楚笑沒什麼情緒波動的說:「楚同學,這次參觀出了一點小意外,在進去前,我可能需要和你約定兩條。」

  一:沒有雲縱的允許,不得隨意開口說話吵鬧。

  二: 沒有雲縱的允許,不得隨意走動觸碰。

  楚笑難得一次被當成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在兩位師兄嚴肅的目光下,也擺正了自己的態度,認認真真的點了頭。

  三人順著樓梯上樓,一路上都有人鬆了口氣:「雲師兄來了。」

  「終於趕上了。」

  「齊師兄他們去拉練了,雲師兄再不來,第五場輸了不說,第六場估計也懸。」

  ……

  楚笑看著前面青年的背影,想來他平日裡在學校裡的威望就不錯。

  只是三人到底沒有趕上第五場。

  他們還沒有推開門,先聽見了裡面一陣痛惜聲。

  在娃娃臉師兄腳步一頓,被緊隨其後的雲縱超了過去,他伸出手,沒有任何遲疑的推開了門。

  門內,兩撥人站在虛擬指揮台前,涇渭分明。

  左邊一波人,前後站成幾排,少說有二三十人,他們穿著深藍色制服,胸口別著六棱星校徽,個個一臉頹色。

  這是帝綜指揮系的學生。

  右邊一波人,只有九人,其中八人站著,一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他們穿著黑色制服,袖口是一把指揮劍的造型,臉上含笑神情愉悅。

  這是帝指來參觀交流的學生。

  雲縱剛一踏入,本校的人就迎了上來,一時間各種音色的「雲師兄」響起。

  喊完人後,意識到剛剛連輸五場,個個覺得羞愧不已,又退了幾步,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楚笑看著有趣,繞了小半個圈子,到了人群後面的角落裡,找了個視角比較好地方站著看戲。

  雲縱抬手止住了所有人的聲音,他掃了一眼虛擬平臺上的戰績,發現連著五場,數據都相對比較持平,輸的並不多。

  這種情形十分奇怪。

  照理說,對戰雙方之間縱使有差距,幾輪下來,有外部影響和心理因素共同作用,結果也是互有輸贏的,只是根據實力不同,輸贏的次數不一樣。

  這種實力相當的情況,又是主場作戰,怎麼會出現五場一邊倒的情形?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看著指揮台旁沒有收回去的戰字牌:「第六場,誰出戰?」

  大一的新生沒有參加過聯賽,這第一次和外校PK,就連輸五場,不僅是面子輸了,連自信心都輸的一乾二淨。

  雲縱這句話一問出,得到的居然是一片沉默。

  娃娃臉師兄拉著雲縱到角落裡,也不避開一旁看熱鬧的楚笑,低聲阻止:「已經連輸五場,要是第六場再輸,帝指以後都會成為他們的心魔,那這次的聯賽他們也不用去了……雲縱,我看還是算了。」

  能站在這的,基本上都是大一這屆能拿得出手的了。

  雖然今指揮系的大一新生去不去聯賽,對整個比賽都沒有什麼影響,但是明年呢?後年呢?

  他們以後成了學長學姐,是要帶領學弟學妹征戰聯賽的,絕對不能耗在今天這場無意義的比試中。

  「戰字牌未收,卻無人應戰,帝指已經成為他們的心魔了。眼下輸多少場都一樣,若是贏一場——」雲縱聲音冷靜的可怕,「就不同了。」

  娃娃臉師兄被說服,放開了拽著雲縱的袖子,歎了口氣:「你說的,從來都是對的。」

  雲縱回到人群中間,稍稍提高了聲音:「第六場,誰來應戰。」

  或許是他的威望在,又或許是因為他冷靜的聲音極具安撫力。

  臉上鐵青的一群大一學生中,緩緩的,有一隻手伸了起來。

  他伸手雖然遲疑,聲音卻很堅定:「學長,我可以試試。」

  應戰的是指揮系大一的學生,趙禾源。

  他一米七的個子,在軍校屬於偏矮的一類,中分劉海,外貌也不起眼。

  這樣一個紮進人堆裡都找不出來的人,雲縱卻對他有印象。

  這一屆前十的苗子,性格堅毅,就是鍛煉的少。

  蘇教授還特地拿他舉過例子,說他心理素質好,認定了目標一往無前,且擅長利用周圍的環境和人進行學習。

  這樣的人,最適合甩手扔在戰場上。

  幾場戰打下來,只要沒有被壓垮,就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雲縱心底鬆了一口氣,沖著他點頭:「好,趙禾源,這一場你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2:14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四章

  帝綜這邊由趙禾源應戰。

  帝指那邊則派了個小姑娘,紮著雙馬尾,齊劉海,圓圓的臉帶著嬰兒肥,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十分好看。

  雙方各站在一座虛擬指揮台前。

  兩座指揮台中間,是鋪滿一面牆大小的顯示屏,此時黑屏被點亮,出現了一分鐘倒計時。

  楚笑這個外行都知道,虛擬指揮比賽中,雙方擁有同等的武器、兵力、運輸艦和補給。

  由系統隨機選出一張地圖,雙方開戰,時間固定。

  在一定時間內,損耗相對小的獲勝;若是對方全軍覆滅,則不受時間限制,己方自動宣佈勝出。

  指揮人員必須精確的估算出武器的火力值、兵力的損耗情況、運輸艦的速度和運輸能力、後勤補給維持的時間……在此基礎上,靈活運用不同的組合,使其產生最大的優勢,從而進行有效的戰術分配。

  而且,數據估算和戰術設計都不是線性的,它需要隨時隨地 ,根據戰場的傷亡情況、敵我對比不斷的修正或者完全改變。

  簡單的概括下,有點像1vs1的電競遊戲,但是難度卻高上幾十倍。

  和楚笑上輩子見過的擂臺賽類似。

  雙方就位後,第一件事就是互報家門以示尊敬。

  帝綜主場,帝綜優先。

  趙禾源:「帝國軍事綜合學院,指揮系大一學生,趙禾源。」

  圓臉小姑娘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帝國軍事指揮學院,地圖和地理系統專業大一學生,萬雅如。」

  她話音剛落,帝指親友團就響起了花式吹口哨聲,隨即大笑著吶喊助威。挑釁十足。

  是的。

  對方踢場子,連贏五場還不夠,帶了個非指揮專業的妹子來砸場子。

  這要是贏了。

  帝綜指揮系的牌子碎成稀巴爛。

  帝綜這邊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憋著一股子勁,一群人不是鐵青著臉色,就是赤紅著眼睛。

  一時間雙方情緒都掀到了最高。

  吃瓜群眾楚笑同學有些遺憾,自己今天來報到,居然忘記在包裡塞點零食。

  這次兩大軍校私下對決,無論輸贏,怎麼看都是一場好戲。

  ——

  雙方戴上消音耳罩和全息眼鏡,以防場外干擾和作弊。

  倒計時歸零,雙方第六場對戰開始。

  屏幕出現的是一張叢林地圖。

  系統分配給雙方的,無論裝備和交通工具,都是叢林戰規制,連架飛行器都沒有。

  標準純陸戰。

  趙禾源為藍軍,萬雅如是紅軍。

  趙禾源將藍軍所有資源一分為二,一半散入叢林中消失不見,一半則埋伏在三條主線路上。

  以河道為天然屏障,他採取了比較保守的方法,以守為攻。

  而圓臉妹子萬雅如則剛好相反。

  她集中了三分之二兵力為紅軍主力,三分之一的兵力為側翼,偵察兵為嚮導,採取主力抱團式進攻方式。

  只要發現趙禾源的兵力,主力就會一擁而上,用絕對的火力橫掃壓制住,然後一口吞掉對方的小股兵力。

  就這樣,萬雅如指揮著紅軍順著山峰南線攻上,一路勢如破竹。

  藍軍小股主力邊戰邊敗,邊敗邊退,他們人少,武器輕,撤離的很快。

  眼看藍軍的小股主力就要到達河邊,只要渡過河後,就能靠著河流庇護逃之夭夭。

  萬雅如做了一個衝動的決定。

  她減輕了前方一部分紅軍主力的軍備。

  帝綜這邊像是約好了一樣,齊刷刷的鬆了口氣。就連一直冷著張臉的雲縱,臉色也似乎好看了許多。

  娃娃臉師兄可能是看角落裡的楚笑太乖,一個人睜著大眼睛看著,擔心她看不懂,便壓低了聲音跟她解釋:「負重決定了行軍速度,她這樣看似是加快了先頭部隊的行軍速度,能夠達到有效的阻擊效果。但是其實後面的主力跟不上前面的速度,隊形就會被不斷拉長,就好像畫面中這樣。」

  畫面中紅軍主力已經被拉長成蛇形,楚笑點了點頭。

  娃娃臉師兄用了個簡單的比喻:「就好比一個方形的麵包,變成狹長的麵包棍,你同時用刀去切,麵包棍更容易切段,也更容易分段吃下。」

  話音剛落,畫面中的叢林中就不斷有樹影搖曳。

  觀眾視角能看見隱藏在叢林裡的藍方散兵開始彙集,十人彙集成一隊,十隊集合成一大隊……由零到整。

  娃娃師兄笑道:「刀來了。」

  藍軍集合完畢,等待時機獵物入網。

  眼看紅軍長蛇的蛇頭要邁入包圍圈的時候,先頭部隊突然頓了一下,停止了前行。

  然後下一秒,紅軍迅速組織撤離。

  帝綜親友團:「?????」

  又是這種神操作!

  娃娃臉師兄臉上笑容漸漸消失,歎了口氣:「帝指這一屆的確強,分析能力和危機意識都十分敏銳,每每都能預判到危險,化險為夷。」

  還不是一個兩個。

  幾乎各個如此。

  要不是指揮台和場地都是他們帝綜的,他們已經懷疑對方窺屏了。

  前方一直冷靜旁觀的雲縱,也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戰情又突然焦灼了起來。

  趙禾源犧牲了不少兵力引誘,卻讓對方識破了,此時時間過了大半,戰力對比2:3。

  帝綜已然落了下風。

  若是紅軍轉換策略,龜縮著守到底,帝綜這邊基本就輸了。

  在劇情翻轉之後,指揮室大部分觀眾的眼光都投向了紅軍的指揮官,萬雅如。

  只有楚笑一個人,將視線落在了對方親友團最外圍。

  那裡擺著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的男青年像是睡醒了一般,抬起手打了個哈欠。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也不知道是因為好玩,還是只是單純的嘲笑。

  楚笑往娃娃臉師兄身邊擠了擠:「師兄,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娃娃臉師兄看了一眼前面的雲縱,見他沒有什麼反應,吐了一口氣:「問吧。」

  「我的理解,這樣一對一的對決,是不允許外人干涉的對嗎?」

  「是。」

  楚笑:「任何人?」

  她這問題問的奇怪。

  娃娃臉師兄看了她一眼,卻還是回答道:「對,任何人。原則上哪怕是陛下到了,只要對戰一開局,也不能干涉。」

  「我明白了。」

  楚笑抬起腿,往人群外走去,娃娃臉師兄下意識拉了一把楚笑,卻被她輕易的躲開了。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雙方親友團都發現,一個身穿白色上衣的妹子,從帝綜的人堆裡走了出來。

  她踏過中間的空著的區域,走向了對面帝指的幾個人。

  雲縱沉著臉剛想出聲,想著另外兩人還在比賽生生忍住,只能抬起腿追了過去。

  楚笑已經走到了角落的椅子旁,二話沒說,伸手拽起青年人的衣領,將他往門外拖去。

  帝綜親友團:「?????」

  剛剛發生了什麼?

  一個一米七的妹子把一個一米八幾的漢子單手拖了出去?

  妹子還是我們帝綜的?

  妹子身手了得!

  帝指親友團:「?????」

  剛剛發生了什麼?

  對面為什麼衝過來一個妹子,二話不說就把那位往外拖?

  誒?

  拖出去?

  等等,那位可是——

  倆群完全看呆的人反應過來,懷著各式各樣的目的,都呼啦啦的跟了出去。

  就見楚笑單手把對方扣得死死的,壓在走廊的牆壁上,什麼話都沒有說。

  對方掙扎許久,最後赤紅著臉放棄了,他喘著粗氣,盯著楚笑沒什麼表情的臉:「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帝指的親友團試圖從後面擠出來,只是他們人數太少,被堵在走廊裡的人有意無意的攔住,怎麼都無法突破人牆。

  只能氣急敗壞的提高了嗓門:「放開他,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楚笑:「……」

  她家羅大少爺六歲時出去打架,就已經知道這句臺詞很丟人了,即使被幾個熊孩子圍著揍趴下,也沒提過他老子半個字。

  雲縱和娃娃臉師兄追到前頭來,看見這種場面,反應不一。

  娃娃臉師兄一臉驚歎,比了個大拇指給楚笑:「小妹……不……小姐姐,你這身手可以哈……」

  他話沒有說完,就被好友雲縱一個眼刀子甩過來,馬上閉嘴。

  雲縱深吸一口氣,推了推眼鏡:「說吧,怎麼回事?」

  「他作弊。」

  雲縱下意識回答:「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楚笑將視線重新落回眼前的男青年身上,「紅軍即將進入埋伏圈的時候,閣下你干擾了萬雅如指揮官的指揮信號,使得她的指揮步驟停頓了一秒鐘,立刻明白過來藍軍在埋伏,才會選擇急流勇退,是不是?」

  男青年冷笑一聲:「是又如何?」

  不過是陪著他們玩了幾場作弊罷了,知道他的身份,還不是恭敬的送他回去。

  走廊一片譁然。

  帝指連贏五場,居然是因為找了貴族來作弊!

  雲縱沉著一張臉:「楚同學,你把人放開,我來處理。」

  只要涉及貴族,事件就不再是簡單的事件了。

  「這事兒你處理不了。」

  楚笑拽著對方的領子,繼續將他往外拖出去:「我自己處理。」

  貴族條例第十七條。

  貴族雙方打架,等級高的一方從輕處理或不處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2:23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五章

  妹子單手把貴族拖走了。

  拖走了……

  在場無論是帝綜的學生還是帝指的學生,都陷入了一臉懵逼狀態中。

  帝指的人首先回過神來,左右手並用,擠到了前面。

  跑在最前面的是帝指這次的領隊,大三指揮系學生,一米八幾的個子,皮膚黝黑,體型偏瘦。

  他深深看了一眼明顯也有些愣住的雲縱,來不及說什麼,小跑著追了上去。

  考慮到楚笑單手就能壓制住一個成年男子,戰鬥力肯定不弱,所以他並沒有趕到正面阻攔,而是選擇從背面偷襲。

  娃娃臉師兄出聲提醒:「小心!」

  楚笑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在身後人撲上來的一瞬,突然轉過身去。

  抬腿就是一腳!

  某人「砰!」的一聲砸在了木門上。

  楚笑踹完人就回頭,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拖著人往外走。

  消失在了樓道口。

  聽起來動靜大,帝指領隊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除了面色難看之外,倒是沒有特別痛苦的表情。

  但是,他和其他帝指學生一樣,立在了原地不敢再追上前去。

  帝指親友團:「……」

  我的腿不聽我使喚。

  領隊捂著肚子,他避開上前攙扶的手,自己倚在牆面上,盯著楚笑消失的方向,臉上又驚又怒:「還不去通知學校和規司!」

  帝指那邊亂成一團。

  帝綜這邊原本吃瓜吃的一本滿足,聽見規司,表情都難看了起來。

  小師妹/小師姐是為了他們指揮系出的頭,事情要是鬧到規司那——

  這學能不能上都是次要的,襲擊貴族是要進規司獄的。

  二三十號人從走廊那頭圍了上來,娃娃臉師兄當下就露出幾分著急來,「雲縱,怎麼辦?」

  雲縱若有所思:「尤琪琪,你跑得快,去跟著小師妹,把位置共享給大家。」

  這是追蹤。

  一個短髮的女生跟了上去:「是!」

  「杜俊霖,你去辦公樓找蘇靖教授,把事情的原委跟他說明。」

  這是搬救兵。

  杜俊霖也就是娃娃臉師兄點點頭,扭頭就跑:「我馬上就去。」

  雲縱:「一年級,出兩個人去門衛一趟,就說今天學校來了貴客,無論之後誰來,都要好好核實身份,把程序走足了確認無誤,才能把人放進來。」

  這是拖延時間。

  「是!」

  有兩個一年級的學生從人群站了出來,小跑著消失在了樓道。

  雲縱:「岸昀,你跟格鬥系熟悉,去找兩個格鬥高手……不,還是三五個好了,要快!」

  大二岸昀:「明白。」

  ……

  和對面因為貴族被挾持而驚慌一片相反,帝綜這邊,雲縱一條又一條的指令流水似的發出,他冷靜的聲音像是夏日裡的一杯冰水,澆的大家腦子都冷靜下來。

  邏輯清晰,臨危不亂,利用一切可動用的資源。

  這才是帝綜最頂尖的指揮系高材生。

  雲縱看著剩下的幾個人,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你們跟我去看看。」

  指揮系,個人休息室。

  蘇靖躺在沙發上躺屍。

  作為一個指揮系的教授,體能原本就不是強項。

  他先是天不亮就去參加拉練,半路被緊急召回,從崖頂速降而下,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又是陪人吃飯於是陪人喝茶——

  這好不容易洗個澡,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之時,個人休息室的被人撞開。

  蘇靖認出這破門而入的人是誰:「杜俊霖?」

  杜俊霖拽著他的就往外衝:「教授,快去救人!」

  「救人?」蘇靖打了個哈欠,憋出一眶眼淚來,「救誰?」

  「您讓雲縱領去的小師妹,長頭髮,白白瘦瘦,長得挺好的那個……」

  楚笑。

  蘇靖徹底醒了。

  一路上,他一邊疾步匆匆的跟著杜俊霖,一邊聽著他詳細的解釋。

  才知道,原來在他洗澡打瞌睡這段時間裡,指揮系被帝指的人刷了手段,砸了場子。

  要不是楚笑在,他大一這一屆的指揮苗子說不定就廢了。

  想到這,他停了下來,冷笑一聲。

  然後,轉了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杜俊霖走了幾步,才返現身後的蘇教授沒有跟上來,連忙往後追了過去:「蘇教授,錯了錯了,不是這邊。」

  蘇靖:「沒錯,就是這邊。帝指的人不是要過來算帳嗎?我正好要把賬攤開跟他們算算!」

  杜俊霖:「那小師妹?」

  蘇靖半眯著眼睛,眸子都是冷意:「你去跟楚笑說,讓她下手輕點,別把人打死了,去規司那不好交代。」

  杜俊霖:「……」

  他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

  ——

  始作俑者楚笑,完全不知道自己掀起了怎麼樣的混亂。

  她單手將人壓到了一座就近的體育館內,找了間空了的訓練室,先將人扔了進去,跟著自己走進訓練室內。

  順手把大門反鎖,然後把玻璃門的窗簾全部拉上。

  轉身過來的時候,她脫掉上衣的白色外套,露出自己內搭的一件襯衫來。

  一抬眼,訓練室內所有的電子設備全部癱瘓。

  攝像頭發出了滴滴的警告聲,徹底罷工。

  貴族小青年往後退了兩步,臉上掛著的不以為然全然崩裂:「你是……」

  貴族等級有高低之分。

  兩個人的源力若是同時外放,能夠感知到對方的存在,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對方等級比自己低或者和自己相當,對方沒有能力隱藏自己的源力,所以被自己感知。

  另一種則是,對方等級比自己高,為了示警或者其他目的,特意外放源力讓自己感知到。

  眼前這人,是後者。

  而且他連對方的等級都猜不出來,對方最起碼比他高一個大階。

  這說明。

  對方就是把他打廢弄殘在這——

  進了規司都能安然無恙的出來。

  他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驚慌,走到門前,試圖去打開大門,無論怎麼用力,大門都緊閉著,沒有半點打開的意思。

  一時間,訓練室空曠的空間裡,只有大門來回拉扯震盪的聲音。

  「我的家鄉,處理這樣的事情,不服氣的時候,可以先挑上一輪。」

  上輩子。

  她剛空降到一線指揮部門,備受質疑,那些兵刺頭們,對於她插手訓練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不滿的。

  管理不服氣,訓練唱反調,執行命令消極怠工。

  處理起來也很簡單。

  打上一場。

  楚笑從角落裡拎去了一根木棍,掂了掂重量,扔向大門前的某人:「我知道你不服氣,我空手跟你打一場,我輸了我按你說的做,你輸了你由我處置。」

  貴族小青年:「……」

  大姐,你聽我解釋!

  他腦子的思緒還沒有轉完,手已經下意識接到了楚笑扔過來的木棍。

  楚笑:「來!」

  由於帝國科技水平發達,帝國對非作戰相關專業的學生,體能要求一般,格鬥只作為基礎訓練,並不計入必修考核。

  面對楚笑,訓練有限的貴族小青年手裡要是多一把電磁槍,說不定還能拼上一拼。

  但是一根木棍——

  那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第一回合。

  他按照學校的體術格式。

  剛擺了一個花架子,馬步不穩,被楚笑硬核般的快攻撂倒,齜牙咧嘴爬起來。

第二回合。

  他亂棍一氣,毫無章法,所掄之處,木棍破空有嘯聲起,乍一看非常唬人。

  楚笑退了幾步,等著對方掄累了,上前踹膝,握腕,拽臂,然後一套完整的後背摔。

  他吐了一口氣,將手上的木棍一扔,咳嗽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第三回合。

  他赤手空拳衝向楚笑。

  體能耗盡,動作遲緩,加上原本也沒有什麼格鬥技巧,仗著身高和體型優勢,才將楚笑逼退了半步。

  但是下一秒,再次被撂倒。

  這一次,他沒有從地上爬起來,胸口劇烈起伏著看著楚笑,咧著嘴唇,笑容裡居然帶著點悲涼的意味:「我輸了,你處置吧。」

  ……

  門外。

  此時圍了一堆人。

  分為三大塊。

  左邊是帝綜指揮系學生、格鬥系學生、相關教授工作人員,還有被雲縱派人請來的醫務室醫生。

  右邊是剛剛趕來的帝指的師生,七八個來砸場子的學生,三個急忙趕來救人的學校領導教授。

  而站在最中間的,是蘇靖和規司的工作人員。

  帝指的學校領導擠到中間來,對著規司的工作人員說:「裡面挾持貴族的女學生,是誰還需要開門才能驗證,不能帝綜的人說什麼是什麼,而且這時間這麼長過去了……」

  規司的工作人員笑了笑,他們又不是眼瞎,這體育館內,所有的監控攝像癱瘓,總不能是挨揍的那個幹的吧?

  不過對方有一點說得對。

  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如果時間耗下去,小姑娘年輕氣盛,下手不知輕重,真弄出人命出來,對誰都不好。

  他點了點頭,對身邊的副手說:「準備一下,強行突破大門。」

  「稍等一下。」

  到體育館就一直沉默著的蘇靖突然出了聲,他往前踏了幾步,走到訓練室大門前,伸出右手握住門把手,試探性的往右一轉。

  只聽「哢噠——」一聲,大門被緩緩推開。

  訓練室內,白色襯衣的年輕姑娘正坐在椅子上,坐姿標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像是在監督什麼。

  她的對面,一名穿著帝指校服的男青年貼著牆倒立著。

  他嘴角青紫,眼底的地方因為受到攻擊,紅腫出一個包塊來,擠壓著左臉和左眼都有些變形。

  此時,他眨著眼睛,似是在努力回想著什麼,聲音裡帶著猶豫:「第七條,自覺遵守本校校規,在他校時,應遵守他校校紀,公平競爭,誠實競技……」

  蘇靖一時沒有繃住,笑出聲來。

  他回過頭拍了拍隔壁校教授的肩膀,聲音裡滿是感慨:「貴校的校規,寫得不錯。」

  作弊後被發現後,不打不殺,教育你家學生背校規。

  這操作可還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2:36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六章

  回去的路上,蘇靖掃了後視鏡一眼,楚笑正低著頭看著學校分發的手冊,半天沒有翻一頁。

  他放緩聲音,打破了車內的沉默:「剛剛你走得早,背校規的那位閣下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你的人,就找到我這來,說讓我給你帶句話。」

  楚笑收回目光:「他不服氣?」

  「正好相反。」

  蘇靖笑了起來:「他說他叫陸明,今天要十分感謝你的訓導,以後的日子,還請你多多關照。」

  這是來抱大腿的。

  儲君祭典是諸神之戰,其他都是養料,等級不高的貴族若想明哲保身,或者趁機撈上一點好處,選擇依附高等級的貴族,是最常見的一種選擇。

  當然,也不排除對方的確是被楚笑折騰服氣了。

  楚笑聽完轉述的話後,有些哭笑不得:「看來背校規的效果不錯。」

  蘇靖附議:「可以進一步在學校發揚。」

  於是,犯錯誤就倒立背校規的習慣從指揮系開始,幾年內蔓延到整個帝綜。

  一直持續了近百年。

  路行車平穩的行駛到了楚笑住處門口。

  蘇靖下車繞到後車艙,先拿下了一個藍色的大號手提箱,裡面裝著校服、教材、一些印有校徽的學習生活用品,一般都是開學時去班級上領取的。

  楚笑是插班生,他順手領了過來,省的她明天再跑一趟。

  等他關上車艙門,回頭就看見楚笑立在大門的位置,半抬著頭,視線看著樓內亮著的燈光。

  昏暗的路燈下,從蘇靖的方向剛好看清她的側臉,發現她輕輕張了張嘴,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楚笑回過頭,接過蘇靖手裡的箱子,例行致謝:「謝謝蘇教授。」

  「這有什麼好謝的。」蘇靖立在車門前,露出一個長輩款的和善笑容,「要不是擔心你不自在,我可以天天接你上下學。」

  楚笑立在原地,光笑不說話。

  蘇靖看了看楚笑,再看了看裡面亮著燈,知道自己今天是沒有什麼八卦可以看的了,他打開車門:「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

  楚笑:「蘇教授,路上慢行。」

  臨走時,蘇靖動了動手腕,做了個帝國版再聯繫的手勢:「有什麼事情,記得聯繫我。」

  楚笑看著蘇教授的路行車消失在了眼前,臉上的深情慢慢變得複雜,她轉身走到大門前停下。

  伸手按門鈴。

  叮咚——

  過了一會兒,又按了一次。

  叮咚——

  這時,客廳的燈亮了。

  一個身穿灰色休閒服的男人推開門走了出來,他似是有些奇怪,在門口立了幾秒鐘,隔著鐵門跟楚笑對視了一眼。

  然後才穿過小院子,到了鐵門前替楚笑開了門:「沒帶鑰匙?」

  楚笑搖了搖頭:「我就是想試試。」

  至於試什麼,她並沒有說出來。

  楚笑一回到住處,就在臥室和客廳來回跑。

  她先是將臥室裡的被褥抱了下來,在沙發上鋪了一個床位,又將次臥的被褥也抱了下來,在沙發邊上的地板也鋪了一個床位。

  從始至終,邵先生都站在一旁,好幾次想搭一把手,都沒有搭上。

  楚笑鋪完床,坐在沙發上,用陳述的口氣對邵三說:「如果只是同處一個空間,你也沒必要每晚都坐著到天亮,以後每隔三天,我都在客廳多鋪個床,我們倆將就著睡一晚,邵先生覺得呢?」

  邵三深灰色的眸子倒映著夜燈,好一會兒他才半垂下眼簾,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謝謝。」

  第二天一大早,邵三連同他地上的鋪蓋一起消失了。

  楚笑叼著牙刷去次臥看了一眼,床上被褥整齊,鋪的連個褶皺都沒有。

  這位邵先生。

  內務整理,滿分。

  ——

  楚笑按照課程表準備好教材,連同校服一起,塞進了背包裡。

  然後換了身運動服,跑步去學校。

  學校離住處距離大約十幾公里,避開了一些浮島和懸浮螺旋路,再繞開一些車流人流彙聚的商業中心,路程大概增加到了二十公里左右。

  她估計了自己的體能,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

  跑步去學校是她在逐際城一直的習慣,一來多少能消耗下自己過度的體能,二來跑步的時候思維清晰,適合去思考一些晚上糾結不出來的事情。

  起初,羅啟元也陪她跑過幾日。

  他體能好,跑上個把小時綽綽有餘,就是規律早起難熬,沒有堅持多久就宣佈了放棄。

  這思緒一起,楚笑就無端的開始想念那個偏僻的而堅韌的城市,也不知道羅大少爺在學校有沒有闖禍,他和自己母親相處的如何,羅叔叔的傷有沒有好徹底……

  楚笑思緒紛雜,直到跑步跑了一半,她才慢慢的放空腦子,心無旁騖的享受起跑步。

  就在路程接近到四分之三的時候。

  楚笑發現了個跑友。

  穿著淡藍色的運動服,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年齡,遠遠的只能看出個子挺高,但是消瘦的厲害。

  一般的長跑愛好者,到多體型精瘦,很少有胖的,但是不是眼前這位男青年的瘦法,衣服就像是裹著他的骨架,迎著風空蕩蕩的擺動。

  楚笑追上對方的時候,下意識側過頭看了一眼,得到了對方一個友善的笑容。

  對方意外的長了一張舒服耐看的臉。

  沒有滿面病容眼底青黑,也沒有瘦到顴骨突出。

  她也回了個笑容。

  在上高架橋的時候,楚笑看了一眼橋下,剛剛偶遇的青年腳步輕浮,依舊低著頭,一步步跑著。

  他的身側,跟著一輛黑色的路行車,綴在幾百米開外,緩緩的跟著他前行。

  ——這是一個受家裡疼愛的孩子。

  到了學校,楚笑先到更衣室換好校服,然後去食堂吃早飯。

  她彷彿自帶了定位器,人剛一坐下,就從食堂外面呼啦啦的走進了一撥人,將她團團圍住。

  領頭的就是娃娃臉師兄杜俊霖,他看著傻站著的一群人,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腦子疼,知道明白他們只是過來致謝的,不知道還以為他們來打架的:「都站著幹什麼?去買早餐的買早餐,買飲料的買飲料,不買東西都給我坐下。」

  圍著的二三十號人,又齊刷刷的散開了。

  整個食堂的目光都被這一聚一散給吸引了過來。

  「昨天小師妹走得早,沒來得及當面道謝。」杜俊霖在楚笑對面坐下,「你走後,兩校的領導出動,規司也沒有離去就在一旁等著。這樣的場面下,他們很快就招了,說是高年級策劃,一年級負責實施,連申請這次學校交流的教授都被蒙在鼓裡,陸明——也就是背校訓的那位閣下,被規司訓斥了一番,寫了保證書就放回去了。」

  楚笑用小勺子攪著酸奶:「其他人被開除了吧?」

  「你知道了?」杜俊霖歎了口氣,「除了第六場那個非指揮專業的姑娘,其他人都被開除了。我們早上還在聊這事兒,帝指那邊來的幾個都是不錯的苗子,都以為寫個檢查,扣個學分,大不了再留一級……沒想到最後是開除這麼重的處罰。」

  重?

  楚笑喝了一大口酸奶。

  每一個前線指揮官,手裡掌控的都是別人的生命,這樣一群靠作弊就想贏得戰爭的人,失去了指揮官最基本的信念和操守。

  在前線,是要被槍斃的。

  她將酸奶杯子放下,用紙巾擦了擦嘴角,起身:「我一會兒還有課,先走了。」

  杜俊霖:「?????」

  一個早飯五分鐘就結束了?

  楚笑在上課前,先找了班級負責人。

  她在挑選學校的時候,就查閱過相關資料,知道帝綜的材料學專業十分優秀,其畢業生長期支撐著近一半的軍用材料研發主力。

  尤其是她這位班級負責人林易學林教授,五十幾歲,是業界赫赫有名的材料學大佬,每年經他手面試的新材料,都被各種論文花式讚美。

  不過真人很少露面。

  蘇教授昨天提過,林教授技能只點亮在了研究上了,班級負責人只不過是個掛名,日常事宜向來都是由助理教授管,他估計連班上的學生都認不全。

  即使做好了準備,楚笑也沒有想到,在辦公室外等了半個小時後,林教授去水房盛水的時候,路過她才想起外面有她這麼一個人等著。

  他端著個金屬容器,看向楚笑:「新轉來的學生是吧?」

  楚笑:「林教授。」

  林教授走進辦公室:「你去上課吧。」

  順手把門「啪」一聲摔上了。

  所以,十分鐘後,沒有經過任何人介紹,也沒有任何人把她引薦給同學,楚笑從後門進入,坐在材料學專業A班教室後面。

  同學似乎也早就適應了自己班級裡,被一聲不響塞進一個轉校/轉專業學生,並沒有多大反應。

  下課後有個矮個子男生跑過來,自我介紹說是班長,順便詢問了她的名字。

  然後跑到教室前面,提高了嗓門,試圖將自己的熱情帶給死氣沉沉的教室一些:「今天我們班轉來了一位新同學:楚笑,大家歡迎!」

  教室裡傳來了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在這種氛圍下,楚笑開始了她在帝綜第一天的課程。

  ——

  一連兩天,楚笑都被各種知識點塞滿。

  和普通學校不一樣,軍校的材料學專業更著重材料的戰爭作用,比如密度、耐熱度、延展性、防禦能力……側重點不同導致教材的迥異。

  楚笑只能去買了一套大一的教材,晚上自學大一相關內容,白天跟著課程學習大二的課程。

  不理解的知識點,她都用本子記下來,準備上網去找相關的材料或者教學視頻。

  班上其他的同學,也似乎深受課業折磨,個個面如菜色、眼底發黑,說話有氣無力,一副睡眠嚴重不足的樣子。

  這天最後一節課下課後,林教授第一次出現在了教室裡。

  他頂著一頭花白的頭髮,穿著皺巴巴的襯衫,踩著不一樣顏色的鞋子站在講臺上:「接到緊急通知,後天全校拉練。」

  林教授頓了頓,進入重點:「我佈置的論文不延遲,請充分規劃好時間。」

  教室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歎息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2:48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七章

  拉練是軍校教學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一般以專業為單位,一個系或者幾個系,相互組合搭配,不僅起到訓練作用,也能提高同伴間的配合。

  通常沒什麼規律,由相關班級負責人申請,或者由系主任商議後下發通知,半個月一次不嫌少,一個月三五次不嫌多。

  不過把材料系、軍史系、軍宣系……這樣的非作戰相關部門都帶上的全校大拉練,比較少見。

  就是這少見的一次,他們也是陪太子讀書。

  沒有人關心他們排第幾,就連他們自己都不在意。

  班長沈遇正對著一本《金屬材料延展性高階理論》爭分奪秒的寫論文,打字的空隙給轉校生科普完什麼是拉練,還不忘劃重點:「我們能安全回來就行了。」

  虛擬鍵盤上,手指無聲的上下敲動了著,光幕投射的屏幕上不斷的多出一行行的字來,思維瞬間沉入另外一個世界。

  直到沈遇口渴伸手去抓水杯,恰好被身側的人遞到手上,他手一抖差點把水打翻,才意識到自己忘記了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剛剛說到哪了?」

  他思路稍停,想起楚笑第一次參加拉練,不會整理行裝,將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拉練要求戴上單兵作戰的日常裝備,我們專業沒有作戰裝備,除了睡袋、個人乾糧、營養劑,救生包,你可以多帶兩套襪子和貼身衣物。顆粒鹽和顆粒糖也要準備一些,有重量的東西能少帶就少帶。」

  楚楚笑雖有自己的拉練習慣,卻也知道對方處於好意,自然的點了點頭:「明白。」

  「對了,還有空的袋子,結實耐磨的,大的小的,都帶上一兩個。」

  楚笑:「?」

  她還想再問,班長已經再次回到了論文的世界,將通往現實世界的大門關上了。

  晚上回到住處。

  楚笑先把客廳的床鋪上,然後回到主臥收拾自己個人行裝。

  她和正常學生所帶的東西大同小異,只是偏重有所不同,乾糧、能量補充沖劑、自帶過濾芯的水杯……一杯背包,半個背包是關於補充體能的,剩下的東西刪刪減減,夠用就行。

  至於裝備,楚笑帶了一把軍刀,還有件裝備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

  楚笑上了星網,找了一家位於帝城的武器定制工作室,把設計圖發了過去,備註加急。

  過了一會兒,楚笑的界面上彈起了對話框。

  【店主】:加急的時間不一樣,價格不一樣,不知道顧客想什麼時候收到貨物?

  【初二】:明天天黑前。

  店主的頭像暗了暗,像是下線去找人商議,過了一會兒,頭像重新點亮。

  【店主】:三倍加工錢,材料自付。

  【初二】:成交。

  楚笑忙完睡到沙發上,看了一眼地板上的地鋪,關了客廳的燈,

  這一夜邵三都沒有出現。

  出門前,她在紙條上留了言,說明了自己出門拉練,可能一周左右的時間都不會在家。

  這天上課照常。

  下午,楚笑收到了來自匿名地址的一件快遞。

  最後一件裝備到位。

  當晚,她夜宿學校宿舍。

  ——

  淩晨四點,夜色如墨。

  「鈴鈴鈴——」

  集合的鈴聲在眾人睡夢中響起,一時間,整片宿舍樓的燈此起彼伏亮起。一分鐘後,像是發了一場地震,匆忙的腳步聲踩踏在樓道上,整個樓房都似乎跟著一起震動了起來。

  楚笑第一時間醒來,迅速換好作訓服,背上個人行裝,將匕首和軍刀一個綁在大腿上,一個綁在腰間。

  她是特批的單人間,全樓都是一些助理教授、特殊學生混住,不分性別不分專業。

  所以相對人比較少,動靜也小上許多。

  楚笑從五樓一直跑到三樓,都空無一人。

  一直到了二樓道口,才看見一道人影,邁著兩條細長的腿狂奔著來,對方消瘦的有些撐不住作訓服,褲腿在他雙腿的跑動下打晃。

  他跟在楚笑身後,幾乎同一時間進入樓道,兩人一前一後的跑下了樓。

  樓下路燈明亮,楚笑看著有些眼熟的側臉,一時間沒有認出是誰來。

  一直到對方覺察到楚笑她的目光,一側過頭,下意識的沖她露出個笑臉來。

  楚笑總算認出來了。

  跑友。

  這兩日去學校的路上總能遇上他,對方體能一般耐力也一般,但是毅力很好,每天都是定時定點,出現在同一路段上。

  沒想到,還是跟自己一個學校。

  她禮貌的頷首。

  兩個人在前面的路口各自分開,像是跑向兩個完全不同人生軌跡。

  材料專業是陪太子讀書,典型拉練主力的陪襯綠葉,集合的地點比較偏僻。楚笑圍著操場找了一圈,才在最角落裡找到了自己的班級。

  但是出乎楚笑意外的是,在她到的時候,他們班的人行裝完整,衣著整齊,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剛剛路過格鬥系,不過只來了一半多人,不少人還是衣衫不整,到了才開始整理。

  班長正在挨個點名。

  「陳功宇。」

  「到!」

  「劉無缺。」

  「到!」

  ……

  楚笑按照自己的個子,排在了女生排的靠後方向。

  「許楠。」

  「到!」

  她左邊短髮戴眼鏡的女生喊到後,回過頭看見她入列,鬆了一口氣:「班長昨日讓我記得今天早上叫你,我沒在我們班的宿舍裡找到你,還以為你要遲到了。」

  「我住在B區。」

  「難怪。」

  A區和B區中間隔了不少路。

  楚笑看著班上幾乎全員到的陣仗:「是我來晚了。」

  「哪裡是你來晚了。」許楠笑了笑,往後退了半步,側著頭對楚笑小聲解釋,「我們昨晚七八點就睡了,今天兩三點鐘起的床,在宿舍寫論文呢,這集合鈴一響就跑——」

  右側一個小個子女生接過話茬,歎氣道:「是啊,我論文還有一段就寫完了,就差那麼一點。」

  楚笑臉上的笑意漸濃。

  她這群同學,這都拉練了,還關心論文呢。

  十分鐘後。

  哨聲再次響起。

  大部隊開拔。

  一台台大型運輸飛行器降落在地面,然後載滿學生,又一台台起飛,最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破空的風嘯聲短時間內掩蓋住了所有人的聲音。

  蘇靖送走指揮系的學生,正對著自己的助手安排這幾日的工作交接,接到通訊器,踏著匆匆的步子,走向主席臺前一台小型運輸飛行器前。

  負責組織貴族的副系長閔秀正來回踱步,垂直的黑色長髮散在胸前,被淩晨的風吹散也毫不在意,眼底透露出一絲著急。

  貴族的特殊能力,即使是拉練,也會和正常學生錯開。

  無論日常就讀於什麼專業,在拉練第一天,指揮系會負責組織他們先到決戰圈等著,露營、踏青、哪怕寫詩、聚會、採集動植物標本都行。

  玩上幾日後,外圍淘汰結果出現,獲勝的前八名進入決賽圈,才會輪到他們出手。

  蘇靖看了一眼飛行器內坐著的一排貴族少爺小姐,先微微頷首打過招呼,再走近閔秀,壓低了聲音:「閔系長,怎麼了?」

  閔秀:「那位閣下沒到。」

  蘇靖猛然回過頭,視線再次回到飛行器上,立刻就知道閔秀說的是誰:「楚笑?派人去找了嗎?」

  閔秀按著太陽穴:「宿舍派人去找了,也沒有人。」

  不僅宿舍,這小半個小時,他們連教室和圖書館都翻了一遍。

  因為蘇靖半路在規司截了個貴族回來,幾乎創造了帝綜這麼多年的貴族等級記錄。

  學校領導層連夜開會探討,都想看看有了這位的加入,帝綜的實力會不會有所提升,這才急急忙忙趕在聯賽前,組織了這麼一場拉練。

  沒想到拉練隊伍都走了,主角卻不見了。

  蘇靖:「你們通知楚笑了嗎?」

  閔秀:「我們是沒有,但是班級負責人應該……」

  蘇靖:「楚笑就讀於材料學專業,班級負責人是林易學。」

  閔秀:「……」

  閔秀捏著眉心,覺得頭更疼了。

  蘇靖看著空空蕩蕩的操場:「她上課這幾天,一節課都沒逃過,如果我猜的沒有錯,她應該跟著同班同學集合,一會兒要被送進拉練山區。」

  閔秀扭頭就走:「我去攔截。」

  只要留在飛行器裡不進山,到時候讓大型運輸飛行器送到決賽區,結果也是一樣的。

  蘇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

  材料系作為陪跑人員,一般都是第一個離開,找個比較安全的地方扔下。

  這個時間怕是已經到了。

  ——

  材料學專業的拉練氛圍和楚笑想像中的截然相反。

  他們沒有人害怕拉練,也沒有人關心名次評比,而是兩兩之間聊著天,說的不是知識難點,就是論文的瓶頸。

  只有班長沈遇操著一顆老媽子心,這裡檢查下男同學的靴子著裝,那裡檢查下女同學有沒有怕負重連吃的都沒有帶,還有些悄悄帶資料書想在路上些論文的,被他當場沒收。

  到楚笑這裡的時候,他目光落在楚笑大腿上的匕首,再移到她腰側的軍刀。目光閃了閃沒說話。

  而是繞到了她的右邊,從她背包側邊的帶子上抽出一把掛著的武器。

  說是武器,其實有些勉強。

  它的外形更像是花園裡種花用的小鏟子,半個手臂長短,比較奇特的是它可以折疊,鏟面一邊開刃,一邊帶著鋸齒,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麼來。

  他又給楚笑掛了回去,把繫著的繩子纏了幾道,順口問道:「這是什麼?」

  楚笑露出個笑來:「工兵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2:59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八章

  拉練每個學生身上,都帶有最基本的三樣東西,定位儀、求救儀,計分器。

  「殲滅」敵方一名得一分,己方「陣亡」一名減一分。

  以班級為單位,每個班級的基礎分為十分。

  歸零之後,全班淘汰

  如果陪練菜雞遇上拉練主力,十分,可能僅僅只需要一個照面。

  學校秉著人道主義原則,每年都會將宣傳系、材料系、軍史哲學系劃到了一塊。

  想著其他區域諸神之戰,這邊多多少少也能菜雞互啄一下。

  但是菜雞畢竟不是戰鬥雞。

  這三個系打過照面後,不是一言不合開打,而是各自派出代表進行誠懇的會談,共同制定了和平共處N項原則。

  軍史哲學系的學生以林場為辯場,每日組織辯論會,辨戰役,論得失,追溯歷史展望未來。

  宣傳系學生把山區當旅遊區,時時三五成群,踏踏青、采采風、寫寫歌、晚上組織篝火晚會文鬥舞鬥才藝鬥,樂趣無窮。

  而材料系則拎著個袋子,到處撿東西,撿石頭、撿枯枝、撿沙土、撿草汁、撿動物骨骼、撿稀有植物……逢山撿山,遇水摸石頭。

  一直到決賽前一天,三個系十幾個班,才會重新聚到一起,以抽籤的方式,決勝出哪個班級「擁有」三個系的總分進入下一輪。

  所以每一年,十幾隻菜雞中往往都會有一隻殺入八強。

  「去年抽到籤的宣傳系的大二班級。」許楠低捲著褲腿站在河裡,伸手在河裡扒拉著,對著岸上的楚笑八卦,「他們班女美女如雲,進了八強也沒見誰憐香惜玉,聽說可慘了。」

  靠抽籤進入八強的菜雞,對於其他七支隊伍而言,那就是「肥雞」一隻。

  誰都盯著,誰都能順手宰殺,日子自然不好過。

  楚笑也脫掉鞋襪,赤腳踩進水裡,學著同學許楠彎腰在河道的泥沙中抹著:「怎麼個慘法?」

  「往年被追著滿山跑已經夠折騰了,去年又是草地潛伏,又是泥地打滾,還被逼著跳進河裡當誘餌,在河裡凍了兩個多小時,回來全班倒了一大半。」許楠語氣裡有些憤憤不平,「太過分了!」

  楚笑:「戰場上,敵人可沒有那麼多道義可講。」

  「現在不是拉練麼——」許楠也知道軍校拉練等同於小戰場,語氣虛了大半,「反正今年大家都說了,如果哪個班抽籤進了八強,開場就『自殺』,省的他們年年都盯著我們。」

  楚笑沒再接話,從水裡掏出一塊黑色的石頭,在清水裡晃了晃,遞給許楠:「你看看這塊。」

  許楠接過楚笑遞來的石頭,將它舉到頭頂,對著恒星的光芒光細細打量,注意力完全被轉移。

  好一會兒,她將石頭遞回給楚笑,語氣裡帶著高興:「這是塊暗銀石呀,你以後可以拿來做密度測試輔助用。」

  「這石頭本來就是給你摸的。」

  楚笑接過雞蛋大小的暗銀石,將它扔進了許楠腰側繫著的袋子裡,沖她眨了眨眼睛:「我回去睡覺了,班長來了記得告訴我。」

  今天已經是拉練的第四天。

  材料專業的同學基本上人手一個袋子,滿山淘東西,只有楚笑一個人懶洋洋的,拎著袋子裝的不是材料,每次回來都是一袋子吃的。

  今天這裡掏窩鳥蛋煮雞蛋野菜湯,明天那裡逮些肉質鮮美的小動物,做露天燒烤,第三天不知道哪裡找到了一棵果樹,搖了半樹的果子下來,班上每個人都分了幾斤。

  她吃飽喝足,就找個空地睡覺。

  偏偏班長就是個愛操心的性格,總是覺得楚笑大白天睡覺浪費時光,逮住一次都會念叨一次。

  所以每次楚笑睡覺,都會東躲西藏,這「一逮一逃」成為材料專業拉練時的快樂源泉。

  許楠捂嘴笑:「好。」

  答應後,許楠又有些擔心起來,看著走到岸邊正在穿鞋子的楚笑:「你在班上上課都挺正常,這一進山總犯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

  楚笑穿上最後一隻鞋子,直起身體,沖著許楠一擺手,然後轉身朝著林子裡走去。

  夜幕緩緩降下。

  班長沈遇連問了幾個人,知道楚笑又躲地方睡覺了,便過去叫楚笑吃飯。

  他一手端著飯盒,一手拿著乾糧,半蹲在楚笑一側,也不說話,任由魚湯的香味在空氣裡飄散。

  楚笑睜開眼睛,看著蹲在她面前的班長:「……」

  沈遇喝了一口魚湯:「今天用編織袋抓了幾條魚,煮了幾鍋魚湯,肉質細嫩,魚湯鮮美,你要再睡下去,湯底都沒了。」

  楚笑有些好笑。

  班長自己還是半大孩子,難為他把自己她當幼兒園孩子哄。

  今晚篝火旁不僅有鮮美魚湯,還有宣傳系送來的巡迴歌舞表演。

  姑娘甜美的歌聲,小夥子慷鏘有力的舞蹈,觀眾打著節奏的鼓掌聲……一時間,像是舉行了一場小型聯歡會。

  生生把軍校拉練過成藝術學院的露營。

  夜深,篝火燃盡。

  眾人也漸漸倦怠,男生用泥土掩掉炭火,防止火星濺起引發火災,女生則在溪流裡刷完鍋具碗筷,又就著活水簡單洗漱一番。

  忙完後,大家圍在石壁下一個背風的角落裡,打開睡袋,各自安睡。

  半個小時後。

  所有人都沉睡進夢裡,楚笑從睡袋裡爬出來,悄無聲息的離開。

  她繞到眾人背靠著的石壁上,找了棵高度足夠的樹爬了上去,坐在強壯的樹杈上,背靠著樹幹,居高四望。

  三個系、十幾個班、大幾百人,除了放了幾個防獸警報器之外,這幾天居然沒有安排一個人值夜。

  她抽出匕首,在樹幹上劃下了第四刀。

  淩晨兩點多。

  一直半躺在樹幹上的楚笑突然直起了身體,她屏住呼吸,聽著夜風拂過樹林的「沙沙」中,幾隻鳥類受驚似的撲騰著飛起。

  再細聽,有時有時無的腳步聲夾雜著枯枝斷裂聲,從不遠處慢慢靠近。

  因為太過小聲,幾乎被淹沒在了風中。

  楚笑悄無聲息的從樹上下來,順著聲音的方向摸了去。

  ——

  李韜躲在灌木叢中,緩緩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緩慢的趴下,幾乎沒有發出多大的動靜。

  倒是他身邊同學于天浩一屁股坐在地上,壓著枯葉傳出一些響動也不在意。

  李韜壓低了嗓子:「小點聲。」

  「這可是郊遊三系的地盤。」於天浩有些不以為然,「我們在山頭蹲了一晚上,這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鬧了一夜才停止,你現在就是去他們營地挖坑,他們估計都發現不了。」

  李韜也知道於天浩說的是實話。

  誰不知道,這三系有聯盟的傳統,把每次全校大拉練都過成了郊遊,偏偏加起來還有個幾百分,讓人又眼紅又羨慕。

  只是他們投放的地點太過偏僻,三系獨佔一區,若是不出去,外面的人很難找到這。

  即使有個別班級誤打誤撞找到了他們,大部分也選擇遠遠繞開。

  郊遊三系就是再弱雞,也有十幾個班幾百人在這,一個班幾十個人真的衝進去,對方就是人手一塊石頭,自己也會全軍覆沒。

  當然,也不排除有像他們班這種。

  已經到達了淘汰邊緣,又恰好遇上這三系,便起了心思,看看能不能抓住十幾個落單的,把這一關先度過去。

  他們倆今晚過來,就是踩點的。

  「從我們這向下一百米,有一條溪流,材料專業幾個班的學生都是依著這條水源生活。」李韜掏出紙筆,在熒光筆微弱的光線下繪製著簡易地圖。

  於天浩挑眉:「你要下瀉藥?」

  「活水下瀉藥,你傻呀?」李韜翻了個白眼,收起紙筆,「我們先回去,天亮前帶十幾個人過來在河流邊上灌木叢裡埋伏,他們沒有統一作息時間,起床時間肯定不會相同,咱們下手乾淨些。早起的同學有一個算一個,撈夠了分就走。水聲大,真有什麼動靜也能遮掩住一些。」

  於天浩明白過來:「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兩人商議定後,稍作休息。

  又沿著來時的路,悄悄的退了回去。

  但是他們沒有察覺到的是,一道人影立在不遠處的樹幹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淩晨五點半。

  天剛濛濛亮,一群十三四個人順著山脊而下,在溪流旁的灌木叢旁停下。

  他們似乎早就商議好,十幾個人,兩兩一組,分為七組,沿著河岸線次第在灌木叢裡潛伏了起來。

  組內兩人中間隔著一米到三米,每組之間相隔十米,方便拉開「捕撈網」多撈幾條魚,也方便側邊支援。

  但是沒有人想到,曉色的霧氣中,有人跟著第七組,悄悄的潛入了灌木叢。

  灌木叢裡,楚笑翻身壓在潛伏者身上。

  一手扣在對方的脖子,在對方沒有出動靜時,一刀已經「紮進」對方的心臟位置,力度剛夠紮穿衣服,

  作訓服特製的計分器瞬間亮起,叢綠色轉為紅色,代表著被襲擊者的「陣亡」。

  楚笑對著「死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倒數第一位置的潛伏者身上下來,匍匐朝著倒數第二個潛伏者而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3:08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二十九章

  天色將亮未亮,山霧正濃。

  山澗溪流順著陡峭的石壁奔流而下,嘩啦啦的水流聲遮住了兩岸的響動。

  按照規定,「陣亡」的同學有扮演好死屍的義務。

  如果故意發出有暗示性的動作或者響動,影響到戰局有變,在場所有己方人員,都會被作「陣亡」下線處理。

  所以,被「暗殺」在灌木中的同學們,只能靜靜的在地上躺屍,眼睜睜的看著楚笑從自己身側消失,朝著和隊員的位置摸去。

  周圍依舊流水潺潺,沒有任何異響,「死屍」腦子裡只有兩個字。

  完了。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不過是想在郊遊三系中摸幾條小魚而已,卻成了別人的刀下的死魚。

  還是一刀斃命連蹦躂一下都沒有的那種。

  露宿營地。

  許楠起了個大早。

  她將個人物品收拾完,還把昨天大家落下的垃圾撿起來,能降解的就地掩埋,不能降解的用環保袋裝起來。

  正收拾著,她覺得自己眼前閃了閃,佩戴在胸前的計分器突然亮了起來,許楠低下頭,看著上面的數字12,有些奇怪。

  計分器平日裡大多隱藏,只有特意去查探會及時亮起,或者數字有變動時延遲亮起。

  這一大早,計分器壞了?

  她拍了拍計分器,又憑著印象,按了刷新鍵和複位鍵,折騰了半天數字也沒有恢復10。

  沈遇從睡袋裡爬起來,看見許楠半蹲在地上,低著頭跟計分器有仇似的使勁戳著,他有些奇怪,走到許楠的身邊:「許楠,你這一大早這麼大動靜,晨練?」

  許楠看了一眼班長,又繼續低下頭:「班長,我計分器好像壞了。」

  「我看看。」沈遇也跟著半蹲下去,看見上面的數字,笑了起來,「12?看來的確壞了。」

  他們系,常年保證十分不動搖。

  偶爾幾次八九分,那也是因為拉練的時候,有些同學走的太遠,用了求救器被拉回學校倒扣一兩分。

  許楠有些納悶:「昨晚還是好好的。」

  「沒事,回頭我報個錯,你先——」沈遇的話剛說到一半,就看見許楠的計分器上一跳變成了13。

  他下意識的看向自己佩戴在手腕上的計分器。

  13,沒錯。

  沈遇刷的一聲從地上站起來,走到角落裡,叫醒了一個男同學,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睡得一臉蒙逼,扒拉開他的睡袋,找到對方的計分器。

  數字正好從13跳到14。

  而且,這似乎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不少人被動靜吵醒,睡眼朦朧的從地上坐起來,相互打探了一遍。他們知道了事情的緣由後,都下意識的看向自己胸前的計分器。

  15、16……

  立在樹邊發呆的沈遇看著數字跳到了18,突然醒了過來。

  他掃了一眼營地裡被吵醒或者依舊還睡的人:「現在清點人數,看看誰不在營地裡。」

  角落裡一隻小手顫巍巍的伸了出來。

  沈遇側過頭看去,班級裡最內向的王曉茜吶吶開口:「楚笑……楚笑好像不在。」

  楚笑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天還沒亮透,她原本作息穩定睡到自然醒的同學,突然像是約好了一樣,都醒了過來。

  或半坐在睡袋裡穿外套,或站在外面找鞋子,少數幾個穿戴整齊的,正在角落的包裹堆裡翻找著方向儀和其他一些工具。

  他們似乎著急去哪,隨意拿了些東西,就跟著沈遇往外走。

  領頭的沈遇剛好和從濃霧中走出來的楚笑打了個照面,她半身被露水打濕,劉海半貼在額頭上,手裡握著把軍刀,像是剛從泥地裡滾過幾圈,衣服上褲子上全是泥土。

  沈遇:「楚笑,你去哪了?」

  「河邊。」楚笑隨口回答道,掃了一眼全班出動的陣仗,「出事了?」

  沈遇猶豫了一下,看著她一身狼狽的樣子,不知道怎麼回答:「倒是沒什麼事。」

  楚笑接過一旁女生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露水:「既然沒什麼事,我先睡覺了,做了什麼好吃的,記得喊我。」

  沈遇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剩下兩個字。

  「好的。」

  ——

  一連三天。

  沈遇都想問問楚笑,那天淩晨歸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只是過去了一夜,自己班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十幾分。

  但是楚笑完全沒有給他詢問的機會。

  白天,她大多數時間不是漫山遍野鼓搗吃的,就是到處找地方睡覺。

  而且受了之前幾天的影響,只要自己一靠近,她就像是能提前感知到,從睡夢中醒來,迅速轉換陣地。

  好不容易晚上篝火前,他能逮住對方聊聊天,從未有過交情的一些班級突然找上門來,以各種理由來串門,或者邀請自己班上的人過去串門。

  每時每刻,他身邊都圍著其他班級的人。

  那天學校回收「陣亡」學生時,負責運人的飛行器在河岸上停了很久,從灌木叢裡把一個個「死屍」扒拉出來,動靜太大,引得三系都來觀看。

  他們雖然不知道誰動的手,但是絕對知道了自己班上多了十幾個人頭分的事情,這才熱情洋溢的跑來拉關係。

  一來,防止半夜他們自己的營地被人摸了,還沒有地方求助。

  二來,他們話裡話外都在說,既然你們實力這麼強,要不不要抽籤了,八強名額你們當仁不讓喲——

  喲個毛線。

  誰吃飽了沒事幹,把自己送進屠宰場。

  再說,他們提前回校幾天,教授佈置的論文還有時間搶救一下,這要是八強賽回來,火葬場都預熱完畢了。

  沈遇心裡苦,看見來篝火晚會上來串門的就格外的暴躁。

  但是今天來的軍史哲學系同學,一個比一個脾氣好,來串門不僅自帶食物和乾柴,還主動替材料系這邊整理場地和東西。

  篝火點起來的時候,更是由班長主講,聲音磁性好聽:「……那是個水球,水域面積佔據百分之七十以上,卻奇異的沒有繁衍出海底文明和足夠強大的海洋艦隊,而是聚集在狹小的陸地上面。洛特家族的商船在降落在這海上時,還以為到了無主之地……」

  這是某個商業大亨靠殖民崛起,也是因為殖民而沒落的故事,通俗易懂卻引人入勝的,將眾人的思緒從首都星這邊的森林,引到了星系某個遙遠的角落。

  只有楚笑一個人知道,他在說地球的故事。

  她將自己烤在篝火上的魚翻了個面,順便撒了點香料和鹽,翻過一面繼續烤。

  恢復全部記憶後,她去過圖書館、去過星網、去過資料室……去自己能想到的任何地方,知道地球現在已經是個正經的三等靠上的文明。

  像是用了三百年,走完了別人一千年的路。

  多好。

  烤魚冒著屢屢香氣,楚笑收回烤魚的木棍,伸手稍微撕了點魚肉,放入口中。

  魚肉外焦裡嫩,鹹淡剛好。

  她正打算吃,感覺到有異樣的目光。

  一轉頭,就看見個熟臉青年獨自坐在角落的地方,周圍沒有任何人,像是被孤立,又像是自己故意躲避開人群。

  他此時正盯著她木棍上的魚,雖然表情和眼神都很隱晦,但是還是能看出其對食物的渴望。

  楚笑想了想,提著魚走到這位打過幾個照面的跑友身側坐下,伸手將魚遞給了他:「見者有份。」

  跑友小哥:「啊?」

  楚笑將手中串著魚的木棍塞到他手裡:「意思就是,這份給你的。」

  跑友小哥低著頭看了半晌魚,然後抬起頭對楚笑露出一個乾淨的笑容:「謝謝。」

  他學著楚笑的樣子,用手掰了一塊魚肉,放入口中。

  眉眼都舒展了許多。

  跑友小哥吃東西舉止非常有教養,就是坐在泥地裡徒手撕魚,也像是用餐刀進餐一樣。

  楚笑投餵完跑友,起身站了起來,準備去河邊洗漱。

  明天是決賽的最後一天。

  能存活到現在的隊伍,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今晚適合早睡。

  她剛站起來,沒走幾步,就被身後隨之站起來的小哥喊住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

  楚笑背對著身後人,一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

  拎起邊上自己的背包,一頭紮進了夜色中。

  ——

  第二天,一大早。

  沈遇就在營地裡舉行運氣篩選和運氣加持。

  所謂的運氣篩選,就是通過各種小遊戲,找出幾輪下來運氣最好的那個。

  而運氣加持,則是寄託於某種宗教信仰,做出類似於宗教儀式的動作或者口號,希望能夠增加運氣的活動

  簡單來說,日常封建迷信。

  而這日常封建迷信得出的結果是:楚笑。

  沈遇:「……」

  他握著手腕上的計分器,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三系抽籤地點定在山外的山頭。

  時間,中午。

  都說望山跑死馬,山裡的霧氣剛剛散盡,各班的抽籤小組就開始往集合的地點彙集。

  每個班允許帶三人,班長、抽籤人員、體能好的協助人員。

  鑒於前幾天有人摸到了溪邊,沈遇把僅有的幾個體能好的都留在了營地保護弱雞,只帶了楚笑,兩人順著南山而下,又沿著隔壁上山脊線向上攀登。

  作為愛操心的雞媽媽,一路上沈遇都下意識的回頭去看楚笑,只是不論他什麼時候回頭,楚笑都穩穩的跟在他身後。

  似乎連距離都沒有改變過。

  兩人簡裝出行,雖然出離得遠,卻不是最後一個到的。

  幾個小時後,兩人到達山頂的空地,上面已經聚集了二三十個人。

  沈遇領著楚笑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吃乾糧、喝水、休息。

  一個半小時後,最後一個抽籤代表隊,到達山頂。

  抽籤正式開始。

  拉練條件艱苦。

  用來抽籤的是燒烤用的鐵籤,一共十幾根,同等長短,負責主持的班級當著眾人的面,剪斷其中一根。

  然後把短籤混合在長籤之中,頭部對齊,用雙手抓住鐵籤掩蓋住其尾部,讓其他班級代表來抓。

  為保證公平,留下最後一根歸主持者。

  只聽站在最中央的主持者做好準備後,大聲道:「請各位抽籤代表。」

  楚笑和各個班級的抽籤代表一樣,從各自位置上站了起,朝著中間靠攏。

  沈遇卻突然從身後拽住了楚笑:「等等。」

  楚笑:「?」

  沈遇深吸一口氣:「我去好了。」

  楚笑看了一眼中央,這金屬的鐵籤在她這就是透明的。

  班上的人心心念念都是回去寫論文,交給她去抽籤,沒有任何變數,一會兒就能收拾東西準備回校了。

  她難得反問了一句:「班長,你確定?」

  沈遇:「我確定。」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3:36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章

  沈遇其實不是很確定。

  他只是想起那天清晨,楚笑從濃霧中走出來,一身狼狽,明明眉眼平和,卻還是掩飾不住她周身的銳利。

  那一瞬間。

  她立在營地裡,和周遭的同學們格格不入,反倒是跟這次拉練主基調無比契合。

  所以這次的籤不應該她去抽。

  那只有他自己上了。

  從外圍走到正中央不過幾十米,沈遇停下腳步的同時,也停止了思緒。

  這次是宣傳專業大山的一個班級主持,負責握籤的是一個長相端莊的妹子,她看著到齊的抽籤人員,重複了一遍抽籤規則:「抽籤不用排序,各位隨意。」

  一隻隻大小不同、胖瘦不一、膚色各異的手伸了出來,從妹子手上抽取鐵籤。

  性子利索的,秒選秒抽,看見長籤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沖著身後的親友團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然後有小小的歡呼聲所應和。

  性子慢的,盯著籤頭看了一會兒,找了一根順眼的抽取出來,發現自己不是短籤,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當然,也有盲選一派。

  閉上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憑著手感摸取了一支,聽到周圍的動靜才敢睜開眼睛。

  沈遇就是盲選一派。

  他閉著眼睛選好籤後,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抽出來,原本熱鬧的四周,頓時安靜下來了。

  沈遇心下一沉,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他手裡捏著的鐵籤,尾部剪斷了大約三分之一,切口泛著嶄新的金屬顏色。

  其他人雖然心裡開心,但是也不能明顯的表現在臉上,紛紛走到沈遇面前,給予真誠的「問候」。

  這個給了沈遇擁抱:「好運。」

  那個拍了拍沈遇肩膀:「辛苦。」

  ……

  也不知道哪個愣頭青,握住沈遇的手,歎了口氣:「節哀。」

  沈遇:「……」

  回去的路上。

  沈遇就像是一隻蔫了的老母雞,垂著頭,全程不說話。

  好幾次因為心不在焉,不是絆倒石頭就是踩空了步子,好在楚笑眼疾手快,趕在他摔下山之前,拽住他的衣服將他撈了回來。

  兩人趕回營地時,同學們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把行李碼成一堆,人圍坐成一圈,討論著論文的相關。

  看見沈遇和楚笑回來,去拿水的拿水,拿毛巾的拿毛巾。

  沈遇沒有去接同學遞過來的水,臉色發白:「你們怎麼先收拾起東西了——」

  「楚笑走之前讓我們收拾的,說她抽完籤,我們就可以回去了。」許楠回答後,自然而然接著問,「抽出來是哪個倒黴的班級呀?」

  沈遇看向一旁的楚笑。

  (ㄒoㄒ)

  ——

  八強對於一線戰鬥相關專業,那是份榮耀,多少班級為之心心念念,日夜準備。

  只是名額有限。

  或因為實力,或因為運氣,絕大多數班級都會沉沒在淘汰賽中。

  剩下來的班級,不是擁有頂尖的戰鬥力,就是擁有規格的智囊團,他們這種靠抽籤上去的班級,一選入就會淪為全校的笑談不說,還是其他七個班眼中的活靶。

  沈遇感覺自己即將領著一群小雞進屠宰場,整個人都自閉了。

  坐在運輸飛行器上,大家並沒有責怪沈遇,而是紛紛安慰他。

  男同學:

  「我們還沒有見過決賽場地呢,就當過去長見識了。」

  「聽說貴族全聚,還能有合作的機會。」

  女同學:

  「郊遊,這種天氣多玩幾天,越想越划算。」

  「決賽那天,肯定帥哥雲集,全校不說長得最帥,但是戰鬥力最強的肯定都在那了,班長我就是找不到男朋友回去,飽飽眼福也是不錯的,是?」

  就連最內向的王曉茜,也跑來跟沈遇說:「班長,我還有零食,你要吃嗎?」

  沈遇嚼著糖,最後還是被楚笑安慰住了。

  她往沈遇身邊一站,從他手裡順了一顆糖,一邊剝開糖紙一邊說:「許楠那天告訴我,如果我們進入決賽的話,可以一開場就選擇『自殺』。」

  沈遇低著頭想了想,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自殺雖說名聲不好聽一些。

  但是一來,他們這種靠抽籤強佔一個名額的班級,只要是進入八強賽,原本就是沒有什麼好名聲的;二來,比起名聲,實質上班上同學的身心健康更加重要一些。

  再說,論文說不定還能搶救下。

  想到這,沈遇終於打起來了一些精神,從座位上起身,去找班上其他同學商議。

  楚笑在位子上獨自坐了一會兒,感覺到飛行器在下降,看向窗邊。

  只見下面茫茫林海裡,依稀能看見一些帳篷,有小型飛行器從帳篷外圍飛出,上面的塗裝上帶有學校的校徽。

  這是八強臨時休整地。

  八天拉練結束,除了自己班這種把拉練過成旅遊的參賽班級之外,其他七個班級,都是經歷過一場殘酷艱苦的淘汰賽,為了追蹤和躲避,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都有。

  無論是體能還是意志,都消耗殆盡。

  所以學校就近安排了一個營地,讓八強班級做休整所用,看醫生的看醫生,睡覺的睡覺,順便補充裝備和食物。

  「……休整的時間為一天半,後天天亮出發去決賽區,這期間,你們有什麼要求可以跟我說。」

  臨時負責材料A班的中年男老師肖進介紹完之後,看了一眼站成幾排的同學,像是剛從學校裡出來一樣,個個臉色紅潤衣著乾淨,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了想補了一句:「你們雖然可以自由活動,但是不能夠跑太遠,早中晚各點名一次。」

  這點歷來只針對郊遊三系選出來的班級。

  其他班洗澡吃飯後,恨不得連廁所都不上,先睡個一天一夜,不存在到處亂跑這種事兒。

  一個個乖乖點頭。

  肖進鬆了口氣,果然如同其他老師所說,這三系出來的班級,雖然精力充沛但是大多乖巧安靜,很容易管教。

  肖進拍了拍手掌,進行休整的具體安排:「那你們按照名單,先找到自己的帳篷放東西,班長登記一下需要醫生的同學,不需要醫生的同學,可以去洗個澡,臨時沐浴間在東北角,食堂在東南側……」

  不得不說,有這樣一個事無巨細都安排清楚的老師,大家對八強賽的恐懼,似乎都淡了不少。

  於是按照安排各自散去。

  去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去看醫生的看醫生,去洗澡的洗澡。

  楚笑洗完澡,換上學校提供的衣服。

  她將髒了的作訓服用營地提供的塑料袋裝好,寫上自己名字班級,投到了髒衣回收蔞裡,回頭洗乾淨了會給他們送來。

  然後踩著塑料拖鞋,朝南走去

  食堂。

  這是一片空地,搭了幾個棚子,架了一排灶台,幾張長條廚房用桌。

  廚用桌上擺滿鍋碗瓢盆醬料香料,還有燒烤架、蒸鍋……七八個後廚工作人員正在往來忙碌著。

  楚笑剛走近,就有後廚人員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溫和的說:「這位同學,開飯時間還有一會兒,你待會兒再來。」

  楚笑:「好。」

  她嘴上說著,人卻沒有真的離開,而是稍稍走出了一些距離,找了個空的地方坐下。

  可能是那日灌木叢的「反殺」消耗了太多,也有可能是這幾天所攜帶的營養液耗盡,靠東一果子西一條魚的補充完全不夠。

  這兩天,她餓的腦子疼。

  沈遇找到楚笑時,她正坐在食堂前的草地上等吃的。

  「一會輪到咱們看醫生了,我一猜你就在這。」他伸手便把自己手中提著袋子遞給了楚笑,「你先墊墊肚子。」

  楚笑接過袋子,看了一眼袋中的三支濃縮營養液,挑了一支打開:「我不需要看醫生。」

  沈遇視線落在楚笑穿拖鞋的腳上。

  腳腕紅腫,腳背上都是淤青,腳趾頭無意識的蜷縮著。

  這僅僅是只是能看的地方,不能看得到的地方可能更多。

  沈遇伸手就去奪楚笑手中的袋子,奪完袋子,還去奪她手中的營養液。

  楚笑連忙往後仰,將營養液咽下肚:「去去去去,我去看醫生。」

  她就這麼敗在了三支營養液下。

  ——

  和食堂露天不同。

  醫療區在一個巨大的帳篷裡。

  就診的在裡面就診,下一個就診的,則在外面等待。

  楚笑和沈遇兩人趕到醫療區的時候,帳篷外站了不少人,細細一看有二三十人。

  其中自己班有三人,一個腹瀉,一個扭到從山上滾下摔了手,一個起了高燒。

  三人此時都站在隊伍最前方,回過頭正在和身後排隊的人說著什麼。

  沈遇見他們臉色難看,走向前去:「怎麼了?」

  「他們想先看病,所以想我們讓讓。」手腕受傷的人同學解釋,「但是我們人數少,三個人看完花不了多長時間,如果真讓他們,我們反而要等上兩三個小時。」

  急診有急診室,能來這裡的,都說明病情能夠緩上一緩。

  沒有誰非要讓誰。

  沈遇聽明白了,秉著溝通的原則,站在了三人前方,對過來溝通的幾人說:「畢竟是我們先來,讓就不讓了,我們一會兒儘量快一些,不耽誤大家時間。」

  來交涉的幾人面面相覷。

  他們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笑話,或搖頭,或露出一個笑來。

  「可能我說的有些委婉。」

  打頭的寸頭圓臉青年歎了口氣:「那我就直接一些,我們是拉練拼命時受的傷,而你們是遊玩時受的傷,在這樣一個營地的醫療部,你們有沒有資格進來就醫我不評價,但是至少是沒有資格排在我們前面的。你說是不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3:43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一章

  沈遇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他高中畢業,以專業第一被帝綜錄取,後又以優異成績,縱橫各種賽事考試,拿獎拿到手軟。

  這輩可能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被人懟到臉上諷刺過。

  可對方說的又是實情。

  沈遇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他個子原本就不高,這一露怯,被對面的氣勢壓的幾乎連頭都抬不起來。

  寸頭圓臉青年抬了抬眼:「行了,你們別堵著了,讓開。」

  他們也不是真的想欺負人。

  就是覺得自己經歷千辛萬苦,廢了半條命拿到的名額,對方躺著就進來了。

  這不遇到還好,一遇到難免有些火氣。

  當然也有些優越感和不屑。

  沈遇站在原地沒有動,以小身板擋在自家三個小雞崽前面,臉上的漲紅還沒有褪去,聲音卻堅定了下來:「既然是排隊就診,那麼就講先來後到……」

  他話還沒有說完。

  來交涉的幾個人又笑了起來。

  這一次的笑,是笑躺贏的材料A班不自量力沒有自知之明的意思,也幾分氣上頭反笑的意味。

  「行了,別跟他們廢話了。」其中一個身體壯碩的青年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就把沈遇給推開了,「我們先進去。」

  他語氣裡帶著煩躁,手上的力道也就沒有了控制。

  沒有防備之下,沈遇被對方推了個踉蹌,幾乎倒頭就要栽倒身後的泥地裡,只覺得腰後有一隻手穩穩撐住,才險險站住了。

  沈遇看向身側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心突然定了下來:「楚笑。」

  楚笑往左側跨了兩步,攔在了雙方中間,對身後自己班傷員說:「你們先進去。」

  沈遇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拉了拉楚笑的手臂:「算了,我們讓他們先看病。」

  楚笑沒有說話,眸子幽黑,看不出什麼情緒。

  沈遇放開手,走到一旁,將拉肚子幾乎虛脫的同學從地上架起來:「有事喊我。」

  眼看沈遇就要領著三個傷兵進了帳篷,過來交涉的幾人有種被耍的感覺。

  寸頭圓臉青年皺著眉,伸手就要去拽人:「你們——」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自己手臂一疼,膝蓋一軟,整個人突然天旋地轉。

  下一秒。

  自己後腦勺著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碰!」

  寸頭圓臉青年疼的眉毛打結,半晌沒能站起來。

  同班同學:「……」

  雖說副班長身上有傷,體能也消耗殆盡,但是被矮一個頭的姑娘給秒了——

  等等,剛剛發生了什麼?

  秒了????

  楚笑收回腿,拖鞋因為力道不知道飛到哪去,她一腳踩著拖鞋,一腳赤腳踩在地上,什麼話也沒有說。

  這邊,眾人被楚笑秒殺出場給鎮住,一個班二十幾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敢再向前。

  而那邊,指揮系大三A班剛剛踏入,就看見一隻拖鞋從人群中飛了出來。

  「喲——」隔著老遠,杜俊霖就認出了正中央動手的是誰,一張娃娃臉露出笑容,「小師妹!」

  雲縱知道好友看熱鬧不嫌事大,沒有搭理杜俊霖,繼續往前走。

  杜俊霖跟在雲縱身後,一副八卦的口吻:「那一邊,是機甲系?」

  見雲縱不回答,便自顧自的說。

  「他們這是見對方沒人,想要插隊。」

  「呦呦呦,還不服氣呢,以多欺負少誒,雲縱,你說我們要不要上去幫幫小師妹?」

  雲縱走到拖鞋前停下,彎腰撿起了拖鞋,拍了拍上面的浮土,終於開了口:「我倒是更好奇,楚師妹不是應該在決賽圈踏青旅遊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我怎麼知道。」杜俊霖翻了個白眼:「你不如自己去問。」

  「好主意。」

  雲縱說完,拿著拖鞋,快步的朝著人群走去。

  杜俊霖:「……」

  在這等著他呢。

  雲縱在各種各樣的異樣的目光中,穿過人群,領著指揮系一堆人走到楚笑面前。

  他的視線落在她沒穿鞋的一隻腳上。

  ——上面有長途跋涉後的血泡,還有打架才能留下的青紫和紅腫。

  他什麼話沒有說,半蹲下來,要給她穿鞋。

  被楚笑往後一步給避開了。

  雲縱也沒有堅持,起身問到:「楚師妹,你先進去看醫生,這裡交給我。」

  楚笑還記得這位帶她逛學校的師兄,接過鞋子自己穿上:「皮外傷,沒事。」

  雲縱回過頭,看著外面圍著一圈的機甲系學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你們這是要插隊?」

  寸頭圓臉青年剛被人攙扶起來,臉色難看的厲害:「我們趕時間……」

  後來的杜俊霖抱著手臂:「正巧,我們時間有些緊,也學貴班插個隊節省下時間,各位讓一讓?」

  雲縱推了推眼鏡,沒有說話。

  寸頭圓臉青年聽到這臉立刻青了,帝綜的學生,誰不認識指揮系雲縱?

  大二休學一年,參與了前線戰爭,是受過傷、立了軍功回來的人。

  去年聯賽一舉替學校連下三分,使得帝綜在貴族嚴重弱勢的情況下,還緊緊咬著前面兩所學校的比分,才輸的沒有那麼難看。

  雲縱所帶領的指揮班,能進入八強十分正常。

  這要是其他什麼東西,讓也就讓了。可是現在八強休整期,病重都在急診,來到這就診還被插隊,那就不是多等兩個小時的事情。

  他要是退了,他們機甲系回去都在指揮系那抬不起頭來。

  杜俊霖嗤笑:「怎麼,剛還看到你們理直氣壯想插隊呢?輪到你們自己,就憋屈了?」

  寸頭圓臉青年的臉色像是打翻了顏料盤,一時間精彩的厲害。

  雲縱抬起眼睛,淡淡的看了機甲系學生一眼:「杜俊霖。」

  杜俊霖:「在。」

  「我們去排隊。」

  「好好好——」杜俊霖吐了吐舌頭,轉頭又對楚笑露出一個笑來,「小師妹,回頭有空一起吃飯~」

  杜俊霖跟著雲縱往外走,幾步快走跟上了雲縱,壓低了聲音:「怎麼不問了?」

  不是剛剛說要問問小師妹為什麼會在這嗎?

  雲縱:「你看她腳上的傷。」

  杜俊霖下意識回過頭看了一眼,明白過來:「小師妹參加了拉練呀……」

  雲縱表情未變:「我們要改變原有的計劃了。」

  杜俊霖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

  八強賽原本是要和貴族互為合作,他們第一計劃就是爭取到和楚笑合作。

  只是楚笑壓根沒在貴族陣營待著,她自己跑拉這來,還跟著材料班進了決賽。

  這正主都不在。

  計劃當然要改變。

  ——

  楚笑的腿擦了些傷藥,就更光明正大穿著雙拖鞋。

  沈遇等高燒的同學退燒後,從帳篷裡出來,找了一圈終於在食堂找到了楚笑。

  她正坐在角落裡,桌上擺著一大盤的肉和主食,整個人的都似乎沉浸在進食的愉悅中。

  沈遇拿了餐盤,給自己隨意打了點肉和沙拉,坐到楚笑對面:「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你的腳怎麼樣?」

  他送同學後再回到醫療帳篷,楚笑已經處理好上身上的傷,正在問醫生拿藥。

  「沒事。」楚笑,「他們呢?」

  「醫生說田璐的高燒,是因為病毒感染,現在還算及時,再燒幾個小時就不好說了。我剛走的時候,她已經開始退燒,明天如果不再反復,可能就沒大事。葛德宇的手臂也接上了,醫生說他傷的很重,一直忍到現在沒喊疼……」

  他說著說著聲音堵:「要不是我去抽籤,他們可能都回到正規醫院救治了。」

  楚笑啃著一塊排骨,點頭。

  沈遇:「……」

  按照正常劇本,不是該安慰安慰他嗎?

  楚笑把自己排骨盤子擺在沈遇面前:「你要不要嘗嘗這個,味道不錯。」

  沈遇伸手抓了一個,咬了一口,味道是不錯。

  楚笑又遞上去一過去一杯飲料:「這個味道也行。」

  沈遇喝了一口,咋把咂嘴:「怎麼味道有些苦?」

  楚笑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樹莓老了,樹莓汁泛苦。」

  於是正常的悲情吐槽突然被打斷。

  兩人喝起飲料啃起排骨來。

  一個小時後,楚笑將昏昏沉沉的沈遇送回帳篷,囑咐他同帳篷的同學不要擔心,睡一覺天亮就好了。

  這操心的雞媽媽性格,昨晚已經自責到整夜翻來覆去睡不了覺。

  今天又被人懟上臉,怕是心理更不舒服。

  所以,她給飲料加了料。

  她因為值夜的關係,日夜顛倒,原本問醫要來助眠的藥物,是打算自己晚上睡覺用的。

  這下勻出去了一半給班長,也不知自己晚上能不能睡著。

  結果,一夜無夢到天亮。

  楚笑難得在睡袋裡賴了會兒床,剛起床穿好衣服,就聽見外面有匆匆的腳步聲跑來。

  嘴裡喊著:「不好了。」

  「班長!」

  楚笑掀開帳篷簾子,就見許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衝到沈遇的帳篷前,剛好和穿著短袖,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的沈遇裝了個正著。

  許楠喘著氣:「我剛剛去拿早點,路過了臨時告示欄……告示欄……」

  沈遇聲音非常有安撫力:「你先順順氣,慢慢說。」

  「告示欄上貼了個公告,上面列了幾條臨時增加的規則。」許楠大大的喘了口氣,氣息終於穩定了下來,「第一條就是不准參賽班級『自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3:49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二章

  「自殺」這種情況,在往年的八強賽中也經常出現。

  多是隊伍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不想被敵方「活捉」,維護自己的榮譽所用。

  少數的,比如旅遊三系,為了擺脫被戲耍或者挾持的境地,也出現過集體「自殺」的情形。

  這就跟旅遊三系靠抽籤能進八強一樣,原本就是比賽默許的部分,今年怎麼就突然禁止了?

  沈遇昨天一夜好夢,回血了不少,乍一聽到這一消息,雖然臉色難看,卻還算正常:「有說為什麼突然增加規則嗎?」

  許楠仔細回想了一下:「說是為了更好的維護比賽的公平公正……」

  這種官方辭令,相當於沒有說。

  沈遇轉身疾步回到帳篷,拿了件外套,邊穿上邊往外走:「我去問問。」

  雞媽媽去找學校詢問情況。

  弱雞們則你喊我我叫他,半自發的組織在了一塊,在帳篷外的空地外圍成了一個圈。

  「楚笑,你腿有傷,你坐這。」許楠將帳篷裡一小箱子搬出來,扶著楚笑往外走,來到箱子前坐下。

  於是,原本想待在角落裡當背景的楚笑,被許楠給拉到了最中心的c位。

  許楠安置好楚笑後,直起身子,掃了一圈眾人:「今天把大家叫出來,是想背著班長我們開個會——關於進入八強後的態度問題。我起個頭,抽籤這件事只是單純運氣問題,跟班長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八強賽無論過程如何,我們都不能抱怨抽籤這件事。」

  「我同意。」中間紮著倆麻花辮的秦曉蓓舉起了手,「不僅不能抱怨抽籤這件事,之後遇到什麼困難,儘量都少抱怨。」

  宋北:「我也同意,班長整天為我們操心這操心那,又不欠我們的。」

  「我同意。」

  ……

  一隻隻手舉了起來,最後滿滿的一圈人,只有坐著的楚笑沒有舉手。

  她半低著頭,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楠用手臂撞了撞楚笑:「楚笑?」

  楚笑回過神來,學著其他同學舉起手:「我同意。」

  「很好,全票通過。」許楠擊掌兩聲,「注意在班長面前保密,散會。」

  為了防止沈遇回來的時候撞上,大家來得快散的也快,不一會帳篷前就空蕩蕩的,只剩下搬箱子的許楠,和一旁穿著拖鞋有些發呆的楚笑。」

  許楠從帳篷裡出來,楚笑依舊立在原地:「該吃飯了,在想些什麼呢?」

  楚笑抬起頭,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談論今天早上吃什麼:「我在想,你們後天回去的話,寫論文還來得及嗎?」

  許楠:「啊?」

  楚笑沒有解釋,轉過身:「食堂開飯了是嗎?我去吃早飯了。」

  ——

  沈遇找學校相關負責的老師詢問了一圈,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

  大多是「為了競賽公平」「保證每個學生的權益」這樣的場面話。

  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沈遇即使再自閉,也沒有選擇龜縮起來,而是帶著材料班,進行了裝備添置。

  除了不能攜帶的食物,各種武器、防護裝備、求生設備……其他隊伍有的,沈遇挑挑揀揀,只要在規則允許範圍內,都給班上的人每個人選了一套體能能夠適應的。

  只有楚笑的裝備是自己選的。

  次日,比賽照常開始。

  每個班剔除了不能出戰的傷員,其他人都以班級為單位,在恒星剛剛躍出地面時,便踏上了貼有各自班級名字的飛行器。

  作為臨時負責老師,肖進也跟著材料A班上了飛行器,給同學強調了安全注意事項後,也給他們說了些中肯的建議。

  「你們都知道,進入決賽區,首先要進行的一項,是和貴族互選。到時候心不要太貪,不要只盯著等級高的貴族看,邀請貴族的時候,態度要誠懇一些,拿出誠意來……」

  肖進的所有建議都圍繞著一個「誠」字。

  沈遇和一干同學聽的認真,默默在腦子裡記下,許楠更是拿了小本子記下。

  然後一路上都在跟沈遇商量著邀請貴族時的「臺詞」,修到第三遍的時候,飛行器終於到了決賽區。

  機甲系和格鬥系都是雙名額出線,戰艦駕駛系有一個名額,地理系統系有一個名額,指揮系占了一個名額,剩下一個名額是躺贏的材料系。

  八強幾乎在同時進入場地。

  這是一座天然的山谷草場,四周高山林立。

  飛行器的推進器噴出的氣浪,使得草地隨風伏倒,映射著陽光,像是掀起的一層又一層的綠色海浪。

  各個班級從飛行器上下來,在前方的空地上,擺出閱兵陣型,並列在草場之上。

  他們的面前,正對著的是早就在原地等著的人。

  站在一側的是各個院系的領導,和各個班級的教授、助理教授、班級負責人。

  而站在正中間的,則是這一次決賽的核心角色——貴族。

  帝綜全校共五十多名貴族,扣除生病的、請假的、源力等級低到只能勉強點亮原石的,還有各種原因沒有來的,剩下的盡數都在這。共計二十七人。

  他們穿著同樣的作訓服,但是氣質很特殊。

  僅僅是站著,就能讓人感覺到他們生活優越,出身良好,笑容和表情都維持在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幅度。

  和對面的八強學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所有的人站定。

  指揮系教授蘇靖作為學校代表,例行宣佈了一下規則。

  「今年的規則和往年相差無幾,每個班級必須攜帶特製定位發射器,不得遺棄、不得損壞、不得技術性改造。」

  「只有貴族可以進行己方信號的屏蔽。」

  「貴族之間信號之戰,沒有規則,沒有束縛。」

  「每個班級可以邀請三到五名貴族。」

  「積分規則如下:」

  「基礎分五十分,敵方每個貴族「陣亡」計五分,敵方每個普通學生「陣亡」計一分。」

  「找到發射器位置並到達百米之內,而沒有被對方發現,加十分,十米之內沒有被發現,二十分。」

  「繳獲發射器,計五十分,對方直接出局。」

  楚笑聽完有些驚訝。

  規則裡一切積分獲取途徑,都在圍繞著「尋找發射器的位置」、「干擾發射器的信號發佈」、「靠近發射器」、「消滅發射器」進行。

  眾所周知,帝國宿敵賽維聯盟,其戰鬥指揮就像是人形發射器,操控著機甲戰艦和蟲族征戰宇宙。

  如果把發射器=賽維聯盟戰鬥指揮,那麼帝綜的八強決賽,其實是在模擬實戰。

  貴族就成了勝負的最核心一環。

  果然,當蘇教授開始宣佈,可以正式邀請貴族後,其他班級的代表,就如同群蜂一樣,朝著對面貴族湧去。

  沈遇帶著許楠和另外兩個班幹部,落後了一步,也小跑著跟了上去。

  八強班級,只有一個班級沒動。

  指揮A班。

  沒有人接受材料班的邀請,而指揮班則是沒有發出邀請。

  二十七個貴族。

  有二十個人分佈在了其他六個班。

  眼看邀請時間就要結束。

  剩下的七個人,目光都落在了雲縱身上。

  一旁的杜俊霖居然舉起了右手:「教授,我們班有個問題想問。」

  蘇靖:「你說。」

  「我們可以放棄邀請嗎?」

  蘇靖和後方的學校領導教授討論了幾句,再回過頭:「規則上,可以。」

  杜俊霖咧嘴一笑:「那我們選擇放棄。」

  他身旁的雲縱推了推眼鏡。

  ——

  地形險峻、溫度極端、毒蟲野獸威脅巨大……決賽圈的環境比淘汰賽要惡劣的多。

  八個班級,在決賽圈隨機選擇八個地點投下。

  材料班運氣不不好,落在了山頂,四周都沒有水源。

  楚笑原本以為,沒有邀請到任何一個貴族,無論是班長沈遇還是班上其他同學,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沮喪。

  沒想到,情況剛好相反,所有人露出最多的表情就是笑。

  被超重的武器壓的脊樑都直不起來,臉上是笑的。

  體力不支從山坡上滾下來,被人找到,眼眶都紅了,臉上還是笑著的。

  因為不能生火,吃著生魚片高蛋白蟲子,吐的稀裡嘩啦,漱口之後,臉上依舊笑著。

  ……

  楚笑還記得,上輩子,有個頂尖的物理專家,一直要堅持跟他們一起去行軍。

  他的申請被上級給拒絕了。

  對方覺得她好說話,跑來據理力爭:「我若是現在不跟上你們,要是到了危急時刻,國家需要我上戰場怎麼辦?」

  楚笑手裡夾著一根煙,側著頭看著他:「要您這樣科學人才上戰場,除非我們一線全戰死。」

  她說完又笑了笑:「如果我們一線都犧牲了,那您訓練不訓練有什麼區別呢?」

  他們的生命,應該燃燒在工作室和實驗室中。

  而不是為了趕上在結局當炮灰,浪費無意義的時間。

  「大家就到這。」

  楚笑從包上抽出工兵鏟,打開折疊杆,插入泥土之中,「今天在這紮營。」

  沈遇嘴唇發白,拖著兩條沉重的腿,從隊伍的正中間,走向楚笑:「現在才下午三點……」

  從下午開始,領隊的位置不知不覺就由楚笑擔任了。

  她走過的路,都意外的穩當,再也沒有因為山路濕滑陡峭,導致有人摔倒受傷。

  所以她說紮營,整個班級才會跟著停了下來,坐下的坐下,卸包拿東西的拿東西。

  「已經下午三點了。」

  楚笑用工兵鏟的開刃一面當砍刀用,劈開中間礙事的一株灌木叢後,把工兵鏟收了起來:「你們在這紮營等我,我出去一趟,爭取早點回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3:59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三章

  小雞崽中,突然有一隻要離家出走。

  沈遇第一反應就是:「不行,你一個人離開隊伍,太危險了——」

  一旁的許楠嘟囔了一句:「是楚笑離開,我們更危險。」

  別的班不知道,他們自己班還能不明白麼,那天清晨,楚笑從河邊回來,帶著一身的霧氣,也帶來了十幾分。

  一人頭一分。

  沈遇:「……」

  這個時候,是你說實話的時候麼?

  楚笑沒管倆人間的官司,進行走之前的囑咐環節:「只要天黑,你們就要安排值夜,別一個人耗著,上半夜下半夜輪著來。把傷員圍在中間,他們意識模糊,反應力差,真出什麼事情可能喊都來不及。」

  山裡毒蟲野獸多,防獸器並不是萬無一失。

  不過,這次和上次不同,班上所有人裝備加起來,足夠和一山的野獸戰個三五回合。

  太過擔心實屬沒必要。

  許楠翻找出她的小本子,準備一字不拉的記下:「還有呢?」

  楚笑視線落在許楠腰上的口袋:「還有就是,你上午挖的東西,能不能送我一些?」

  都到這份上了,她這班同學,還不忘到處搜羅東西。

  「安眠果核?」許楠解下腰上繫著的笑口袋,「它的成分只能助眠,可無法讓人昏迷。」

  安眠果是帝國一種相對無副作用的安眠食物,提煉出的濃縮果汁,只需要滴入日常的飲料中,在睡前喝下就能夠有效治療失眠。

  其果核堅硬,可以用於一些硬度測試中。

  當然,如果用炭火將其慢慢點燃,其煙霧有使人睡眠加沉的效果。

  楚笑收起了袋子:「助眠就夠了。」

  目送著楚笑離開後,班上最內向的姑娘王曉茜破天荒的,第一個開了口:「我們……是不是拖累了楚笑。」

  班上剩下的三十幾個人,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

  ——

  機甲系大三A班。

  全班三十八人,連同貴族四十一人,半天下來,沒有一個人掉隊。

  機甲系的學生體能素質過硬,野外求生能力強,蟲子、生肉、各種樹皮草根,逮住什麼吃什麼,樹汁獸血照喝。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們隊伍裡有三個貴族。

  貴族的體能訓練原本就不如他們,加上他們的生活養尊處優習慣了,對一些重口味的食物還無法適應。

  見到就已經吐了,別說開吃。

  班長張晨曦在休整的時候,走到角落處,站在圓臉寸頭的青年身側,遞給他半瓶苦藤汁:「魏塘,我出去一趟找點吃的,遠遠地兒生個火烤些肉就回來,也順便找找有沒有水源。」

  生火製作熟食還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明火留下的炭火,如果量足夠的話,可以撐到貴族用到比賽結束那天。

  雖然野外明火很容易引起別人注意。

  可是今天是落地的第一天,各個班級大多和他們一樣,得先著手處理後勤問題。

  他繞的遠一些,真發現也沒暴露班級所在地。

  魏塘接過苦藤汁,並沒有喝,抹了一把寸頭:「你什麼時候回來?」

  張晨曦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一下午三點多,天黑之前,我就回來,我不在的時候,你注意周圍的警戒。」

  魏塘鄭重點頭:「我明白。」

  在張晨曦帶了四個人走後,魏塘並沒有閑著,安排另外一隊六人,去周圍去附近找找有沒有什麼能夠採摘的野果子。

  但是一直到了天黑,這十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魏塘沒有多想,落地第一天,要是真的有隊伍排除萬難,沿著信號找上來,那也得是順著跟蹤器找到他們這。

  一個衝鋒下來,他們基本就交代在這了。

  根本不用去撈那幾條去摘果子的小蝦。

  他再次找了五個人:「班長那邊耗費的時間可能要長些,我們先不用管,你們去找找摘果子的那一邊,說不得是東西太多,沒能及時帶回來,你們也好去搭一把手。」

  五個人沒有半分磨蹭,很爽快的出發。

  而這一次,到了夜裡九點,依舊沒有人能回來。

  淘汰賽每個人身上還背個計分器,是生是死,第二天分數清算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出來。

  決賽不比淘汰賽。

  它是按照實戰的模擬制定規則,不在視線之內的人,就是真的死去,他們除非見到了「屍體」,否則只能到比賽結束才知道,自己的同學「是生是死。」

  三個貴族,兩男一女。

  雖然性格和他們有些不合群,但是都算比較容易溝通,其中等級最高的一人,披著作訓服走到他面前:「沒回來的人,不去找了嗎?」

  魏塘搖了搖頭:「我現在只有二十個人,不能再分散了,閣下你們早些休息。」

  對方笑了笑:「你還是早點休息,今晚我輪前半夜。」

  為防止其他隊伍發現,發射器需要二十四小時屏蔽信號。

  即使休息時間,三個貴族也需要輪流對信號進行屏蔽。

  而機甲A班普通學生夜裡的值班,兩人一組,兩班倒。

  魏塘自己排在了下半夜,縱使心裡焦急萬分,卻也只能強迫自己先睡下,等下半夜起來交班。

  等他迷迷糊糊在夜裡醒來的時候,擺在營地角落裡的照明所用的夜光球依舊閃著微弱的光。

  他只覺得頭腦昏沉沉的,很長時間,才從夢裡掙扎著徹底醒過來。

  魏塘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皺起眉來。

  夜裡兩點。

  卻沒有人叫他換班。

  他心下一驚,連忙摸到手邊的照明設備,在臨時營地上掃了一圈。

  其他所有人都在。

  只有輪班的貴族和值夜的兩人不見了。

  魏塘後脊背發涼,冷汗頓時順著臉頰淌了下來,他抹了一把臉,迅速叫醒了還睡著的人:「醒醒!快醒醒!」

  夢中被驚醒的人,反應比平時都慢了兩拍,他們好一會兒才明白了情況。

  他們被人找到了,營地被摸卻沒有人發現(-20分)、損失貴族一名(-5分)、損失值守人員兩名(-2分)、睡在角落裡的同學兩名(-2分)。

  這半夜,他們損失了29分。

  加上還沒有回來的16人,他們可能損失的分數,已經累計到了45分。

  每個班的基礎分為50分。

  0分出局。

  不能在這待著了!

  「大家快點收拾東西,他們應該是幾個打探的人員先摸到了這,現在肯定是叫人去了。」魏塘迅速穿好衣服,將睡袋折疊起來,「我們馬上就離開這。」

  所有人都動作了起來,到處都是收拾東西的聲音。

  機甲系畢竟訓練有素,大半夜收拾東西也沒有人抱怨,雖然哈欠連天,手腳卻沒有慢下來。

  在最短的時間裡,收拾完東西,跟著魏塘匆匆撤離。

  在山裡夜行軍,不僅僅是光線的問題。

  濃霧、露水、毒蟲野獸……更重要的是夜色下對未知的恐懼。

  山路狹窄,只能允許一到兩人通行。

  隨著地形的深入,僅剩二十人的隊伍,被拉成一條長蛇。

  若是當初曾在指揮訓練室目睹過帝綜和帝指那一場對抗的人,就知道,沿著山路撤退的決策有多失誤。

  幸運的是,阻擊他們的只有一人。

  不幸的是,阻擊他們的是楚笑。

  淩晨三點半。

  急行了約一個多小時的眾人,已經到了疲憊的臨界點,盧玉因為體能稍差,漸漸落後在了隊伍的尾端。

  在他身後,還有兩人,一個是體能跟他差不多的張沛,另一個則是平時話不多負責殿後的俞付林。

  張沛平日裡話有些多,這時也沒改性格,即使睏得一臉懵逼,也不忘吐槽:「我去,有石頭——」

  「這麼大霧,是上演《霧中人》嗎?」

  「哎哎哎,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盧玉順手回頭撈了一把摔倒的張沛,兩個重新追上隊伍的時候,他特意回頭看了一眼:「俞付林呢?」

  張沛:「老早就不在了,應該是去前面了,之前副班長不是說要兩個好手嗎?」

  「嗯。」盧玉看了一眼前方,隱約看著側邊的一道身影,的確是像俞付林,「沒有人殿後,你小心點。」

  張沛有些不以為然:「沒事,現在最安全了,你看著霧靄濃的,我緊跟著你都怕丟了,他們追不上來。」

  盧玉拉了拉包帶:「我倒是佩服他們,這麼快找到我們,怕是破了八強賽的記錄了。」

  張沛知道盧玉說的是實話,突然沉默下來。

  盧玉以為對方心情不好,也沒怎麼在意。

  只是十分鐘過去後,他還沒有聽到張沛的聲音,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來。

  他下意識的回過頭去。

  只見身後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糟了!

  這是丟了?

  還是被人……

  盧玉正打算喊人,眼前突然一道黑色身影躥出,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手用匕首紮穿了他的作訓服。

  來人將他拖進了濃霧之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隊伍越行越遠。

  ——

  連著丟了三個人,才被其他人發現。

  隊伍只剩下了十七人。

  魏塘像是踩在了一處沼澤之中,等反應過來,泥已過腰,瀕臨死亡。

  現在扣分是48分。

  還有最後2分。

  魏塘將所有的好手都圍在了隊伍的四周,自己殿後,確保最後這一段路不能再有人「犧牲」。

  只是有些人體力的確跟不上。

  慢慢的有人落在了隊伍後面。

  這次落後的是一個妹子,一米七的身高,身形偏瘦,魏塘理所應當的以為,這是跟著夜行了兩個多小時的貴族妹子。

  「閣下,若是體力不支,我找個人來背你。」

  對方背對著他搖了搖頭:「不用。」

  粗重的喘息聲,將聲音特質稀釋了大半,魏塘沒有聽出不對勁來:「閣下如果有需要,就直接跟我說。」

  貴族小姐的體能畢竟不比正規的機甲系學生。

  果然,前方的人步伐越來越沉重,腳程也慢了下來,漸漸的和前方隊伍拉開了十幾米有餘。

  魏塘綴在她身後,警戒的打量了著四周的情況,正打算再勸說幾句,前面的人突然動起了手。

  魏塘對著黑洞洞的槍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閣下?」

  昏暗的照明設備下,對方抬起頭,露出一張陌生卻又眼熟的臉:「我勸你別出聲。」

  魏塘看著她手裡的槍,選擇了沉默。

  等著人群消失在了叢林的濃霧中,楚笑才輕聲開口:「你們剛剛清點人數的時候,把我算進去了。」

  也就是說這一路上他們丟的不是三個人,而是四個。

  他們離淘汰只剩下最後1分。

  眼看自己要成為最後1分的魏塘繃著臉,臉色蒼白:「你想怎麼樣?」

  楚笑:「我想請你幫個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4:18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四章

  清晨,濃霧漸散,獸鳴啼相互應和,一派和諧。

  山谷低凹處,蜿蜒一條河流。

  河灘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著。

  走在前面的人,是個一米八幾的青年,寸頭圓臉,雙手被繩子綁住,拖拉著步子,原本就黝黑臉色十分不好看。

  而繩子的另一頭,握在一個姑娘手中。

  一米七左右的個子,身形偏瘦,小號的作訓服穿在她身上還有點空。

  她捲著袖子,衣服上都是泥漬,踩著不緩不慢的步子,有種和年紀不符的穩重和英氣。

  魏塘想了一路,都都沒有想明白自己整整一個班,還有三個貴族加持,最後怎麼栽在一個姑娘手上。

  是的,他承認這姑娘單兵格鬥厲害。

  之前在醫療區前,他就曾經領教過她的身手,雖然回頭他也找了不少藉口,那時體能耗盡也沒有防備。

  可平心而論,當場被秒殺——

  就是格鬥系,恐怕也找不到她這個水準的。

  但是,這是個團體決賽,單兵格鬥能力並不能決定太多東西。

  八強賽向來隨機投放,彼此之間相隔有一定距離。

  她是怎麼在第一時間找到自己這邊的?

  他黑著臉,就這麼憋了一路。

  走到了山腳的時候,到底沒忍住,問出了口:「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們班並沒有邀請到貴族,那你是怎麼這麼快找到我的?」

  哪怕是第二天到,自己這邊也不會這麼鬆懈。

  不會先是派了兩撥人散著出去,後面天黑未歸還沒有心生警戒,又送出去一波,硬生生把戰鬥力折損在後勤上。

  魏塘自己問歸問,卻沒有期望對方能夠回答。

  沒有想到楚笑認真的想了想,回答道:「你之前錯認我的時候,叫我什麼?」

  魏塘回憶了一下,脫口而出:「閣下?」

  他話說出了口,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低下頭,笑出聲:「難怪。」

  大多數隊伍為了配合貴族的體能,不僅行軍速度慢下來,還需要考慮後勤補給和溫度適應,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

  可這位,自己集合了貴族、偵查、戰鬥力,三位於一體。

  趁著第一天他們防備最薄弱,找上門來,先處理掉外出分散的人,然後等待時機,在睡夢中偷襲。

  最後利用他們的恐慌,對大部隊進行一步步蠶食。

  一個人團滅他們一班。

  還是個貴族。

  魏塘受到的打擊不小,剩下的路程中,他表情都有些自閉,就連腳步似乎都沉重了不少。

  楚笑也不管他,跟放牛似的拉著繩子,任由他自己走,只有方向錯的時候才會拉拉繩子。

  然後牛自動會轉向,一臉自閉的換了一個方向。

  這牛一直放到了自家營地前,卻怎麼也不肯走了。

  魏塘想了一路,覺得楚笑定是對插隊那天懷恨在心,所以才會單單扣下自己,把自己拉到材料班的營地。

  也是,當著班上的人「斬殺」他,肯定特別解恨。

  他腦子裡裝著不少英雄事蹟,聽著不遠處的說話聲音,脖子一梗:「你還是在這殺了我。」

  楚笑表情沒有變化:「你們班,你打算不管了?」

  魏塘一臉士可殺不可辱:「左右都是死,你不如在這殺了我。」

  楚笑垂眸,扯了扯繩子,由放牛改為牽牛:「我沒有虐待俘虜的習慣。」

  她身體看著單薄,力氣卻出了大的出奇,扯著一百七八十斤的魏塘踉蹌著往前幾步,不得不跟著往前走。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坐下的時候,前面的人像是後背長眼睛似的,淡淡的拋下一句話。

  「你要是敢坐下,我就把你扛過去。」

  被拽著往前走的魏塘:「……」

  (ㄒoㄒ)

  第一個發現楚笑回來的是班長沈遇。

  他見楚笑徹夜未歸,擔心的幾乎一夜沒合眼,天沒有亮就從睡袋裡爬出來。

  天色濛濛亮,霧氣籠罩住了大部分的森林。

  沈遇站在營地最高點往下看,視野能見度只有幾十米,到處都被霧海所籠罩,什麼都看不見。

  他不死心的圍著營地晃蕩了一圈後,回到營地時,全班已經醒了大半。

  有披著衣服的,有坐在睡袋中的,有抱著青澀的果子卡擦卡擦啃著的……清一色都眼巴巴的看著他。

  沈遇知道他們不敢出去找,怕給楚笑添麻煩。

  卻又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估計也是一晚上沒怎麼睡,這才因為丁點大的動靜都醒了過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露水,語氣有些頹:「別看了,沒回來。」

  一群人臉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些失望的表情。

  宋北揉了揉胖胖的肚子,語氣帶著擔憂:「不會出什麼事?」

  「不會。」沈遇眼底青黑,聲音篤定,也不知道是說給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她身手那麼好……就是淘汰了,也不會出事的。」

  在材料班眼中,淘汰不算出事。

  許楠的短髮已經長了不少,她問隔壁女同學借了根皮筋,把頭髮紮了起來。

  收拾完自己後,她開始收拾東西。

  從睡袋到衣服,從水杯到筆記本,然後就是各種生活用品……在大家都安靜的情況下,她收拾東西的動作突兀而顯眼。

  沈遇按著太陽穴,往常不覺得,這一拉練,班上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脾氣。

  他一夜未睡,有些頭疼:「許楠,你這是?」

  許楠將最後一瓶藥物塞進了背包的側袋中,撩了一下垂下來的劉海:「楚笑走的時候不是跟我們說過嗎?如果她晚上沒有回來,讓我們今天天一亮收拾東西準備出發。我手腳慢,先收拾著。」

  大家也想起了這一段,紛紛起身。

  「對對對,她還說我們先走,她會跟上來。」

  「我手腳也不看,我也起來,先把東西收拾好。」

  「咱們撿撿,一些重的東西咱們就別帶了。」

  ……

  沈遇的東西是昨天睡前就收拾好了的,他看著眾人亂七八糟的收起東西來,自己站在正中央剛好礙事兒,便找了個角落的地方站著。

  也順便給同學站崗放風。

  這一抬頭,就看見濃霧中踏出一道人影來。

  不對!

  是兩道。

  很快,其他人也發現了踏著晨霧歸來的楚笑。

  「是楚笑!」

  「回來了回來了!」

  當然也發現了跟在正主身後的人,雙手被繫,垮著肩膀,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

  「誒?楚笑身後牽著的是誰呀?」

  魏塘出生二十多年來,第一次享受到了保護動物的待遇,他在各種驚喜聲中被拽進了材料班的營地,一群人就呼啦啦的圍了上來,張著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看著他。

  不得不說,材料班雖然戰鬥力不行,可是教養好。

  看著他一個俘虜,既沒有動手也沒有動口,全都安安靜靜的圍觀著,可是眼底的八卦卻藏不住。

  魏塘被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看向一旁站著看熱鬧的楚笑,有些崩潰:「閣下、大姐、師妹……您到底想幹什麼?」

  楚笑啃著不知道誰塞給她的果子,口齒不清地說:「這次比賽,臨時增加了一條規定,你知道?」

  其實這一次八強賽前,學校臨時增加了好幾條規則,都是些亂七八糟無關緊要的。

  比如不能夠攜帶什麼制式的武器。

  比如不能穿特殊加持過的服裝。

  又比如不能攜帶一二三四七八種帶有興奮劑成分的藥物。

  魏塘想了一圈,最後將思緒定格在其中一條上:「所有參賽班級,不允許『自殺』?」

  楚笑點頭:「是不允許『自殺』,但是沒規定不能『他殺』。」

  她空著的一隻手從大腿上抽出匕首,將魏塘的繩子割斷,順手將匕首交給了他:「拜託了。」

  於是,帝綜成立以來,八強賽中,第一次發生了佔有絕對優勢的一方上趕著把人頭送出去的事情。

  還是特別趕時間那種。

  弄清楚魏塘是來『殺人』的,而不是什麼需要處置的交戰俘虜,材料班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在沒有人組織的情況下,自覺的排起了長隊。

  「同學,瞄準點紮心臟。」

  沈遇排在第一個,見魏塘手正在抖著,不忘指導:「別手抖再紮一次。」

  魏塘低頭看著因為長時間被捆不活血才發抖的手:「……」

  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手,隊長班長沈遇一刀斃「命」。

  「我皮糙肉厚,你隨意紮,就是別浪費時間。」

  這是班級體重擔當宋北。

  許楠倒是沒什麼要求,只是在「死」完後鬆了口氣,轉頭對一旁的同學說:「也不知道學校『收屍』的隊伍什麼時候過來,我論文還差兩小節才能收尾,也不知道來得及來不及……」

  ……

  魏塘每多「殺」一人,表情便麻木了一分。

  一直輪到排在最後一個的楚笑,魏塘的臉上才重新有了表情,一臉複雜的「手刃仇人」。

  幾乎同一時間。

  半空中閃過一道紫色的信號彈。

  八強賽中,每個班對應一種顏色,只要有班級淘汰,就會出現相應顏色的信號彈。

  魏塘抬著頭看著信號彈在空中劃出弧形的軌跡,有些憋屈的問身邊人:「既然是送分,你隨意撈一個來也好,直接找一個也好,又簡單又便捷。何必繞這麼一大圈,又是夜襲,又是摸上營地,最後還跟著我們跑了兩個小時,費盡周折,『殺』了我那麼多同學。」

  楚笑正在用工兵鏟挖坑,將吃剩下的果核埋了進去,她沒有回答魏塘,而是反問道:「昨晚,你們『犧牲』了多少人?」

  魏塘低頭算了算:「25。」

  楚笑埋好坑,踩了踩泥土:「前兩天你們插隊,一共多少人?」

  這個是他經手登記的,根本不用算,也是25個。

  魏塘反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讓你欠!

  讓你插隊!

  ——

  二十公里外,指揮系A班。

  雲縱抬頭看著空中的紫色信號彈,半晌沉默不語。

  「今年不是不能『自殺』嗎?不應該呀——」他身邊的杜俊霖吐掉嘴裡的草根,「有楚師妹在,材料班再怎麼弱,也能扛上幾天?」

  雲縱摘下眼鏡,用鏡布擦了擦上面的霧氣:「就是因為有她在,才會在短時間內順利的退出。」

  杜俊霖也明白過來。

  這不允許『自殺』可沒不允許『他殺』,隨便去哪個營地撈一個人就行了。

  這一來一回。

  怕是破了八強賽最早找到敵方的記錄了。

  他想到這,有些蛋疼:「那咱們怎麼辦?」

  比賽前他們想得好。

  楚師妹那邊缺保護傘,自己這邊希望和楚師妹合作,兩方一會師,強強聯手。

  現在好了,這還沒找到楚師妹呢,她已經乾脆利索選擇了退出。

  雲縱重新戴上眼鏡,老神在在,轉身甩下一句話:「執行C計劃。」

  杜俊霖:「……」

  C計劃。

  俗稱跑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8:04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五章

  監控中心。

  蘇靖一個人站在角落裡,半低著頭,雙肩抖動著,笑聲剛從喉嚨口裡升起,就被他硬生生壓下。

  詭異的笑聲,如同機甲壞了的發動機,「赫赫、赫赫」的在空氣裡回蕩。

  笑夠了,他換上一張正常的臉來,重新回到監視器前。

  所有參賽班級,都有迷你機器人全程監控,天上類飛蟲機器人,地上爬蟲類機器人,水裡游魚形狀機器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不僅是影像,就連聲音也能錄的一清二楚。

  自然看清楚了楚笑是如何一個人找到機甲A班,怎麼收拾分散出去的人員,最後是如何摸到對方的營地。

  她如同自然下最優秀的捕獵肉食動物,驅趕食草動物在恐慌中不斷的狂奔。

  漫長的耐力戰中,她依靠著優秀的個人單兵素質,將落後的人一個個蠶食掉。

  而這麼一場打破紀錄的完美個人表演秀。

  追根究底。

  居然是因為對方插隊。

  機甲系的系長四十來歲,虎背熊腰,正坐在椅子上,一張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臉色。

  聽完蘇靖的笑聲,他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出聲:「這孩子也太能記仇了——」

  「楚同學要是真記仇,能白送你們系那麼多分?。」

  隔壁指揮系的副系長閔秀看的透徹,轉過頭看著同事,笑容有些玩味:「我看,這更像是出手教育了一下。」

  還是順手那種。

  夜裡突襲,壓著追了兩三個小時就收手,出手乾脆利索。

  一來沒有耍著對方玩,二來也沒有故意傷人。

  「咳咳——」蘇靖清了清嗓子,眼底的笑意卻還是隱藏不住,「看來,機甲系的文明教育,還有待加強呀。」

  這句話,惹得監控室內圍觀的一圈教授領導都笑了起來。

  至於楚笑是不是第一個淘汰,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想看的,他們都看到了。

  ——

  楚笑剛下飛行器,就被同學塞了不少東西。

  大多是出發前收繳的行李裡帶的,有吃的、有喝的、還有乾淨的外套和毛巾。

  許楠掏出了一袋藥物,挑挑揀揀,把跟外傷有關的挑選出來,然後找出了紙筆,怎麼使用用量是多少都細心的寫好,貼在了藥物包裝盒上。

  這麼一耗就落在了後面。

  末了還仔細叮囑了一遍:「這些你先湊合著,撿能用的用。」

  楚笑單手提著背包,勾著唇笑:「你論文——」

  「對對對,我的論文,我先回教室一趟。」許楠一拍自己的腦袋,往學校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轉過身來,「有些傷是夜裡才會發作,你要是哪裡不舒服,記得去看醫生。」

  楚笑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現在十點三十七分。」

  「啊啊啊——」許楠抓了一把短髮,拔腿就跑,嘴裡念念有詞,「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楚笑目送所有的同學離開,轉身往學校外走去。

  她是個轉校生。

  教授佈置的論文,並沒有她的份。

  叫了輛出租的飛行器,楚笑回到住處。

  小小的庭院依舊生機盎然,花朵鮮豔盆栽蔥郁,像是一直有人持續的打理。

  她推開屋門,家具地板纖塵不染。

  空氣清新,並沒有沒有長時間封閉產生的氣味。

  楚笑走到客廳,之前她留的紙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工藝精美的茶壺。

  她用手碰了碰茶壺,手指觸碰到了適宜的熱度。

  將背包放在腳邊,楚笑找了個坐坐下,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花茶。

  怡人的花香撲面而來。

  連著喝了大半壺花茶,楚笑才覺得身體叫囂著缺水的狀態緩和了一些,起身去冰箱找吃的。

  冰箱透明的門上,規律的貼著幾張紙條。

  內容簡單,字體耐看。

  【一層熟食,肉食需要加熱十分鐘以上,蔬菜五分鐘,濃湯和奶製品三分鐘。】

  【二層甜品,即食,可在等待時間先填肚子。】

  【三層飲料,四個甜度,從左到右遞進。】

  【四層生鮮蔬菜。】

  楚笑看著沒有跟寫說明書似的,任何特別措辭語氣的字條,腦子裡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臉。

  帶著笑。

  卻是滿眼的疲倦。

  她打開冰箱的門,先將一層肉食拿到廚房裡加熱,等待的時間裡,從二層拿了倆掌心大的小蛋糕,兩口吃掉一個,再三四口吃掉另一個。

  肉食大多以優質的肉排為主。

  肉質鮮美多汁,楚笑連吃了兩塊才停下進餐的速度,最後一塊小口小口的吃完。

  飯後例行一支營養液。

  吃飽喝足,楚笑回到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將滿身塵土都洗乾淨後,頂著一頭胡亂擦過的半乾頭髮,打著哈欠回到屋子裡補眠。

  這一次,她從中午睡到了夜深。

  聽見樓下院子裡傳來的動靜,楚笑從夢中醒了過來。

  她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聽見亂七八糟的腳步聲,也聽見各種東西撞翻的聲音。

  這是,喝酒了?

  她起身披了件外套,下了二樓,站在一樓的樓梯口看去。

  客廳的大燈關著,只有一盞熱能感應的壁燈還亮著,橘黃色的燈光投下一層暖暖的光線。

  男人坐在餐桌上,一聲深藍色的禮服皺巴巴的貼在自己身上,領口半開,內搭的襯衣上都是深色的酒漬。

  他手端著茶壺,似乎是想給自己到一杯水,只是手因為酒精的影響,在不斷的顫抖著。

  從壺口傾瀉而下的水柱在杯口來回的遊走,有一大半都灑在了桌面上。

  他倒空了茶壺,抖了幾下茶壺,才明白是真的沒有茶水了。

  這才端起只有小半杯的茶,半仰著頭,一口悶了下去。

  楚笑先走到廚房,從冰箱裡開了一瓶低甜度的飲料,走到客廳的餐桌前放著,推到了邵先生的面前。

  邵三目光落在飲料瓶上,任何順著落在她握瓶子的手上,眼底掙扎出幾分清醒來,抬頭正好對上楚笑平和的目光。

  他突然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被他猛然的動作倒推了出去,「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邵三按著太陽穴,滿身酒氣:「抱歉,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楚笑沒有接這個話茬,她看對方還能站著,說話也沒有大舌頭,放下飲料:「你先去洗個澡,我上樓去拿被子。」

  一樓有個衛生間,在地下室出口,估計原來的設計就是訓練後所用。

  次臥的被子原本就是疊好的,楚笑抱著兩床被子,還能空出一隻手,帶一件邵三在櫃子裡落下的舊T恤。

  只不過當她剛走出次臥的房門時,就聽見樓下大門「哢噠」一聲關上了。

  楚笑原地站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歎了口氣。

  她空著手走到客廳,邵先生果然已經離開了。

  走之前,他還把椅子扶了起來,連同桌上的灑掉的茶水也一同擦了乾淨。

  楚笑在桌底蹲下,在桌底撿起一張請帖來。

  這是一張打印的制式請帖。

  在帝國,這種沒有備註所邀請的客人的請帖,多是主人怕客人有其他人要攜帶,多附送了幾張。

  或者臨時遇到有些不重要的顧客,隨手就遞上了的。

  之後的幾天,楚笑一直都待在家裡自學。

  作為八強賽的參賽班級,大二材料A班可以休整到奪冠班級出現,但是學校其他班級和圖書館都正常。

  負責班級的助理教授群發了信息,她可以選擇跟同學一樣,在學校自學或者寫論文,也可以選擇在家自學。

  楚笑落後同學有些多,大部分課程需要在星網上補,所以一連五天都留在了家裡。

  這五天,邵先生夜裡回來了三次。

  三次無一例外都喝醉了。

  其中兩次,他雖然喝醉了,卻似乎還留有一些理智。

  到了門口不吵不鬧,就那麼靠著鐵門坐著,隔著門縫靜靜的看著院子。

  然後垂著頭睡了過去。

  天亮前醒過來,自行離去。

  而今天,邵先生似乎已經喝到意識都模糊了,步履踉蹌,走路搖搖晃晃。

  他走到大門前坐下後,卻又站了起來。

  憑著本能打開了院門,穿過院子,推開大門,踏進了客廳。

  倒頭就睡。

  楚笑聽著客廳突然安靜下來,刷完一個知識點,退出光腦,端著空杯子下了樓。

  某人正以五體投地式,趴在客廳地毯之上,臉色發紅,胸膛微微起伏,原本就長得好看的臉多了幾分柔和。

  變得更加好看了。

  楚笑將杯子放在桌子上,半蹲下來,伸手戳了戳他的臉,就是手感差了點,可能需要再養胖一些。

  她一手提起對方的領子,一手抄起對方手臂,將邵先生從地上架了起來,準備往旁邊的沙發上倒騰。

  醉鬼睜開朦朧的眼睛,卻沒有什麼焦距,在身體下降的過程中,下意識的往前撈了一把。

  把楚笑抱了個滿懷。

  人的本能反應總會在某些時候突然顯現出來。

  楚笑下迅速的抓住對方的手臂,移步,側身,過肩摔。

  「碰!」

  某人撞上了椅子,再次五體投地。

  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是睡了過去,還是昏了過去。

  楚笑沉默了下來。

  愧疚的情緒佔據了不少腦容積。

  她把人再次扶到沙發上睡好,蓋上毯子。

  醉鬼翻了個身,原本壓在身下的外套口袋露了出來,幾張請帖呼啦啦的從口袋裡滑落,散落在了地上。

  都是制式的請帖。

  楚笑掃了一眼,有喜宴有酒宴甚至有慶功宴,時間間隔很小,幾乎是一天一場。

  最早的一場是明天。

  她似是想起什麼,將請帖重新塞回邵先生的衣服中,關上客廳的大燈,靠著壁燈微弱的光走出大門。

  在大門外的信箱裡,楚笑拿出一疊邀請函和請帖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8:10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六章

  作為一個新貴。

  楚笑會定時收到由規司轉交過來的邀請函。

  大多是業界名流和貴族世家,或試探、或討好、或懷著各種目的投來橄欖枝。

  只不過楚笑剛轉校過來,知識點拉下太多,除了拉練外出的十幾天,其他讓時間都在自學補習。

  實在沒什麼時間去湊熱鬧。

  所以規司送請帖歸送請帖,她可能很長時間也想不到去郵箱看看,這半個月的請帖居然塞了半個信箱。

  楚笑邊拿著一堆各色的請帖、信件、邀請函回屋子,邊對著昏暗的路燈翻找著,終於在一大疊中,翻找出了和邵先生兜裡相對應的,關於明天的一張。

  尊敬的閣下:

  小兒楊弘自小聰慧,如今長成,不僅生的英俊帥氣,而且性格穩重,舉止有禮,不喜歡張揚。

  只是作為家長難免心疼一些,今年小兒二十五歲生日在即。

  特邀閣下於五月二十八日,參加小兒生日宴會。

  地點:XXX區XX街楊家

  楚笑失笑。

  這請帖重點標出了生日主角楊弘的性格優勢,還不忘把外貌帶上,乍眼一看還以為是相親的名帖。

  她將其他的請帖順手塞進客廳角落的櫃子裡,單單把這一張留下,放入自己的衣服口袋中。

  然後走到客廳沙發旁,確定了醉鬼呼吸平穩,脈搏正常,生命各項體徵都沒什麼異樣。

  搬來一張小椅子搭在沙發邊上。

  然後在他的一手搆的到距離外,擺了一張凳子,上面放了瓶純淨水。

  第二天淩晨,天還沒有亮。

  楚笑默背著《進階材料特性》裡的知識點,在窗戶裡目送某人離開。

  一個小時後,她換完衣服準備下樓跑步。

  看見餐桌上擺著幾個保溫玻璃碗,有純奶、有煎肉排、有煎餅、有一份拌好的沙拉。

  楚笑跑完步回來,坐在餐桌邊,默默一個人吃完了。

  八分飽。

  份量剛剛好。

  她眼底印著窗外的晨光,帶起了一片暖色。

  ——

  天色剛擦黑。

  楊家雖然已經沒落,但是房子還能依稀看出往年的風光。

  位於最市中心的地段,三層獨棟,占地面積近千個平方米,有著獨立的花園和室外訓練場。

  花園裡百年以上的樹木無數,花草更是爭奇鬥豔,稀有品種多不勝數。

  此時院子裡已經收拾妥當,燈光精美夢幻,樂隊當場演奏,樂聲悠揚……各種酒桌餐飲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家政機器人還在不斷的從廚房搬出各式各樣的美食。

  楊複凱早早的站在了大門口,他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的西服,頭髮往後倒梳,甚至還請化妝師修了下容,將原本有些暗沉的膚色,修飾的容光煥發。

  這一次生日宴會,他拉人情,找關係,砸下重金,不僅邀請了富商名流過來撐場,還邀請了各家貴族。

  不為別的,就是就是為了給兒子相親。

  他兒子楊弘,雖說沒什麼能耐,在貴族裡也是個低階,軍校畢業後找關係混了個文職,看著前途也不怎麼樣。

  但是誰讓自家兒子長得好呀。

  楊複凱作為一個吊兒郎當的貴族,從小就沒有什麼追求,沒有遠大抱負,也沒有什麼理想,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美人。

  年輕的時候頂著壓力,幾乎把父親氣死了,才娶到演藝圈當初有名的美人。

  按照遺傳學,和非貴族結婚,下一代貴族階位低於自己,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楊複凱並沒多失望,依舊視兒子為掌中玉。

  自己兒子雖然沒有遺傳到自己全部的源力天賦,卻遺傳到了自己妻子的全部容貌優點。

  自小就純紅齒白,漂亮的跟展櫃上的娃娃一樣。

  長大了更勝一籌,就是把同輩的貴族都拎出去,男女加在一起,比自己兒子長得好的也不多見。

  自己妻子貌美,兒子帥氣,楊複凱這輩子早就心滿意足了。

  誰料到儲君死了。

  儲君祭典眼看在即,以他兒子的階位,進去一趟,廢人一個送回來還是運氣好的。

  運氣不好的,說不定要把命搭進裡面。

  所以他才急忙忙的耗盡一切人力財力,舉辦這個生日宴會,只要有階位的貴族小姐都送了一份過去。

  指不定哪家高階位的貴族小姐只看臉,就看中了自家兒子了呢?

  不得不說,楊複凱想的很對。

  帝國男女性別差距並不明顯,除了一些體能可觀存在的職業,女性十分獨立,尤其是貴族,男女比例近乎1:1。

  有愛美人的男性,自然也有慕色而來的女性。

  所以他估算著時間在門口等著,沒過多久,一輛掛有貴族家徽的飛行器降落在了楊家門口,從裡面下來一位衣著華美的貴族小姐。

  楊複凱臉上掛起了笑容,連忙迎了上去。

  半個小時左右,賓客們陸陸續續到場。

  一時間楊家門口被各種飛行器和交通工具擠了個滿滿當當,有僕人在外面指揮著各家司機停車,順便攔下了借道的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看著攔車的貴族家僕,回頭看了一眼車後的乘客,試探性開口:「姑娘,只能到這了,我就在這等您?」

  對方出手很大方,付了整天的包車錢,只要求晚宴在外面候著,到點就回去。

  「沒事,剩下的我自己走過去就行。」楚笑推開車門下了車,首先踩在地上的是一雙白色的高跟鞋。

  規司定製的禮服說是純手工打造,需要耗費一兩個月,所以並沒有送來。

  她今天穿在身上的衣服首飾,是來帝城前羅叔叔送的逐際城特有禮服。

  褲裝。

  逐際城除了罡風之外,一年三分之一的天氣都有大風,各種宴會上,女性穿裙子就非常不方便。

  所以褲裝慢慢也成為了逐際城主流的禮服之一。

  純白色,短袖上衣,西裝V領,後背鏤空,同色闊腿褲,剪裁設計都十分中性。

  楚笑配合衣服,將長髮固定在一側,另外一側只留了幾縷劉海,露出整個臉部輪廓。

  她修眉失敗後,掃了個棕黑眉色以示禮貌之外,什麼妝都沒化。

  拉練後遺症膚色稍暗,襯得原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立體。

  這一身,雖然沒有商場禮服的驚豔,也沒有貴族禮服的華美,但是自帶著的好看和英氣,足夠證明她是這座房子的邀請來的客人。

  僕人放棄了去接引遠處的貴客,躬身同時一抬手:「小姐,這邊請。」

  楚笑頷首,遞上了請帖:「麻煩了。」

  僕人掃了一眼請帖的燙花,神色愈加恭敬:「閣下客氣,請跟我來。」

  ——

  在一定檔次的宴會上,只有穿著不合時宜才會惹人注目。

  正常的賓客為了禮貌都會精心打扮一番,或打扮華美貴氣、或打扮的優雅端莊、或跟楚笑這樣的,打扮雖然不多見,卻被自己穿出了別樣的氣質。

  大家可能會多看一眼,不過看過之後,也就沒有別的神色。

  楚笑為了某人而來,對這場宴會的賓客和主角都沒什麼興趣。

  她進了露天宴會後,掃了一圈宴會上沒有某人的身影,走到餐桌前,先端了盤子裝了些吃的。

  然後找了棵大樹的樹蔭底下待著。

  幾乎半隱在暗色裡。

  可能對這場宴會沒什麼興趣的不止楚笑一人,楚笑走進的時候才發現,樹蔭底下有人靠著樹幹坐著,深色的男士禮服,臉在黑色的陰影裡,看不清楚容貌。

  「誰讓你進來的?」 對方帶著幾分被打擾的不悅,聽聲音只有二十幾歲,「沒看見這有人了嗎?」

  連著兩個反問句,脾氣看著不是特別好。

  凡事講究先來後到。

  「抱歉。」楚笑拿著盤子倒退幾步,「我換個地兒。」

  「回來!」

  對方頓了頓,咽了咽口水:「我跟你做個交易,你把盤子的東西分我一半,我把地盤讓你一半。」

  反正東西又不是她家的,楚笑想了想:「成交。」

  於是倆互相看不清楚對方面容的人,隔著幾十釐米坐著,兩人中間擺著一個盤子。

  盤子裡的東西經過楚笑的挑選,肉食居多,零食不少,都是高熱量高營養,堆成一堆,幾乎要滿了出來。

  年輕男子吃著盤子裡的東西,吃的停不下嘴,卻還不忘奚落楚笑:「你這架勢,是來參加宴會呢,還是來吃自助餐呢?」

  楚笑秉著不浪費口水原則,裝作沒有聽到,抬眼看向外面的宴會場地。

  這裡的位置和料想的一樣,在略高的上坡處,卻是角落,既隱蔽視野又開闊,可以縱覽全場。

  只是她身邊的吃友,話多了些。

  見吐槽楚笑沒有得到反應,對方開始把苗頭對向了宴會中的人。

  比如星尚協會的主席夫婦,面上恩愛非常,私底下男的玩小姑娘,女的玩小鮮肉,兩人還時不時帶上幾個人開個趴交流促進一下。

  比如穿著一襲白裙看著跟朵小百花似的蕭家的姑娘,面上是楚楚可人,手底下幾條人命了,要不是她是個貴族,老子又掌權,估計早就進規司獄了。

  再比如君家……

  他言辭犀利,罵人爽辣,各種八卦信手拈來。

  楚笑聽了好一會兒,視線落在從大門內進來的男人身上,他今天依舊穿著一身深色的禮服,剪裁得當,熨燙整齊,身材高挑像是個典型的衣服架子。

  不是皺巴巴掛在身上,也不是襯衣袖口的酒漬,這還是楚笑第一次見他正正經經穿禮服的樣子。

  頭髮是雖不算精心梳理過,卻也輸的整整齊齊,只是連日醉酒臉色不是很好看。

  他一進宴會,就似乎有了目標人群,端著酒杯迎了上去。

  見面就是自灌一杯酒,神色誠懇,像是有求與人。

  連著兩三個人,在他選擇敬酒的時候,面上或帶著尊敬,或帶著惋惜。

  但是神情歸神情,身體誠實的選擇了直接避讓,要麼後幾步藉故離開,要麼側身朝著另外一個人迎去。

  也有明顯是戲弄人的。

  臉上掛著笑容賓客,話沒有說幾句,一次又一次的舉杯,自己不喝,笑著等某人喝。

  這種喝法——

  難怪這幾日醉成那樣。

  吃友可能見楚笑突然安靜過來,順著她看人的方向看過去:「邵衍,你認識?」

  「哢噠。」

  楚笑捏碎了一顆乾果,扒拉出裡面的肉來:「我剛來帝城,見過幾面。」

  吃友學著楚笑拿了顆乾果,卻怎麼也沒能捏碎,只能隨地摸了塊石頭,放在地上哢擦哢擦兩下砸開。

  「你這接我第一句話,就是為了邵家這位,不是看上他了?」

  年輕男子在地上一片碎核中翻找出乾果肉:「他的事,除非你姓楚,否則還是別沾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8:26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七章

  楚家乃帝城一霸。

  三代都是戰功裡殺出的爵位,輪到公爵這恰好如日中天,軍中三分之一的名將都是其麾下。

  雖說孫子楚寧是個廢人,但是其子楚洵現在不過半百,正是春秋鼎盛,說不定哪天就生個兒子閨女出來。

  就是不生了,也能扛個幾十年等下一代出生。

  「除非你姓楚」這樣的說法,跟除非你出身好家有大佬差不多意思。

  楚笑看著身邊的人扒拉著碎果肉費勁,單手哢擦哢擦捏了個乾果,遞給對方:「說說邵衍。」

  「你還真看上他了?」對方嗤笑一聲,卻沒有再奚落下去,「邵家比楚家差一些,也是數得上來的貴族世家,三代貴族就四個,邵衍排在第三,是個【閉腦】……」

  閉腦,指貴族家庭裡的沒有源力的孩子。

  邵衍雖然是個閉腦,卻點亮了其他天賦。

  少年天才,機甲指揮雙專業高分畢業。

  十七歲入伍。

  十九歲在一線嶄露頭角,從先鋒隊長到軍團指揮官只花了六年年。

  就在他在軍中前途無限時,其父親突然叛逃。

  二十六歲的他,被帝城規司召回,由規司獄副典長親自限制武裝,軍事法庭押送。

  回來的路上,一行人遇到了襲擊,規司獄副典長當場身亡,邵衍在武裝被限制的情況下,強制駁接機甲。

  最後邵衍機甲肢解,神經受損,人也就慢慢廢了。

  規司查了一年,不了了之。

  一個叛逃貴族的獨子,又是神經受損,連神經駁接都無法做到的廢人。

  自然無法再上戰場。

  邵家受邵衍父親牽連,連丟兩個重要職位,對邵衍非常不待見。

  之後三年,他就在外面流浪,有人說他在找尋治癒的辦法,也有人看見他加入了雇傭軍。

  軍部個人檔案只能存放三年,三年後就要打回原籍,強制性退役。

  眼看就剩最後幾個月,邵衍回來了。

  「回來不過一個月,就去了軍部幾趟,現在又滿宴會的要逮貴族,求人給他寫保書。」年輕男子低著頭吃乾果,「他滿世界求人有什麼用,邵家不點頭,誰沒事吃飽了給他作保?」

  「哢噠。」

  楚笑又捏了個乾果:「邵家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方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突然笑了起來,他笑的前俯後仰,然後用手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誒喲,小妹妹你真是太有意思了,話沒兩句,句句見骨。」

  楚笑將乾果果肉剔出來,遞給了身邊人,聽他笑夠了又揚起了聲調,帶著嘲諷的語氣道。

  「邵家當初打量著邵衍廢了,該出的氣出了,該吞東西吞了,該趕的也趕走了。現在要是把邵衍放回軍中,那不是縱魚入海嗎,就他以前的戰績,指不定以後升個聯軍指揮官回來……你說他們怕不怕?」

  楚笑聽完八卦,沉默了下來。

  年輕男子卻以為她受了打擊,半側過頭靠了過來:「小妹妹,要不這樣,你既然是來相親的,你看我也不錯,要不咱倆就湊合湊合……」

  楚笑推開對方的腦袋:「楊少爺,那麼多貴族小姐等著你呢,我就不湊熱鬧了。」

  盤子裡的東西吃的一乾二淨,臨時的吃友搭檔也宣佈解散。

  楚笑起身,拿著空盤子從樹底站起來,彎著腰朝著外面走去。

  站在樹蔭外面,她側過頭,露出半張臉來:「謝了。」

  ——

  海藍已經不記得面前這人喝了多少杯,他只知道,自己一舉杯,對方就會一飲到底。

  邵沄說得對,自己什麼可以什麼不答應,只是假意要考慮下。

  這人就像是抓住一根稻草一樣,任由自己擺佈。

  放在幾年前,誰能想到?

  這顆帝國新星,最後會隕落成一塊廢石。

  隔壁幾個人還在看好戲,海藍鬧也鬧夠了,心裡某種滿足被填滿。

  看見對方已經醉的只能用手扶著椅背才能站穩,他有些興致缺缺,端著酒杯喝了今天第一口:「我還有事,今天就到這。」

  只是沒等他轉身離開,邵衍突然傾著身體,一手抓住他的手腕。

  對方一身酒氣,似乎也發現自己動作過大,放開了手,只是人依舊還擋在自己面前,臉上笑著:「閣下,還望回去能認真考慮一下我的請求。」

  這是賴上他了?

  海藍冷笑一聲,側過身,端了餐桌上放著一杯藍色的酒:「今日見到邵先生高興,這杯酒月湖酒我敬你,賞臉喝完的話,我回去一定好好考慮。」

  邵衍手扶在一旁的餐桌上,先直起身體,聽到回去考慮,將幾乎湧到喉嚨口的噁心壓下,沒有任何猶豫,伸手就去接杯子。

  又是一杯見底。

  月湖酒又叫忘憂酒,在宴會這樣的場合,多半是用來調酒打底用的。

  若是真有人喝下去,那多半是一杯即醉。

  海藍冷眼旁觀著,隨著時間的推移,果然對方連站都站不住了。

  只有撐在餐桌上的手緊緊握成拳,在和滿腦子的天旋地轉和睏意廝殺,臉上的笑容終於僵住了。

  海藍嗤笑,不再管對方,端著酒杯轉身準備離去。

  正好從左側一位白衣女子朝著這邊的方向走來。

  來人一身白色褲裝,長髮垂在胸前,從他的角度看去,鏤空的後背露出的蝴蝶骨下,隱隱能看到對方優美的腰線。

  海藍也算閱女無數,美豔的、清純的、可愛的、成熟的,卻鮮少見到這種跨越了性別的美感。

  今天楊家的宴會,說是生日宴會,說白了就是給楊弘相親的。

  所以男賓客還有可能是湊數的,這女賓客,都是楊複凱費盡心思請來的貴族小姐。

  低階位的一個沒有。

  這才是他們這群人來這的目的所在。

  楊弘長得好不錯,可也不是每個人都只看臉不是?

  眼看對方走的離自己越來越近,海藍將手中的紅酒換成雞尾酒,正打算靠上去打個招呼。

  對方卻先一步靠了過來,打招呼道:「不知閣下叫什麼名字?」

  海藍笑容優雅得體:「海藍。」

  楚笑默念一遍名字,又掃了一眼他的面容:「海藍。」

  海藍:「是。」

  這白衣褲裝氣質獨特的姑娘來得快,去的也快,問了他的名字之後,就從他的身邊繞了過去。

  朝著他身後的方向走去。

  海藍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自己發小陸明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伸頭探腦的往他身後看:「剛剛,那位跟你說了什麼了麼?」

  他這位發小從出生起,就受陸老爺子疼愛。

  天賦不錯,小時候驕縱慣了,看人做事都提不起什麼興趣,總是用頭頂看人。

  前段時間好像是去帝綜交流了一次學習,回來就突然踏實起來,說話做事都有了幾分靠譜的樣子。

  聽說陸老爺子現在還在認真思考,是不是自己挑錯了學校,應該直接陸明給送到帝綜才對。

  這剛沒穩重幾天,又現出原形了?

  海藍還以為發小眼光和自己類似,將雞尾酒塞到自己的發小手中,臉上帶著見幾分得色:「她特意問了我的名字。」

  「問了你的名字?」陸明端著雞尾酒喝了一口,「奇怪。」

  自己在帝綜的時候,都倒立著背完校規了。

  這位大佬也沒有問自己的名字……

  ——

  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臨近深夜。

  楊複凱攜著兒子一起在門外送客,陪笑、寒暄、囑咐路上小心……一套下來,將人妥妥帖帖的送出了門。

  楊弘長著一張十分漂亮的臉,臉部線條柔和,五官精緻,偏偏身材高挑,眉宇帶著英氣,生生將五官的女氣給壓了下去。

  楊複凱送走一名貴族小姐後,回頭見站在身邊的兒子臉上平靜,難得沒有不耐煩,知子莫如父,他有些好奇:「今天有看上的姑娘了?」

  「我看上人家有什麼用?」楊弘沖著遠處君家的貴族小姐露出完美的笑容,「人家看上的是其他人。」

  楊複凱關注點有些偏移:「是貴族小姐?階位高嗎?哪一家的?」

  楊弘懶得理自己的父親,撇過頭,對著走出來的一對夫婦微微側身,禮節沒有任何差錯。

  他送走大部分賓客後,回過頭對家裡僕人說:「去找找邵家三少爺在不在,多帶一個人,如果還醉著就把人送出來,小心點。」

  「好。」

  果然,幾分鐘後,兩個僕人架著喝醉的邵衍走了出來。

  他雖然還醒著,卻醉的已經沒有了行動能力,雙腿憑著本能走著,來到大門的時候,僕人稍微頓了頓給主人打招呼:「少爺,需要叫車嗎?」

  楊弘:「不用,你們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那位和他在一個盤子吃東西的姑娘,明明是沖著邵衍來的,卻能在一旁圍觀整場灌酒,從頭到尾沒有上前。

  哪怕宴會散了,也是他這個主人把喝醉的人送出來。

  他目送著僕人往前走,最終被一輛出租車攔下,一道白色身影從後座探了出來,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三人相互協助著將醉酒的人拖進了後車座。

  楊弘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邵衍自己都快忘了的自尊心。

  居然還有人記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8:47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八章

  醉酒的人有千萬種形態。

  邵衍在車途中吐了一次,半夢半醒間,說了幾句話,都在重複著一個地址。

  那是他自己的房子,楚笑如今借住的地方。

  也怪不得這段日子,他只要一醉酒,就會出現在房子前。

  楚笑畢竟不是一般普通的姑娘,婉拒了司機的幫助,半架著邵衍輕鬆進了房子。

  然後就是例行的脫鞋子、扒外套、睡沙發一套流程。

  楚笑換掉自己的禮服,去衛生間擰了個熱毛巾過來,走到沙發前,低頭看了著他的側臉,伸手將熱毛巾蓋了上去。

  然後雙手附上去,當丸子似的來回搓弄了一陣,看著對方下意識抬了抬手想抓毛巾,卻因為酒精已經失去身體行動機能只能嗚咽了兩聲以示抗議。

  楚笑露出一個笑容來,感覺自己連同頭髮絲都舒展了不少。

  她玩夠了才收起表情,將毛巾拎起來,看著對方紅通通的臉,順手將他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幾個。

  然後抖開一旁的毛毯蓋了上去。

  第二天,楚笑提前了一個多小時起床。

  她做好了早餐,順便出去活動熱了下身,頂著一身晨露回來的時候,沙發上的宿醉的人還在睡著。

  楚笑從房間拎了一本教材下來,在餐桌前坐下,一隻耳朵帶著耳機,開始了早上例行的鞏固知識點時間。

  半個小時後。

  楚笑聽到沙發上的動靜,低頭翻了一頁書:「邵先生,天剛亮,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邵衍捂著頭從沙發上坐起來。

  昨晚一杯月湖酒下肚,差不多斷片,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幾乎都不太記得。

  不過後來半路上吐過,醒了一次,對楚笑送他回來,還有些印象。

  他揉著太陽穴,因為胃燒皺起了眉:「昨晚還要謝謝你送我回來……」

  「昨晚我也只是順路。」楚笑將書合起來,側過頭看著邵衍,「邵先生先去洗漱,如果不嫌棄的話,一起吃個早飯?」

  已經拿起外套準備離開的邵衍頓了頓:「好。」

  楚笑身體消耗大。

  早餐是高熱量彙集地,烤肉、煎肉排、素餡餃子、奶酪、蛋糕、甜點。

  她把大部分東西都擺在自己面前,只把一盤素餡餃子塞到邵衍面前,順便給他配了杯熱奶:「能吃多少吃多少。」

  宿醉的人,沒有幾個早起是有胃口的。

  邵衍用叉子叉了一個餃子,看了幾秒鐘,才正常入口。

  吃第二個就明顯加快了速度。

  楚笑像是和朋友進餐,開口只是問問帝城風情,也會聊聊軍校,半個字沒有提昨晚的事情。

  而邵衍也彷彿是來吃個早餐,楚笑問帝城風土人情,他就詳略得當的描述,重點做推薦,她要是聊軍校,邵衍就說軍校歷史,聊一些有名的教授。

  他自己本身是帝指畢業,對幾個軍校的歷史信手拈來,言辭高度概括卻不敷衍,作為聽眾非常輕鬆。

  早飯後,楚笑將碗筷收回廚房,從茶几上端來茶壺套裝,泡了一壺花茶。

  她泡茶的手藝僅限於放花茶,然後燒開水沖入,出來的茶自然全靠自身。

  楚笑提著茶壺,給坐在對面的邵衍倒了一杯茶:「邵先生,上午有空嗎?」

  邵衍掃了一眼自己皺巴巴的襯衫袖子:「上午我需要回去換身衣服。」

  楚笑點頭:「那下午呢?」

  「下午空著,晚上我還有些事情。」邵衍想著楚笑之前詢問的,可能是想出去轉轉,找他當個導遊,「不過我換完衣服就能過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大概十點左右。」

  楚笑聞著茶香,表情平和:「不用這麼著急,下午就可以了。」

  ——

  邵衍酒精濃度太高,沒法駕駛任何交通工具,楚笑則是因為沒有駕照。

  當然,她也沒有車。

  楚笑提前聯繫好了出租的飛行器,由陸地直上浮島,一直從市中心朝北行駛。

  邵衍坐在楚笑身側,坐姿標準,腰杆筆直。

  他上著一件黑色單外套,下穿深棕色休閒褲,腳上的是一雙黑色的休閒鞋。

  他一頭短髮雖沒有打理,卻乾淨隨意,和早上相比,臉上的氣色已經恢復了正常。

  昨日宴會之上,楚笑在一旁從頭看到尾,看著他折腰陪酒,斂盡銳氣。

  明明人還是這個人。

  她卻無端懷念他在逐際城自己家中無賴到底的樣子。

  神出鬼沒,一本正經。

  你快瘋了他還問你渴了麼?

  邵衍見楚笑看著外面出神,自動帶入嚮導的角色:「帝城的浮島分八大區,一共七十三座,面積各不相同,遊樂城一座、影視城一座、競技訓練場一座、購物中心兩座……都是值得日常休閒的地方。」

  楚笑順口問道:「你平日裡去什麼地方休閒?」

  「小時候去過遊樂城。」邵衍微微側開頭,沒有正面回答,「不過那時娛樂設施還沒有現在完善,玩了幾次就沒再去了。」

  這就是日常壓根沒有休閒這一項了。

  楚笑想起他的履歷。

  十七歲入伍一直到二十六歲出事。

  倒是跟她上輩子很像。

  她入伍時十八歲,二十五歲調入一線指揮崗位,二十七歲再進階,二十八歲跟著部隊戰死在西北。

  十年。

  娛樂基本上沒有。

  一部分是因為戰況膠著沒有時間和精力,一部分是因為基地都在深山老林,電子設備全部禁用,平日裡看場電影都得過節。

  最大的娛樂就是每年過年時的春節聯歡晚會,底下一邊包餃子一邊看臺上的表演,等幾個表演結束,餃子也下鍋了。

  然後一群猴崽子端著碗,笑嘻嘻央求她多撈幾個。

  她側過頭看著邵衍的側臉,突然換了個話題:「邵先生,你今天多大?」

  邵衍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轉過頭看楚笑,沒有在她臉上看出什麼神色,倒也大大方方回答:「二十九。」

  和自己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她點頭:「那你結婚了或者有女朋友了麼?」

  若是換個姑娘用著或嬌羞、或欲言又止的表情語氣,邵衍作為一個成年人,自然能明白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

  但是楚笑這沒什麼表情變化,用十分正常的語氣說出來,倒更像是只是隨口問一句。

  或者,像是要給他介紹對象。

  邵衍微微調整了坐姿,也來不及品味心頭為什麼會升起失落,輕笑一聲:「可能緣分還沒到。」

  楚笑直視著邵衍,表情慢慢變得認真了起來:

  「我今年二十一,算是大二學生,現在單身。」

  「有固定經濟來源,能養活自己。」帝國給貴族發月例,自己也能加工合成材料,能換不少錢。

  「家中父母和哥哥你可能都認識,他們與人為善,待人真誠。」如果把她媽偶爾抽風式的女王性格刨除掉。

  「長相湊合,性格你應該也有大致瞭解。」

  四句介紹完自己,楚笑進入正題:「所以你可以考慮考慮我?」

  「噗。」

  這個問題太過直接,問的前方的駕駛座上的司機都笑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對不住,你們繼續。」

  之前一入座,他還以為是一對情侶。

  後來見男方主動介紹,女方神色淡淡,也不像小情侶,倒像是男方在追求姑娘的過程中。

  結果劇本突然翻轉。

  而後座上,表情控制一直極強的邵衍,整個人都彷彿經歷了一次重啟,表情由微微錯愕到複雜成一團染料。

  都寫在了臉上。

  幾年前,還沒有出事的時候。

  他回到帝城,偶爾幾場推不掉的宴會上,總會年紀合適的姑娘靠上來搭訕。

  也不是沒有膽大的姑娘,在路上堵住他,赤紅著臉,直言表白。

  卻似乎都沒有這一句簡單的陳述更能刻進腦子裡。

  楚笑上輩子沒來得及談戀愛。

  這輩子看上一個人,也想好好相處,所以並不急切的等著對方的答案。

  不著急。

  她對著前方的司機道:「司機先生,還有多久到?」

  xxxxxx

  飛行器在帝城軍政大樓前停下。

  邵衍才重啟結束,他隨著楚笑一齊下了飛行器,

  兩人站在大樓前。

  邵衍抬頭看著威嚴的大樓,感覺到身邊的人伸出了一隻手,試探性的伸出指尖觸碰著他的手,沒有感覺到他的拒絕後,握住了他的手掌。

  「走。」楚笑說,「早點忙完,我們去吃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9:02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三十九章

  換一個世界。

  人情世故倒是一點沒變。

  邵衍靠著刷臉進了軍政大樓,沒有人阻攔,卻也沒有人接待。

  不少人看見他遠遠的就繞開了。

  看表情愧疚有,怕麻煩也有,

  邵衍倒是早就習慣,掃了一圈大廳,被個姑娘拽著手,肌肉有些僵硬,表情還算正常:「你今天來辦錄檔,還是掛籍?」

  貴族只要成年,都需要錄入軍部檔案,戶籍由普通公民變成軍籍。

  戰時,是隨時準備被徵召入伍的。

  「規司現在改革了,測試的當天,戶籍遷移、軍籍錄入、各種檔案證明一條龍服務。」楚笑看著大廳牆上掛著的部門指引地圖,「我今天來寫保書。」

  邵衍突然明白了過來!

  「我的事情比較複雜,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他握著的手心發涼,表情越來越冷靜,先妥協以求緩和:「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找個地方聊聊。」

  楚笑提前拽人就是怕對方逃跑的,發覺邵衍下意識就想拉自己走,覺得自己預估的很準確。

  兩人時不時住在一塊,中間相距不過一米,他要是希望自己去給他寫保書,早就開口了。

  也不至於在外面陪酒被人耍著玩,還要一口帶著笑,抬頭一飲而盡。

  她昨夜想了想,自己這麼個現成的貴族不用,左不過是兩個原因。

  第一,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等級,大約能感覺自己天賦不錯,但是見自己入了帝綜,也沒在帝城貴族圈出沒過翻出什麼水花,便猜想著自己可能等級也不太高。

  馬上就要儲君祭典,她要是寫了保書得罪邵家,能不能活著出來還不一定。

  第二,自己孤身一人。

  所以他才會去找一些世家的貴族少爺小姐。

  期盼他們善心大發也好,覺得有利可圖也好,或者乾脆就是喝開心答應他的請求。

  「昨晚,有人跟我說,如果要碰你的事情,除非我姓楚。巧了,我就是姓楚。」

  此楚非彼楚。

  楚笑講完冷笑話,見對方沒笑,摸了摸鼻頭。

  「你不用擔心我。」她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個徽章塞,放在掌心裡攤開,「這個是規司給我的。」

  他下意識反握住楚笑的手,抿著唇,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被楚笑隨手從口袋裡掏出的,是一枚貴族徽章,墨藍色,上面有以星星標誌等級。

  三顆星星的標誌位一等,九星位最高等級。

  楚笑這一刻徽章上,鑲嵌著七個星星。

  高階三等。

  楚笑向來是能做不說的性格,今日一改往常,多說了幾句:「雖然我對儲君沒什麼興趣,但也不怕什麼,他們要是真想找我麻煩,我就一一找回來就是了……」

  邵家四個貴族,天賦最高的邵涵,今年三十二歲,中階高等,其他三個連這個都不如。

  眼看就要進入儲君祭典,怎麼敢找她的麻煩?

  邵衍想起了眼前這個姑娘。

  當時憑著一己之力召集六十台機甲,炸政府大樓,獨自入場營救。

  事後,她一人坐在角落裡,手裡夾著根煙,白色的襯衫上染滿了血跡。

  他的目光印著徽章上的星光,像是看到了宇宙裡萬丈星河,身上的氣勢陡然不同起來。

  就在這時候,楚笑收起徽章:「怎麼樣,車上的提議,是不是可以考慮考慮了?」

  這畫風轉換的突然。

  邵衍側過頭。

  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眉毛舒展,眼下彎,唇線也勾出了一個弧度。

  雖然很淺,卻像是掙脫了什麼束縛,外溢的淩厲慢慢回籠,全身都放鬆下來。

  他稍稍解開了通訊器有些勒住的錶帶,扯著楚笑的手往回走:「要寫保書的也不是往這邊,你走過頭了。」

  ——

  邵衍前一個月來了軍政大樓四次,平均一個星期一次。

  這次算第五次來到徵兵部門。

  他的身影剛出現在樓道前。

  徵兵部秘書室看著牆壁上顯示出的監視器畫面,都下意識的歎了口氣。

  軍部徵兵部門,要求的檔案和資料繁雜,不少人為了入伍,來個十幾趟都有。

  他們倒不是覺得邵衍三番五次來跑麻煩。

  而是覺得那樣一個人,落到這樣的地步,一趟趟跑,無疑是一趟趟的無用功。

  所以多多少少會有些感慨。

  到後來,多了些不忍。

  靠左側的中年男子,微微發福,將軍帽摘了下來,苦笑一聲:「剛小程還說在樓下碰到了這位呢,說手裡牽著個姑娘,可能是另外有事兒,這次可能不會到我們這來了。沒想到還來了——」

  新來的實習生是個剛畢業的大男孩,見大家氣氛低落,便開了個玩笑:「對面樓不是有婚姻登記部門,邵——先生也指不定是走錯了。」

  角落裡的短髮瓜子臉姑娘扔了一個紙團過去:「你說誰結婚呢?」

  實習生抓了抓頭髮,默默低頭把掉落在地上的紙團撿了起來。:「靜姐,您不都換了十八任男神了嗎?這個十八任前的,您還惦記著?」

  短髮瓜子臉姑娘重新坐回位子:「我……我……念舊不行嗎?」

  「行行行——誰說不行了。」

  秘書室內的兩位最年輕的人這一鬥嘴,倒是將有些反常的氣氛給調劑了不少。

  站在窗臺上給花澆水的銀髮長者,語氣溫和:「一會兒你們態度好些。」

  「是。」

  辦公室的門如期被敲響。

  實習上很自覺的第一個站起來,走到門前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並肩站著的一對男女。

  靠右的男人叫邵衍,這段時間他在秘書室多多少少混了個臉熟,今天對方沒有穿正裝,而是穿了套顯年輕的休閒服,臉還是那張臉,掛著得體的笑。

  乍看沒什麼不同,細看又總覺得哪裡有了不一樣。

  當然更惹人注意的是他身邊這位姑娘。

  監視畫面只能看家對方的衣著和頭頂,隱約能看出她年紀不大,穿著打扮也沒有什麼特殊。

  可這麼直面的撞上,對方的年紀感徒然的縮小,倒不是她外貌顯老,而是他對上她的視線,有一種看著前輩的錯覺。

  「邵先生。」實習生沒有站在門口,語氣客氣,「我們長官有事出門了,這次真的不在。」

  「我這次過來不是找人的。」邵衍側過頭看身邊人。

  楚笑:「我來寫保書。」

  她話音剛落。

  辦公室響起一陣霹靂啪的聲音。

  像是有水杯打碎,也有椅子翻倒,也有各種文件跌落的聲音。

  ——

  寫保書需要貴族親自到。

  且需要進行身份核對。

  邵家和邵衍的事情,整個軍部都知道,徵兵部瞭解所有來龍去脈。

  楚家和其他幾家更是完全看熱鬧,不阻攔,卻也沒有人相助。

  剩下的一些中等貴族家族,倒也不是全然怕,只是犯不著為了個跟自己無親無故的人去得罪邵家。

  所以當邵衍領著個臉生的貴族小姐來的時候。

  秘書室第一反應就是,這姑娘是不是被騙來的?

  邵衍說長相有長相,要人生閱歷有人生閱歷,秘書室換男神跟換衣服一樣的幼靜靜到目前還惦記著他,可見其魅力。

  騙個二十歲的小丫頭,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可又想起邵衍以前的人品和性格,大家又紛紛把這種猜疑壓下。

  不至於。

  秘書室在各種猜疑中,去軍部的檔案處,把楚笑的檔案調了出來。

  這剛一打開,大家先是統一的倒抽一口涼氣,又面面相覷,沉默了下來。

  倒抽涼氣,驚訝的是這位等級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要放在去年,大家可能還會稍微淡定一些。

  可儲君祭典在即,一個年輕的高階貴族意味什麼?

  未來儲君有力爭奪者。

  面面相覷則是因為這位閣下太過不聲不響了。

  二十一歲才錄入。

  錄入了一個月,整個帝城沒有翻出一個水花。

  規司那邊的脾氣誰不知道?

  幾頭賣消息,誰也不得罪,能護的這麼密不透風,必定是有人故意壓著。

  而且她還姓楚。

  秘書室內,頭髮銀白色的老者擦拭著老花鏡,對身邊的中年男子說:「你先去通知下楚公爵,稍稍拖延點時間,再把這份檔案送進保密室。」

  「是。」

  保密室。

  兩人等了半個多小時,身份驗證這一流程也沒有走完。

  楚笑等的無聊,問穿軍裝的小姐姐要了白紙和筆,然後把早上解了一半的題默寫在紙上,繼續解題。

  她上輩子參軍早。

  一直羨慕高學歷的技術人員,在天書似的公式和圖形中,創造出了另一個世界。

  就想著,等有一天和平了,她退役了。

  就去重新上學,念個化學呀、數學呀、物理呀、材料什麼的。

  學著他們幫助撤離的那群科學家們,有機會將人類的文明,往前推動幾釐米。

  到老了,她就戴著副老花鏡,去烈士墓園給隊長講故事。

  雖然沒有電磁炮,也沒有機甲戰艦,但是你救出來的女娃不慫,又攻克了XXXX難題……

  估計能吹一整天。

  「啪嗒。」

  楚笑停止了手上的轉筆,想了想,將紙上的解題步驟劃掉,換了一個思路,填了另一個公式。

  只可惜上輩子她沒有熬到和平的時候。

  所以這輩子和平了,不用打仗了,就想著把想上的學上了,把想學的都學了。

  楚笑在新公式上填了兩步,又卡了下來,正打算要不要再劃了,重新來過。

  身邊人接過她手中的筆,在圖形上改了兩條輔助線,又把楚笑的兩個公式順序互相倒了一下。

  邵衍把筆還給楚笑:「這樣呢?」

  楚笑低頭一看,被卡主的思路順便被理順了,她腦子裡稍微推演一下,笑了起來:「謝了。」

  他們的對面,坐著這次負責認證保書的顧中校顧群。

  他原本還覺得這次檔案調取意外的時間長,特意走出保密室催了幾次,結果當事人兩位似乎沒有一個人在意。

  顧群就在對面默默的旁觀了楚笑解了近一個小時題。

  這兩位的心態。

  好得出奇。

  檔案調取和身份認證花了一個小時,但是保書寫下來,不過寥寥幾百字。

  有垯本。

  楚笑執筆,對著錄像設備,在特殊的紙張上謄抄,並簽字。

  然後按照模板進行宣誓確認。

  前後花了半個小時不到。

  楚笑宣誓完畢,打開一旁的印泥,準備在保書上按下自己的指印時。

  她垂在桌子底下的手,被身邊人突然握住。

  邵衍睜開眼睛,目光清澈:「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

  楚笑回過頭,將被印泥染紅的手指印了上去。

  你見過被折翅的鷹重新展翅嗎?

  她沒見過。

  所以想見見。

  ——

  保密室內有條不紊,甚至有些枯燥。

  但是保密室外熱鬧異常。

  邵涵剛從飛行器上下來,鞋子都沒來得及撿,身後的人連忙撿起來,趕到前面半跪著給他穿上。

  邵涵神色十分難看,掃了一眼地下室,看見了右側熟悉的飛行器塗裝,因為心裡太亂,一時半會有些想不起來是哪家。

  他咬了咬牙深深吐了一口氣,踩著穿好的皮鞋往前走,身後三五人幾乎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他剛進入軍政大樓門前,就有一身軍服的邵家的人迎了上來:「少——」

  邵涵抬了抬手,制止了對方的客氣寒暄,腳步未頓,直接切入正題:「有人給他作保了?」

  年輕軍官:「是,我也是半個小時前,遇到秘書處的人才知道。」

  邵涵:「進保密室了嗎?」

  「進去了。」

  「多久了?」

  年輕軍官:「沒打聽出來。」

  「那有其他什麼消息嗎?」邵涵站在電梯口,看著電梯數字跳躍為1,抬腿踏了進去,「作保的貴族是男是女,什麼年紀,哪一家的,和邵衍什麼關係?」

  年輕軍官臉色發白:「前廳有人看見邵……邵衍帶著個年輕的姑娘進來,二十多歲的年齡。其他的……秘書室滴水不漏,無論怎麼套話都沒打聽出什麼。」

  「這不怪你。徵兵部秘書室的老戚,是楚家的人。」邵涵側著頭看著電梯透明的玻璃上隱約倒影出自己的影子,眼底閃過狠厲,「是哪一家遲早會找到的——也不急在這一時,現在當務之急是看看作保書簽字了沒有,只要沒簽字,都還來得及。」

  他帶著一身的怒氣和焦躁,青著一張臉,從電梯裡出來。

  在臨近保密處拐口的時候,看見不少人站著偷偷往另一邊走廊裡看,稍微緩了緩腳步:「他們這是看戲……」

  他話沒說完,人已經到了拐口處,也看到了走廊盡頭的情形。

  腳步聲戛然而止。

  邵涵的視線定格在了保密室門口。

  楚家這一代的當家人楚洵,帶頭在走廊前站著,他挺直著背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站在楚洵身邊的,是秘書室的負責人戚豐裕,他神色恭敬側頭靠在楚洵的身邊,低聲像是說著什麼。

  幾位軍銜高的將官在一旁陪站。

  邵涵有一種預感,事情可能朝著不可控制的一方發展起來。

  他當機立斷,抬腿準備離開。

  楚洵突然睜開了眼睛,側過頭,視線投在了他的身上,不怒自威:「這不是邵家的邵涵嗎?今天怎麼有興趣來這了,你們邵家有人入伍?」

  邵涵行了貴族禮儀:「楚伯伯安好,我今日是來看望朋友,不算公事。家父對楚伯伯一直念叨,說是懷念和您一起喝茶的日子了。」

  「我倒是更懷念我們一起打架的日子,」楚洵笑了笑:「行了,你看望朋友要緊,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邵涵深深看了一眼保密室大門:「那小輩先告辭。」

  看著邵涵離去的背影,楚洵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也回去。」

  戚豐裕:「裡面那位,不見了?」

  「要見也不是這樣的場合見。」楚洵想起父親的話,面露嘲諷,「還以為邵家會來個大的,沒想到只派個小的來,這氣度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09:52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章

  當楚笑和邵衍走出軍政大樓,無數破碎的消息就如同雪花一般往外輻射。

  真真假假,或者真假參半。

  這無數的消息,就像是在貴族這一潭看似平靜的死水中,投下了一塊巨石,激蕩出一層又一層的水花。

  當然,對於楚笑而言,寫完保書之後,最要緊的事情還是吃飯。

  飛行器還是在外面等著。

  楚笑關上飛行器的艙門,非常自然地問身邊人,「晚上我們去哪吃飯?」

  正在發呆的邵衍回過神,看向楚笑。

  他剛剛經歷了人生的一個轉折點,胸腔現在依舊在以不同的頻率跳躍著,手心還帶著汗水。

  而身邊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無論是告白也好,還是頂著邵家去給他作保書也好,都彷彿是一件應該做的事情。

  因為無所求,所以理所應當。

  他眼底慢慢清明了起來,思忖了一會兒,「我知道幾家非常有名的餐廳,菜品和口味各有特色,你喜歡肉食,聽說君閣的烤肉和森源煎肉排都不錯。」

  「聽說」這兩個字一出來,楚笑就知道邵衍推薦的這兩家,他自己都沒有去過。

  楚笑倒是有個更想去地方,詢問道:「邵先生,遊樂場有吃飯的地方嗎?」

  邵衍在前線都鮮少猶豫,有問題倒是難住他了,他下意識的看了前方的司機,「我記憶中是有的。」

  他去遊樂場時,年紀還小,已經記不太清有沒有配套的餐廳。

  就是有模糊的印象,這麼多年過去了,估計也不會一點沒變。

  飛行器是日租,司機已經在外面等了幾個小時,也不在意自己多等一會兒,正在駕駛位置上饒有興趣的聽著兩人商量去哪吃飯。

  「有的,有的。」從後視鏡接收到了男主角的目光,司機笑著給他解了圍,「我帶我兒子去過幾次遊樂場浮島,上面不僅有遊樂場主題餐廳,還有美食飛船和美食街,不論是坐下來好好吃飯,還是一路吃一路玩都很方便。」

  楚笑看向邵衍。

  邵衍請楚笑吃飯,原本就是想感謝她,自然是她想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

  他點頭,對前方的司機說:「那麻煩司機先生,去一趟遊樂場浮島。」

  兩人到達遊樂場浮島,天已經暗了下來。

  楚笑對貴族專用窗口視而不見,跟著邵衍一起,在右側的長隊後排隊。

  夜場才剛剛開始。

  四周的彩燈亮了起來,一架又一架飛行器從浮島之下飛起,從半空中降落,無數人從地面的螺旋電梯而上,接連踏在浮島入口的陸地上。

  兩人身後,人群彙聚的越來越多,隊伍也越排越長。

  在這樣擁擠的排隊人群中,身手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被迫的往前擠了幾次,楚笑下意識的護在胸前,隔開了和前面陌生人的身體接觸。

  就在她眉頭越來越緊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雙肩被人握住,身體自然而然隨著身後人的用力往後旋轉。

  然後眼前一暗,自己已經被虛抱在了懷裡。

  僅僅只是虛抱。

  邵衍將楚笑轉過來面對自己後,就用手臂圈出了一塊足夠楚笑站著的地方,他自己則充當人形牆,不僅擋住後面的人,也把楚笑前面的人隔開。

  兩個人離的太近,邵衍似乎都能聞到面前人髮間清淡的洗髮劑香味,為了避免尷尬,他笑著找了個話題,「看來下次來,要換個時間。」

  楚笑抬著頭,只能看見邵衍下巴的弧度,和他因為說話上下滑動的喉結。

  她垂著眸,長長的睫毛輕扇,可能是周圍空氣流通不暢,她覺得自己呼吸似乎都有些熱了起來。

  楚笑上輩子所處的世界,所有和娛樂相關的場所,都在敵佔區,他們能重建的只有學校和醫院。

  在山裡。

  在磁場有干擾的礦區。

  在地底。

  甚至在大海之上。

  遊樂場這種地方,只存在於書本和視頻資料之中。

  而這輩子所居住的逐際城,偏僻而落後,僅有的兩三個遊樂場規模都不大。

  自家母親頭一回當媽,並不知道這是孩子童年必要的一項,等到她某天突然抽風似的要帶她去遊樂園,自家已經在升學備考的最重要階段。

  所以細算下。

  這是楚笑第一次來到遊樂場。

  楚笑抬著頭,看著巨大的遊樂場,無數設施或矗立,或懸浮,或吊於塔下,或浮在水面之上瑰麗卻又夢幻。

  眼底映出了周圍彩燈的光亮。

  邵衍則是側過頭看楚笑,沒有打擾她,而是攔住了一旁售賣零食套餐的卡通人物,要了一個零食套餐。

  他抱著軟糖、油炸甜片、酸奶酪,還有孩子愛吃的小塊炸肉四合一大桶,遞到了楚笑面前,「先吃點墊墊底,有什麼想玩的嗎?」

  邵衍原本想著,以楚笑的性格,多半會去一些叢林冒險、浮空驚奇、遊戲機甲這樣能讓腎上腺素瞬間飆高的熱血型遊戲。

  楚笑視線一轉,落在了左側粉紅色區域:「邵先生,你要是有想要去的地方,我們可以各自分開,到點了在這集合。」

  邵衍沒想到楚笑看中的居然是夢幻定制屋,這是虛擬網絡裡裝扮遊戲的進階版,能夠自行設計服裝圖紙,定制屋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製造出圖紙上的衣服、帽子、頭飾。

  十分受青春期的少女喜歡。

  他抓了一串肉遞給楚笑:「我對這也不熟,正好跟著你到處轉轉。」

  頓了頓。

  他說:「我叫邵衍。」

  定制屋大多數都是些青春少男少女,穿著各種各樣造型的衣服,頭髮也相應的染成了各種顏色。

  楚笑進了一台機子,在外面等著的邵衍就變得顯眼起來。

  他倒是泰然處之,一隻手拿著零食桶,對上偷偷看過來的小姑娘們也是落落大方,不避不閃。

  對面的玻璃鏡子上,映出他的身影。

  個子是主流的個子,身形是主流的身形,年紀雖然說不上老,卻也大她八歲。

  家世現在基本沒有,麻煩一大堆,有部分存款但是對於她而言估計也不缺。

  唯一一套房產還是自己母親留下的。

  他想了一下午,覺得楚笑能看上自己,可能只有他這張臉了。

  並沒有花上太多時間,楚笑從定制屋出來,手裡拿著兩個飾品。

  一顆徽章,跟記憶中一樣的款式,紅色星星中有著兩個漢字。

  她將徽章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準備回去別在包上。

  另一樣,楚笑走到邵衍的面,遞到了他手裡,「送你的。」

  那是一顆彈殼。

  帝國淘汰了上千年的金屬子彈彈殼,半指長,尾部有空,用紅繩串了起來。

  在另外一個藍色的星球裡。

  每次出征前,他們都會用自己慣用的武器彈殼,做成護身符,佩戴在身上,

  希望能平平安安的歸來。

  第二天,楚笑跑步去上學。

  在大門口,就收到了學生的注目禮待遇,生怕她不知道,幾個人圍在一塊,竊竊私語,眼神時不時看向她。

  進了校門,待遇進一步升級

  除了兩側的人行注目禮之外,同路或者迎面相對走來的學生直接停下,手握成拳,放在額前,半低著頭。

  楚笑這段日子學過兩節貴族禮儀,知道這是普通人對貴族行的正規行禮。

  繼續往裡走,去學校內勤室洗澡換校服。

  她享受到了清場待遇。

  要不是系大樓前遇上了許楠,她都差點以為自己臉上寫著「王八之氣」四個大字。

  許楠抱著一堆卷子,正匆匆往裡走,遇到楚笑正不緊不慢的走著,連忙跑到她身側,一把拉住她往樓裡跑:「楚笑,你怎麼還在這走呢,時間要來不及了,快快快。」

  楚笑跟著跑了幾步:「什麼時間來不及了?」

  「綜合測驗呀,因為要連考兩門,所以早上提前半個小時開考。」許楠撈了一下快要掉出去的卷子,拉著楚笑繼續往樓上跑,「班長昨天不是群發了消息了嗎?」

  楚笑:「……」

  她昨晚正在遊樂場,為了不讓人打擾,屏蔽了所有人的消息。

  果然如同許楠所說。

  她到的時候,不僅所有的同學都到了,就連自己那鮮少出現的班級負責人、學界大佬林教授也站在了授課台前。

  座位上的同學大多眼底青黑,一臉菜色,也不知道被論文折磨了幾天。

  這剛結束拉練,就忙著搶救論文,連口氣還沒喘上,馬上進行綜合測驗。

  估計靈魂都已經開始位移。

  而講臺上的林教授也好不了哪去。

  他依舊穿著皺巴巴的襯衫,頭髮也沒有好好梳理過,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好覺,眼裡都是泛紅的血絲。

  林教授掃了楚笑一眼,準確的叫出了她的名字:「楚笑,下次考試,最起碼提早二十分鐘到半個小時到,記住了嗎?」

  楚笑微微躬身:「記住了。」

  林教授:「回到座位上準備一下,馬上考試。」

  楚笑找了個空位坐下,翻了一圈,等許楠發完了卷子也沒找到考試專用筆和沒有線條的白紙。

  「pupu si……」

  她身後的宋北擬聲完沙漠蛇的叫聲,悄悄的遞過來一支考試專用筆,而隔壁不知道叫什麼的同學,直接塞給她一疊空白的紙。

  楚笑臉上掛著笑,抬手比了個謝謝的手勢。

  成功引來講臺上林教授的注目,他斂起表情,清了清嗓子:「咳、咳。」

  一群小動作的人立刻縮起腦袋坐好。

  林教授看著時間倒計時:「考試開始。」

  一陣呼啦啦的翻卷子聲音,所有人都埋頭進入了做題環節。

  只有楚笑看著卷子上的題目。

  笑容逐漸消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0:20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一章

  楚笑在同學的地獄論文期,自己一個人在家補習。

  曾經比照過教材課綱,進行過系統的梳理,雖然沒有來得及補上所有的知識點,卻也跟大部分知識點混了個眼熟。

  這張卷子的題目。

  有一半是超綱的。

  她拿起了筆。

  跳過了第一題,跳過了第二題,開始寫第三題。

  第一門考試結束,楚笑額頭已經沁出了汗水,許楠沒有見過她臉色這麼難看過,收卷子的時候,關切的問道:「楚笑,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事,可能是跑步跑累了。」楚笑回答了同學的關愛,順口了一句,「這次題目你覺得難嗎?」

  「前面倒是還好,就是最後一題挺難的。」

  許楠收起楚笑前位的圈子:「我稀裡糊塗填的,沒弄明白。」

  等許楠走遠,楚笑座位後的宋北用筆冒戳了戳她的後背。

  「楚笑,你別聽許楠的,她什麼題不還好呀。」宋北翻了個白眼,用胖胖的手托著胖胖的臉,「這次題整體都挺難的,你剛轉來,能做一半就夠了。」

  只做了三分之一的楚笑表情還算正常:「宋北,你做了多少?」

  宋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百分之七十。」

  楚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她的預感告訴她,這可能僅僅只是個開始。

  果然。

  第二門考試,有一半知識點都在楚笑的盲區裡,她連見都沒有見過,也就不可能存在【會做】這一項。

  兩場考試下來後,中午兩小時。

  下午繼續。

  僅僅一天,材料A班,就考滿了五門。

  一直到天色黑下來,林教授才從教室外走進來,將許楠收好的卷子卷起來,夾在手臂之下:「你們今晚可以回去睡個好覺,明天上午的課取消,下午回到學校就能看到成績。」

  帝國的文明程度,試卷早就不用人工高審閱,有專門輔助教學的專業機器人輔助,一個班的卷子可能就是十幾分鐘的事情。

  如果趕時間,幾乎可以當場出來,這延遲到明天下午,可能是林教授難得的大發一次善心。

  一群大半個月來連軸轉,連喘口氣都沒有機會的大二學生們,精氣神已經消耗了大半。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依舊沒有打起什麼精神,有氣無力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

  「謝謝林教授。」

  「林教授晚安。」

  「林教授明天見。」

  ……

  楚笑連番打擊後,已經麻木了,這會兒反倒是精神最好的一個,幫助班長擺好桌椅,然後走到窗戶前,準備關窗子。

  外面走廊上,一群冒出來的腦袋又呼啦啦的沉了下去,然後跟逃亡的老鼠似的,「咚咚咚」急速朝著樓梯口跑去。

  被圍觀的楚笑還沒說話,教室裡已經有人先抱怨了起來:「今天白天一波波來也就算了,晚上還來,楚笑是貴族又不是珍稀動物……」

  楚笑手頓了頓,繼續把窗戶拉上。

  知道自己是貴族,她這班同學居然是最淡定的一波人。

  夜色漸深,楚笑放學跑成了夜跑。

  回去的路上,楚笑收到一個陌生id【遮天】發來的私聊,裡面一個字沒有,只有一條網址。

  楚笑拿出包中的便攜光腦,打開沈遇發來的網址,頁面跳轉到學校的論壇裡。

  置頂的前三條:

  【史上最殘暴貴族!八強決賽首夜,團滅機甲A班】

  【解鎖背校規姿勢】

  【八強名額出爐,機甲系靠送分進入位列第二】

  楚笑粗略的看了下兩篇帖子。

  因為帝國對貴族的隱私有保護條例,正規媒體,擴大自己的自我約束,幾乎將所有關於貴族的事件都列為禁區。

  在匿名的論壇裡,發帖者也只敢在違法的邊緣試探。

  兩個帖子雖然描述了公開的比賽情況和眾人目睹的事件,不利於貴族的細節卻沒有提及。

  比如,被她罰被校規的陸明,就以符號代替,且模糊了性別和年齡。

  底下的評論都是「膜拜大佬」,「抱大腿」,「閣下你缺寵物/男友/小弟……」一類沒有營養的評論。

  楚笑原本就沒打算捂馬甲,所以對爆馬甲沒有什麼感覺,她隨意掃了幾眼後,就關了。

  並沒有看見後面有個被慢慢頂上來的熱門評論,整個評論只有三個字。

  【首軍到此一遊】:聯賽見。

  ——

  軍校一直鼓勵競爭,從不搞有些學校素質教育、保護隱私那一套。

  考試成績出來後,直接由光幕投射在教室半空中。

  所有人可見。

  對於落後份子公開處刑。

  別人都是從上往下找名次,第一名:許楠,第二名沈遇……楚笑非常有自覺地從底下往上找:

  倒數第一:孔頃

  倒數第二:楚笑

  楚笑在腦子裡想了一下,對孔頃同學沒有什麼印象,人和名字有些對不上號。

  她轉過頭問後座的宋北:「宋北,孔頃是誰?」

  宋北的排名不靠前也不靠後,還在順著名次一個往下找,聽見楚笑問這麼一句,隨口答道:「角落裡右手打著鐵板那個,他不是在拉練摔斷右手了嗎,好像還在康復階段,連拿筆都困難?」

  楚笑轉回身子。

  果然,學霸的世界是不存在BUG的。

  除了楚笑自己之外,其他人對於她這個成績沒有什麼感覺。

  既是貴族,技能又在格鬥上點滿,哪個練家子不是十年如一日練出來的,在學習成績上稍稍落後一點,太正常了。

  只有林教授看見楚笑的成績時,皺起了眉頭。

  他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有著科教人員的溫柔和嚴厲,

  對考試近乎滿分的許楠進行表揚,對進步份子也給予了鼓勵,對退步的同學進行犀利的批評,然後一一分配了書單。

  到了楚笑這,他皺著眉沉思了翻看了楚笑的所有試卷,最後似乎放棄了:「楚笑,下課後,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班上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楚笑,面露同情。

  下課後,楚笑抱著一個班五門試卷,跟在林教授的身後,來到了教室辦公大樓。

  一路上無數教授都對她行了注目禮,以至於她走了老遠,還是能聽見身後不少教授的八卦聲音:「誒?剛剛那不是……」

  林教授的辦公室在三樓,楚笑之前來過一趟,不過只是在外面站著,這還是第一次進去。

  和她想像中裡面亂成一片不同,林教授的辦公室非常規整,書架、摞成一排的檔案箱子,學生考試卷櫃子……

  唯一淩亂的是辦公桌,桌面散落著幾張草稿紙,用杯子和幾塊原石壓著,右側還擺著一個不小的工具箱,裡面塞了一堆小工具。

  「把東西放在桌上。」林教授說著拿起辦公桌上的茶杯,走到一旁的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看過你的檔案,你不是帝城人,家長在身邊嗎?」

  楚笑放下卷子:「家長都在逐際城。」

  林教授轉過身,走到椅子前坐下:「那你有哥哥姐姐,或者年長類的親戚在帝城嗎?關於你的學習成績,我需要跟你當面和你的長輩溝通下,而且按照校規,課外補習也需要經過他們的簽字同意。」

  楚笑想起她上輩子的上學文化。

  許許多多學生都會經歷這一關:叫家長。

  楚笑腦子裡瞬間閃過幾種方案,點頭:「好的。」

  林教授喝了一口水:「那就儘快,到時候跟我約個時間。」

  放學後,楚笑照舊跑步回家。

  剛跑到住處的街道口,遠遠的就看見路燈下,一道人影倚著圍牆,手裡提著個帆布袋子,人影被燈光拖曳的老長。

  邵衍。

  今日他穿了一身軍裝,深藍色,左肩戴著軍銜,右肩空白——這裡是貴族佩戴徽章的地方。

  鋥亮的黑色軍靴包裹著大長腿,腰帶勒出了線條分明的腰線,領口扣到最上面的位置,更好的突出了下頷的弧度。

  他往常半長的頭髮也剪短了不少,露出的五官和臉部線條愈加的明顯。

  邵衍轉過身,正對著楚笑,深灰色的眸子直視著她:「今天不開心?」

  她是個不太喜歡把表情擺在臉上的人,相處時間長了,卻也知道,她的開心不開心,都能從整體的舉止判斷。

  就像今天,她的肩膀就是半垮著的。

  「還行。」楚笑直接跳過話題,「你今天是去報到了」

  邵衍沒有隱瞞自己的一天行程:「早上去報的到,下午都在各個部門跑檔案。」

  楚笑側過身子打開門:「那你吃過晚飯了嗎?」

  「我一會兒要有個宴會參加,就不進去了。」邵衍把手裡提著的袋子遞給楚笑,「這是去報到時候,給你順來的,軍部提供零食,熱量高,來不及吃飯的時候可以吃一點。」

  楚笑接過袋子,拎了拎,笑了起來。

  看袋子跟運動外出包差不多大,看他一直拎著也沒找個地方放著,還以為是虛的。

  沒想到實打實的足足有幾十斤重。

  這哪是順來的。

  這是去打劫了。

  「你這兩天有空嗎?」

  楚笑上前走進了幾步,見他沒有躲避和後退,伸手將他胸前的徽章擺正:「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邵衍低頭看著楚笑:「什麼事?」

  楚笑有點無奈:「考試考砸了,老師要叫家長。」

  「噗。」

  安靜的街道裡,邵衍的笑聲雖淡卻帶著暖意,「帝綜材料專業,你的底子,以後考砸的時候可能還很多。」

  當時在保密室做的那道題他就看出來了,帝城和逐際城之間的教育,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笑過之後,邵衍也知道楚笑在這沒有親人,唯一相熟的只有他。

  「好,後天下午我去帝綜一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6 11:41 P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二章

  邵衍來帝綜的時候,她正帶著班上的同學在操場上領跑,一抬頭就看見了他穿著一身正裝,站在體育場外面等著,被無數陌生目光打量著。

  於是,加快步伐。

  身後的弱雞們勉強跟了半圈就失去了意志,眼睜睜地看著楚笑一騎絕塵的跑完三千米。

  她跑完後,跑到體育課老師面前說了什麼,拎起地上的背包和外套就朝著邵衍走去。

  邵衍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覺得時間還充裕︰「你上你的課,我在這站著等你就行了。」

  「我已經請過假了。」

  楚笑胸口微微起伏,臉頰泛紅卻還沒到出汗的地步,她將自己的包自然的遞給身邊的人,空出手來穿外套︰「再說,體育課對我來說,也只是熱個身。」

  最後一句是實話。

  邵衍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掃了一眼她洗得發白的外套,然後像是什麼也沒看到移開目光︰「教授現在有時間嗎?」

  楚笑拉上衣服拉鏈,點頭︰「教授說,下午都在辦公室。」

  她頓了頓︰「林教授脾氣可能不是很好。」

  「沒事。」邵衍提著包,「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小時候也是被罵到大的。」

  楚笑想起自家母親那個火暴脾氣,露出了同病相憐的眼神。

  果然,當兩人敲開林教授的辦公室大門的時候,他正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林教授聽見兩人走進屋門,單從腳步聲判斷出一男一女,腦子糾結著研究思路,也沒有想太多,頭也沒抬就道︰「楚笑爸爸是吧……」

  話一出口,林教授思路一斷,自己先覺察出不對來。

  好像楚笑哪天說過,自己的家長不在帝城,

  他拿起手邊的老花鏡戴上,抬起頭來,對上的是一名十份英氣俊朗的年輕人。

  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穿著一身正裝,但是走姿和氣質,他在軍校見過太多了。

  邵衍領著楚笑走到辦公桌前,背誦兩人事先商量好的台詞︰「林教授你好,我姓邵,受楚笑父母的委託在帝城照顧她。」

  「你這位『家長』,比我想的要年輕一些。」林教授說了這麼一句,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其他的,他看向楚笑,「你在外面等著,把門關好。」

  楚笑偷偷瞄了身邊人一眼,立刻擺正表情︰「好。」

  於是,楚笑站在走廊外,又等了半個小時。

  雖然沒有故意偷聽,但是奈何辦公室的門實在不怎麼隔音,楚笑站在窗戶邊,都能夠聽到林教授有些暴躁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了出來。

  「……五門課,沒有一門及格的……你看看她寫了多少?」

  「……超綱的不會做我還能理解,這裡面空著的百分之二十以上,都是課綱裡的……」

  「……我知道她是轉學來的……」

  「……是,她底子是還好,可是落後太多了,不花大時間……」

  半個小時後,邵衍神情平靜的從辦公室出來,手裡拿著一張文件。

  他看著楚笑︰「走吧,邊走邊說。」

  路上,邵衍將事情結果大致的複述了一遍。

  林教授覺得她進度太慢,所以需要她每天放學後,額外抽出四個小時時間,在離林教授近的地方補習。

  林教授每天會留給她短暫的時間,依照她個人的學習進度,調整她的自學任務和習題庫。

  正是因為這四個小時補習時間過後,多半也入夜了,她又是個走讀生,安全是個很大的問題,所以才會請家長來協商。

  最好能派車過來接送,或者其他什麼解決方案。

  「我跟林教授說,會安排一輛車接送你,並簽了這個家長協議書。」邵衍將手裡的紙張遞給楚笑,「如果你沒什麼問題的話,林教授想今天就開始補習。」

  楚笑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她因為上輩子求不得,自小開始,就珍惜在課堂上的每一節課。

  這樣的學習態度,足以讓她在偏僻星球的大學裡,名列前茅。

  但是帝綜不一樣。

  這個帝國綜合排名前五、材料系排名前三的學校,每一個材料系學生,都是通過正規考試,萬裡挑一進來的,從大一起就接受著帝綜最好的師資。

  而且,他們的學習動力和學習態度,並不比楚笑差。

  她想要跟上,必須花上更多時間。

  邵衍剛剛到軍部報到,各種雜事應該一堆,所以處理好楚笑這邊的事情,就匆匆離去了。

  楚笑上完下午的課,開始了第一天的補習生活。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離林教授近的地方,是辦公室外面的走廊。

  林教授看見了楚笑立在原地不動,抬了抬眉毛︰「怎麼了?」

  楚笑回過神︰「沒事。」

  林教授打開辦公室的門︰「沒事就進來搬桌椅吧。」

  辦公室角落裡堆著幾張摺疊桌椅,楚笑搬了一套出去,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放好,林教授正好走出來。

  他將手裡的書和卷子都放在楚笑的面前︰「照著書自學,書裡的難點都有標註,還是不懂的話就記在紙上。前兩個小時自習,後兩個小時按照你自習進度,做相應的卷子,寫完卷子連同紙張一起交給我,就可以離開了。」

  楚笑由衷道︰「謝謝林教授。」

  林教授擺了擺手,沒空跟她閒扯,腦子瞬間又回到了另外一個時間,帶著一臉思索的表情回到了辦公室。

  「踫!」一聲關上大門。

  楚笑也沒有浪費時間,找到包裡的草稿紙和筆,打開教材開始自習起來。

  時間過的很快,四個小時過後,楚笑寫完最後一題,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林教授屋子裡只開了一盞檯燈,他伏案寫著自己的論題︰「把東西放到桌上就行。」

  楚笑放輕腳步,將卷子和紙條放在辦公桌的一角,轉身剛走到大門前,聽見身後人說。

  「路上注意安全。」

  帝綜住校率很高。

  到了夜裡依舊熱鬧。

  操場上有相互壓馬路的情侶,也有閒逛的三五好友,最熱鬧的操場上,還有無數人在訓練著。

  楚笑揉了揉腦子,決定明天補習要麼帶小零食要麼帶飯,這個點沒有進食,餓的她腦子疼。

  她換了運動服,順著學校的小道一路小跑到大門,正按照慣性準備拐彎的時候,見到了立在陸行車前的人。

  邵衍換了一身休閒服,用聊天的語氣道︰「我就想著,你這個點該出來了。」

  ***

  邵衍在外面停車,楚笑先進的屋子。

  餐桌上正擺著豐盛的晚餐︰兩個肉菜、一個素菜、一個濃湯、一個蔬菜沙拉,都由保溫的器皿裝著。她一人的份量,擺著一人的餐具。

  身後剛進來的邵衍關上大門,見楚笑站在客廳裡沒動︰「楚笑,你在學校吃過飯了?」

  「沒有。」楚笑回過神來,「謝謝你準備的晚餐,其實不用你不用這麼麻煩,我晚上回來隨意弄一點吃的就行了。」

  家政機器人很能幹,雖然口味差了一點,但是營養和熱能都在。

  「不麻煩。」邵衍將外套掛在衣架上,半垂著眸子,「我能做的也不多。」

  因為楚笑,他尋找了三年幾乎絕望的神經受損基本恢復,現在已經可以和機甲正常駁接。

  那時候他能夠做的,也只是在逐際城的政府大樓前,去當那無關緊要的六十分之一。

  或是,把自己原本就住不了多長時間的房子騰出來讓給她。

  而現在,她頂著邵家這個雷給自己作保。

  他能做的卻更少了。

  順一些小零食,抽個把小時去學校充當家長,或者做做飯。

  背對著邵衍的楚笑沒有發現什麼,她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吃完飯,見邵衍沒走,知道他今晚打算在這留宿。

  就自動上樓抱著被子下來鋪床鋪。

  睡前時間,兩人各忙各的。

  楚笑洗漱完畢,進行護膚,然後趁著難得的空閒,在【養花的一家人】裡留言。

  而邵衍坐在客廳的椅子上,一直對著光腦,偶爾起身倒一杯水。

  晚上十一點,楚笑收起了通訊器,邵衍也收起了光腦,各自進入了各自的被窩。

  關燈,進行睡覺時間。

  過了很久。

  楚笑的聲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色裡傳來︰「你什麼時候走?」

  「等流程走完,調遣書下來。」

  相隔不到一米的男人聲音清明︰「如果不出什麼事情,應該快了。」

  楚笑翻了個身。

  最終還是沒有再說話。

  ***

  楚笑的第二天的走廊補習,引來了不少人的圍觀。

  不僅是同棟樓的教授助理老師們,就連學校裡的學生,也藉著各種理由過來圍觀。

  從二樓到四樓這麼點距離,有的人都要經過整個三層,就是為了看看她這個因為考試倒數被拉到走廊補習的「史上最霸氣貴族」。

  一連幾天,楚笑的補習的前兩個小時一直如同菜市場般熱鬧。

  直到第四天才消停了下來,來圍觀的人驟然減少。

  楚笑無心去關注八卦,從同學口中、從學校路過的學生口裡,從這些天一直在她面前晃過的各位看熱鬧的教授口裡……

  也知道,聯賽要開始了。

  聯賽,特質帝指、帝綜、首軍三校聯賽。

  楚笑就是在逐際城的時候,也能看見不少他們的比賽視頻,不過邊陲小城尚武,喜歡看的都是機甲格鬥場面,掐頭去尾,只留最高潮幾分鐘。

  這三所學校可能是八字不合,年年鬥,月月鬥,搞個學生交流,還是在鬥。

  她雖然不反對。

  卻也因為心裡年紀不小,又是在戰場上從活到死走一遭,看三校聯賽,跟看著校運動會差不多。

  能去玩玩也不牴觸,但是有些事情比去玩玩更重要。

  所以次日,班長沈在課前,給班上分發【參加聯賽申請表】的時候。

  楚笑並沒有猶豫,將申請表團吧團吧塞進了抽屜裡。

  畢竟是考試倒數第二的人。

  醉心於學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12:25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8-8 06:10 PM 編輯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三章

  學校一共收到了一千多份參加申請。

  其中普通學生的申請書,由各個系的教授分專業挑選,而貴族的申請書則不分專業,一同送到了指揮系這裡。

  蘇靖自己指揮系都顧不上,去翻找貴族的申請書,在三十多份申請書中,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份,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連忙發通訊去材料系確認,得到的回覆是,材料系所有申請書收發完畢,並沒有貴族填寫。

  ——材料系只有一個貴族。

  蘇靖想起了上次拉練。

  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楚笑單挑了機甲系一整個班,教訓因插隊產生的恩怨後,沒有任何留戀的選擇了退出。

  她對於名次如何,誰拿第一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興趣。

  蘇靖想到這,拿上掛在衣架的外套,匆匆出了門,一邊走一邊撥通了通訊器。

  「替我查一下,楚笑現在在哪?」

  楚笑因為格鬥課教官帶著其他班同學做封閉式訓練,下午的格鬥課臨時取消,她提前去了林教授那補課。

  剛好在三樓走廊口,遇見了從後面追上來的蘇靖。

  「楚笑。」蘇靖喘了口氣,幾步跨完台階,「我正找你。」

  楚笑停了下來︰「蘇教授找我有事兒?」

  「是聯賽的事情。」蘇靖往前走了幾步,和楚笑並肩站著,「我剛整理聯賽申請書,並沒有發現你的,你是不是——」

  他想了想,用了個比較委婉的措辭︰「沒有拿到申請書,或者忘記了?」

  「都不是,申請書我拿到了,班長也跟我們做了說明。」楚笑語氣自然,顯然沒有get到蘇教授的委婉,「只是今年有別的計畫,所以就不參加了。」

  蘇靖下意識反問了一句︰「計畫?」

  楚笑沉默下來。

  蘇靖見她臉上的表情消失了,正用著黑色的瞳仁看著自己,也發覺到自己的問題非常不禮貌。

  儲君祭典馬上要開始,一些貴族似乎是在做封閉式訓練,若是因為這樣……

  他立刻改口︰「我就是隨口問問,你可以不用回答。」

  「我需要補習。」

  反正都回答了,基於禮貌,楚笑補了一句,「如果明年有時間的話,聯賽我一定會試試看。」

  語氣誠懇,態度端正。

  蘇靖︰「……」

  補習?

  蘇靖和楚笑溝通無果,只能從源頭上先找答案。

  結果查出來——

  補習,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楚笑因為從逐際城轉來,大學前一年多所受的教育和帝綜差距不小,又因為拉練耽誤了學習進度,導致楚笑這次考試的成績慘不忍睹,被林教授叫家長不說,還被勒令在教學區補習。

  「你說這位閣下怎麼偏偏選擇了材料學專業。」

  指揮系副系長閔秀今日黑色長髮紮起,穿著一身白色的職業套裝,在辦公室裡來回轉悠,表情凝重,嘴裡唸唸有詞。

  「這要是格鬥系,她就是不用考試,憑拉練表現就能判個前幾名。這要是只在咱們指揮系,那更好辦了,你想給判多少就個判多少,也用不著這麼折騰……」

  其實不只是閔秀,整個帝綜的高層都出於一臉懵逼的狀態中,這就像是英雄電影裡,人們終於等來主角,等來了逆襲的機會了,結果主角領盒飯走了。

  「閔姐你別著急。」

  蘇靖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準備從側面出擊︰「我先去跟楚笑的班級負責人林教授溝通下。」

  結果等蘇靖耐著性子在實驗室找到了林教授,對方表現出了和其學生一致的態度。

  林教授戴著護目鏡,一邊小心翼翼的對某種金屬進行加熱,一邊說道︰「她那個基礎,不抓緊時間補習,下半年的課怎麼上?」

  「可聯賽連同訓練和參賽時間一起,也只有十幾天——」

  「十幾天?」林教授打斷了蘇靖的話,嗤笑一聲,「你這十幾天脫課時間佔一半吧?還有賽後的源力恢復,按最少一星期算好了,你覺得要耽誤多少課程?」

  蘇靖沒有反駁,因為還不止。

  訓練時可能絕大部分時間都無法正常上課,一些對體能要求高的同學,更會完全封閉式訓練,進入一種「失蹤」狀態。

  而賽後,貴族無論是體能還是源力都經歷了大量地消耗,如果賽況激烈,消耗過度……恢復十天半個月也是正常的。

  他靠在窗戶前,揉了揉太陽穴,試圖將私人問題拔高到集體榮譽︰「可這事關到我們帝綜的榮譽。」

  「我們都輸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年,三校聯賽的宗旨不是重在參與嗎?」林教授插完刀還不夠,「等明年吧,明年她大三,再去試試。」

  蘇靖和林教授所關注的點各自不同。

  一個基於對學生的負責,一個基於對學校的負責,兩人你來我往互不妥協。

  最後就要拍桌子的時候,林教授爆出了殺手 ︰「你讓校長開除我,楚笑的課業就你決定。」

  帝綜誰不知道,林教授是特聘來的材料學大佬,願意留在學校,是因為欠了校長一個人情。

  加上學校生活簡單,沒有多數社交,他也慢慢的對學生有了感情,這才在帝綜紮了根。

  這林教授要走。

  第一個哭的肯定是校長。

  蘇靖鎩羽而歸。

  一時間愁眉不展。

  當晚,帝綜的校領導集合開會。

  閔秀作為代表 ,將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於眾人。

  一個是完全自主身份尊貴的高階貴族。

  一個是只走自己的路,一言不合就撂挑子的材料學大佬。

  軍校聯賽對外標榜是友誼賽,打著「重在參與,共同進步」的口號,自願自然最基本條件。

  會議室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

  良久。

  校長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穿著軍裝,坐於首位,滿頭銀髮。

  他苦笑著,自我安慰道︰「林教授好像說的也有道理,反正已經輸了那麼多年了,再輸一年……就再輸一年吧。」

  ***

  三校聯賽開幕式由三所學校輪流舉辦,今年的開幕式,在首軍召開。

  畢竟學校場地有限,不可能彙集三校所有的學生,所以除了舉辦學校之外,另外兩所學校的坐席是有限的。

  開幕式頭一天,蘇靖給楚笑送了幾張入場券︰「聯賽開幕式前後可能就兩三個小時,不會耽誤太多時間,你可以帶上同學朋友去看看,就當看看熱鬧。」

  如果能受到氣氛的感染,改變一些決定就更好了。

  聯賽開幕式,全校停課。

  相關班級會組織學生或在戶外、或在教室、或在宿舍一同遠程看直播,去不去這時間都是要花的。

  楚笑沒有推辭。

  回頭,楚笑留了一張票,將其他三張票都送給了班長沈遇,讓他代為自己分配。

  約定第二天一同去開幕式。

  第二天,楚笑四張票+每個班三個名額,材料班一共去了七個人。

  七個人在首軍校門前會和。

  楚笑住得遠,她到的時候,其他六個人都到了。

  許楠還是那個急乎乎的性子,見楚笑不緊不慢的走著,連忙跑過來,拉住她的手︰「快點快點,時間要來不及了。」

  楚笑隨著她被扯進學校大門,跟著長隊檢票入場︰「不是九點才開幕式麼?」

  現在才八點半。

  許楠站穩後,鬆了口氣解釋道︰「但是會提前十分鐘挑點火人。」

  經過許楠的解釋楚笑才知道,原來聯賽的開幕式有點類似與楚笑前世的奧運會開幕式。

  不過不同的是,這裡的點火儀式是開幕式的第一項,會由舉辦開幕式的學校排出一台機甲,在觀眾席上隨機選出一位觀眾,作為神聖的點火人。

  以信號彈為火種,點燃懸掛在半空中的星火。

  許楠的描述增加了不少個人詞彙加工,聽的楚笑直樂。

  所謂的點火人,肯定是事先溝通好的,說白了不就是托嗎?

  七個人檢查結束,小跑著趕到會場,觀眾席上已經幾乎坐滿了人。

  許楠終於鬆了一口氣︰「趕上了,趕上了。」

  果然如同許楠所說的,他們剛坐定沒多久,一台人形白色的機甲從遠處飛來,在半空中做了一套炫酷華麗的動作後,以紳士求婚的姿勢半跪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啊——」

  引起了在場女同胞的瘋狂尖叫。

  許楠知道楚笑剛轉來,什麼都不知道,側過頭衝著她小聲科普︰「這是首軍機甲系專業第一人,曲修,長相十分受女生歡迎。」

  楚笑在女孩子的尖叫聲,已經體會到了他的人氣。

  派個長得好的尖兵出來暖場,的確能拉動氣氛。

  「他的機甲叫霧……」許楠解釋的聲音突然一斷,「來了!來了!」

  楚笑也看到了。

  這台叫做霧的機甲繞著全城走了一圈後,又往後的走了小半圈,像是在確定著幸運者是誰。

  接著,它沉重的腳步聲一頓,停在了楚笑這一扇面區域,伸出了手去。

  而手指向的方向,正是坐在位子上的楚笑。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從四周八方湧來。

  許楠看了看許楠,又看了看停在楚笑面前的機甲手掌,聲音猛然提高了八度︰「楚笑,你被選中了!快——快點——上去!」

  楚笑︰「……」

  只是楚笑並沒有選擇,正如許楠所說的,點火儀式對於開幕式具有很強的象徵性意義。

  除非帝綜這次不用比賽了。

  否則硬著頭皮也必須上。

  楚笑在座位上停留了幾秒鐘,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正打算一步跨上等在她面的機甲手掌。

  近距離的她,卻只聽見嘩啦啦的機械轉動的聲音,然後原本在她腳邊的手掌陡然間拔高了三四米。

  恰好遮擋住了楚笑斜前方的一片天空。

  而曲修開著機甲霧站在不遠處,維持著同樣的低頭弧度,維持著同樣含義的邀請人手勢。

  只不過微微一抬手,給了帝綜一個下馬威而已。

  首軍的主場,在場的觀眾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離楚笑近的,乾脆直接喊話︰「小師妹,你倒是先叫聲師兄呀。」

  帝綜這邊則吵回去:「開場就玩小手段,你們是不是怕了?」

  帝綜和首軍兩撥人吵成一團,而帝指的學生則笑眯眯吃瓜。

  在這樣的氛圍中,楚笑解開剪裁修身的校服扣子,將衣服敞開著,又解開袖子的袖口,將袖子擼起。

  首軍的老師覺得玩笑再下去就過了,連忙聯繫曲修準備見好就收。

  駕駛艙裡的青年手按下通訊按鈕,剛張開嘴︰「我是曲修——」

  就看見他面前的顯示屏中,那個被她晾在手掌之下的姑娘,手扶著椅背越過了椅子。

  她這是要逃跑?

  不對!

  她連越幾排座椅,和機甲手掌拉開了些許距離,然後單腳踩在椅座上,另一隻腿緊接而上,踩在了椅背上方。

  彈跳而起!

  雙手穩穩的抓住了機甲的手指,然後極為輕鬆的翻身而上,站在了他的機甲掌心。

  那人像是踏地而來,剛剛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將擼起的袖子放下,繫好袖口。

  然後將敞開的校服扣子一顆顆扣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12:36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四章

  現場陷入了短暫的寂靜,瞬間又被興奮的鼓掌叫好聲所吞沒。

  若是仔細分辨,場上的女性遠比男性更來得激動。

  她們尖叫著、吹著口哨、或是把原本給「男神」準備的鮮花,紛紛拋給了立在機甲手掌之上的人。

  開幕式還未點火,已經掀起了第二波小高潮。

  駕駛艙內,曲修回過神來,有些後悔答應邵沄幹了這麼一件事情。

  她說往日的開幕儀式太無趣了,不如換個套路,既給了別的學校下馬威,看著也新鮮。

  隨口說說的樣子,卻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照片,顯然之前說的都是說辭。

  可是他仔細一想,耍個無賴也傷不了和氣。

  邵沄是個貴族,還是邵家人,這種小要求他想了想就答應了。

  沒想到打臉來得太快就像罡風,隔著駕駛艙的玻璃,他都覺得自己臉燒的慌。

  通訊器那邊,負責場控的老師聲音沉默了幾秒鐘,再次開口多了幾分憋屈,聲音還算冷靜︰「曲修,不許再鬧了。」

  「我知道。」

  他又不是智障,再鬧下去丟臉的只有首軍。

  曲修操控著機甲,依照之前排練的步驟,將站在手掌上的人抬了起來,緩緩送到機甲頭頂的位置。

  ——那裡懸掛著一把信號彈槍。

  楚笑立在半空中往下看去,自家班級親友團已經興奮的全部站了起來,進行著海豹式鼓掌。

  許楠更是雙手靠在嘴前,做著擴音喇叭的姿勢,迷妹式的尖叫著︰「楚笑!加油!!!」

  她眼底露出了些許笑意。

  整個開幕式場所是常見的體育館,中間空著採集自然光,四周是觀眾席和出入口,常規的落地和座椅和懸浮在半空中「vip」席位交相呼應。

  正在此時,一架飛行器緩緩駛來,底下懸掛著一支大型火炬。

  她微微一抬眼,看著離得原來越近不遠處的信號彈槍,大約明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機甲的手掌停留在了信號彈槍觸手可及的地方,楚笑握住槍,稍微檢查了一下槍況。

  可能是害怕點火人緊張,導致點火一次不成,所以信號彈共有三枚。

  背景音樂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各位同學,歡迎來到三校聯賽開幕式現場。」

  飛行器艙門打開,男性主持人眼戴防風鏡,立在飛行器內,頭戴麥克風,為了渲染氣氛語調上揚,略帶誇張︰「點火人已經就位,這位美麗而又帥氣的小姐來自哪裡,同校的同學能夠告訴我嗎?」

  現場的氣氛果然被掀了起來,帝綜的同學高喊︰「帝國軍事綜合學院!」

  「那這位來自帝綜的美麗小姐,神聖的傳承之火,需要你來點燃。」主持人笑容親和看向楚笑,「你準備好了嗎?」

  楚笑點頭︰「準備好了。」

  主持人將手舉在耳朵旁,慣性的繼續渲染氣氛︰「對不起,我剛沒聽清楚,請大聲說出來,準備好了嗎?」

  楚笑︰「……」

  她轉過頭,後背挺直,一直平和的氣場陡然凌厲起來。

  抬手,瞄準。

  發射!

  三秒鐘,信號彈就在尖嘯聲中,劃著優美的彈道軌跡,飛向半空中的火炬。

  「轟!」

  巨大的紅色火焰瞬間升起。

  與此同時,場館中無數彩色禮花從四周騰飛,在場館頂端炸開。

  「砰、砰、砰——」

  各式各樣小禮品帶著小降落傘從半空中落下,都是些定製甲戰艦模型,不少甚至是絕版!

  全場都沸騰了起來。

  楚笑就是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搶模型上,悄悄的被機甲【霧】給放回到了地面。

  她手握信號彈槍剛落地,相關的老師就迎了上來。

  他見楚笑漫不經心的拍著身上落下的彩片和絲帶,沒有任何交槍的意思,多多少少有些尷尬。

  他試圖緩和下氣氛︰「剛剛曲同學可能是開個玩笑。」

  楚笑抬頭看了一眼白色的機甲,收回視線,將手中的信號彈槍遞給了首軍的老師︰「那麼下次開玩笑的時候,希望能挑個格鬥系的。」

  首軍老師楞了一下︰「你不是格鬥系的嗎?」

  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老師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位子上了?」

  首軍老師回過神來︰「好,比賽再見。」

  那估計是見不了了。

  楚笑想起昨天林教授佈置的課業就腦子疼,最近林教授的進度是加快了不少,每天需要消化的知識點增多。

  往往走廊四小時補習還不夠,回家還得耗上半宿。

  材料班的同學們看著楚笑,跟看著歸來的戰鬥英雄一樣,眼楮裡齊刷刷的帶著崇拜。

  楚笑眼底笑意濃了起來,坐回位置上︰「都看著我幹嗎?表演項目就要開始了。」

  「表演項目哪有你好看呀。」許楠臉色還因為激動泛著紅色,「你都不知道你剛才有多帥,那眼神,那動作,尤其是一顆顆繫上扣子……一瞬間讓我懷疑起了自己的性取向。」

  「我倒是堅定了自己的性取向。」宋北用肉呼呼的手捂著胸口,「握草,是心動的感覺。」

  班長沈遇老好人,用手拍了拍宋北的肩︰「行了,再演就過了。」

  一群人笑成一團。

  表演賽的節目首軍佔一半,剩下的帝指和帝綜各自推送幾個節目,外請了幾個節目……整個開幕式的三個多小時佔的滿滿當當。

  和上輩子貧乏的節目類型不一樣,這裡的節目各種高科技炫酷︰利用磁懸浮在半空中舞蹈、虛擬的樂器演奏、全息遊戲現場直播……

  當然也有不少專業是炫技流。

  帝指格鬥系和陪練機器人上演了一場高規格的格鬥,首軍的指揮系直接來了一場現場版的沙盤演練。

  而帝綜的機甲系的節目壓軸,由楚笑曾經團滅過的大三A班表演。

  這個節目的主基調顯然是為了搞笑。

  三台機甲一上場就來了段老年人鍾愛的扭腰舞,配合著音樂還時不時給座位上的觀眾送去飛吻,由於機甲扭屁股實在太過好笑,現場不少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舞蹈結束,三台機甲像是累狠了,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席地坐了下來。

  其中一台鬧了脾氣,背朝著地,四肢開始撲騰。

  「哈哈哈哈!」

  滿場又傳來了爆笑。

  就在這時有三個人拎著菜刀跑了上去,分別在每台機甲的指尖綁了一把菜刀,然後把一旁的料理台推了上前。

  三台機甲這才結束了滑稽逗樂的表演,開始硬核秀微操——切菜。

  是的,切菜。

  平均身高十幾米的龐然大物,無論是菜刀還是菜,和其體型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能夠達到切菜程度,說明駕駛者對機甲的微操程度,達到了一流的水平。

  隨著長條的瓜類被切成平均幾釐米一厚片,全場的笑聲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接著,就是經久不息的掌聲。

  切菜節目結束,也就意味著開幕儀式即將結束,場館的大屏幕上,播放著這次比賽的宣傳片。

  已經有個別人起身,朝著出口走去。

  場上的機甲並沒有馬上離去,剛剛輔助綁菜刀的帝綜師兄,從場中央小跑過來,站在台底對著楚笑喊︰「楚笑同學!你來一下。」

  楚笑看了看許楠。

  許楠又看了看班長︰「他們不是要搞打擊報復吧?」

  沈遇看回楚笑,有些不確定︰「不至於吧,最後不是拿了第二?」

  底下的人頗有幾分堅持不懈的架勢,見楚笑這邊沒有動靜,就一直招手一直喊。

  惹的一整片扇形區都看了過來。

  楚笑起身︰「我去看看。」

  她順著台階而下,走到機甲班師兄前,正要開口詢問有什麼事情,就見場中央的一台藍色的機甲走了過來。

  師兄只來得及介紹一句︰「這是魏塘,和他的機甲藍月。」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它半跪在了地上,單手抱胸,做出了臣服的姿態。

  這僅僅只是一個效忠的姿勢,表達一種態度,一種立場。

  並不需要對方的回應。

  但是立在原地的楚笑,伸出了自己右手,握成拳頭朝上。

  藍月有所感,也跟著握起了拳頭,遞了上前。

  兩隻拳頭在半空中相觸。

  在帝國這種姿勢表示︰

  「你是我兄弟」。

  畫面彷彿定格在這一幀。

  這是電影才有的場面呀!

  眾人還沉浸在這種電影級畫面中的時候,突然被大屏幕拉扯了注意力。

  只見大屏幕上的宣傳片播放突然中斷,切上另外一段渣畫質的視頻。

  畫面切入的可能是個偏僻的行政星。

  灰濛蒙的空氣裡,街道受損嚴重,樓房彷彿是帝城幾百年前的樣式。

  隨著畫面推進,大家慢慢在樓房牆上看見了政府大樓的字樣。

  緊接著畫面一轉,幾十台機甲懸浮在了半空中,而機甲立著一個白色襯衫的年輕姑娘,沒有任何廢話下達著命令︰「打!」

  各種顏色的能量炮轟在政府大樓上。

  畫面這時切了個特寫,一台黑色的機甲突然從陣列中出來,遠遠看見並不能看出什麼,但是剪輯師顯然刻意而為之,將這個畫面做了個特寫……

  邵衍現在還處在歸隊審核的流程中,一系列節外生枝,都可能導致他幾年所念所盼化為泡影。

  楚笑突然轉過頭去,仰頭看向藍月︰「魏塘,你敢不敢幫我一個忙?」

  「有什麼不敢?」

  楚笑視線落在屏幕上︰「炸了。」

  魏塘正被楚笑剛剛的踫拳手勢激盪的熱血沸騰,胸腔裡滿滿都是兄弟二字,自然是楚笑指哪打哪!

  他二話不說,手臂上的能量槍出動,衝著場館屏幕上的顯示屏就是幾連發子彈。

  「噠噠噠——」

  大屏幕瞬間黑屏。

  全場觀眾呆如木雞,鴉雀無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12:54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五章

  蘇靖趕過來撈人的時候,沒見到首軍的工作人員,先在門口遇上了材料班的一波人。

  六個人站成一排,按從矮到高,跟信號標識似的,非常有趣。

  他們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到來,視線落在不遠處,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宋北啃著一支不知道哪買的冰淇淋,語氣帶著慶幸︰「要是首軍要求賠錢的話,幸好屏幕不貴。」

  許楠點頭︰「的確不貴,十年前的珪金材料,現在我記得是一平方米一千?」

  沈遇︰「今年降了一些,上個月的成交價是八百七,算上折舊損耗,這個屏幕算下來十萬就能打住了。」

  ……

  蘇靖走到跟前,他們幾個才發現,齊刷刷的側過頭,然後乖乖打招呼。

  「教授好!」

  「蘇教授好!」

  「你們好。」

  蘇靖感慨林教授雖然跟塊臭石頭似的,但是他們材料班的同學意外的可愛,不像他指揮系各個都是人精。

  語氣不由得和善了幾分︰「楚笑呢?」

  三校聯賽除了開幕式,今天要忙的還有不少,比賽場所的最後確認、學生名錄登記確認、一些規則的修改……事情繁雜。

  學生們在場館裡參與開幕式,各校主要負責比賽的帶隊老師,則在首軍的會議室裡召開賽前會議。

  結果這邊會議沒開完,就有負責開幕式的工作人員跑來,氣息不勻的說開幕式上場館的屏幕被人炸了。

  對方頓了頓,有些遲疑的看著自己︰「已經核對過了,是帝綜的學生。」

  其他兩校的教師齊刷刷的看向了他們這邊。

  毀壞學校設施原本就是記處分的事情,更何況是在開幕式上,按照首軍得理不讓人的脾氣,這會兒應該義正言辭的指責才對,怎麼態度反而發虛?

  蘇靖多了個心眼,先找了個在場的帝綜學生確認事情發展經過。

  沒想到這麼一問,是楚笑。

  她呀——

  別的不說,她就是把場館炸了,只要沒鬧出人命,估計最後都能不了了之。

  一塊屏幕多大的事情?

  炸了就炸了。

  所以他眉毛不皺了,表情也舒展了,給自己泡了杯茶,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悠然的把會開完。

  無論是資源分配還是排位優先序列,都沒有做半分退讓,連地圖的選擇也是據理力爭,就差和首軍拍桌子了。

  會議順利,蘇靖也沒忘記某人。

  散會後出來一問,楚笑還被首軍扣著,就趕過來撈人。

  班長沈遇一直作為班級發言人,見蘇靖過來鬆了口氣,難得皺著眉用用打小報告的口吻︰「在裡面,楚笑被他們強行帶進去後就沒出來。」

  蘇靖抬頭一看,樂了。

  小黑屋。

  帝國的軍校一直有關小黑屋的傳統。

  因為軍校環境特殊,每天教室裡學的是戰爭,外面練的是格鬥槍械,難免會因為一些小矛盾熱血上頭,約個架揍個人都是常有的事情。

  擼掉所有的通訊設備關進小黑屋,一方面能夠幫助學生冷靜下來反思己過,一方面也能磨煉意識。

  當然,也正是這樣漫長的文化淵源,小黑屋也成為了很多軍校生打卡聖地之一。

  魏塘從被扔進小黑屋就沒有消停過,這裡摸摸那裡踫踫,興致來了還學著電影搖搖鐵門,用極度悲壯的語氣高喊︰「放我出去!」

  扭頭就對楚笑樂呵呵道︰「我這一聲吼得像吧?」

  小黑屋正如其名,只要大門一關,裡面沒有任何光線,伸手不見五指。

  楚笑坐在角落裡,聲音清透︰「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我擔心什麼。」

  魏塘順著楚笑的聲音,準確的確定了她的位置,摸著黑在她邊上坐下,「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他之前按照楚笑所說的,將屏幕炸掉之後,首軍的老師將他們帶下場,就問了一句話︰「帝綜的?」

  兩人都穿著校服呢,這不是句廢話嗎?

  既沒有詢問,也沒有給這邊解釋的機會,上來就將他們給捆了。

  要不是看見楚笑站著沒動,他怎麼會乖乖讓人捆了送這來。

  怎麼著也得拖延到帝綜的老師到場再說。

  楚笑︰「這次我欠你的。」

  魏塘很開心︰「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兄弟嘛,應該的。

  楚笑話不多,魏塘算半個自來熟,通常他說三五句,楚笑才會回答一句。

  兩人也算聊的不錯。

  沒有光線對人的壓抑感,也似乎緩解了不少。

  關了整整兩個多小時,小黑屋外面終於傳來動靜。

  先是腳步聲響起,緊接著就是開鎖的聲音。

  大門「哐當——」一聲被打開。

  有自然光順著門口投進小黑屋內,讓裡面坐著的兩個人一個半眯著眼睛,一個下意識的抬手遮擋。

  看見自己的學生不僅活蹦亂跳,也沒受什麼委屈,蘇靖心下鬆口氣︰「我來帶你們回去。」

  「謝謝老師。」

  魏塘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見身邊的人沒有動靜,也沒想太多,遞出了一隻手。

  楚笑抬眼看著魏塘︰「你跟蘇教授回去。」

  「嗯?」魏塘楞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楚笑的意思,「你不準備走了?」

  楚笑將視線轉向門口首軍的老師身上︰「他們一句話沒說就把我關在了這,要出去也得給個解釋。」

  首軍的老師有些不以為意,神色冷淡︰「這種程度的威脅在帝綜有沒有用我不知道,但是在我們首軍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你要是願意跟你們老師走就趕緊起來,要是不願意走,就繼續待著。」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蘇靖眼睛裡就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小黑屋大門再次被關上。

  蘇靖原本是來撈楚笑的,結果只帶走了魏塘。

  想到這他笑了笑,也不知道這倆後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魏塘這小子死活都要跟著楚笑待小黑屋不出來,那決心,要不是他還有比賽要準備,今天估計自己一個都帶不走。

  首軍的老師一幅過來人的模樣,給蘇靖傳授經驗︰「這種性子,關上一夜,餓上一天,明天自然就消停了。」

  蘇靖一隻腳踏出了大門,又突然收了回來,側過頭突然問了一句︰「你們之前是不是身份沒核對完,就急急忙忙把人關進去了。」

  首軍老師臉色一變。

  從首軍趕到帝綜來回都不止兩個小時,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核對完兩個他校的學生。

  之前特意模糊這一點,是為了賽前談判能多一些籌碼。

  蘇靖笑了笑︰「聯繫下你們曲珮曲負責人,就說楚笑被你們關進小黑屋了。」

  ***

  曲珮是招生辦的負責人,卻也是首軍高層管理領導之一。

  首軍三分之一以上的貴族都是她招來的,幾乎常年把規司當半個辦公室,隔三差五才回一次學校。

  這次她恰好外出去一個高三的貴族家中做招生宣傳,等她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趕回來,天都已經亮了。

  她踩著高跟鞋站在台階上,對著幾個不太熟的老師,臉色難看的像是鍋底。

  之前三校負責招生的人在規司齊聚,她雖然觀看了楚笑的測試監控,卻早走了一步,錯失先機,讓蘇靖將人帶走了。

  這幾乎成為了她職業生涯的恥辱。

  所以楚笑這個名字相關,她都印在了腦子裡。

  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在來的路上已經瞭解過。

  楚笑之所以毀壞屏幕,是因為開幕式最後的宣傳片被人換了,當時正播放著她的私人視頻。

  也就是說,首軍侵犯貴族隱私在先,楚笑只是在正當防衛自己的權利。

  在這樣的前提下,什麼都沒有問,直接把一個高階貴族扣進小黑屋——

  「你們當規司是死的嗎?」

  曲珮揉著太陽穴,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你們先想想怎麼跟規司回話吧,我去見見那位閣下,看她有什麼要求。」

  門是虛掩的,曲珮推開門,小黑屋裡的人,比曲想像中的更加平靜。

  她正在黑暗環境裡晨練。

  一百個俯臥撐,一百個蛙跳,一百個仰臥起坐……一整套高強度的體能訓練,直到呼吸聲開始明顯,才停了下來。

  曲珮將緩緩的推開門,留給了楚笑足夠適應光線的時間︰ 「閣下早安。」

  楚笑並不知道眼前這位曾在監視器下圍觀了她不短時間的測試,她禮貌的回應︰「你好。」

  「昨天的事情,是我們首軍的疏忽,相關老師和工作人員,已經做了停職處理,等您回去,我會親自上門道歉。」

  曲珮常年和貴族打交道,舉止措辭都沒有可挑錯的地方︰「首軍的訓練場是去年新建的,有重力跑步場,我先陪閣下去吃頓早飯,然後去運動場看看?」

  「飯我還是在這吃吧。」

  楚笑又坐回了角落︰「這位老師,如果您沒有什麼要解釋的話,出去的時候能不能替我把門帶上?」

  這是在趕人。

  曲珮不動聲色的退了回去,把門關上後,轉頭就問身邊的人︰「查出來是誰換了視頻嗎?」

  剛剛這一照面她就知道,楚笑要的並不是被關小黑屋的解釋,而是關於開幕式上自己視頻被放出來的解釋。

  幾個在外面負責處理這件事的老師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男老師走到曲珮耳邊,低聲說了一個名字。

  曲珮的神色由嚴肅慢慢變成無奈︰「邵家那位啊——」

  **

  下午的時候,蘇靖來看楚笑。

  他給楚笑帶了帝城非常出名的空島蛋糕。

  這是一家主題類蛋糕,店裡售賣的蛋糕涉及各式各樣的主題,有遊戲、有動漫、有電影、也有硬核的軍事主題。

  楚笑啃著一塊手掌大的「機甲」,一口下去腦袋就沒有了,她詢問著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您幫我跟林教授請假了嗎?」

  「請了。」

  請假歸請假,也被罵了一頓。

  蘇靖見她幾口就啃完了『機甲』,伸手去拿『戰艦』,皺起了眉頭︰「他們不給你飯吃?」

  「他們給了正常份量,我吃的多。」楚笑低著頭又啃了一口,「我也沒好意思加飯。」

  軍校生胃口普遍比較好。

  但是楚笑說吃得多也是實話,這空島蛋糕每一塊份量都不算少,她連吃四塊才停下來。

  「聯賽分類比賽項目,今天已經開始了。」蘇靖擰開一瓶水遞過去,「你準備在這待多久?」

  楚笑依舊是之前那句話︰「等他們給我個解釋。」

  「他們要是給不出解釋呢?」

  楚笑灌了一口水,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淡淡的說︰「那規司該找他們要解釋了。」

  蘇靖笑了起來︰「我感覺首軍今天要有很多人睡不著了。」

  蘇靖也只是代表學校過來看一眼,見楚笑吃好睡好,也沒有改變心意參加比賽的意思,就起身準備離開。

  臨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想了想還是回頭對楚笑提了一句︰「我上午去林教授給你請假的時候,好像遇到你一個哥哥還是什麼的人,說是在家沒等到你回去,就來學校找你了。」

  楚笑第一反應是羅大少爺︰「我哥?」

  蘇靖點頭,他當時見到人的時候,其實莫名的覺得眼熟,就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所以放慢了離開的步子,多聽了兩句。

  他回憶了一下︰「說是要歸隊了,找你告別。」

  楚笑放下水瓶,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句話沒說,抬腿朝著小黑屋外大步走去。

  被晾在後面的蘇靖︰「?????」

  飛行器上。

  楚笑擺弄著要回的通訊器。

  上面有幾條未接通的通訊提示,基本上是每隔兩個時一個頻次,一直持續到了今天早上。

  文字留言只有一條,時間是今天上午十點左右。

  「我要歸隊了,下午啟程。

  冰箱有吃的,能保鮮幾天,你回來加熱一下就可以直接吃,如果超過三天就直接扔了。

  零食放在了櫃子裡,桌子抽屜裡還有一張銀行卡。

  我知道你不缺錢,你就當我存在你這的,有需要可以直接用。

  你去規司時,有個替你看行李的少年還記得嗎?他叫覓多,是個很機靈的孩子,聯繫方式我給你貼冰箱上了,以後跑跑腿打打雜的事情可以交給他。

  院子裡的花家政機器人會自動打理,但是需要定時購買營養液和除蟲產品,清單我已經列好……

  ……

  祝學業順利。」

  長達幾百字的留言中,沒有一個字是有關於離別感言的,都是些生活瑣事。

  楚笑眉間的神色卻軟了下來。

  她先讓司機往家的方向走,然後回撥了一個通訊給邵衍。

  幾秒鐘後,通訊器的另一端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楚笑?你不是去封閉式訓練了嗎?」

  楚笑︰「你現在在哪?」

  邵衍頓了頓,向身後看去,恢弘的金屬鐵塔佇立在浮島之上,像是要直達雲層。

  「星際航站。」

  ***

  部隊每年都有因各種原因而離隊的人。

  或是重傷修養,或是心理治療,或是離隊觀察,又或是因為什麼特殊任務……所以每隔特定的時間,都會由軍部統一集中離隊的人歸隊。

  這次負責領隊的是一艘小型雲艘艦的小隊長陸壑,他在等候室一個個核對完身份後,發現少了一位。

  邵衍。

  他認識。

  當年他還是新兵的時候,就聽過邵衍的事蹟,名校畢業、少年成名、而且敢拚敢打、前途無量。

  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娃娃指揮官。

  後來因為各種變故,邵衍突然消失在了眾人眼前,只有他曾經留下的不少戰爭事蹟和教科書式的打法,還在提醒著這個人曾經的榮耀。

  沒想到時隔幾年,到底還是回來了。

  陸壑心情複雜,環視了四周,問坐著的一群老兵道︰「有誰看見邵長官了嗎?」

  「邵衍邵長官?」有老兵認識邵衍,回憶了一下,「他好像是接了個通訊就出去了。」

  陸壑看了一眼時間,問回答的老兵︰「看清往什麼方向沒有?」

  陸壑跟著老兵所指的方向來到大門口,果然看見一道穿著軍裝的身影站在航站大門口。

  他視線朝外,時不時看著停下來的車輛飛行器,似乎正在等人。

  陸壑來到邵衍身側,摘下軍帽︰「邵長官,馬上要出發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有一架飛行器落在了地上。

  艙門打開,從裡面小跑出來一個姑娘,個子不算高,身形比例卻顯得比較修長。

  她身上穿著一件皺巴巴的軍校校服,頂著的頭髮似乎也有些亂,可耐不住對方長得好呀。

  唇紅齒白,五官深邃,尤其是跑到了邵長官面前時,她立在原地,突然笑了起來,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灑脫乾淨的美感。

  邵衍側過頭對陸壑說︰「陸隊長,能給我三分鐘時間嗎?」

  陸壑想了想,安檢後還有十分鐘等候時間,於是點頭答應︰「那我們拿行李先過安檢,就在安檢口等你。」

  等第三人一走,楚笑緩了口氣,率先開口︰「你什麼時候回來?」

  「看崗位安排,可能很早,也可能幾年。」

  邵衍走到楚笑面前,半蹲下來,替她將校服最後兩顆扣子繫好︰「下次趕不上就趕不上了,不用急急忙忙特地跑來一趟。」

  楚笑低著頭看著他︰「之前我的提議,你歸隊後如果有空餘的時間,可以好好考慮考慮嗎?」

  邵衍手一頓。

  他扣完校服扣子,起身去調整楚笑有些歪了的肩章︰「我走了之後,你在帝城無親無故,要照顧好自己。」

  並沒有正面回答楚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00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六章

  楚笑上輩子送過太多人出征,有回來的,也有回不了的。

  慢慢的,也就習慣了離別。

  「我會照顧好自己。」楚笑想起了邵先生留下的幾百字留言,無奈坦言,「但是花花草草,我就不能保證了。」

  邵衍臉上露出了一些笑意:「到時候叫多覓給你換些好養活的。」

  他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幾乎和楚笑面對面挨著才停下,伸出手去整理她耳旁的劉海,用只有兩人的說話聲音:「邵家派人跟著我到了航站,你回去的時候小心。」

  邵衍話音剛落,就覺得自己腰身一緊,楚笑已經伸手圈住他的腰,把腦袋埋在了他的胸前。

  這一幕無論誰看,都像是情侶間女方因為離別不捨,抱住即將歸隊的心愛之人。

  邵衍全身肌肉有些僵直,他下意識低下頭,聽見楚笑冷靜的聲音低聲傳來:「活著回來。」

  他突然明白過來,眼底有失落有暖意:「好。」

  目送邵衍進入航站之後,楚笑側過頭看著右側建築拐角的地方,有道半探出來的身影立刻縮了回去,只留著半隻腳跟還在外面。

  是軍靴的樣式。

  楚笑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回去的路上,出租車司機時不時的看著車內的監控,行了一路才忍不住對發呆的楚笑說:「姑娘,有人在後面跟蹤我們。」

  楚笑從自己的思緒裡抽出來,掃了一眼後視監控,的確有一輛黑色的飛行器,一直在身後不遠處伴飛著。

  只是它行動的十分隱蔽,要不是司機細心,可能都發現不了。

  楚笑聲音平靜:「隨他們跟著,去首軍。」

  之前走得急,她只來得及帶走自己的通訊器就匆匆離開,還有個背包還扣在首軍。

  她得先拿回來。

  可能是軍校精力最為旺盛的一群人去參加了比賽,楚笑一踏入首軍,就覺得整個校園有些太過安靜。

  小黑屋前,一男一女兩個相關負責的老師因為送走了「惡人」,正站在臺階上聊天,臉上盡是劫後重生的愜意。

  一轉過頭,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緩不急的走來,整個人臉色瞬間白了下來。

  男老師第一個反應過來,蹭的一聲躥出老遠,急急忙忙衝進小黑屋中,把門從裡面鎖上。

  而女老師看完同事的騷操作,有些目瞪口呆,只得深吸一口氣,擋住了「惡人」的去路。

  她假裝鎮定:「閣下,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我去叫曲負責人……」

  楚笑立在原地,看了一眼小黑屋的方向:「我沒什麼事情,就進去——」

  她剛開口就被女老師給打斷了:「小黑屋這段時間需要修整改造,需要關閉一段時間。」

  生怕楚笑一言不合又把自己塞進小黑屋不出來,到時全員都得進規司,不死也得脫層皮。

  楚笑見雞同鴨講,乾脆繞開她,走上了臺階,聽見身後急急忙忙追上來的腳步聲,她用陳述的語氣道:「我來拿包。」

  身後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楚笑一直用的是大容量的雙肩背包,裡面塞著她的運動鞋、運動服、匕首、補課課本試卷、水杯、能量液和零食。

  昨天把楚笑關進小黑屋的人,早就停職回家了,剩下兩個負責留守的老師,昨天晚上剛過來,也不知道楚笑的包在哪,只能領著她來到小黑屋隔壁的儲存間裡。

  ——一般學生沒收的違禁品或者私人物品都放在這,有還回去的,也有直接沒收的。

  每一年下來,雜物都能堆積如山。

  男老師走到最近的一個櫃子前,打開櫃門,在一堆私人物品中,翻找著她的包:「閣下,您的包有什麼特徵嗎?」

  「黑色雙肩背包,上方別著一顆金屬徽章,紐扣大小。」

  男老師聽完,將半個身子側進櫃子:「稍等,我找找。」

  軍校這種地方,審美比較趨同,黑色雙肩包每個男同學幾乎是人手一個,他之前還以為是個小巧的女包,所以把壓在上面的掀開了。

  現在只能一個個把翻亂的背包翻過來,查看上面有沒有徽章。

  他找包找的專心致志,卻也沒有鬆懈身後人的聊天,生怕後面這位一不高興,就把自己關小黑屋中。

  楚笑四處看了看,似是無聊了,起了個話題:「今天我來的時候,看見學校的人好像少了不少。」

  男老師翻找出一個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放在一邊:「聯賽第一天嘛,除了參賽的同學,不少不參加比賽的同學也去湊熱鬧加油了。」

  「我上學之前就知道,首軍的格鬥系好像排在三校之首,這次應該能拿不少分。」

  男老師謙虛道:「我們校長以前是格鬥專業出身,這十幾年來,親自物色苗子,格鬥系出色了一些也正常。」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直到男老師打開角落裡另外一個櫃子,發現了一個紙袋,上面有黑色的字寫著:

  帝綜,楚笑

  可能是她外校身份特殊,所以單獨裝了起來。

  男老師神經一鬆,吐出一口氣來。

  站在身後的楚笑立在原地:「包找到了?」

  男老師拿著紙袋一邊撕開封口一邊回答:「找到了,不出意外,應該在這裡面。」

  楚笑點頭:「那開幕式換掉視頻的人,也找到了吧?」

  這兩個問題銜接的太過自然。

  「換視頻的人昨天就找到了,只是邵沄身份特殊,又參加了聯賽……」

  男老師出口說完,突然意識到什麼,剛剛從紙袋中拿出包的手一頓,僵在了原地。

  冷汗從他額頭上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這位閣下找了自己聊了近二十分鐘,原來都是在為最後一個問題做鋪墊。

  楚笑見目的達到,伸手接過男老師手中握著的包:「包既然找到了,我先告辭了。」

  ——

  一路上,楚笑都在查邵沄這個名字。

  邵沄,邵家排行第五。

  今年二十二歲,就讀於首軍大三指揮系。

  從首軍的論壇帖子中,還能扒拉出她幾張活動的照片,都是半抬著頭,眼神帶著些許傲氣。

  也難怪。

  一個生在大家族,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姑娘,長得漂亮,又是貴族。

  基本從投胎起,就拿了一副人生好牌。

  高傲點也正常。

  天賦和等級基於貴族保密原則,並不能在網上查到,但是楚笑翻了翻去年的聯賽的帖子。

  無論是首軍自己,還是帝綜和帝指這兩所學校,都有和邵沄相關的帖子。

  她的天賦應該不錯,戰術上也有些天分,在她和其他兩個貴族的主要協助下,不僅首先把帝綜淘汰出局。

  還以自己為誘餌,深深的套路了一回帝指,連滅對方三分之一人數,為最後的勝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楚笑關掉光腦,將其塞到書包裡,看著眼前的教師辦公樓卻沒有進去,而是轉了個彎先去了一趟教室。

  材料班下午只有兩節課,此時又是黃昏臨近飯點,教室裡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見到楚笑回來,都驚喜的打著招呼:「楚笑,你回來了?」

  「楚笑!」

  「雖然知道你會沒事,但是還是歡迎回來。」

  ……

  對上這麼一張張笑臉,楚笑身上的銳利瞬間收回,語氣溫和的一一回應。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伸手在抽屜裡探了探,果然摸到了之前自己團吧團吧塞進去的紙團。

  楚笑一點點將紙團捋平。

  也懶得打開背上包,她從身後的宋北那順了一根筆,回到自己位子上,在皺巴巴的紙上一項項填著。

  宋北原本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要走,見到楚笑,連忙把包又從背上卸下來。

  他拉開拉鍊,從包中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一本粉色的嶄新筆記本。

  然後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墊著腳,半趴在桌子上,將筆記本遞到了前方楚笑的桌上:「這是我這兩天為你做的筆記,你可以拿回去看。」

  楚笑刷刷刷填完最後一項,在最後的簽名欄填上自己的名字,就從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來。

  她轉過身,連同筆和筆記本一同放在了宋北的桌上:「以後幾天的筆記也麻煩你了。」

  宋北:「啊?」

  他還沒來得及問楚笑是請假還是幹什麼,就見楚笑已經推開椅子,朝著門外走去。

  邊走還不忘甩給他一個大餅:「這幾天你辛苦下,回來我給你帶禮物。」

  ——

  楚笑沒有在指揮系辦公室找到人。

  她在學校找了一圈,最後在食堂找到了蘇靖蘇教授。

  帝國的大學沒有職工食堂和學校食堂之分,學生和老師都是在一個地方吃飯。

  蘇靖就坐在角落裡就餐。

  楚笑下午吃的幾塊蛋糕已經消化的差不多了,先去食堂打了一份晚餐,這才端著餐盤走到了蘇靖坐著的餐桌前,在他的對面坐下。

  蘇靖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是楚笑,開口就是:「找我有事?」

  她的性格,絕對不會沒事端著餐盤坐在自己的對面。

  楚笑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疊成巴掌大的紙,放在了桌上,推到了蘇靖面前。

  蘇靖看著紙張上捋不平的褶皺,眼神帶著疑惑,拿起紙張慢慢打開。

  【參加聯賽申請表】

  姓名:楚笑

  專業:材料學

  ……

  這驚喜來得太快,蘇靖還沒有緩過來,手邊的半碗湯被他一翻腕打翻在了桌上。

  他顧不上自己的衣服是不是被湯水濺到,立刻從自己口袋裡找出筆,在申請表的意見欄,簽上兩個字:蘇靖。

  簽完後他才鬆了一口氣,表情也慢慢的恢復了幾分悠然。

  然後一邊叫來機器人收拾桌子,一邊用聊天的語氣對楚笑說:「怎麼突然想通了?」

  嚼著肉的楚笑沒有回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06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七章

  按照聯賽的賽程,前幾天都是單項比賽,指揮系排在末尾。

  蘇靖在帝綜多留了一天,就是為了去首軍撈楚笑,沒想到她關了一天小黑屋,居然就想通了。

  他決定下次去首軍,一定要送點禮品給小黑屋的工作人員,以表心中謝意。

  第二天,蘇靖吃過早飯駕駛著通訊器出門,他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八點,連接了楚笑的通訊器。

  通訊器一直處於鏈接狀態中。

  十分鐘後,蘇靖再次請求連接。

  過了好一會兒,通訊器那端才傳來楚笑的聲音:「蘇教授。」

  蘇靖心情大好,聲音自然溫暖如春:「楚笑,現在收拾好了嗎?我現在過去接你。」

  「我現在不在家——」她剛說了半句聲音就停了下來。

  帝國的科技已經能夠把非主人的雜音屏蔽大半,所以在蘇靖這邊,聽著楚笑的聲音像是突然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才接上:「我現在在學校。」

  蘇靖突然明白過來:「林教授那?」

  楚笑聲音十分正常,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是,我來請假。」

  但是蘇靖已經腦補了一幅十分慘烈的畫面,聲音帶著同情:「我去找你。」

  果然,蘇靖剛走到辦公室門口。

  就聽見門內傳來林教授壓抑著火氣的聲音:「需要幾天?」

  楚笑想了想:「三到五天。」

  「下周你的個人專業測試,要是還不及格。」來林教授怒氣值降了一些,聲音仍舊氣呼呼:「留級!」

  聽到這,蘇靖敲了敲門,怎麼也不等裡面的人叫他進去,推開了門:「林教授……」

  ……

  十分鐘後,被罵得灰頭土臉的蘇靖率先出來,而拎著塞滿補習材料背包的楚笑跟在後面。

  身後還隱隱的傳來林教授的碎碎念。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起來,反而多了幾分革命友誼。

  蘇靖伸手拍了拍楚笑的肩膀:「我們也是出發去『綠穹』,早點去也能多看一場好戲。」

  「綠穹」,在帝都最外圍的一座浮島。

  其浮島面積在所有浮島中排名第三,僅次於軍政浮島和皇宮。

  其主體場館是一個半球式銀色金屬建築,佔據了一整座巨大的浮島,高聳入雲。

  如此龐大的建築,楚笑有生以來倒是第一次見到。

  蘇靖領著楚笑從側門進入:「『綠穹』是帝城最大的虛擬現實空間,裡面通過科技和現實相結合,分為幾大空間,基本上每一層分佈一個,有林場有沙漠,有極地有城市,有河流有廢墟,有大海也有模擬沒有重力的星海……」

  他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兩邊都掛著各種風景的圖案,乍一看跟外面的實景並無兩樣:「這些空間結合人工的四季和各種天氣,可以達到各種逼真的現實場景。」

  楚笑看著牆上的話,聯想到的是另一點:「這是練兵的場所?」

  「軍部有自己的虛擬現實空間用來練兵,這是盈利性的私人場所,來這都是有各種各樣需求的人。」

  蘇靖替楚笑推開一扇玻璃門,等到楚笑進去後自己才跟著進去,兩人踏進了一個巨大的展廳:「有單純來冒險的、有過來製作綜藝的、有拍電影的攝製組、有訓練的個人或者小團體……當然也有我們這樣的,租借來當比賽場地的。」

  楚笑一邊聽著蘇靖說著『綠穹』,一邊打量四周環境,記下來時的路徑。

  穿過展廳、餐飲區、娛樂區、休息區,兩人又來到一道長長的走廊。

  蘇靖走到正中間停下,低下頭:「底下就是單項比賽的主場館。」

  楚笑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也跟著停了下來,低頭看著白色的地磚:「嗯?」

  就在這時,只聽「啪嗒」一聲輕想,走廊頂端的燈光突然全部關閉。

  楚笑只覺得頭頂一黑,但是下一秒她的腳底卻亮了起來。

  所有的地磚在同一時間變成了透明的玻璃,彷彿自然光一樣柔和的光線,順著她的腳底瞬間充斥滿了整個走廊。

  楚笑看向腳底。

  她像是立在半空中,而她的腳下踩著的一座不輸於首軍開幕式的場館,觀眾席上黑壓壓的坐滿了人,都屏息看著場館正中間兩人的打鬥。

  蘇靖側過頭看她,笑:「已經開場了。」

  ——

  貴族有專屬的VIP席次,但也位於最惹眼的位置,楚笑晚到了一個小時,這時候過去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蘇靖這段日子多多少少有些瞭解了楚笑的性格,給她找了個視野好偏角落的位置:「我要去跟上面彙報一些事情,你坐這可以嗎?」

  楚笑居高臨下的看著場中央,雖然離得遠了些,但是場館頂的超大屏幕上播放著高速攝像儀器拍攝的直播畫面,跟靜距離看並沒有兩樣。

  她一邊放下包,一邊坐在位置上:「可以。」

  雖然楚笑說可以,但是蘇靖到底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就去帝綜的觀眾席找到雲縱,讓他去楚笑那陪坐。

  蘇靖的原話是:「你看著那位閣下,以防她戰略性『失蹤』。」

  翻譯過來就是看著楚笑別讓她跑了。

  雲縱:「……」

  他推了推眼鏡,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轉身朝著楚笑的座位走去。

  楚笑見到雲縱,並沒有驚訝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眼前,拎起放在右側座位上的包,空出一個座位來:「師兄,坐。」

  雲縱坐下後,自動帶入解說角色,先是跟楚笑說起場上的規則。

  今天上午進行的是格鬥單項比賽。

  用的是1v1擂臺賽制。

  每個學校派出五名格鬥高手,共計十五人。

  第一輪兩人自願上場,格鬥勝利者計一分,成為擂主進行下一輪守擂。

  第二輪:其他兩所學校,可以上臺去挑戰,擂主贏了計一分,進入第三輪;

  擂主輸了,換擂主。

  理論上只要第一個上場的人足夠強,他完全可以一打十場,把其他兩個學校的學生都PK掉,同校剩下的四人連上場都不用。

  雲縱解釋完規則,看向場上還在格鬥的兩人:「師妹你來得晚,這第五場都要結束了。」

  楚笑點頭同意。

  雲縱雖然是指揮系學生,眼光卻很毒辣,場上兩個人雖然看著五五開,但其實帝指的學生氣息還算有規律,而首軍的學生小腿有些打顫,顯然體能到了極限。

  果然,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帝指學生一記鎖喉抱死,將首軍學生扣在地上半點不能動彈。

  帝指贏。

  第六場開始,帝綜有人上臺。

  上一場獲勝的帝指學生是這一場的擂主,因為耗掉了一場的體能,採取了快攻,招式淩厲,出手十分狠辣。

  而挑戰的帝綜同學則選擇了防守和遊走,生生的把對方的快攻節奏給拖了下來。

  楚笑看了開頭,就知道了大概結局,順手從包裡拿出了補習教材,低頭開始臨陣磨槍。

  回去就要進行個人專業測試,能磨一槍是一槍。

  一旁的雲縱:「……」

  等楚笑從包裡拿出筆,找了張白紙演算時,雲縱終於明白她拿本專業書籍,是真的醉心於學習。

  推著鼻樑上的眼鏡:「小師妹很努力。」

  「我倒是也想不這麼努力。」

  楚笑低頭填了個數字,回想起自己在逐際城的日子,該玩玩、該吃吃、該訓練訓練,沒事跑各個學校送貨上門,掙點私房錢……結果,兩輩子加一起都沒有這段日子用功。

  她將公式列好:「師兄上次考試,排第幾?」

  「第一。」雲縱回答完楚笑的問題,順口問道,「你呢?」

  楚笑抬起頭側著深深地看了一眼雲縱,然後抱著書本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

  雲縱想,他應該知道答案了。

  楚笑補習歸補習,但是每一場開始,她都會抬起頭來,有時候看半場才把頭低下,而有的時候只有短短幾秒鐘,她就收回了目光。

  只是當第九場結束的時候,楚笑卻在全程觀眾的驚呼聲中,突然抬起頭來。

  首軍今年排名第一的費凡贏了另一名帝指學生。

  劣勢翻盤在賽場都常有發生,這種優勢下,贏到最後並沒有一點問題。

  有問題的是他最後一招,直接踹在了對方的膝蓋骨上,力道狠辣,讓對方在倒飛出去幾米後,雙腿並膝,「碰!」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

  就當大部分人都以為最後的收尾動作,僅僅只是巧合而已,費凡以就出色的格鬥技巧,在幾分鐘內,迅速拿下自己的第二局。

  費凡最後一擊勾拳狠狠地打在了對方的腹部,讓對方的疼痛感放大,瞬間雙腿就軟了下來,直接面向他跪在了地上。

  他將自己手上的血跡擦在敗者的衣領上,然後轉身離開。

  費凡的第三局還沒打,對方的帝指學生正打算舉手投降,他冷笑一聲,欺身而上,打斷了對方投降流程。

  然後一個躲一個揍,上演了一場單方面的暴力『表演』,也上演了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每當帝指學生投降,費凡就上去打斷。

  觀眾席上越來越多的噓聲,並不能動搖他在暴力中獲取的快感。

  最後帝指的學生實在支持不住,一臉是血的靠在牆側,慢慢半跪下來。

  整個觀眾席上鴉雀無聲。

  他的第四局,無人應戰。

  帝指和帝綜還各有兩個名額。

  楚笑將手中的教材塞進書包裡,然後將包遞給雲縱:「師兄,麻煩你給我看下包。」

  雲縱接過包,拉住了楚笑的衣服,極力勸阻:「你不能下場,這是格鬥系自己的場子,他們守不住也怪不了別人……」

  如果沒有費凡的出現,楚笑可能還能去玩玩,輸了也不會受傷。

  但是費凡現在強了其他人不是一點半點,手段又十分惡劣,楚笑萬一受傷了就麻煩大了。

  楚笑有些哭笑不得:「師兄,我去趟衛生間。」

  要教訓這種人,也不用她親自下場,你一招我一招打的有來有回。

  直接等綜合大比的時候,找個他落單的機會,用個麻袋往腦袋一套。

  到時候想幹嘛幹嘛。

  花樣多。

  且低調。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14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八章

  因為無人應戰,比賽暫停。

  三校組成的裁判團召開緊急會議,觀看了他的對戰視頻之後,每一場即將結束時候,他都用了各種手段迫使對方對他下跪。

  這舉動看似狂到失去理智,其實收放十分有度,踩在規則邊緣卻沒有踏出去。

  換句話說,他並沒有違背比賽規則。

  最後裁判團考慮學生的心理影響,以「行為過激」將費凡罰下了場,卻也沒有對他做什麼實質性的處理。

  這個判罰顯然不能平息帝指和帝綜兩所學校師生的怒火。

  帝綜和帝指兩所學校前拋棄前嫌,聯合起來,輪番去挑戰首軍剩下的選手。

  只是費凡雖然不在場,卻影響了所有比賽選手的心態。

  他們的狀態或低迷或暴躁,出手也變得沒有了克制,頻頻犯規。

  場上觀眾更是連連唏噓,然後因為判罰的中斷,導致不斷走神……這樣的環境下,格鬥賽場的氣壓低的可怕。

  還有兩場沒有開始,就有不少人已經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離開了比賽場館

  角落裡,雲縱一直觀察著楚笑。

  她從上完衛生間後,只抬起頭看了兩次,之後全程低頭刷題,一直到比賽結束。

  楚笑收起書,將書本和筆都塞進了背包中,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我去登記參賽資格,你呢?」

  雲縱回過神來:「下午是指揮系的比賽,我們要先集合。」

  楚笑單手拎起背包:「那回頭見。」

  昨晚,楚笑的資料已經隨著申請書到了三校裁判團的手上,這次去登記參賽資格,其實就是刷個臉、做一些生物體能測試,順便檢查下有沒有違禁品。

  比如服用興奮劑藥類。

  比如體內有沒有安裝違法的信號探測儀器。

  再比如人體骨骼臟器有沒有違規改建。

  ……

  浮島畢竟不是學校,受場地的限制,體檢室和醫務室合併在一個大廳裡,中間用簾子隔開。

  楚笑進體檢室前,先穿過了一排病床。

  病床上躺著的都是剛剛從格鬥場上下來的人,傷勢嚴重的,周遭還圍著醫生,因為骨頭斷裂的疼痛,咬著牙低聲吼著。

  有個小姑娘站在角落裡,也不知道是那一床的親友,抽噎著不敢哭出聲,嘴唇咬的發紫,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滾下。

  楚笑從包裡拿出一包紙巾,遞給了對方。

  對方愣了一下,連忙低下頭,一邊接過紙巾一邊緩了緩語氣道謝:「謝謝——」

  等她抬起頭,給她遞紙巾的人已經走遠,掀開隔著的簾子,走進了隔壁的體檢室。

  帝國醫學科技發達。

  各種體檢花不了多長時間,抽血、全身掃描、唾液檢查、頭髮檢查……加在一起也只花了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檢查結束後,醫生給她戴了個手環,可以自動檢測她飲食和體能變化,防止檢查後再違規。

  楚笑道了謝。

  等她掀開簾子走出體檢室,就看見外面的醫療室裡,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穿著首軍制服的學生們大約有二三十個,從醫療室內,一直擠到了醫療室外。

  為首的兩人楚笑都認識。

  男青年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肌肉將制服撐的滿滿,他咧嘴笑著,眼角裡透著漫不經心。

  而妹子二十多歲,氣質很好,長得不錯,中長髮,臉上也帶著笑容,但是給人感覺十分疏離。

  邵沄和費凡。

  一個見過照片,一個剛剛「名」揚三校。

  「之前費凡不知輕重傷了各位,我們也過意不去,現在特地來看看各位。」邵沄抬了抬手,有人從後面走了出來,拿著小信封,一個病床發了一封,「這是補償。」

  軍校,尤其是格鬥系這種訓練最苦的專業,大半都是窮苦出身,重傷後續療養需要花費不少錢。

  陸陸續續的,大半人都迫於現實接過了信封。

  一旁的費凡恰逢時機的嗤笑了一聲:「還缺錢的話,綜合大比可以找我,到時候你們的慰問金,肯定比這次多。」

  一群人無論接錢的還是沒接錢的,臉色瞬間白了起來,沒有任何血色。

  這倆哪裡是來道歉的。

  這分明是來進一步進行心理打擊。

  楚笑一直躲在簾子裡沒出去,離她最近的小姑娘啜泣聲音清晰的傳來。

  ——

  下午是指揮系的比賽。

  分個人賽和團體賽。

  個人賽的規則和模式,和楚笑剛入帝綜時就見過,用的是虛擬指揮平臺。

  雲縱以一敵二,先下兩城,杜俊霖緊跟其後再得兩分,後面的個人賽你來我往,互有輸贏。

  團體賽則像是個人賽的聯網版,十個戰場同時開戰,信息、資源、兵力,都可以共享。

  雲縱為總指揮,杜俊霖聯合大四的一名學長為副指揮,其他十人或協從或為局部戰場指揮。

  帝指和首軍也是如此。

  原本個人賽的小打小鬧,突然變成了宏偉的聯合戰場,為了擬真,戰場上甚至還會是時候播放虛擬士兵陣亡的畫面。

  子彈從胸膛穿過,機甲攔腰爆裂,揮動著旗幟的士兵倒在旗下……

  觀眾聚精會神地看著指揮場上的瞬息萬變,無論是神經還是心臟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住。

  不少人甚至看的熱淚盈眶。

  楚笑正看的聚精會神,蘇靖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了過來,不聲不響坐在她身側觀察了她半晌,無論是煽情畫面還是勝負翻轉,她基本上都維持著一個表情。

  蘇靖試探性問道:「這一場你覺得誰會贏。」

  楚笑沒有猶豫:「雲師兄。」

  蘇靖笑了起來:「現在明明帝指更占上風。」

  「因為帝指的指揮沒有上過戰場。」

  帝指的優勢都是建立在把兵力當成數據上,陣亡、炮灰、去送死,城市淪陷……在他們看來,都只是數據的增減,就像是遊戲的NPC一樣,全死了也沒有任何負擔。

  所以打法上十分激進。

  而雲縱打從剛開始,就在乎每一個戰場的陣亡情況,及時營救,追上補給。

  沒有拿人命開路也沒有拿人命殿後,而是選擇了另外的策略,所以打法上在其他兩所學校的反襯下,顯得有些保守。

  這一切都是暫時的。

  隨著戰況的焦灼,兵力不足所導致的各項問題,已經開始顯現,帝指和首軍已經集合兵力,放棄其中一兩個局部戰場。

  而帝綜這邊,開礦已經成功、保衛下的城市也在慢慢恢復,將會在後期提供新的補給……時間拖得越久,對帝綜越有利。

  楚笑的點評一針見血。

  蘇靖看了看臺上臉色有些泛紅的雲縱,再看著身邊冷靜的像是處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楚笑,覺得她最應該去就讀的不是格鬥系,而是他們指揮系。

  如同預料的那樣,帝綜指揮系大贏。

  就連後期已經呈現劣勢的其他兩所軍校走向聯合,也沒能阻擋住帝綜的大軍攻城拔寨。

  像推土機一樣,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勢態,推平了所有戰場。

  蘇靖想起去年,雲縱採用了快攻的節奏,半個小時不到結束了比賽,一戰成名。

  有這樣的指揮團,有不弱於帝綜帝其他所有專業,但是最後的綜合大比,他們還是輸了。

  他多多少少心生感慨,看著臺上的指揮系同學,眼眶彷彿泛著光點,語氣複雜:「楚笑,明天就是你的戰場了。」

  這要是放在一本熱血漫畫中,老師要是說出這樣的代表傳承的話,那麼學生應該眼眶泛紅,一臉剛毅的立下誓言。

  可是蘇靖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身邊人的反應,他收回自己的表情,清了清嗓子側過頭,看見楚笑正把水杯和外套都塞進大包中。

  她收拾完東西,還把鄰座丟的垃圾撿起來,裝進了自己隨手帶的垃圾袋中。

  然後楚笑一手提包一手拎著垃圾袋,對坐在位置上的蘇靖道:「比賽結束了,老師您不走嗎?」

  「……」蘇靖一顆熱血心蒼老了十歲,「我再坐坐。」

  楚笑丟完垃圾,回頭蘇靖還坐在位置上,她又從側邊走了回去。

  「蘇教授,我能問您借點錢嗎?」

  蘇靖這輩子還沒遇見過借錢的貴族,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借錢?」

  ——

  「借錢?」

  正在吃晚飯的雲縱略有些驚訝,貴族每個人的月薪是按照等級支付的,眼前這位估計收入十分可觀。

  如果需要借錢,一定是個不小的數字。

  他家裡條件不錯,從軍時又攢了一些,大幾百萬可能需要湊湊,但是幾十萬小幾百萬,他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雲縱驚訝歸驚訝,放下叉子:「需要多少?」

  她想了想,「兩三萬,我要現金。」

  已經在匯算存款的雲縱:「……」

  楚笑就讀材料學專業,來這次聯賽的人中,她同班同學一個沒有,認識的人翻來覆去數也就幾個。

  就是這麼幾個,身上帶現金的概率也不高。

  還是蘇教授告訴他,雲縱因為贏了比賽,發放的獎勵包中為了壓秤,慣例會放不少現金。

  她也覺得沖著一個不太熟悉的學長借錢有些不厚道:「如果太多的話,一兩萬也行。」

  雲縱:「你在這等我。」

  十幾分鐘後,雲縱從外面走回餐廳,手裡提著一個紙袋,他將袋子遞給楚笑:「裡面有五萬,你先用著。」

  五萬,幾釐米厚的一打紙幣,楚笑只拿了三萬,然後打開萬能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大號的信封。

  她做這些並不避諱雲縱,雲縱也就光明正大地看,等楚笑裝完錢,將信封翻過來封口,露出了上面寫著的三個字:

  慰問金。

  雲縱想著,這麼硬核的慰問禮物,可能是楚笑用來送給最要好的朋友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23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四十九章

  個人賽後,三校聯賽的重頭戲終於拉開了序幕。

  不分專業、不分性別、不分年級……以個人特長為依據,整合一個學校最優質的學生,進行學校之間的綜合大比。

  對於學校而言,三校聯賽的就像是一場大型招生宣傳會,也是教育成果展示會。不僅對來年的生源影響重大,對來年的資金申請意義深遠。

  對於學生而言,這就像是一場入伍前的演練,不少人能靠著這一次的成績,在遞交給軍部的檔案中填上或濃或淡的一筆,甚至會成為進入某些部門的敲門磚。

  天還沒有亮,師生們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楚笑就聽著休息室外時不時有人跑過,打了個哈欠,轉過身繼續睡去。

  這一覺,楚笑睡到了天亮。

  綠穹的休息室設計出來,本來是給客人午睡所用,所以並沒有配備單人的衛生間。

  學生們把休息室當宿舍後,洗漱、上廁所、洗澡,都要去樓道盡頭的公共衛生間裡。

  上輩子過慣了集體生活的楚笑,十分自然的穿著件T恤,脖子上掛著條毛巾,一手端著盆一手拿著牙刷,朝著衛生間走去。

  一群人穿著帝綜制服的人湧進來的時候,楚笑正在刷牙。

  她咬著牙刷,側過頭往裡間看了一眼,確定整個衛生間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叼著牙刷看著門口堵著的人:「有事?」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從裡面走出一個白淨帥氣的男生,笑容親和,自報家門:「我是大二戰艦指揮系的墨子豪,中階二等貴族。」

  楚笑吐掉口裡的牙膏沫,擦了擦嘴角,禮貌回應:「楚笑。」

  墨子豪是小家族出身,從小雖然備受長輩的疼愛,卻也知道貴族間等級的森嚴。

  這一位看著沒有半分貴族樣子的姑娘,實際上高他一個大階位。

  他想到這,說話越發客氣:「聯賽的綜合大比,參賽的貴族一直由等級最高的學生擔任指揮。昨天之前暫由我代替,既然楚師妹你來了,就應該交給你接管。」

  楚笑看向他身後的十二三人。

  也就是說,帝綜最出色的貴族,應該都集中在這了。

  她把手上的毛巾投進臉盆中:「你們等我洗把臉,回去換身衣服再聊。」

  九點開賽。

  帝綜要求學生提前半個小時以上集合,八點鐘左右,大部分學生都陸陸續續到了,就連機甲系和機械製造系都已經檢查好各自的裝備,按時到達。

  只有貴族沒有動靜。

  起先,帝綜師生還沒覺得怎麼樣。

  貴族這個群體,從錄入開始就享受優待,日常生活學習也跟普通人區分開來。

  即使是比賽,貴族這一群體也不聽普通學生的指揮。

  他們有自己的體系,有自己的規則,也有自己的指揮領導者……沒在規定時間集合,太正常不過。

  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看賽前動員結束,馬上要進入最重要的人員分配環節,貴族依然一個都沒有到。

  帝綜大部分學生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有不少人眼底已經露出了擔心。

  遲到倒是沒什麼,怕就怕那群小姐少爺們集體放鴿子。

  杜俊霖緊繃著一張娃娃臉,比往日顯得成熟不少,他走到表情冷靜的雲縱身側:「我帶幾個人去看看?」

  雲縱:「不用,再等等。」

  「不是。」杜俊霖有些著急,「墨子豪那性格不軟不硬,這萬一……」

  雲縱側過頭看向好友,聲音清冷:「墨子豪交際手腕一流,平日裡利用各種手段收攏比他低階的貴族,你覺得他為什麼沒有找上楚笑?」

  杜俊霖明白過來,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下,頓時清醒起來:「難道楚小師妹階位比他高?」

  普通人和貴族中間,像是隔著另外一個世界,哪怕是貴族圈子裡人盡皆知的消息,對於普通人而言也是觸摸不到的。

  他們之前就對楚笑進行過猜想,知道她等級應該不錯,在學校可能屬於第一梯隊,不然蘇教授不會一直讓雲縱去接觸她。

  卻沒有想過她能直接空降成為帝綜貴族首席。

  雲縱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視線落在電梯的出口:「剛剛我也只是猜想,不過現在可以確定了。」

  電梯口第一個出現的正是楚笑。

  她的校服平整的像是早起熨燙過,為了方便活動,剪裁略微寬鬆,領口繫在最上面一個口子,腳底踩著的也是正兒八經的學校發的陸行靴。

  跟身後把校服改成時尚套裝的貴族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原本帝綜的貴族第一人墨子豪站在她身側,稍稍落後一步,領著十幾個人來到集合場地。

  其他站著的學生見此場景,紛紛讓開一條路。

  楚笑領著人走到雲縱面前,把貴族指揮大權交給他:「他們交給你了。」

  雲縱:「????」

  無論是貴族還是普通學生,都露出了一臉懵逼的狀態。

  ——

  楚笑一順手,就把貴族無法徹底融合進團體的問題給解決了。

  她站在一旁,其他貴族無論表情如何,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疑的去執行雲縱的分配。

  九點,比賽正式開始。

  楚笑進入運輸艙後,聽著艙內的機械廣播解釋比賽規則。

  這次的比賽規則分為兩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陸地裝備爭奪。

  第二部分是太空戰場。


  每個學校各派出一百五十名參賽選手,各擁有太空服五十件,每一件代表著可以進入下一輪太空戰場的門票。

  若是要己方最大戰力進入太空戰場,那麼就要去搶奪其他兩所學校的太空服。

  每件太空服上都有發射器,發射的頻率既可以讓敵方貴族們找到,也可以讓己方的貴族給屏蔽掉。

  所以第一輪陸地的比賽規則概括起來就兩個:

  1、盡可能保護己方的太空服。

  2、盡可能拿到對方的太空服。

  艙室在漫長的有軌走廊上各種盤旋,恨不得要把運輸艙內的學生都轉個七葷八素。

  就在暈頭轉向中,大家只覺得重力失衡,運輸艙像是被彈射拋了出去。

  在半空中飛行了不短時間,才緩緩降下。

  眾人落地後,又是新一輪的盤點、整合、確定分配。

  楚笑自顧自的從地上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雲縱前:「我要出去一趟。」

  這是要單獨行動。

  雲縱:「為什麼?」

  「找兩個人。」

  雲縱搖頭,「不行,一個人太危險。」

  這個答案在楚笑的意料之中,她從一旁抽出水和壓縮乾糧,順手塞進了自己的包裡:「我並不受你指揮。」

  「我不是在命令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雲縱解釋,「你一個人出去太過危險,這裡不是材料班,並不需要你單打獨鬥,我給你挑幾個人,你帶過去。」

  楚笑沉默了幾秒鐘:「我需要體能好的。」

  雲縱最終給楚笑挑了五個人,都是按照她的標準,不是格鬥系就是機甲系,體能在帝綜都能排進前二十。

  其中魏塘跟楚笑也是老熟人了,被叫過來的時候看見楚笑,咧著嘴得露出一口白牙。

  楚笑看了一眼五個一排的肌肉型帥哥,拎著包往外走:「我們走。」

  看著一行六人走遠,杜俊霖從後面走上前來:「楚師妹就算等級再高,這畢竟還是個團隊模擬戰,這麼隨意說兩句就拋下戰友走——」

  「我們還沒有資格成為她的戰友。」雲縱抿著唇,「她只是習慣性的保護弱者。」

  就像是他在戰場上遇到的那些老兵們一樣。

  綠穹的虛擬場館占地龐大,林地空間像是圈了一片廣闊的山地。

  機甲在這樣的環境下飛行只能是在半空中,無疑是自報坐標。

  要想找到其他兩所學校的人,必須徒步。

  體能的重要性慢慢凸顯了出來。

  帝國雖然性別意識較弱,但是男女體能的差異卻客觀存在,五個大老爺們綴在楚笑身後,剛開始還時不時聊上幾句,或者按照職業課程,在來時路上做相關的標記。

  全速行軍三個小時後,五人無一例外的低下頭來,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艱難的綴著前面的楚笑。

  五個小時後,沒有一個人掉隊,再抬頭看著前面身形單薄的姑娘,眼神都不一樣了。

  八個小時後,楚笑終於停了下來,她將背包中的乾糧拿出來,分發給大家:「原地修整半小時,大魚就在前面。」

  魏塘咬一口壓縮麵包,喝一口水,口齒不清道:「那直接過去撈就行了……」

  「信號源已經五個小時沒有動,不急在這半小時。」

  一群人這才放下心來,進行著最後的修整。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跋涉了八個小時找到的地方,最後是一個空地。

  這是一個背風的小山坳。

  平地上有食物的殘留,炭火底下的泥土也已經沒有了溫度,整齊的腳印順著叢林深處蔓延……

  像是離開很久的樣子。

  大家多多少少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楚笑從背包裡拿出工兵鏟,圍著平地走了半圈,最後在其中一個點上插入工兵鏟。

  她將背包放在地上,正準備去挖地,就見魏塘直接衝了過來,接過楚笑手中的工兵鏟:「這種粗活我來就行了。」

  楚笑也沒有堅持。

  五個人輪流挖地,最後在離地半米左右的地方挖到了太空服,隨著一件件出土,太空服也在旁邊堆成小山。

  三十件!

  楚笑倒是有些佩服起首軍的指揮了,減少三十件太空服,一來極大的減少了負重。二來也可能反套路到其他學校。

  貴族的屏蔽距離跨度在一個城市以上的不再少數,換句話說,如果首軍的等級夠,即使直徑距離相聚幾十公里,首軍的貴族也能將此處屏蔽掉。

  楚笑甚至能腦補首軍指揮的心理活動。

  只要是低於首軍的貴族,基本上都找不到這,即使找到了你拿還是不拿?

  你要是不拿,三十件宇航服被扔在原地,首軍沒有任何損失。

  你要是拿,可能對方就會順著這批衣服,找到你們學校的主力,來個夜襲突襲什麼的。

  楚笑想到這,對著一旁休息的人說:「魏塘,你找個人跟你去找些枯枝枯草。」

  這是要紮營做飯了?

  魏塘找到太空服的興奮稍稍回落,他咽了咽口水,拉了個同班同學:「好,我們這就去。」

  兩人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抱來一捆乾柴和一大垛枯草,魏塘走到楚笑面前:「楚師妹,枯枝乾草都找到不少。」

  「給我。」

  楚笑先接過枯草,一層層的鋪在太空服上面,然後轉過身接過枯枝,放在枯草上方。

  她做完這些,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消毒酒精,傾倒在枯草乾柴之上,拿出打火機,點燃了易燃堆。

  魏塘從來沒想到過有人會毀壞到手了的門票,就像是有人考試時撕毀自己的考卷一樣,他愣了一下,想上前去救火:「別燒別燒,這是決賽入場券——」

  楚笑往左一步擋住了魏塘的去路。

  三十件太空服在熊熊大火中,燒成灰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31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五十章

  帝綜營地。

  雲縱找了一圈,才在崖邊找到了坐鎮營地的墨子豪。

  楚笑雖然把貴族的指揮權交給了他,但是大多數重要的事情,他還是會找墨子豪商量。

  「機械製造系用有限的零件造了個飛行器,可惜動力不足,飛不了多久,這是黃昏時試飛空拍到的地形圖。」

  雲縱將手中的地圖遞了過去:「你先看看。」

  墨子豪接過地形圖,將一旁夜行燈拉到身前。

  地形圖清晰度不夠,只有一個輪廓,大概能分辨出植被、山脈河流的分佈情況。

  雲縱為了讓地圖更加直觀,還標上了方向,做了備註,讓不熟悉地形圖的人也一樣就看懂了。

  墨子豪伸出食指,在地形圖的東側點了點:「黃昏的時候,我在發現的信號點,就是從這流出的。」

  楚笑那樣的全然等級優勢,可以忽略小她一大階的人的信號屏蔽。

  在等級相差不大的情況下,一所學校是很難追尋到另外一所學校的信號源的,除非是在換人節點。

  貴族不是永動機,一般需要幾個小時輪換一次。

  交接的過程中,很容易因為默契不足,或者因為交接雙方等級有差距,導致屏蔽圈有裂縫,信號源在極短的時間流出。

  墨子豪就是這樣捕捉到的信號。

  「這是一道天險,在水源盡頭,易守難攻,教科書般的紮營位置。」雲縱點評完,輕笑,「以首軍指揮官表現欲望,不會選在這種沒有表演機會的場所,應該是帝指的人了。」

  墨子豪也知道這個梗:「這個我同意。」

  首軍的指揮官連續多少年,個性都非常突出,打法風騷好看,掀起無數話題。

  就好比去年明明可以和帝指正面剛,非要指揮官孤軍深入,又是謀略又是陷阱又是苦肉計。

  「那就到這。」雲縱卷起地圖,看著他一個貴族席地而坐,身上臉上都是泥漬,眼神緩了緩,「今天辛苦了。」

  「噗——」

  墨子豪笑了起來:「我辛苦什麼?遠距離屏蔽這批太空服到現在的是楚師妹。」

  而且近十個小時了,並沒有弱下去的意思。

  雲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墨子豪聽見雲縱的腳步聲走遠,往後一道,躺在了身後的草坪之上。

  他從小就知道,有些階級、有些天賦,是無法跨越的。

  ——

  太空服,新型材料。

  為了保證科研人員或者作戰人員在戰爭時的安全,其燃燒起來,速度慢,沒有煙霧,也沒有異味,十分環保。

  楚笑用石塊壘了個土灶台,從包裡拿出金屬紙,捏成一個鍋的形狀,然後在裡面放上水、脫水蔬菜、脫水肉乾……撒上調料,時不時從火堆裡挑起半件燃燒著的太空服塞進土灶裡,煮了一鍋熱氣騰騰的肉湯。

  魏塘還在帶著人蹲在火堆前,不死心的扒拉著火堆,想從裡面扒拉出倖存的太空服。

  等楚笑一鍋肉湯煮的香味四溢,魏塘帶著他的同學,已經從火堆裡搶救出了兩三件衣服,其他三人見此也紛紛下場。

  楚笑用金屬紙捏了個碗,給自己先舀了碗熱湯嘗了嘗鹹淡剛好,就招呼其他五人:「湯煮好了,大家來喝口熱的。」

  魏塘不敢跟楚笑生氣,只能悶著自己生氣。

  一邊擦著汗一邊在火海裡繼續扒拉,沒有說話。

  楚笑放下碗,走到魏塘身側:「生氣了?」

  「沒有。」魏塘往旁邊挪動了一步,繼續扒拉火堆,「我就是有些——」

  他就是有些心疼。

  去年帝綜聯賽,除了一個墨子豪可以勉強和其他兩校貴族抗衡,其他貴族對賽事產生不了影響。

  可墨子豪畢竟只是一個人,在持續的源力消耗下,他每天最少休息八到十二個小時。

  這半天時間,就成了帝綜的空窗期。

  被兩所軍校夾擊,他們別無他法,只能漫山遍野的逃。

  每一小隊背幾件衣服,在墨子豪休息期分散跑出去,然後在他醒後趕回來。

  總是出去二十個小隊,回來就只剩下十五六個。

  那時候,他們為了一件衣服拼盡一切,兩天兩夜沒合過眼,無數人為此受傷也在所不惜……

  可是楚笑一燒就燒了三十件。

  楚笑知道現在說什麼他們也聽不進去,乾脆繞後走到了魏塘身後,撿起他從火堆裡扒拉出的三件完好的太空服,走到火堆前給扔了。

  火焰突然往上冒了幾寸!

  魏塘眼睛都燒紅了,放下手中的燒焦的木棍,朝著楚笑撲了過去。

  他倒是沒有想要打架,而是氣狠了,想要把楚笑撲倒,然後——

  然後他也沒想好。

  結果他人剛一靠到楚笑面前,就被楚笑側過身一閃,單腿踹到他的膝蓋彎上。

  魏塘只覺得膝蓋一軟,剛剛衝過來的慣性使得半跪在地上後,咕嚕嚕的打了兩個滾,才在地上停了下來。

  楚笑從小跟羅大少爺打交道,對這種狗脾氣也算相熟,既沒有生氣也沒有發怒,安安靜靜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首軍還剩下二十件太空服,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燒了?」

  魏塘突然抬起頭來。

  一直在旁觀,礙於楚笑身份沒有說話的其他四人愣在原地,像是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比賽。

  當「搶奪對方的入場券」成了「燒了對方的入場券」,遊戲突然變得暴力和簡單了起來。

  畢竟,搶奪需要打贏對方。

  而燒掉則不用。

  ——

  一碗肉湯、一支營養液,一人份的乾糧,睡眠四個小時……吃飽睡足之後,六人重新滿血復活,再次踏上了尋找首軍大本營之路。

  路上,魏塘站在「受害人」的視角,複述了一遍【史上最霸氣貴族,機甲系A班被團滅】這個長據論壇榜首的帖子。

  幾個人聽魏塘說完,看著前面帶路幾乎把呼吸都斂去的楚笑,依次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魏塘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一個道理。」

  眾人:「嗯?」

  「不要隨意插隊。」

  一直在前方走的楚笑腳步踉蹌了一下,不著聲色的調整好步伐,加快了步伐。

  幾個人終於在天亮前,摸到了首軍營地前。

  楚笑這次不是一個人來,在離營地幾百米的地方遠遠停下,不再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前進。

  首軍這次的營地在山坡上,四周都是林木和灌木叢。

  這樣的地形比較隱蔽,雖然沒有山頂容易堅守,卻十分適合打埋伏戰。

  面水背陰,從玄學看,也是個絕佳的風水寶地。

  「昨天我們燒了太空服,即使首軍沒有看見燃燒的動靜,幾十件衣服的信號源集體消失,也足夠讓對方產生警覺。」

  楚笑用的通訊器虛擬投屏打字:「營地五百米外沒有人哨兵,一百米外沒有人守夜,這麼鬆懈的警戒,我猜前面應該有個大坑等著我們『突襲』,你們有什麼不同的想法嗎?」

  只有魏塘一個人舉了手。

  楚笑轉過手腕,將虛擬鍵盤對向他,就見他一臉鄭重抬起雙手,敲下一行字。

  「沒有意見,大佬你說得都對!(*^__^*) 」

  打完字,魏塘半抬臉,露出投屏打字尾端同款笑臉。

  楚笑沖著對方的額頭伸手就是一個彈指。

  剩下四個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悶著頭憋著,呼哧呼哧喘著氣,只是原本緊繃的肌肉卻放鬆了不少,身上的浮躁和不安也消失了大半。

  楚笑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塘。

  「既然他們挖了坑等著我們去偷襲。」

  小插曲半分鐘不到,就被楚笑重新拉了回來,她十指如飛,迅速的在屏幕上敲出字一行行的字來:「那我們就反著來……」

  反著來,字面上的意思。

  魏塘從空間紐扣裡召喚出他的機甲藍月,光明正大的開著機甲,在幾秒內衝進了首軍的營地上空。

  一群埋伏在地面上、草叢裡、樹上、陷阱邊的首軍學生們: 「??????」

  魏塘像是看見了美女的色狼,一張圓臉興奮中帶著點猥瑣,笑聲極為不莊重:「嘿嘿嘿嘿——」

  等下方的人反應過來,不再撅著屁股趴著,一邊從地上站起來,一邊大喊:「有敵襲!」

  機甲藍月已經打開了手臂的能量槍,雙槍併發,沖著地面上原本擺在陷阱上方的太空服就是一通掃射。

  噠噠噠——

  噠噠噠——

  太空服頓時千穿百孔,被引燃起來。

  魏塘並不戀戰,等首軍的機甲兩台機甲被召喚出來,他立刻邊打邊撤。

  一個跑兩個追。

  三台機甲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一個學校允許配備四台機甲,另外兩名機甲系學生反應速度稍慢一點,剛剛爬進機甲艙,就見到另外一台灰色的機甲沖天而起。

  從他們面前飛速飛過的時候,抬手給了一個能量炮,「轟」的一聲將首軍營地隱藏在角落樹底的補給給轟了。

  轟完就跑。

  首軍兩台機甲駕駛員,瞬間怒火中燒!

  欺人太甚!

  無論廣播指揮官怎麼喊,他們眼睛死死的盯著前灰色的機甲,啟動機甲追了上去。

  邵沄和總指揮彭洋站在角落裡,一個是貴族指揮,一個是學生總指揮,臉色發青卻還算冷靜。

  太空服失去聯繫後,他們猜到了對方會拂曉襲擊。

  所以連夜部署了連環陷阱,就算對方來了一百人,只要踏進營地範圍,都只有一個結果。

  有去無回。

  卻沒有想到對方並不是偷襲,而是選擇「犧牲」兩台機甲,光明正大過來探營。

  掃射一輪,丟一炮,挑釁完扭頭就跑。

  邵沄自然記得在開幕式出過風頭的藍月,冷笑:「帝綜倒是挺蹦躂。」

  總指揮彭洋緩緩吐了口氣:「不是聽說帝綜來了一個……」

  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臉上一涼,有什麼液體滴落在他的臉上。

  他下意識用手指擦了擦,覺察到觸感不對,將指尖放在鼻端。

  是液體燃料。

  彭洋抬起頭,剛好從樹葉尖低落下第二滴。

  這棵樹,剛剛帝綜的灰色機甲正好有經過。

  彭洋臉色煞白。

  兩台機甲剛剛不是來挑釁的,他們是來灑燃料的。

  ——

  楚笑這次來,帶了五個師兄。

  兩個機甲系三個格鬥系,等機甲系師兄們駕駛著機甲衝出營地後。

  楚笑和剩下的三個格鬥系師兄們,爬樹的爬樹、攀岩的攀岩、鑽灌木叢的鑽灌木叢……分別從四個方向,將首軍的營地給點了起來。

  有機甲的液體燃料相助,火勢見火星就起,異常兇猛。

  對於專業的軍校而言,一場火,只是稍稍引起了一點騷亂。

  一些站在火光煙霧前的學生下意識往後退,在短暫的秩序混亂中,有人踩在了自家的陷阱之上,引起了一連串的陷阱反應——

  樹木倒下、泥坑下陷、電網拉起……首軍學生們開始自食其果,紛紛中招。

  營地裡驚叫聲不斷,越來越混亂。

  首軍的領導團隊只能徒勞的喊著:「冷靜下來,大家冷靜下來!收拾東西,馬上撤離!」

  楚笑看著火光沖天,從背包裡拿出一根煙,在前面燃燒的枯枝前借了個火。

  她的身側,一個格鬥系的小師兄從灌木叢裡鑽出來,匍匐趴在楚笑身側,遞給了她一個剛剛順來的布袋:「給。」

  楚笑接過麻袋:「謝啦。」

  格鬥系小師兄感受著火光的熱度,聽著營地裡混亂成一片,一時間又開心又不忍:「火這麼大,不會出事吧?」

  「真在野外,我不會在山裡放火。」楚笑嗅了兩口煙味,將煙頭丟進火海中,「但這裡是綠穹。」

  格鬥系小師兄沒聽明白:「嗯?」

  「綠穹的四季天氣都可以隨著系統轉換。」

  楚笑伸出手背,恰好一滴雨落在她的手背上:「這不,下雨了。」

  果然,雨越下越大。

  瓢潑大雨到火勢被撲面後,突然弱了下來,細雨霏霏,雨絲如線。

  白色的濃霧升騰而起,慢慢的阻在了眾人的視野前。

  楚笑擰乾了手中的麻袋,然後從背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塞進懷裡,順手將包遞給格鬥系師兄:「師兄你替我看下包,我去處理下私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38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五十一章

  打過幾次交道後,雲縱對楚笑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瞭解。

  拉練時拂曉岸邊阻擊、一夜團滅機甲班……她在維護團隊核心利益的時,更喜歡獨自行動。

  這個習慣,風險很大。

  所以在出來前,雲縱就對一同跟來的五人耳提面命,囑咐他們死纏爛打也好,悄悄跟著也罷,無論用什麼手段,絕對不能讓楚笑一個人單獨行動。

  格鬥系的小師兄想到這,看準時機,咬著牙往前一撲,將楚笑手裡的布袋給搶了過來。

  然後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抱著不撒手。

  楚笑跟看著他地主傻兒子似的,想了想,從包後面翻出一把零食:「我拿這個給你換?」

  小師兄搖頭。

  楚笑又摸出了一把匕首:「這個呢?」

  小師兄繼續搖頭:「你去哪,把我們帶上。」

  此時,恰好從灌木叢中又爬出一道身影,對方摸了一把被熏得漆黑的臉,看了看同班同學又看了看楚笑:「你們這是要去哪嗎?把我帶上

  楚笑:「……」

  行吧,都帶上。

  套麻袋原本也不是個技術活。

  ——

  首軍的團隊亂成一團,被水澆滅的樹枝灌木叢升騰起白色的濃霧,阻礙了大多數的視野。

  背包在附近的人還好,翻出口罩護目鏡戴上,然後一頭紮進濃霧裡繼續搜尋倖存的太空服。

  其他人只能手捂著口鼻,一邊咳嗽著,一邊在濃霧裡艱難的尋找著自己的行李。

  一群貴族,正站在濃煙之外。

  一個個衣著狼狽卻還維持著貴族身份,繃著表情,對著來回搜索行李的學生,語氣裡隱隱帶著幾分呵斥:

  「怎麼會找不到呢?都說了在樹底放著,藍色限量款的包,包上還有柯煜的簽名……」

  「我站在這裡怎麼了,他們帝綜要是有人,早就一舉拿下了!」

  ……

  一旁的費凡皺了皺眉,看著身邊表情正常的邵沄,低下頭收起了自己的表情。

  總指揮培養從濃霧裡走出來,頭髮淩亂,他摘下口罩:「三件太空服,都找到了。」

  他們自己埋了三十件,剛剛兩台機甲燒了五件,一把大火少了十二件。

  現在他們手上,只剩下三件。

  邵沄眼神狠辣:「這一仇,我遲早要報的。」

  首軍這一次被襲擊,減員大半,剩下幾十個人,也是徹夜未睡。

  因為擔心帝綜大部隊在後面跟著,硬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在山裡又跑了半日,這才停了下來。

  兩天一宿沒有睡覺,大多數人幾乎是剛坐下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費凡和幾個格鬥系的學生體能最好,強撐給眾人放風,卻也是力不從心,背靠著樹木,上眼皮和下眼皮就打起架來。

  他聽到有風在草叢刮過的聲音。

  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費凡眼前一片暗黑,有光透過紡織物,能隱隱感覺到外面還是白天。

  自己像是被套進了一個袋子裡,他扭動了一下,覺得自己四肢都被繩索纏住。

  他掙扎了一番,也不知道扭動著身體撞到了哪裡,有兩個人走了過來,一頭一腳抬著他走了十幾布路,隨意的往地上一扔。

  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了過來,聽聲線年紀並不算大:「醒了?」

  他後背都是冷汗,咬著後牙槽:「你們居然玩陰的!」

  楚笑走到麻袋前,抬起腿輕輕踢了踢:「你們六十七個人都在夢裡,我就是一鍋端了你們都不知道,還需要玩陰的?」

  費凡冷笑一聲:「兩天急行軍一宿埋伏,兩天一夜沒有睡覺,你換一天試試?」

  楚笑想起上輩子,他們在礦區被追擊。

  醫務員那麼秀氣的一個姑娘,守夜時害怕自己睡著,拿著針頭,睏了就紮自己一針,睏了就紮自己一針——第二天胳膊上都是青紫色的針孔。

  「揍你可不需要挑什麼黃道吉日。」她懶得跟個戾氣重的刺頭解釋什麼,往後退了幾步:「打吧。」

  三個格鬥系的師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著楚笑平靜的樣子,心理負擔頓時一卸。

  捏著拳頭,骨節劈裡啪啦作響。

  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揍人是個技術活。

  格鬥系深諳此道,哪裡疼哪裡不容易出事,拳頭和腿都朝向了哪裡。

  三個人原本就覺得偷襲心虛的厲害,又覺得悶著麻袋三打一內心受到了譴責。

  這前半分鐘的仇報完後,後面就開始渾水摸魚起來。

  把楚笑給看樂了。

  她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啃著果子,一邊在旁指導:「左邊那位師兄,你腿往左再踢三寸,寸是多少?這個不是重點……」

  「中間那位師兄,你拳頭捏實一些,虛握著容易把力卸掉。」

  「小師兄,你的腿發力點不對,應該往後再退一退……」

  她這麼亂七八糟一打岔,三個放水的人面紅耳赤,就更不好繼續揍下去,都不約而同停下來,看著楚笑:「師妹……」

  楚笑將最後一口果子啃掉:「你們去約定的地點等我。」

  三人知道楚笑這是不想自己多一個仇家,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楚笑等三人離開,走到麻袋前,解開繫著麻袋的繩子:「既然他們不記恨你,這事兩清了。」

  費凡的眼眶都氣紅了,四肢被綁住都從地上彈跳了起來,朝著楚笑撞去,被她輕易的躲開了。

  她抽出自己綁在腿上的匕首,再次半蹲在費凡面前,割斷了他手腕繫著的繩索。

  然後單手往前一送,匕首打著旋飛了出去。

  自己一個側身躲開對方的拳擊,再次握住飛回來的匕首,一揮手,割斷了他腳上的繩索。

  費凡兩擊不中,理智稍稍回了一些,他活動著手腳:「沒想到帝綜還藏著身手這麼好的人,一對一,敢不敢來一場?」

  楚笑沒理會對方,朝著不遠處一棵大樹走去。

  身後的人身影一僵,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狠厲,他動了動脖子:「你站住!」

  說著朝著前面的人撲了過去。

  側閃、格擋、抬腿、腿鞭。

  四招,費凡就被楚笑逼得連退幾步,捂著肚子咳嗽了起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心裡掀起驚濤駭浪,眼底被震驚所充斥。

  剛剛一定是巧合。

  費凡看著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他的楚笑,震驚被突如其來的憤怒所淹沒。

  他脫下外套,扔在了草地之上,再次衝向前面的人。

  這一次。

  費凡沒有輕敵。

  他出招狠辣,招招都是為了要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在所不惜。

  見楚笑善於用腿,直接腹部去接楚笑的腿鞭,然後單手握住她的小腿,欺身而上。

  他手裡握著一把刀!

  兩人再次分開,一個捂著肚子噁心上湧,幾乎當場要吐出來。一個小腿發顫,腰側被血跡染上,整個人卻站的挺直。

  楚笑脫下手腕上的皮筋,將頭髮盤了起來。

  這一次,她發起了攻擊。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二次使用殺招。

  卸關節、錯神經、碎肋骨……她每出一招,就聽見對方一次悶哼聲,最後一米八幾的人,被楚笑壓在樹幹上,幾乎要倒了下去。

  楚笑單手握著費凡的脊柱,終於在對方的臉上,看見恐懼的神色:「怕了?」

  脊柱一碎,就是送去帝城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醫生重塑一幅骨骼,他這輩子也不可能有奔跑和跳躍的可能。

  費凡死死看著眼前人的眼睛,她眼底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就好像握著一件微不足道的東西。

  她是認真的!

  巨大的恐懼佔據了費凡的思維,他全身的毛孔都在戰慄著,全身上下劇烈的痛疼讓他的腦子越發遲鈍起來。

  他顫抖著嘴唇,腦子裡被亂七八糟的畫面所佔據,最後畫面停留在了昨天格鬥比賽上。

  他的對手驚懼著從牆面上滑下來,跪在地上,費凡甚至已經不記得了那個人的臉,卻清楚的記得他眼底的絕望和恐懼

  費凡只覺得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被打碎,他顫抖著雙唇雙腿一軟,從樹幹上滑落下去,就要給楚笑下跪:「我……」

  費凡面如死灰。

  他想求求她。

  他從小的夢想就是要去星海,要去星域,去軍隊,去戰艦……

  楚笑收回手,提著費凡的衣領,沒有讓他跪下去。

  「我沒有從弱者身上找快樂的惡趣味。」

  楚笑將他放在一邊地上,在懷裡掏呀掏呀,掏出一封大號信封塞進費凡的作訓服裡:「我叫楚笑,如果數額不夠,去帝綜材料班找我拿。」

  楚笑這個名字,刺激了不僅僅是費凡。

  另外一個原本裝死的人,突然掙扎起來,嗚咽聲源源不斷從半空處傳來。

  樹蔭隨著晃動不止。

  楚笑抬起頭看向大樹的樹蔭底下。

  邵沄倒掛在繩子上,腦袋朝下,臉色因為充血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她蒙著眼,堵著嘴,只有耳朵還聽得到外面的動靜。

  雙腿努力的蠕動著,盡可能的製造出更大的動靜,好吸引別人來救她。

  「你別激動。」

  楚笑喝了口水,聲音平靜:「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說句話。」

  邵沄可能是蹦躂累了,也可能是聽到楚笑的聲音,她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黑暗中,她聽見楚笑說:「我這人愛記仇。」

  「我和他的關係,你們大概也瞭解了不少,我乾脆說明白一些,但凡他在外面出了什麼事情,我都會算在你們兄妹幾個頭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45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五十二章

  吊在樹上的人徒然陷入了死寂。

  她朝下,四肢一動不動,倒垂的頭髮在風中來回擺動,有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呼吸聲證明她還活著。

  「你是認真的?」

  邵沄後脊背發涼,沉默了良久,咬著嘴唇:「可他是個『閉腦』。」

  貴族身份優越,成年後找個人玩玩,多半也不會在意對方是什麼身份。

  有喜歡長得好看的,有喜歡身材好的,有喜歡會唱歌跳舞好的,也有圖新鮮找個清純小學妹的……只要是自己喜歡,是閉腦是普通人都沒有什麼關係。

  但是僅限於玩玩。

  一旦到了認真考慮伴侶的階段,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實力相當的貴族,也有少數貴族或是真愛或是衡量其他,跨越了一個大階以上的等級差異走在一起。

  但是,鮮少有人會跳出貴族這個圈子。

  「他是什麼人,就跟你們家沒半分錢關係了。」楚笑將水瓶擰好,伸手放回自己的包裡,「勞煩把我的話轉達給你的父兄。」

  邵沄:「……」

  她只是任性又不傻,儲君祭典在即,就算要剛也不是選在這個時候選擇正面剛。

  楚笑自己私事解決,也不管沉默著的邵沄是什麼表情,提著自己的包就朝著和師兄們約定的地點走去。

  聽見腳步聲離去,倒掛在樹上的邵沄回過神來,又開始騰空蠕動起來:「先把我放下——」

  腳步聲未停,越走越遠。

  ——

  楚笑帶著三位師兄回到帝綜駐地時,帝綜和帝指正打的如火如荼。

  起因是魏塘見逃脫不了身後兩台機甲的追殺,想起了楚笑在頭天喝肉湯時拿著樹枝在泥地上畫的三軍駐紮圖,他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把首軍的兩台機甲引入了帝指的營地

  恰好遇上了探敵的己方隊友。

  一看魏塘帶著兩台機甲衝進了帝指,連忙彙報,派了另外兩台機甲過來增援。

  雙方位置相繼暴露,戰事繼續升級,變成了兩所學校開戰。

  雲縱連派了三個小隊出去後,和指揮團開了個會,接著去跟從一線下來的同學瞭解了最新戰況,這才揉著發疼的腦袋去吃晚飯。

  這一抬頭,就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了大鍋邊,一手撈著一塊肉,一手端著碗湯。

  他走上前去,在楚笑身邊坐下:「什麼時候回來的?」

  楚笑啃了一口肉:「一個小時前。」

  雲縱視線落在楚笑的腰間,作訓服被倒劃拉了一個十釐米長的口子,上面沾著深色的血跡。

  隨著楚笑吃飯的動作,口服破的口子來回移動,能夠清楚的看見她腰側的皮膚和一道看不清深淺的傷口。

  他起身走進帳篷,沒過多久就提著一隻醫療箱來,坐回楚笑身側,打開箱子:「把衣服脫了,我給你看看傷口。」

  楚笑一口湯差點噴出來,她側過頭看了一眼雲縱:「你還沒女朋友吧?」

  雲縱難得愣了一下,他半垂著眸子頓了頓,似乎連脖子都隨之僵硬起來。

  幾秒鐘後,像是重新按了啟動鍵,一邊帶著手套一邊搖頭:「還沒有。」

  一上來就讓妹子脫衣服的人,怎麼可能找得到對象。

  楚笑放下手裡的碗:「我給你看個正確示範。」

  雲縱:「嗯?」

  就見楚笑抬起了一隻手,沖著不遠處的杜俊霖招了招:「杜師兄。」

  杜俊霖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來,發現是楚笑,一張娃娃臉露出笑來,他將手中的光腦遞給一旁的同學,走到楚笑面前:「楚師妹,什麼時候回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只是你們在忙,就沒有打擾你們。」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側,「我這一趟出去,受了點傷。」

  杜俊霖仔細看了一眼楚笑,臉上的神色嚴肅了起來,他掃了一眼傻坐在椅子上戴著手套正打算自己上的雲縱,翻了個白眼。

  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是教育的時候。

  「師妹,你在這坐會兒。」杜俊霖邊說邊往四周打量,「我去找個師姐或者師妹——」

  雲縱見杜俊霖走向遠處,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受教。」

  楚笑被逗笑了。

  她的傷口在路上其實做過緊急的消毒,也使用了止血藥劑和消炎藥,只是一場雨後,繃帶和一些藥物淋濕後受到了污染,後續就無法再繼續。

  小師姐被找來後,把兩位男士往旁邊趕了趕,然後掀起楚笑的衣服,給她進行消毒包紮。

  楚笑見對方包紮手法嫺熟,多問了一句:「會留疤嗎?」

  小師姐看了一眼楚笑,確定不是自己認錯了人,又垂下頭去,認真的思考了下:「應該不會。」

  楚笑鬆了口氣:「那就好。」

  她怕她媽從逐際城殺過來。

  楚笑帶著五個人團滅了首軍的事情,在夜裡傳了開來。

  關鍵,她還帶回了三個。

  洗漱完畢,回到帳篷睡覺的路上,楚笑享受到了學校領導級別才能有的待遇。

  一路上所遇之人,紛紛停下。

  或笑臉相迎:「楚師妹好。」

  或簡單致敬:「閣下晚上好。」

  ……

  楚笑一一回應。

  也有完全不講究,一上來就是深鞠躬:「大姐好——」

  楚笑拎著毛巾端著刷牙杯,假裝沒有看到。

  她兩天行軍,只睡了四個小時,加上掛了點彩,還沒到十點就已經睏得不行。

  在路上隨手抓了有一位眼熟的師兄,讓對方跟雲縱說一聲,然後自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打開睡袋鑽了進去。

  進入了睡眠時間。

  這一夜,帝綜營地兵荒馬亂。

  先是前半夜魏塘不知道哪裡鑽了出來,把大半個營地都吵醒了,又是問話又是開會又是繪製地形圖,鬧騰了半宿。

  結果在後半夜,大家剛剛第二次睡下,帝指一小股偵察兵就摸到了近前。

  還好被守夜的同學及時發現,迅速反殺,開始地毯式的巡防,一直鬧騰到天亮。

  雲縱頂著黑眼圈坐在石頭上,臉頰已經長出了青色的鬍茬,他聽完最後一波彙報,似是想起什麼,問身側的人:「楚師妹呢?」

  「這一晚上,我就沒看見楚師妹。」

  正在打哈欠的杜俊霖說完,聲音一頓,瞪大了眼睛,「她不會又——」

  剩下的話雖然沒有說,大家也聽懂了。

  拂曉阻擊?

  團滅敵方?

  這都是在楚笑身上一次接一次上演的事蹟,再上演一次似乎符合邏輯。

  墨子豪作為貴族,在混亂中被保護在最中心,反而是有心思觀察四周的人。

  他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楚師妹可能還在睡覺——」

  而且睡覺位置極佳,這麼一晚上混亂,硬是沒有波及到她那去。

  她就這麼從十點一直睡到了天亮。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帝綜和帝指的相互試探已經結束,馬上就要進入兵刃相接的階段,所有人都在營地忙碌起來。

  只有楚笑在八點鐘睡醒後,按照在家的節奏,起床、洗漱、熱身、吃早飯……然後找了個絕佳的角落,進行補習。

  這一次她倒是沒有帶書本來,她只是把知識點和習題打印在了白紙上,學一張拿一張。

  指揮團開戰情分析會議,意見相左吵得面紅耳赤時,楚笑在學習。

  墨子豪第一次接班屏蔽信號源,六個小時後,臉色發青,身上被汗水所濕透,楚笑在學習。

  機械系學生在地面上改良著簡易飛行器,第十次失敗,楚笑在睡覺。

  發現敵人痕跡,派小隊去偵查時,楚笑在安安靜靜吃飯。

  ……

  一整天下來,她像是徹底的脫離了整個團隊,用實際行動來表明她現在的立場。

  她是局外人。

  楚笑的身份太過特殊,既不受雲縱指揮,也沒有貴族強到能指揮她。

  加上團滅首軍這個戰績太過彪悍,又是負傷歸來。

  此時就這麼事不關己自顧自忙著。

  整個帝綜加起來,居然沒有一個人有立場上去問上一句。

  楚笑這麼按著自己步調過了兩天,就連大本營被偷襲時,也沒有出手幫上一把。

  只有偶爾負責處理受傷同學的小師姐忙不過來的時候,她才會放下學習資料,用自己野路子醫術,給傷員上個藥接個骨折什麼的。

  帝綜和帝指的對戰最關鍵的時候,墨子豪來找過楚笑,杜俊霖來找過楚笑,魏塘也來找過楚笑,都被她給擋了回去——

  最後一次會戰中。

  帝綜以微弱的優勢,慘勝。

  ——

  帝綜:57

  帝指:43

  首軍:0

  楚笑站在綠穹的大廳前,抬頭看了一眼顯示光幕上的分數,倒是跟她預計的差不多。

  她剛要轉身,手中的包已經被人接了過去。

  楚笑看向來人:「蘇教授。」

  蘇靖提著楚笑的包:「醫生已經約好了,在休息室等著。」

  「不用這麼麻煩。」楚笑知道自己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我去醫務室拿點藥就行了。」

  「我只是來跑腿的。」蘇靖笑了笑:「規司直接派了人過來,說你需要全身上下做個體檢。」

  規司有些事情基本沒有什麼商量的餘地。

  楚笑沒有再堅持。

  兩人即將走到休息區的時候,剛好遇到一輛大型手推車從對面地下出口走來。

  上面堆著幾架賽維聯盟最常見的攻擊性機器人。

  一比一仿製,等人大小。

  這應該是下一場比賽要用的模擬敵方裝備。

  蘇靖將左手提著的包換到右手,然後往左側靠了一步,將楚笑護在內側,和手推車擦身而過。

  楚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轉過頭去,視線落在幾架機器人身上,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蘇靖還以為楚笑只是沒有見過這個,並沒有在意。

  等她回過神來,蘇靖替楚笑推開一扇玻璃門,笑道:「楚笑,我覺得你畢業之後挺適合當個教授,或者當個教官。」

  楚笑:「?」

  蘇靖解釋:「最後一場,你沒有插手,不是讓兩個學校都歷練了一番嗎?」

  這種思維,像是他們這種當慣老師長輩才會有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1:53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五十三章

  綠穹,比賽專用休息室。

  楚笑坐在椅子上,將挽起的衣擺放下,語氣稍顯發虛:「目前的情況,我還適合繼續比賽嗎?」

  規司這次來的醫生,是楚笑的專人醫生,祈昭。

  出身於醫學世家,畢業於帝城軍醫大學,現年三十六歲。

  在帝城醫院當過十年主治醫生,以精湛的醫術和清白的家世背景,在遴選時脫穎而出,成為楚笑的私人醫生。

  只不過他跟楚笑只打過兩次照面,對這個他要跟半輩子的人不怎麼瞭解,兩人之間還沒產生默契。

  「沒問題。」他將消毒棉扔進垃圾桶裡,語氣溫和:「閣下不用擔心,傷口不算深,用了修復針劑後,再貼上類膚隔菌貼,不影響比賽。」

  不想繼續比賽的楚笑:「……」

  一旁的蘇靖倒是鬆了口氣。

  比賽的機甲槍械都是經過處理,通過數據計算「受傷值」,從而判斷是「重傷」還是「陣亡」,這種因為近身格鬥被冷兵器所傷,在意料之外。

  見楚笑沒事,蘇靖放下心來,起身對楚笑說:「我去看看其他人,你好好休息。」

  這一場比賽,帝綜慘勝,賽事反復下不少學生的心態有些崩,他需要去一趟,該安撫的安撫,該動員的動員。

  需要找心理醫生的,也不能耽誤。

  等蘇靖走後,休息室就剩下了兩個人,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楚笑摸了摸鼻頭,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上輩子環境特殊,每個人都在為未來拼命的榨取生命價值,早就習慣了負傷不下火線,傷勢未癒又衝上戰場。

  讓醫生給個假證明好讓自己早點退出比賽,這種其他學生做習慣的事情,在她這有些挑戰道德感。

  祁醫生收拾完醫箱,回頭看著楚笑正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以為她還在擔心比賽。

  想著之前表現的再成熟,到底還是個小姑娘,笑著安撫道:「明天我來給您換藥,不會耽誤明天的比賽的。」

  隨即還怕楚笑不相信,抬起手做了個帝國通用的起誓手勢:「我保證。」

  楚笑:「……」

  行吧。

  借著傷勢提前走的計劃,還沒出口,就正式宣告破產。

  楚笑想起自己的個人專業測試,血壓都彷彿升高了不少,愁的腦子疼。

  下午就沒有跟班級同學去看比賽回放視頻,自己一個人回到臨時宿舍,打開教科書開始刷題。

  生生錯過了自己「成名」的場面。

  晚飯的時候,楚笑剛踏進餐廳,就掀起了一波小騷動。

  「哇,楚閣下!」

  「團滅首軍那位?」

  「誒誒誒?之前視頻裡帥的飛起,真人這麼小隻?」

  「我叔叔不是在賽場做監控嗎?這位閣下還單挑了費凡,差點把那位「費大神」給廢了,聽說影響不好,被壓下來了——」

  「怪不得費凡是橫著出來的。」

  ……

  她去自助餐台前拿個飯菜的時間,一回頭,就見不少人穿著帝指校服的學生,正從餐廳的大門源源不斷的進來。

  楚笑在餐台前,停了幾秒鐘,就差點被帝指的學生給圍住了。

  還是杜俊霖從角落裡擠了進來,將有些茫然的楚笑從人群中間拖了出去,拉回了帝綜的陣營。

  首軍淘汰出局,兩天前就全員撤出,現在只剩下帝綜和帝指的人在綠穹,用餐時各占一邊,涇渭分明。

  見楚笑回到了帝綜陣營的最中央,帝指的學生無論是瞻仰偶像也好,要簽名照也好,還是單純來湊熱鬧,都只能止步在分界線上,沒有再踏上前一步。

  但是討論聲一時間更大了。

  「這熱情,都趕上追星了。」杜俊霖擠得衣服扣子都散了,他叼著飲料的吸管,從包裡拿出光腦,連續打開了三所學校的論壇,第一頁帖子標題所有關鍵詞都是【楚笑】。

  帖子還在不斷的刷新蓋樓,熱度火爆。

  他知道楚笑對這些八卦不關心,將光腦推到她面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楚師妹,我科普下。」

  已經開始吃飯的楚笑抬頭看了一眼,空出一隻手在光腦屏幕上劃拉幾下,大概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低下頭吃飯:「嗯。」

  杜俊霖性子跳脫,開玩笑張口就來:「楚閣下,紅的感覺如何?」

  楚笑夾了一塊土豆:「還是作業少了。」

  杜俊霖一口飲料就噴了出來。

  噴笑完之後,卻越想越覺得楚笑說的有道理。

  於是,杜俊霖手賤的在他校的論壇上,發了一個帖子。

  【楚閣下回應被圍觀事件,建議友校教授增加課業。】

  這就差沒上門打臉說:你們太閑了。

  帝指和首軍在校學生無論專業如何,都接到了雙倍以上的課後作業。像是機甲推進器被澆了一桶冷卻液,在論壇的活躍度呈斷崖式下降。

  就連在綠穹參賽的帝指學生,也被領隊老師拉去開了個會,迅速冷靜下來,進入了備戰狀態。

  反倒對之後的決賽,起了促進的作用。

  當然,這都是後話。

  此時的楚笑一邊吃著飯,一邊聽著餐廳裡熙熙攘攘的討論聲,楚笑夾菜的手稍稍一頓,手中再生木筷有一支從中間折斷了。

  她換了雙筷子,卻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些焦躁起來。

  ——

  楚笑在帝綜學生眼中,印象分很高。

  脾氣很好,沒有架子,只是有些不合群。

  在身份尊貴和戰鬥力爆表前提下,不合群似乎也成了理所應當。

  所以第二天,楚笑提前半小時場集合,開始對到場的帝綜學生一個個檢查防護服時,絕大多數人都一臉懵逼狀態。

  杜俊霖幼兒園乖寶寶似的,先正面站好,然後反面站好,直到楚笑頷首確定沒問題了,才自動站到一邊讓出位置給下一個人檢查。

  他走到角落裡站好,側著頭對好友雲縱小聲問道:「能科普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雲縱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綠穹』連夜把所有的比賽裝備都檢查了一次。」

  「小心點總沒錯。」杜俊霖輕輕踢了踢自己的腿,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沒怎麼在意。

  兩所軍校二十多個頂尖貴族壓在這,那就是一天查七八遍也是正常的。

  和杜俊霖持差不多態度的占絕大部分。

  雖然被楚笑異常的舉動折騰的有些緊張,卻沒有太過擔心其他問題。

  結果自然是沒有什麼異樣。

  等所有人檢查完畢,楚笑對著蘇靖輕輕頷首,使得蘇靖鬆了口氣。

  比賽正常開始。

  綠穹的太空場館依舊採取現實和虛擬相結合的技術。

  所謂的現實和虛擬相結合,就是可以把定製的小型飛行器模擬成太空戰艦,把類人機器人模擬成敵方的機甲,把駕駛速度按比例呈現……

  就好像n:1做了個立體的微縮世界。

  無論是參賽者還是鏡頭前所呈現,都有著沉浸式的真實感。

  楚笑跟著帝綜學生踏入場館的大門,明明身後還是金屬走廊,但是她們往前跨了一步,就像是踏在了浩瀚宇宙之中。

  星辰萬點,隕石碎塊定格在時間裡,宇宙裡沒有空氣,楚笑踏在虛空之上,聽得見的只有自己的呼吸的聲音。

  突然,星辰開始不斷的往後退去,像是幕布在不斷的超前拉扯。

  直到場景一變,眾人眼中突然出現兩隊艦隊,分列在兩邊,隊列整齊,氣勢浩瀚。

  左邊大小戰艦上繪有帝綜的校徽,而右側的戰艦則刻有帝指的標誌。

  兩所學校的艦隊乍眼看去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仔細比對,帝綜的艦隊資源比帝指的多了近四分之一。

  ——這也符合57:43的分數。

  雲縱清冷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大家注意,比賽開始了。」

  ——

  和之前比賽中學校之間互懟不同,決賽更像是兩個不同隊伍在副本相遇。

  虛擬的「賽維聯盟」為副本boss。

  哪所學校能找到敵方指揮官,並且並且將其殲滅,比賽直接結束,哪所學校就成為獲勝方。

  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內,兩所學校都沒有殲滅敵方指揮,則以消滅敵方戰力多少為依據,判定比賽勝負。

  帝綜學生第一次以優勢狀態進入決賽,又有楚笑這根粗大腿可抱,整個隊伍的士氣空前高漲。

  就連雲縱也受士氣所影響,指揮策略也激進了幾分。

  他先是派一個小隊先去做引誘,然後留下幾艘殘骸,引得對方不少機甲攻擊艦入得包圍圈。

  然後大部隊集合,一口吞下。

  在帝指還在和敵方做試探的時候,帝綜的版面上已經入帳幾十分,先拔頭籌。

  小小的歡呼聲在公共頻道響起。

  雲縱臉頰微微泛紅,眼底彷彿印著星辰的光亮,正當他決定繼續加快步驟的時候,身邊的杜俊霖突然拉了拉他的衣擺。

  他小聲道:「看楚師妹——」

  雲縱看向在主艦艙室角落裡坐著的楚笑,她這一次沒有沉迷於學習,而是聚精會神的抬頭看著屏幕上的戰況。

  只是她的視線落在左下角只有書本大小的小屏上。

  那是對面帝指的戰場畫面。

  雲縱:「多久了。」

  杜俊霖:「只有開頭三分鐘是看的咱們自己……」

  其他時間,楚笑的注意力都在對面上。

  雲縱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了個透涼,徹底冷靜了下來,他低頭看星圖:「讓一隊回撤。」

  ……

  帝綜開局一波激進收割,十分的賞心悅目,正當對手和場外的觀眾都認為他們這次會維持快攻節奏時,他們突然又縮了回去。

  開始穩紮穩打,一步步朝前推進。

  楚笑的視線終於從屏幕一角,移到了直播帝綜狀況的大畫面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00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五十四章

  雲縱恢復冷靜之後,終於展現出了他應有的水準。

  看三步打一步。

  雖然打法還有些稚嫩,有些地方處理的不夠果斷,但是他的立意彌補了這些細節上的不足。

  層層推進,也能及時糾正自己的錯誤。

  這是一位點亮了天賦的指揮官。

  而隔壁的帝指卻截然相反,之前在個人虛擬戰中敢打敢廝殺,激進的宛如推土機流,結果到了半「實戰」,所有的數據都變成了實物,所有的NPC都成了同學……

  小敗了一次後,他們的打法轉變成了另外一個極端。

  ——看一步走一步,還是跟著教科書走。

  艦隊的推進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雙方高下立判。

  雲縱雖然占了上風,卻沒有絲毫的懈怠,他回過頭對著角落裡坐著的楚笑道:「楚師妹,大概還需要推進多久?」

  貴族對信號源的找尋,需要在一定距離內

  理論上,貴族的等級低,越需要加深推進的距離。

  楚笑其實早在半個小時前就抓住了信號源點,但是這場演習,帝綜占盡優勢,她插不插手已經不影響戰局了。

  她側過頭看向墨子豪:「墨師兄,你覺得呢?」

  墨子豪見楚笑神色認真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再次閉上眼睛,額頭上慢慢沁出汗水來:「我的話,可能還需要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

  楚笑回過頭對上雲縱,重複了一遍墨子豪的話:「還有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

  雲縱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我明白了。」

  這位又開啟了看戲模式,不再打算下場。

  一旁的杜俊霖歎了口氣。

  這位閣下,優勢局從來不下場,旁觀戰局還順帶欣賞對方。

  偏偏帝綜所有人都不自覺「看楚閣下臉色確定對錯」「求楚大佬順毛表揚」,輩分不自覺的小了一輩。

  別人帶了個大佬就是粗大腿,他們帶了個大佬,怎麼像是帶了個家長過來。

  楚笑這麼一表態,打消了大部分的僥倖心理。

  他們不再寄託於楚笑加入戰局,一人飛升帶著這個團躺贏。

  沒有大腿可抱,帝綜開始重新整合自己的資源,將原本預定的目標距離,再往後推進半個小時。

  隨著縱深推進,星海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敵方戰艦和機甲,貴族終於使用了他們強大的天賦。

  無數敵方的機甲被切斷信號,定格在星海裡,被帝綜的護衛艦和機甲一炮轟碎。

  戰況越來越激烈。

  雲縱分出九台護衛艦,以三個三角形排列一個大三角形,將貴族所待的主艦包裹在了保護圈內。

  一旦有護衛艦隕落,則由臨近的一台補上。

  在敵方猛烈的戰火下,艦隊損失過半,終於推進到了預定的距離。

  「找到了。」墨子豪睜開眼睛,神色雖然疲憊,眼底卻帶著亮光,「我找到了!」

  找到敵方指揮官的位置,就說明勝利就在眼前。

  「哇喔~!」

  主艦指揮室傳來一陣歡呼聲,受指揮室氣氛的感染,公共頻道裡艦隊其他位置的學生,擊掌的擊掌、吹口哨的吹口哨,愉悅的表達了自己的心情。

  總指揮雲縱笑意只是淺淺的染上嘴角,重新回到指揮台前。

  「現在聽我指令,魏塘,熹月。」

  公共頻道同時傳來一男一女兩道聲音:

  【在。】

  【在。】

  「熹月,我將三駕戰鬥艦都交給你,你帶著它們為先鋒,掃清路上的障礙。」

  【收到】

  「魏塘你駕駛藍月從斜後方切入,另外兩台機甲從給你做替補,務必將對方指揮官擊殺。」

  【明白】

  雲縱看了一眼角落裡安靜的楚笑,表情篤定而自信:「三隊回撤,二隊頂上,將所有的火力點都亮出來,掩護魏塘和熹月。」

  半個小時後,藍月從斜後方切入受阻。

  他並沒有選擇強行進攻,而是幾乎消失在了浩瀚的星河中,再次出現屏幕時,他已經從敵方正後方切入,直接轟碎了地方指揮官的駕駛艙。

  屏幕上實時直播的戰況戛然而止,打出了「勝利」兩個字。

  公共頻道瞬間炸麥。

  無數人相互擁抱著,笑著笑著就哭了。

  哭到一半又笑了起來。

  就連楚笑也被帶的笑了起來。

  沒有抱上大腿也贏得了比賽,帝綜一群小年輕下了戰艦,飛揚著眉眼,挺著胸膛,昂著頭顱。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了一地被當做「機甲」擊落的機器人。

  而對面帝指則剛好相反,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耷拉著腦袋,表情有些自閉。

  兩個隊伍在場館中央相遇。

  雙方的指揮團和貴族都還保留著氣度,走到中間,進行慣例的握手環節。

  代表不傷和氣,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雲縱推了推眼鏡,率先伸出手:「很高興在決賽和你們交手。」

  對方總指揮是個妹子,大長腿短髮,英氣逼人,她冷著張臉先看了一眼遠處的楚笑,伸出手握住雲縱的手:「是我們技不如人,明年再戰。」

  貴族自成圈子,雙方總指揮又率先表了態,雙方學生你對我笑笑,我拍了拍你的肩……表面上看著也算是一笑泯恩仇。

  面子工程維護完畢後,再面對面站著,就有些尷尬起來。

  帝指有參加過三次決賽的學生,對著場館大門的方向,露出奇怪的表情:「奇怪,以前這個時間,門應該已經開了呀……」

  他話音剛落,地上「橫屍」的幾機器人突然動了起來,幾乎在同一時間騰空而起。

  有人語氣上揚:「喲,原來還有賽後表演呢。」

  大家都笑了起來。

  機器人並不能聽懂人類的話,他們赤紅色的眼睛沒有任何感情,手臂上握著槍械,冷冷的對著眾人。

  幾乎在同一時間開了槍。

  第一個中槍的學生還有些茫然,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小腹,有鮮血從指縫裡溢出。

  是實彈!

  眾人終於清醒過來。

  所有的理論都不如靜距離的直面鮮血和死亡,大多數人已經腦子一片空白,腿腳發軟。

  這時候一道在眾人耳畔響起:「散開,找掩護地!」

  她的聲音十分冷靜:

  「機甲師召喚機甲,掩護大家撤退!」

  「大家撤回主艦,等待救援!」

  眾人彷彿找到主心骨,平日裡所學也似乎漸漸回籠,唯一剩下的兩台機甲被召喚而出,用能量罩擋住了大部分火力,掩護了學生退回了主艦之上。

  楚笑回過身,將受傷的女生從地上打橫抱起,最後一個進入了主艦。

  艙室大門還沒有關上,楚笑像是感受到什麼,突然回過頭,她的身後,另外幾十台機器人騰空而起,懸停在了半空之中。

  她嘗試驅動源力。

  和剛剛所嘗試得到的結果相同。

  這些機器人,並沒有人操控,像是被事先設定好了程序。

  ——

  幸好太空防護服有基礎防禦,第一輪掃射的傷害被阻擋了大半。

  一路撤到主艦艙,最後清點人員,受傷七人,三個是貴族。

  幾個有隨身攜帶藥物習慣的學生,都把藥物和紗布拿了出來,堆在了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來參加決賽的,清一色的一線戰鬥專業,跟後勤相關的同學一個沒有出現。

  槍傷不比日常跌打磕碰,平日裡能處理個小傷口的人,咬了咬牙蹲在輕傷人面前。

  進行清創、止血等基礎性處理。

  結果還是楚笑這個野路子醫二代,接手了重傷的妹子。

  她額頭冷汗如豆,用了十分鐘對妹子傷口進行了縫合,用了僅剩下的一支凝血劑,暫時穩住傷口。

  楚笑一手血走出用簾子隔開的醫療間,幾個朋友樣子的人就圍了上來,她摘下手套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暫時穩住了,幾個小時內送進醫院就沒有問題。」

  解釋完畢,她腳步未停,走到了不遠處的雲縱面前:「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無法和外面取得聯繫。」雲縱臉色十分難看,「我們的機甲能源也不夠了。」

  在比賽時,機甲使用的是虛擬「彈」。

  大半機甲因為「陣亡」被程序鎖定,無法召喚,所剩下的兩台機甲,能源也消耗了大半。

  這兩台機甲,一台保護自己同時負責近身手撕機器人,一台負責開啟能量罩保護主艦艙,兩台機甲的能源都在瘋狂消耗。

  「實力不夠,就該學學烏龜,能縮著就縮著。」

  楚笑抬頭看著艙室內的各種儀器:「把主艦艙的驅動能源拆了,一般有主能源和備用能源,都拆下來,先頂上試試。」

  「烏龜?」

  「也叫王八——」

  雲縱第十八次升起和這位閣下是兩個世界的錯覺。

  主艦艙的驅動能源拆完後,魏塘又去拆幾艘模擬護衛艦的能源,把所有的能源都拆了個遍,多頂了半個多小時。

  正當大家都絕望的時候。

  楚笑第一次在公共頻道說話:「魏塘,你撕了多少台機器人了?」

  魏塘頓了頓:「二十幾台。」

  這些機器人等人大小,行動太過靈活,而且總是能隱藏進浩瀚的星海背景裡,又出其不意的出現。

  楚笑倚坐在臺階上:「拆機器人吧,能源雖然少,乘以二十也能頂一陣。」

  雲縱不知道哪裡翻出條濕巾,借著通訊器微弱的光源,走到了楚笑面前,遞給了她:「擦擦。」

  楚笑接過濕巾,擦了擦校服上沾染的血跡。

  他卻用聊天的口吻問楚笑:「還有什麼能拆的?」

  「所有模擬戰艦艙內的顯示屏下,都有備用能源,只是拆下來的會比較麻煩。」楚笑語速慢了下來,「還有角落裡那塊大屏幕後,地上顯示屏的彩色線路下……」

  上輩子,他們無法帶走那些體積龐大的戰利品。

  學會的第一件事,不是拿,而是拆。

  用命換來的東西,總是一拆再拆,拆到無法再拆為止。

  主艦艙的隔音並不算太好,兩人坐在臺階上,能清晰的聽見外面子彈衝擊著能量罩的聲音。

  楚笑:「多久了。」

  「還有十分鐘兩個小時。」雲縱低頭聲音很輕,「外面應該亂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07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五十五章

  沒有人會想到,在如此風和日麗的一天,帝城會遭到多處襲擊。

  政府大樓、科研所、帝城醫院、綠穹,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先後發動了恐怖襲擊。

  一時間,整個帝城亂成一團。

  帝城進入戰時狀態,政府各大首腦親自坐鎮事故現場,安定民心,警軍聯合營救和搜查同時展開。

  而軍部升起了高危險旗幟,離首都星內一天路程內的正規軍被強行召回。

  在帝城的軍事大佬都被秘密接入軍部,召開緊急軍事會議。

  開會開到一半,楚公爵見自己兒子楚洵在會議室大門前探了探,過了一會兒,就有張紙條遞了進來

  他打開看了一眼,推開椅子,直接從坐上站了起來:「我年紀大了,去上一趟廁所,你們繼續。」

  如此重要場合尿遁?

  小一輩的不敢說話,老一輩則是皺起了眉頭,決定等會議結束,就去查查楚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楚公爵說完,也不管眾人的反應,拿著外套朝著門外大步踏去。

  出了大門,他腳步未停,邊走向電梯邊向自己兒子瞭解情況:「她為什麼會在綠穹?」

  楚洵:「三校聯賽這幾年都選擇租在綠穹,今天剛好是決賽。」

  「我說其他三個地方都是要地,怎麼帶上了一個娛樂場所。」楚公爵他冷笑一聲,走進電梯,「現在情況怎麼樣?」

  楚洵抿著唇沉默下來。

  楚公爵掃了一眼自家兒子:「說。」

  楚洵歎了口氣:「規司剛確認回來消息,綠穹內外都受到了襲擊,帝綜和帝指兩所學校十幾個貴族壓在裡面,生死不明。」

  楚公爵只覺得頭頂有些發晃,手撐著電梯箱才穩住自己的站姿,他的眼睛彷彿定格在了不斷倒數的數字上,一直到數字跳成1字,他才鬆開撐在一邊的手。

  再抬腿,步伐雖然還穩當,卻虛浮了不少。

  「你先去地下找一批人來,能挖坑打洞炸樓開門……有本事都行,然後替我走一趟,把小譚醫生請來。」

  楚洵想了想:「老譚醫生也在家。」

  「老譚越老越頑固,你就是親自去請,他也不會為了一個小輩出門。」楚公爵想得明白,「真到了那一步,我親自去請。」

  鑽進飛行器前,楚公爵像是想起什麼,回頭對楚洵說:「跟寧兒說一聲,他生日我改天給他補上。」

  楚洵哭笑不得,剛剛升起的芥蒂卻散了大半:「都什麼時候了,您還管這個。」

  他轉頭囑咐司機:「今天路上亂,你不要繞小路,凡事小心點。」

  司機點頭:「明白。」

  楚公爵到綠穹時,幾乎沒認出來這座帝城的地標。

  原本球形場館像是被人炸掉了一半,深深下陷,另外一半還在,卻也被戰火波及到,千瘡百孔。

  規司、消防署、軍隊、醫院都到齊了,無數大型的機械挖掘手臂在正從地面往浮島上調運。

  規司副司長刑銘穿著一身居家服,腳底還踩著拖鞋,一邊啃著麵包,一邊焦急的看這樣一旁看著,看樣子都恨不得親自下場搬東西救人。

  規司的工作人員看著降落下的飛行器,急急忙忙跑到自家領導面前:「楚公爵來了。」

  「楚公爵。」刑銘愣了一下,「他老人家怎麼來這了?」

  他一開口,自己就明白過來。

  楚笑。

  為了避免引起混亂,綠穹已經封鎖了消息,一個娛樂場所被襲擊,所引起的注意力並沒有其他地方大。

  但是誰知道,裡面壓著的不僅是帝國未來半代的精英,還壓著十幾個中高階貴族。

  比如之前在貴族圈子引起震動的楚笑。

  刑銘單想到這,就覺得頭皮發麻。

  他將手中沒有吃完的晚飯塞到身邊人手裡,踩著砂礫廢石,急忙忙的朝著楚公爵迎了上去:「楚公爵。」

  「邢司長。」楚公爵禮貌頷首,「現在裡面情況如何?」

  「綠穹這次內外都受到了襲擊,半邊場館被炸毀,現成的通道也都堵上,從建設星調運了地下挖掘機器,晚上就到。」刑銘也知道瞞不過眼前這位,乾脆拿出掌上光腦,將一段截取的視頻投到了出攻擊面前,「這是比賽場館最後能接收到的視頻。」

  畫面裡,一群學生剛剛結束比賽,雙方總指揮相互握手。

  就在這個時候,十幾台機器人突然從地上「死而復生」,騰空懸浮在了半空中。

  掃射中,手無寸鐵的學生像是待宰的養殖禽類,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驚叫、奔跑、混亂……

  畫面定格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

  刑銘表情十分難看:「救援難度並不大,怕只怕——」

  怕就怕裡面已經受到了襲擊。

  「邢司長。」楚公爵摘掉手套,「你還是祈求他們平安無事,否則這規司,你也就不用回去了。」

  一陣冷風吹過。

  刑銘才發現,自己後背早就已經濕透了。

  ——

  綠穹,太空場館。

  魏塘輪換進來的時候,身上帶著傷,他不心疼自己的傷,先心疼起機甲來。

  「駕駛艙的璃也碎了一塊,顯示屏外攝像頭毀了一個,右手臂關節也毀了……」

  楚笑拿著紗布給他包紮傷口:「抬手。」

  魏塘抬了抬手:「我剛下來的時候,看見下半身的藍色合金鍍膜,都燒成了黑色,它叫藍月呀,以後總不能改名叫黑月吧。」

  杜俊霖替楚笑遞藥:「黑月也挺好聽呀。」

  「黑月。」魏塘思緒一頓,「的確不難聽。」

  杜俊霖見話題成功被自己帶歪,笑的有些促狹:「是吧,黑月越聽越不錯。」

  魏塘早就忘記了剛剛還心疼自己的機甲,陷入了哪個名字更好聽的辯論中,身體往前傾:「可是藍月——」

  「不要猶豫了,就改名叫黑月……」

  他話說到一半,側身一閃,成功躲開楚笑扔過來的空藥盒,提高了嗓門:「我錯了,我錯了!」

  魏塘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沒有受傷的一隻手將手邊脫下的校服扔了過去:「杜俊霖,你等著。」

  周圍一群人都被逗笑了起來。

  楚笑聽著笑聲,剪掉紗布的一頭,打了個結,進行包紮收尾。

  外面的攻擊已經停了。

  但是能量罩依舊開著,防止機器人再次反撲。

  據魏塘反饋的信息,一共三十二台機器人,一共摧毀了二十八台,還剩下四台消失在了四周。

  沒有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槍聲,這群年輕人的臉色也變得好好看了許多,迅速調節回來,甚至還不忘記開個玩笑調節氣氛。

  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脅。

  兩所學校的學生,都表現出了高規格的心理素質。

  如果往後再看十年二十年。

  那就是他們的時代。

  此時是晚上七點,距離比賽結束已經四個多小時。

  能拆的東西已經拆完了,能量保護罩越來越稀薄。

  楚笑用皮筋將頭髮盤起,脫下作訓服,用繃帶將匕首和軍刀綁在了大腿和腰間。

  做完這些,她從包裡撕開一塊糖果放在自己的口中,感受著口中的甜味,彎腰重新繫好鞋帶。

  然後她重新直起身體,將手中拎著的包扔給一旁的雲縱:「一會兒把裡面的零食分了,維持體能。」

  雲縱沒有預估好包的重量,被扔過來的包帶的往後退了兩步,撞到了身後的指揮臺上。

  這樣的動靜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就連彙集在另一頭的帝指學生也紛紛看了過來。

  雲縱將包放在一旁:「楚師妹,你要出去?」

  楚笑將繃帶纏在手上,然後將一卷之前拆能源時留下的高硬度鐵絲塞在褲子的口袋中:「能源快不夠了,我去處理一下外面的機器人。」

  雲縱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行!」

  雖說生命是等價的。

  但是對於帝國而言,這裡所有人加起來,其重要性都比不上楚笑一人。

  楚笑揉了揉額頭,走到雲縱面前,像是要理論的樣子。

  只是話還沒開口,她先抬起手,一記手刀將雲縱給砍暈了。

  杜俊霖:「……」

  眾人:「……」

  這按照英雄劇本,受到阻攔後,不是應該先來一段感人肺腑的大愛宣言,成功感化領導者嗎?

  楚笑拽著雲縱的衣領,沒有讓對方倒下去。

  她單手半拖著暈過去的人,走到一側看的目瞪口呆的杜俊霖身前,將人塞給了他。

  楚笑:「你有什麼其他意見嗎?」

  杜俊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確定這是肉長的,不是鋼筋鐵骨,搖了搖頭。

  一時間全場寂靜,眼睜睜的看著楚笑走出了艙室大門。

  過了幾秒鐘,有幾道身影幾乎同時站了出來,匆匆拿了幾樣趁手的武器,朝著艙門跑了出去。

  ——

  編號B3001784。

  維修師總叫他「1784」像是念著人類的名字一樣。

  和B系列第三代遊戲模擬機器人一樣,它的骨架非常輕,智能一般,思維總是斷斷續續,還容易卡住。

  但是十分節省能源。

  「1784」自查了自己的能源盒,還有百分之二十的能量,它需要隱藏起來,等待對面的防護能量先耗盡。

  這個算法很奇怪。

  卻好像又很正常。

  昨天有個人給它換了芯片,卻忘記了格式化它的記憶。

  所以它還記得自己是1784。

  1784歪了歪頭,紅色的眼睛閃了閃:

  第一命令至上原則。

  它的目標:殺了場館內的所有活人。

  「哢——」

  一道輕響傳來,1784的機械眼內,被冷冽的紅色充斥滿,它的視野裡迅速計算聲音方向的情況。

  瞬間抬手,能量槍口對準閃過的目標物,進行一連串掃射。

  就是在這時,有一雙手從1784身後摸上了它的脖子。

  1784「聽見」了刺啦啦的電流聲,只覺得自己重心一歪,有人扣住了它的「脖子」。

  它一隻眼睛離開了眼眶。

  只見一個女性成年人類,手裡拿著一把78款的匕首,果斷的插進了它的「脖子中」。

  斷了三根線,電板從中間裂開了,1784想,這次它應該見不到修理師了。

  楚笑伸手,抓住將機器人脖子上的電線,稍稍一用力,將大部分線路拉扯斷。

  電路刺啦啦的冒出火花。

  機器人眼睛一黑,所有關節凝固,哐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楚笑不再管這台報廢的機器人,迅速離開原地,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

  不知道躲了多久,楚笑突然聽見身後有細微的動靜傳來。

  楚笑回頭一看,不遠處損毀的模擬艦艙門後有一顆、兩顆、三顆腦袋,浩瀚的星光背景下,能隱約看出三張熟悉的臉。

  見到楚笑的動作,三顆腦袋瞬間收了回去。

  楚笑:「……」

  她說呢。

  剛剛怎麼有聲響替她吸引了機器人的注意力,讓自己輕鬆的繞後成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14 AM

第二卷 同學少年 第五十六章

  跟著楚笑而來的,是之前爭奪入場券時,她帶到首軍營地的三位師兄。

  柳逸堂,田赫,韓念。

  除了毆打費凡那次,其他時間,她都是規規矩矩喊三人,柳師兄、田師兄,小師兄。

  ——韓念是跳級生,他年紀比自己小。

  今天這三人尾隨自己而來,居然一直到了近前才被她發現。

  楚笑悄無聲息的來到三人躲著的艙門後,一手捂住回頭時受到驚嚇小師兄的嘴,一手沖著不遠處的小型模擬倉,比了個最基礎的手勢。

  確定三位師兄收到信息,楚笑放開手,四人以柳師兄打頭楚笑殿後的陣型,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鑽進小型模擬倉內。

  模擬倉的隔音不錯,但是楚笑還是壓低了聲音:「你們在這等——」

  「不行。」柳師兄搖頭搖的如同撥浪鼓,「雲縱讓我們在比賽結束前,要寸步不離的跟著你。」

  這是刻意模糊時間,甩鍋甩的有理有據。

  其他兩人開了眼的同時,見楚笑看過來,立刻點頭附和。

  楚笑往前踏了一步。

  三個人十分警惕,非常有默契的同一時間後退。

  「我們可不是雲縱。」小師兄先聲奪人,「敲暈這招對我們沒用。」

  楚笑:「……」

  小師兄還說的真是實話。

  帝綜格鬥系四屆中最出色的學生,跟著她行軍十幾個小時沒有拉下,鑽灌木叢、放火、追蹤、綁費凡…

  現在又不聲不響的摸到了她的身後。

  體能優異,格鬥技巧出色,善於隱藏自己,又是正打當年。

  一對三。

  楚笑還沒法跟敲雲縱一樣,把這三位一一敲暈。

  外面已經有一台機器人被這邊的響動所吸引,頂著一雙紅色的眼睛,朝著這邊一步步走過來。

  現在顯然不是協商或者說服對方的時候。

  「這些都是臨時改造的機器人,下盤不穩,線路暴露,弱點在後頸,腰下銜接縫隙,還有持槍的手臂關節。」

  楚笑上輩子都在和無生命體抗爭,尋找它們的弱點已經成了本能:「你們自己小心。」

  她說完推開門,沒有掩飾自己的動靜,引得機器人注意後,目光盯著地上的影子,見對方已經抬起了手,就地一個翻滾。

  身後一串子彈就跟了過來!

  實彈打在雜物之上,不少從中炸開,碎屑飛濺,劈裡啪啦的砸在虛擬倉的玻璃上。

  驚得師兄三人組下意識的抖了抖。

  人對實彈的畏懼、對死亡的恐懼,並不是做幾句心理建設就行的。

  短短的幾十秒時間,她和機器人都消失在了三人的視野中。

  世界似乎又突然安靜了下來,三個人似乎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柳逸堂半低著頭,突然開口:「下去是真的會死人的,你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我爸要是知道我在這退縮了,回去能打我個半身不遂。」田赫咧了個笑容,「還有三台機器人,我要是能換下一台,也就夠本了。」

  「我一個孤兒,倒是沒那麼多好想的,就是——」韓念年級最小,猶豫了一下,「就是連女朋友都沒有過,太窩囊了。」

  「你這點出息!」田赫伸手一巴掌拍在了韓念的頭頂上,「回去我把我表妹介紹給你,人美膚白聲音甜。」

  韓念咧嘴一笑:「那我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柳逸堂笑了笑:「那好,一會兒找到機器人蹤跡,小韓你速度快,負責吸引它的注意,我和田赫趁機繞後,攻擊它的弱點。」

  三人分配合理,執行起來卻沒有想像之中的簡單。

  韓念平穩了自己的呼吸聲,將自己一件衣服脫下來,躲在虛擬倉後面,聽到細微的響動,就直起身體,用力將自己的外套拋了出去。

  果然,衣服還在空中,一梭子彈就打了上去。

  半休眠狀態的機器人睜開了眼睛,赤紅色的雙瞳在昏暗的光線下十分顯眼。

  它機械的頭顱上下微微擺動,矯正了自己的視頻設備後,並沒有朝著衣服的方向而去,而是朝著韓念走來。

  韓念:「……」

  死在這太虧了,人美膚白聲音甜的女票還等著他呢。

  思緒還沒有拉回來,「砰砰砰!」連著幾發子彈已經在他的腳邊炸開。

  韓念只覺得自己耳朵一陣嗡嗡作響,本能的往一側躍身,躲開了第二梭子彈。

  好險!

  韓念來不及慶倖,看著身前自己的影子後面,被另一個無生命體的影子所籠罩,順手就抄起地上的一條機械大腿,想都沒想就朝著後面扔去。

  他此時腦子一片空白,什麼格鬥,什麼動作,什麼技術要領都萬個一乾二淨。

  只能憑著本能,邊跑邊扔東西。

  柳逸堂和田赫兩人趴在隔壁的虛擬倉頂,眼睜睜的看著一場聲東擊西戰略,變成了大逃亡遊戲:「……」

  在近戰前,什麼計劃都是扯淡。

  眼看韓念就要被追上了,柳逸堂一咬牙,從虛擬倉頂站了起來:「喂,這邊!」

  機器人上半身一百八十度旋轉,赤紅色的雙眼閃了閃,確定前方是個活人,身體程序被啟動,槍口瞄準了柳逸堂。

  「砰砰砰!」

  柳逸堂「咚」的一聲從虛擬倉頂跌落下去,咬著牙翻過身,往旁邊的掩護體爬去。

  眼看機器人轉動手臂關節,槍口再次對準柳逸堂,即將發動第二次攻擊的時候。

  「你個大傻個,小爺在這!」田赫站在一堆機器人的「屍骸」中,投擲機械手臂一支,「韓念你在哪,你個處男,生活那麼美好,別這麼就掛了!」

  機器人思維一頓,微微卡殼:「……」

  三個都是活人。

  算法無法測算優先級別。

  先攻擊哪一個?

  楚笑就是在這個時候,從陰影彈跳而起,她雙手握著細鋼絲,在落地一瞬間纏住了機器人的頭顱。

  她半拖著往後一拉,機器人頭重腳輕,直接鋼絲拉倒在地。

  楚笑一腳踩在機器人的手臂上,纏著鋼絲的手在機器人的脖子上繞了一圈。

  與此同時,躲在報廢了的機甲大腿後面的韓念並沒有看到楚笑剛剛的一幕。

  他只聽見田赫的喊聲,深吸一口氣,從掩護體中出來:「說好了,我要是出去,就去追求你——」

  表妹。

  楚笑側過頭看了韓念一眼,雙手一用力,細鋼絲如刀,直接扯斷了機器人的脖子。

  一隻金屬頭顱咕嚕嚕的滾到了韓念的腳邊。

  「雖然接受到第一次表白讓我很感動。」

  還是兩輩子加起來。

  楚笑將纏在手上的紗布解下來:「但是我已經有想追求的人了。」

  韓念:「(ㄒoㄒ)/」

  大佬,你聽我解釋!

  四台機器人。

  剛開始楚笑徒手拆了一台;遇到師兄三人組後,引走到「NPC」堆中,用鋼管紮透了一台;鋼絲絞斷了一台,還剩下一台,遲遲沒有出現,卻從相反方向傳來異樣的聲音。

  聽到動靜,楚笑和師兄三人組找過去時,帝指的幾位學生,正圍著兩名受傷的同學,他們的身側是一台幾乎被肢解的機器人。

  柳逸堂上前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們走後,帝指也組織了一組人出來,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帝指格鬥體能好的。

  只不過他們沒有人傳授經驗,也沒有大佬負責救場,第一次面對實彈,當場就慌了。

  被追的抱頭鼠竄,連著兩人受傷。

  到後來才發現機器人智能不夠高,尤其是不同方向依次有不同人的時候,它總會卡頓一秒鐘進行思考確認目標。

  這才冷靜分析,借助了這一BUG,成功拿下機器人。

  這群小鷹崽正努力的跳懸崖試飛,只是可惜毛沒長齊,還得長幾年。

  楚笑神色緩了緩。

  走到傷者身邊,半蹲下來,查看起他們的傷勢。

  晚上九點,一群人回到主艦艙。

  楚笑不放心,繞著又找了一圈,確定沒有第五台還能動的機器人了,最後一個進入了主艦艙。

  大門合上的一刻,有照明設備亮了起來。

  屋子裡除了傷者,所有人都醒著,帝綜的學生滿臉擔憂,帝指的同學一臉興致勃勃等看八卦。

  楚笑這一抬眼,就看見雲縱坐在對面,冷冷的看著她,全身上下都放著寒氣。

  她拆了腰上纏著的繃帶卸下軍刀,又拆了大腿上的繃帶,卸下匕首,像是沒有注意到雲縱。

  楚笑走到杜俊霖面前,接過他懷裡抱著的自己的包,順手將匕首和軍刀放了進去,一邊放下長髮,一邊在裡面翻騰:「怎麼還是滿的?」

  她隻字未提外面發生了什麼,語氣自然的像是逛街回來:「不是讓你們分了吃麼?」

  杜俊霖使勁給楚笑打眼色:「一個人也分不了多少,大家都覺得還是給你留下。」

  「東西的確不多。」

  楚笑看著模擬倉角落裡比賽專用的瓶裝飲用水:「煮鍋湯吧 ,傷員需要補充些熱量。」

  製造系高材生,在場就有兩名。

  兩校合作,利用主艦艙N多拆剩下的裝備,做了一個能源驅動的電熱灶。

  用圓形金屬接收器的上半密封球形金屬罩為鍋,繪製地圖用的防水環保紙疊成碗……

  工具齊全。

  楚笑將肉乾放入湯鍋中,然後還找出了之前在叢林比賽中剩下的蔬菜乾和調料,香味隨著水溫的上升,一點點在密閉的空間中彌漫。

  ——

  通道被挖開時,刑銘進入通道口,見到的就是一地機器人「屍體」和一地的鮮血。

  他想起十幾個貴族,腳下一軟,還好身邊的下屬眼疾手快,一把攙扶住他才沒有跌倒。

  警署、醫療隊、軍部,三方救援隊早就繞過他,朝著裡面小跑而去。

  刑銘站了一天,又被嚇得兩腿發軟,只能喊身後的人:「快去救人!」

  規司的人急急忙忙跟在後面。

  等刑銘慢了幾秒,小跑著趕到四撥人圍著的主艦艙時,就看到穿著帝綜校服的一位男青年站在門口,手裡端著一個紙碗正在跟領隊醫生說著什麼。

  有肉湯的香味從主艦艙傳了出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21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五十七章

  原本以為的人間慘案現場,變成了夜晚聚餐。

  刑銘苦笑不得的同時,也鬆了半口氣。

  想到楚公爵這三個字,他另外外半口氣仍舊懸著,看見帝綜的校服,順手抓住門口正在回話的杜俊霖:「這位同學,楚笑呢?」

  「楚師妹?」杜俊霖下意識回了一句,「在裡面煮湯呢。」

  刑銘後面半口氣也徹底鬆了下來:「那就是沒事了。」

  杜俊霖不認識刑銘,見他年長,禮貌笑了笑:「楚師妹當然不會有什麼事。」

  主艦艙空間不大。

  醫生、警員、軍人、司員四撥人齊聚,只進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將艙內擠了個滿滿當當。

  搶救病人,登記人員,確認身份,詢問事情經過……分工明確,卻沒有什麼章法,基本上逮到誰就是問誰。

  畢竟第一次死裡逃生,大部分學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有抱頭痛哭的,有虛脫了似的靠在艙壁上的,也有被詢問了幾句就泛起了淚光的,大多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裡的楚笑先把個人物品收進包內,然後從包裡拿出一個垃圾袋,抖開袋子。

  有兩三個人注意到楚笑的舉動,也過來幫忙。

  韓念小師兄從一旁擠過來,半紅著臉站了一會兒,見楚笑彎腰開始收拾大家吃完的紙碗,連忙去幫忙。

  他將遠處的一些垃圾收起了,走回來放進她手裡的垃圾袋中,低著頭解釋:「楚師妹,我有話跟你說。」

  楚笑:「嗯?」

  韓念:「之前機器人那裡,我說的那句話……其實……」

  「哪句?」楚笑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你要追求我?」

  聽到「追求」兩個字,幾個在旁邊同樣幫著收拾的人豎起了耳朵,眼睛都亮了起來。

  「不是——我——」韓念有一種想一頭撞牆的衝動,有些詞不達意的解釋,「我那句話不是對師妹你說的,我是對田赫說的。」

  楚笑抬起頭來,消化了言語所包含的信息。

  她看了他一眼,用空著的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了。」

  韓念:「不是——」

  大佬,你這個眼神,你是懂什麼了?

  都是一群擔驚受怕的學生,各個部門稍微問了幾句,大概瞭解了下事情的經過,就放學生回家。

  通道外面正等著不少家長。

  可能是軍校生的原因。

  也可能是平安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外面,之前就激動過一輪,現在看見自家孩子出來,大多數家長的表現都還算冷靜。

  他們或將外套,或將毛毯披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邊低聲安撫著,邊將人帶回了車上。

  楚笑衣服上都是別人的血跡,一路走來婉拒不少醫務人員的詢問,也拒絕了規司的幫助。

  夜風很涼,楚笑將垃圾袋扔進路邊還活著的垃圾箱後,被冷風嗆得咳嗽了幾聲。

  一轉頭,就看見不遠處站著個中年男子,襯衫西褲的日常打扮,手上提著個醫箱,身後跟著個助理。

  五十歲上下的年紀,熟悉的眉眼間沉澱著是書卷氣,他表情禮貌而又疏離:「晚上好,楚小姐。」

  楚笑回過神:「您是?」

  「譚深蒼,職業是醫生,受人之托而來。」譚深蒼視線落在楚笑的腰側,「我覺得楚小姐現在可能應該需要先換個藥,再看看其他地方的傷是不是需要及時處理。」

  楚笑突然笑了起來:「麻煩了。」

  深蒼,淺雲。

  自家母親還真是——

  連個名字都懶得改。

  譚深蒼將楚笑領到了私人飛行器。

  他的飛行器經過改造,將所有的後座都拆除,打通了儲物艙和座位艙。

  裡面有單人床,手術燈,醫藥櫃,各種醫用儀器……像是一間移動的小型診所。

  楚笑坐在單人床上,讓脫外套脫外套,讓抬手抬手,讓站起來就站起來。

  就連對方說詢問能不能剪了襯衫衣擺,也沒有什麼意見。

  一點沒有一般貴族的各種習慣,對於醫生的要求十分配合。

  譚深蒼的臉色越來越緩和,替楚笑換好腰上腰上的藥,問道:「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楚笑想了想:「三天前。」

  腰側受傷,是因為給費凡套麻袋那天,沒注意他帶了刀。

  「你體質特殊,傷口恢復的快,卻也不是隨意折騰的資本。」譚深蒼說完,自己先皺起眉來。

  他們這一行,一般謹言慎行,少說少錯。

  怎麼會突然對一個姓楚的貴族訓誡上了?

  楚笑對著這張和母親有五六分相似的臉,沒覺得對方說的有什麼不對,摸了摸鼻頭:「我下次注意。」

  譚深蒼站了起來,用消毒巾擦了擦手:「鞋子脫掉,我看看。」

  楚笑也不是鋼筋鐵骨,折騰這些天,身上或多或少有些青紫紅腫。

  不過問題不大。

  處理完傷口,楚笑正打算穿回自己染血的校服,譚深蒼扔給她一件白大褂:「乾淨的。」 楚笑也不客氣,套上白大褂,她看著寫醫囑單的譚深蒼,像是隨口問道:「譚醫生,請您來的是姓楚?」

  「原來你心裡明白。」譚深蒼手一頓,「楚公爵還叮囑我不要告訴你。」

  楚笑透過車子窗子朝外面看去。

  一台巨大的挖掘機械手臂停在通道口。

  和一般的民用或者政府所用不同,它用的是高硬度的合金材料,塗裝復古,非制式結構……

  這是一台私人挖掘機械手臂。

  在救援燈之下,機械臂上的家徽隱約可見。

  譚深蒼對貴族複雜的家庭關係沒有任何興趣,他寫完醫囑單,抬起頭,撞見裹著將白大褂單浴袍穿的楚笑,愣了一下。

  回過神來,他將單子塞進助手裝好的藥物袋子中,將其遞給楚笑。

  看著眼前這個明顯偏瘦的年輕姑娘,譚深蒼剛想多囑咐幾句,又生生忍住了:「按時換藥。」

  楚笑收回視線:「謝謝譚醫生。」

  ——

  回到住處,楚笑收到了幾條消息。

  【蘇教授:好好休息,學校給你們放了三天假。】

  【林教授:測驗時間再定。】

  【祈昭:閣下需要我去一趟嗎?】

  ……

  她邊回復邊走到冰箱,拿了一盒酸奶,關上冰箱門的時候,餘光中掃到了冰箱上的紙條。

  上面有楚笑剛來帝城時,遇到的那個叫覓多的少年的聯繫方式。

  她想了想,按照聯繫方式發了個消息過去:「我是楚笑,替我查一下譚深蒼,職業醫生,性別男,五十上下年紀……」

  順手打了一筆錢過去。

  過了一會兒,對面回復了一個消息。

  【好的。】

  睡之前,楚笑翻了新聞,才知道受到襲擊的並不止綠穹一處。

  政府、醫院、研究所加上綠穹,都是安保級別不高的後勤組織單位

  襲擊的成本低,成功概率卻很高。

  新聞此時呈現出一種封鎖管控狀態,大都是報導傷亡情況和救助進度,還有獻血宣傳和民間救助的宣揚。

  並沒有什麼實用的消息。

  倒是在一些自媒體中,楚笑看到了不少人錄下的當時的視頻片段。

  受襲擊的各處,遠程操控的機甲、飛行器,遠程引爆的炸彈……標準的「賽維聯盟」的攻擊手段。

  至於她在太空場館裡為什麼沒有遇到這些,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

  十幾個貴族在那,天生相剋,那就是來一個團的感語人機甲,也只能是廢鐵一堆。

  倒不如換幾十台機器人,在封閉的場館設定好既定程序,無差別的攻擊下,足夠毀掉兩所軍校四屆的精英和十幾個貴族。

  楚笑視線落在視頻底下熱度最高的帖子上。

  【儲君剛死,賽維聯盟恐襲帝城,是宣戰還是試探?】

  楚笑頭天睡得雖然晚,第二天卻依舊按照自己的生物鐘醒來。

  她傷口正在癒合期,放棄了跑步上學。

  叫了輛車,比往常提前了一個小時到了學校。

  軍校一向是對戰爭最敏感的學校。

  和平日裡相比,帝綜像是被罡風席捲過,到處都是低壓區,空氣彷彿都稀薄了不少,氣氛低沉的厲害。

  就連一向遲鈍的材料班,也少了往日的輕鬆,見許久未歸的楚笑才勉強露出個笑寒暄問候了幾句。

  隨後一整天大多繃著一張臉,埋頭做著習題,像是憋著一股子什麼氣。

  整個帝綜最正常的,可能就是林教授了。

  放學後,楚笑按時敲響林教授的辦公室門,對方抬頭看著她,稍微愣了一下。

  接著用打量的目光將她從頭掃到尾,確定她沒有缺胳膊斷腿,臉色正常沒有內傷後,將手邊一疊教材練習題交給她:「原本想著推後兩天,既然你沒事,三天後正常測驗。」

  楚笑:「……」

  她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拉練進入決賽論文正常,比賽遭恐襲後測驗照舊。

  某種程度上,他這位教授,算得上是真正的硬核派教授。

  考試前基礎不牢,只能臨時抱佛腳,也叫垂死前的掙扎。

  暫時把心收了回來,白天上課,黃昏補習,晚上自習半宿,天亮背知識點。

  為了不耽誤時間,她甚至推掉了自己私人醫生的上門換藥,也推掉了規司幾次要上門的邀約。

  直到楚笑這天放學回來,看見自己住處擺放著一個木盒。

  她看著空蕩蕩的巷子,彎腰將盒子撿了起來,打開門帶了回去。

  楚笑打開木盒,首先看到的是一把最新式的手槍,銀白色,造型介於禮槍和實戰槍之間,好看卻不繁瑣。

  槍的底下壓著一張字條。

  楚笑拿起槍放到一邊,看全了上面寫的字:

  今晚如果有空,一起吃頓飯如何?

  ——楚耀。

  紙條另一邊寫著地址。

  君閣餐廳:XXX區XXX街XX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28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五十八章

  君閣分酒店、娛樂和餐廳三大部分。

  它們彼此獨立,卻又連成一條龍服務,在帝城上流圈子,尤其是年輕人群中,十分流行

  籠罩在帝城的恐襲陰影還沒有散去,大部分服務行業客流量少了七成以上,但是頂尖的幾家卻依舊需要提前預約。

  因為第三聯軍被緊急召回,一同回來的,還有無數高階軍官和服兵役的貴族。

  君閣餐廳,17號包廳。

  光線調的有些昏暗,中間的長條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美食,四周擺著沙發椅子小餐桌。

  一群剛回來的貴族們,無論男女,要麼懷裡摟著一個,要麼手裡牽著一個……大多外貌出眾,有幾個甚至是熒幕前熾手可熱的明星。

  本就是同齡人出來玩的場合,舉止就沒有了約束,有兩對已經在角落裡啃上了。

  此時,一道黑色的身影推開了門從外面進來。

  穿著黑色蕾絲短裙,領口開在胸口,短髮娃娃臉,五官被濃妝掩蓋到大半。

  身上的氣勢卻跟外貌十分不相符,眼神一掃,走路就帶著一股子霸道。

  路過某個模特出身的男伴時,她伸手拍了拍對方的屁股,跟身邊的藍衣貴族小姐打了個招呼:「你這次帶的人不錯。」

  「婁墨,得了吧。」藍衣小姐抬了抬下巴,眼神飄向角落,「能比得上你家那個一半?」

  「你也不想想,我花了多大力氣。」婁墨看著角落中坐著男人的側臉,沒有客氣的笑起來。

  藍衣小姐故作煥然大悟:「我說呢,蘇家老二前幾天還放話要訂婚了,昨天見著卻不吭聲了,原來被你截下了。」

  「即使是玩玩,但我也很挑的。」婁墨端著酒杯,給了個眼神,「你好好玩,我去看看,一會兒要是早撤了你可別怪我哈。」

  藍衣小姐一副我懂的表情:「行了,快去吧。」

  楊弘坐在角落椅子上,手裡端著一杯加冰的純水,手微微晃了晃,杯中的冰塊卡啦啦作響。

  他爹想的倒是挺美,先靠上妹妹婁墨,間接抱上哥哥婁野的大腿。

  到時候進入儲君祭典的時候,也好有個靠山。

  妹妹婁墨低階一級,比他好上那麼點,但是境遇卻跟他完全不同,無論是在帝城還是在軍隊,沒有她不能橫著走的地方。

  因為他哥哥婁野,高階三級,徽章上實打實的七顆星。

  這位高階貴族,父母早逝,只有妹妹這麼一個親人,又極度護短。

  所以從理論上說,靠上了婁墨就等於靠上了婁野。

  但是楊弘這次過來,卻是怕這個推論反著來,正是因為怕得罪婁墨,才像是個牛郎一樣跟著她出入這種場合。

  他正想著,一股濃郁的香水味就從右側傳了過來,楊弘還沒抬頭,就聽見了讓他熟悉的起雞皮疙瘩的聲音:「等久了吧?」

  楊弘稍稍側了側頭,避開女人的親吻:「還好。」

  婁墨就吃他這個冰山美人的人設,伸手摸著楊弘的側臉:「你說我怎麼沒有在前幾年遇見你呢。」

  他前幾年正在7區浪的飛起呢。

  楊弘:「現在見著也不遲。」

  婁墨點頭,眼神卻還是盯著楊弘這張臉:「這倒是,現在也完全來得及。」

  楊弘就這麼坐在角落裡被婁墨吃了無數次豆腐。

  眼見對方把自己西裝外套解開,正打算伸入襯衫裡了,他聞著濃郁的香水味,突然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抱歉婁小姐,我可能需要去一趟廁所。」楊弘將自己外套的口子一顆顆扣了回去,「稍後再來給你賠罪。」

  婁墨手勾著楊弘的衣擺,突然笑了起來:「好的。」

  只是等楊弘往前踏出沒有幾步,婁墨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不緊不慢的跟著他。

  走在前面的楊弘剛拉開包廂門把手,就透過走廊對面鏡面牆壁,看到婁墨就跟在自己身後。

  他閉上眼睛,一臉煩躁。

  這群人什麼都敢玩,衛生間對他們可能也只是增加情趣的地點之一。

  與其被追到衛生間,兩人單獨相處,他還不如留在包廂內,好歹有個限度。

  楊弘想到這,正打算退回去把包廂門關上,就瞥見一道身影剛從電梯走出來。

  她身形偏瘦,穿著一套素淨的襯衣休閒褲,戴著淡藍色的帽子,正半抬著頭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似乎在確定往什麼方向走。

  楊弘見她抬起右腿就想往對面去,連忙推開門,踏了出去,大聲道:「這呢~」

  楚笑腳步一頓,看見左側走廊過來的男人。

  來人一身中規中矩的黑色西裝,身形修長,氣度不凡,最重要的是那隔著幾米乍看一眼就能覺得出色的外貌……

  她難得靠著一張臉,不用在腦海裡翻找,就對上了名字:「楊——」少爺。

  楚笑剛說一個字,就被楊弘急急忙忙給打斷了:「笑笑,你怎麼在這?」

  笑笑?

  楚笑面無表情的看著楊弘一眼。

  當初自己為了打探邵衍邵同志為什麼連著幾日醉酒,就去了楊家的相親宴會,她跟這位相親宴會的主人公,也只有一面之緣。

  她對上楊弘有些反常的舉動,頓了頓:「我來赴約吃飯。」

  「之前都忘記跟你說了,我也是陪朋友來吃飯的,你大概什麼時候走?我等你。」楊弘鬆了一口氣 ,往前走了幾步,語氣像是相熟已久的人,「時間要是還早的話,還可以出去喝杯咖啡,我們上次去喝的那家,出了新品,我嘗過味道不錯,正打算明天帶你來嘗嘗。」

  就在楊弘幾乎馬上就要走到她的身旁時,就聽身後有人冷冷道:「楊弘,既然來了朋友,不介紹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36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五十九章

  一個衣著華麗濃妝豔抹,衣著華麗,頂著張娃娃臉分辨不出年紀,眼底都是世故老辣;

  一個衣著休閒素淨,身形修長,五官深邃,外貌出色,眼神平靜。

  兩個年輕姑娘面對面站著,就像是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楊弘看著這畫面,突然笑了起來。

  他原本就長得好,這笑起來,簡直就是春暖花開,顏值自帶濾鏡效,上升了一個檔次不止。

  他走到楚笑身側,舉止親昵,剛要介紹:「這是笑笑,楚笑。」

  然後他微微向前傾,靠近了楚笑:「那位是婁墨婁閣下,人美心地善良,深受帝城青年才俊喜歡。」

  婁墨的視線落在楊弘的臉上,眼神定住了一瞬,回過神後再對上楚笑,臉上的挑釁就更濃了:「楊弘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要不先留下來喝一杯?」

  楚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感覺到楊弘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稍稍和楊弘拉開了距離:「婁小姐客氣,我還有約要赴。」

  包廂的門開著,楚笑站在這頭,能看見舉止曖昧的男女探出腦袋看了一眼熱鬧,又縮了回去調笑了起來。

  一幅夜總會包廂既視感。

  楚笑側過頭看著楊弘,因為靠的太近,對方呼吸的餘溫似乎還能在脖子上掀起雞皮疙瘩。

  她再一次的拉開了距離:「時間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等楚笑消失在走廊,婁墨一把拽過楊弘,單手捏住他的下巴,一臉戾氣:「找個姓楚的,你就以為有靠山了?那也得看看是姓哪個楚,楚洵現在就是生個閨女也來不及了!」

  楊弘作為成年男子,體能自然要比婁墨強,但是他想起楚笑剛剛疏離的舉止,並沒有掙開。

  他再看著眼前這張濃妝的臉,連解釋的欲望都沒有了。

  楊弘突然有限羨慕起邵衍了。

  楚家未來的繼承人、一個高階貴族,從來不參加各種貴族場合,卻為了他特地去相親場合打探。

  寫保書跟邵家杠上不說,還細心到牽手表明關係,以示保護的決心。

  他得到情報時也猜過,是不是因為這位閣下心性如此,顏值高落難人設,容易激起她的保護欲。

  可現在看來。

  自己都落到如此地步了,也沒得到楚閣下的另眼相待。

  婁墨見他半閉著眼睛,一副死了心的表情,鬆開了手。

  她用指腹蹭了蹭楊弘下巴的紅印,再開口語氣緩和,似乎還帶著點情人之間的嬌嗔:「你說你,安安靜靜當我的人不好嗎?我肯定會對你好的。」

  楊弘:「……」

  日。

  這貨有精神分裂吧!

  ——

  楚笑踏進約定好的包間時,眼底微微有些訝異。

  她原本以為,楚家這種貴族世家,排場應該很大。

  最起碼要有一堆人伺候,定一長桌的食物,身邊還有現場樂隊伴奏……

  可是現在她的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包間,一張四人桌,桌子乾乾淨淨。

  包間裡只有兩個人,一個穿著制服,在門邊候著,像是餐廳的服務員。

  而另一個,應該就是今天的主角楚耀楚公爵。

  他頭髮花白倒梳成大背頭,五官突出,臉型剛毅,穿著一身寬鬆的灰色休閒服。

  正常看過來的時候,眼神銳利,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楚笑例行禮貌:「楚公爵。」

  楚公爵聽著楚笑的陌生的稱呼,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他沖著楚笑招了招手:「過來坐。」

  服務員替楚笑拉開椅子,替她擺好餐巾,然後轉身回到一旁的推車上拿出兩份菜單,給座位上的兩人一人一份。

  「我老頭子也不知道你們年輕人愛吃什麼,卻也不想虧了自己的嘴。」楚公爵打開菜單,「我們索性各點各的,怎麼樣?」

  楚笑也拿起菜單:「好。」

  兩人都是真沒有客氣,都按照自己的口味點,一個點了五六個海鮮,一個點了幾道肉菜。

  最後還是服務員覺得這搭配有些失衡,推薦了兩道甜點,幾盤蔬菜。

  「就這樣吧。」楚公爵將兩份菜單遞回給服務員,「你們上的快點,我中飯沒吃幾口,早就餓了。」

  服務人員給兩人續了水,連連點頭,轉身出門的時候,後背的襯衫都濕透了。

  屋子裡剩下了兩個人。

  「我原本是想派人去接你的,不過他們去了一趟,說你還在學校上學。」楚公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純水,「我就讓他們回來別打擾你,學習是正事。」

  楚笑對一上來就聊家常有些不太適應,她用毛巾擦了擦手,試圖將話題轉回來:「您這次找我,有正事吧?」

  「沒什麼事。」楚公爵拿了一塊先上的水果,「就是簡單吃個飯,然後認個臉熟。」

  果然如同楚公爵說說,兩人就是吃個飯,認個臉熟。

  什麼身世、什麼故事、什麼貴族圈、什麼儲君之爭一概沒談起。

  楚公爵甚至連話都不多,他兩手並用吃海鮮,沉浸在美味中,只有在啃完一隻龍蝦或者吃完一盤貝類後,似乎才想起和楚笑搭上幾句:

  「這蝦不錯,不過我給吃完了,我再給你點一隻。」

  「你學的材料學吧?以後是準備進軍工廠還是進研究所?」

  「你太瘦了,是不是吃的少……哦,好像也不少,是不是吸收不好?」

  ……

  楚笑微微垂眸,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低頭吃肉,偶爾回一句話。

  兩人無論是表情還是桌上涇渭分明的食物,看起來不像是一起吃飯的,倒像是拼桌的。

  「你其實也不用擔心。」酒飽飯足,楚公爵擦了擦手上的油,突然道:「你父親沒什麼進取心,喜歡自由,我把他困在帝城那麼多年,到頭來他還不是說走就走,最後死在外面最後一面我都沒有見到。」

  「你要是天賦不夠或者性子軟弱,我可能還會強留著把你帶在身邊試試。」

  楚笑抬起頭來,就見楚公爵笑了笑,繼續說:「但是你現在性子已定,又天賦極高,逼也沒有用,說不定你哪天就想開了。」

  楚家三代沒有立起來。

  想開了自然是指她決定歸入楚家,擔起楚家這個姓氏,下半輩子為這個家族活著。

  楚笑分不清楚他前半段話的真假,但是最後幾句話,倒是坦誠的很。

  她放下筷子:「我如果一直想不開呢?」

  「想不開也沒關係,你性子恩怨分明,我就當結個善緣。」

  楚公爵似乎早就料到楚笑有著一問:「我有個孫子叫楚寧,是個簡單的孩子,儲君之爭你若是能幫上一把,就抬手幫一把。」

  一頓飯,兩個有血緣關係卻又十分陌生的人,吃的也算平靜。

  對於雙方,吃飯碰面的結果,比預想的要好太多。

  楚公爵這邊:他看人眼光毒辣,自己確認過才更確認了楚笑是什麼一個心性。

  她被教育的非常好,並沒有大部分複雜身世單親孩子身上的小家子氣,不憤世嫉俗也不敏感過度自尊。

  雖然對楚家沒有什麼親近感,卻也沒有對楚家有什麼先天性的仇恨,也不是沒有想開的那天。

  如果以後真的沒有什麼親人緣分,有血緣關係這一層,相互合作總好過陌生人。

  而楚笑這邊:刪除一個潛在的巨大麻煩。

  所以也算的上賓主盡歡。

  吃完飯,楚公爵乘坐專門電梯離開,楚笑婉拒了楚公爵邀請。

  一起乘坐電梯下樓,接下來就該送她回去了。

  所以考完試還真得抽個空去買輛車。

  還有駕照,也是一個問題。

  楚笑邊想著,邊順著原路返回。

  路過電梯口的時候,看剛好有對年輕人倚在走廊上,典型的女強男弱。

  男方襯衫領子都快開到腰上了,露出線條分明的腹肌。

  紅衣姑娘推了推人:「這就急上了?還有下一場呢。」

  男方又靠了上去,笑的曖昧:「閣下說笑了,裡面都什麼樣了,哪能有下一場?是隔壁酒店不夠住?還是今天酒喝的不夠盡興……」

  似乎完全不在乎公共場合,女方的裙子肩帶都被拉了大半,也不在意楚笑這個路人。

  半虛掩著的門內,隱隱傳來的聲音似乎越發不像話了。

  楚笑在原地站了幾秒鐘,側過身,踏著步子走向聲音的盡頭。

  紅衣姑娘也算老手,邊和小鮮肉調情著,還能掃到楚笑這個陌生的身影。

  她撇過頭一笑,也不知道是誰帶的新人,這個點才來,估計肉渣都趕不上了。

  楚笑踏進包廂裡,掃了一眼裡面的場景。

  倒是比她腦補的畫面正常一些。

  這裡男男女女加起來有二三十人,分為兩類人。

  一類人不是出來玩的,摟著各自的伴,像是摟著充氣娃娃,完全對美人帥哥置之不理,相互聊著什麼。

  一類人是明顯出來玩的,或喝酒,或賭博,或乾脆摟成一團,不過也就用上嘴啃上,衣服大部分都在。

  她掃了一眼裡面的牛鬼神蛇,一時間沒找到楊弘在哪。

  於是走了進去。

  她無論是穿著打扮,還是氣質,都和包廳裡的人格格不入,剛一踏入,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只是她年紀小,表情自然,大家以為來了新成員,又紛紛該幹嘛就幹嘛。

  楚笑很順利的找到了角落裡的楊弘。

  他被叫婁墨的貴族堵在牆角,西裝已經皺成一團,衣領都是口紅色。

  對方墊著腳,半含著他的耳垂,像是低聲訴著情話。

  和這麼香豔場景截然相反的是,楊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半垂著眼睛,像是只剩下了一張空殼。

  楚笑走到兩人近前,停了十幾秒鐘,只是這兩人一個專注於吃豆腐,一個人已經放空了靈魂,誰也沒有注意到楚笑。

  楚笑:「婁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婁墨下意識停止了動作,回過頭來。

  就見楚笑立在不遠處:「我來接楊弘去喝咖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41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章

  楚笑聲音平靜,但是氣質和眼神,因為和環境太過突兀,反而帶上了侵略感。

  婁墨放開自己纏著的楊弘,下意識整理了自己的裙子肩帶。

  連帶著旁邊注意過來的幾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角落裡突然的安靜,像是蝴蝶的翅膀,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這個年紀——

  看著楚笑的側臉,在場不少人彷彿認出了什麼,相互交談了幾句,都有些不太確定,有幾個已經打開了通訊器查找著什麼。

  楊弘魂歸入體,睜開眼睛看到楚笑,表情像是夜間突綻開的曇花,突然鮮活了起來。

  他下意識的擦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看著楚笑,「你吃完飯了?」

  楚笑看著他用手背擦完耳朵再擦臉,口紅印子在臉上糊成一團,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餐巾紙,遞了過去:「用這個。」

  遞完餐巾紙,楚笑很自然的拽住楊弘的左手的手腕,將他從婁墨身邊拉了到自己身後。

  楊弘愣了一下,然後用紙巾擦了擦臉,低聲道:「謝謝 。」

  婁墨看著眼前的人。

  對方年紀看著只有二十出頭,但是表情太過平靜,好像踏入進的不是一個貴族的聚會,而是某個熱鬧的超市。

  這份底氣。

  是新貴?

  還是某位貴族的新寵?

  婁墨冷笑一聲,正要發作,穿著藍色禮服的貴族小姐從一側拽住了她,她靠近婁墨的耳畔:「婁墨,這好像是楚笑。」

  並不是每一個人後面都有一個哥哥撐腰。

  儲君祭典在即。

  楚笑在替邵衍作保的時候,就進入了帝城貴族圈子的視野,哪怕是消息再不靈通的貴族年輕人,也在三校聯賽的時候,看過她的直播。

  隱約知道了她的大概階位。

  一個高階貴族。

  婁墨前兩天剛趕回帝城,今天輪休又一門心思折騰在楊弘身上,並沒有聽過楚笑這個名字。

  四周太過安靜,她們和楚笑相隔又太近,現在並不是詳細詢問的時候。

  但是周圍人的反應,已經告訴她,楚笑並不簡單。

  楚笑看著楊弘擦乾淨臉,連衣服也一同整理好,平靜道:「走吧。」

  楊弘點了點頭。

  楚笑先踏步離開,一路上所有的人都紛紛讓路,視線緊緊盯著楚笑,像是要將這張臉記在腦子裡。

  而楊弘緊跟其後,落後半肩,對身後的婁墨沒有表現出任何留戀。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踏出了大門。

  整個包廳安靜如雞。

  婁墨這輩子從成年後就沒有被人搶過東西,將這份屈辱生生吞下後,表情難看至極。

  她端起酒杯仰頭悶了一杯,『碰』的一聲將酒杯摔在了地上,一腳踹飛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

  在驚呼聲中,桌上點心和酒杯哐當的碎了一地。

  婁墨點了根煙,眼底的狠厲越來越濃:「現在你們來可以個人告訴我,楚笑到底TM的是誰嗎?」

  那邊雞飛狗跳。

  這邊楚笑像是去地裡撈了顆白菜回來,站在電梯口等電梯的時候,聽見包廂裡的動靜,連個表情變化都沒有。

  而楊弘因為之前已經近乎絕望,這突然的峰迴路轉,讓他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

  跟著楚笑走進電梯,他心底翻騰起的,有驚訝有感動有喜悅,也有不安。

  「婁墨看上了我這張臉,借著儲君祭典,想把我當玩物玩上一段時間。」

  楊弘想著剛剛場景,半垂著眼簾,和盤托出:「我不想死在祭典那,就跟了過來。」

  楚笑:「嗯。」

  楊弘沒有從楚笑的語氣詞中聽出情緒,只能悶著頭繼續剖析利害關係:「婁墨為人霸道,本人天賦很弱,能養成這樣的性子,是因為她有一個極為護短的哥哥叫婁野,高階三層。」

  剛好電梯門打開,楚笑踏出電梯:「哦。」

  被兩個語氣詞終結聊天後,楊弘楞在電梯裡。

  自己之前在走廊上故意攀關係,想著借這位閣下當一次擋箭牌,雖然她當時拒絕了,可最終的結果還是被自己拉進了這次事件中。

  她無論是生氣、不悅、或者是覺得麻煩都是正常的。

  但是楊弘完全沒想過楚笑對此並不在意。

  「叮咚!」

  楊弘在電梯關上的一刻回過神來,伸手再次按開電梯,踏出電梯。

  走出大門,楚笑很自然走到路邊,準備等出租車。

  楊弘跟到門口,還以為他在等司機,見楚笑看過來,立在幾步遠的地方沒再往前。

  路燈下,她的眼神太過通透,讓楊弘意外的有些慌亂。

  他下意識的掩飾住自己的表情,張口解釋道:「我跟過來,是想楚閣下說聲謝謝。」

  楚閣下三個字,把雙方的關係重新擺正。

  「謝謝你之前已經說過了。」楚笑看著他一身狼狽的樣子,神色緩了緩,語氣也似乎帶了些溫度,「早點回去休息。」

  楊弘點頭:「閣下也早些休息。」

  本以為就此分手,結果等楊弘開著陸行車從停車場出來,看見楚笑依舊在路邊站著。

  楊弘將車子在楚笑面前停了下來。

  想起上次自己的相親宴上,這位把醉酒的邵衍拖上的是一輛出租車,他生起一個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在等出租車?」

  楚笑頓了頓,點頭。

  可能受恐襲的影響,一入夜,街上的車輛飛行器都少的可憐,她站了十分鐘,一輛車都沒有見到。

  楚家未來繼承人、二十歲的高階貴族、未來儲君有力爭奪者……這樣一個集齊帝國無數人夢寐以求天賦和身份的人,吃完飯後站在馬路邊等出租車。

  楊弘捂著臉,一時沒忍住:「噗。」

  起先他選擇了克制,所有的笑聲都被壓在了喉嚨底,到了後來,他似乎放開了,笑的越來越大聲。

  像是傾瀉著什麼情緒。

  又像是掙脫了什麼束縛。

  「抱歉。」

  楊弘將頭微微的往後仰,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君閣平時就很少有出租車經過,現在又是特殊時期,恐怕很難等。閣下要是不介意,我送你回去。」

  楚笑考慮到明天還要考試,今晚要是跑回去,可能連最後的複習時間都被佔用。

  「那麻煩你了。」

  和不熟悉的人相處,楚笑一向比較安靜。

  楊弘也沒有刻意的找找話題,詢問了楚笑的地址後,就專心的開著車。

  車子經過市中心的時候,楚笑讓楊弘停在了路邊,她下了車子,再回來手裡提著一個袋子。

  楊弘原本以為楚笑只是單純想起有什麼要買,也沒在意,正打算再次啟動陸行車,就見楚笑從袋子中拿出一杯外帶的咖啡,身體微微向前傾,遞給了前方駕駛位的楊弘。

  「之前說要接你喝咖啡。」

  她自己則拿起了另一杯:「雖然湊合,也算喝上了。」

  楊弘握著熱咖啡,視線落在杯蓋上:「閣下看上邵衍什麼了?」

  他可以照著改,一點不打折扣。

  楊弘聲音低的如同囈語,楚笑沒有聽清:「嗯?」

  楊弘低頭喝了一口:「沒什麼。」

  嫉妒使人醜陋。

  將楚笑送到住處,楊弘先從駕駛位置上下來,正打算去給楚笑開門,對方自己推開門走了下來。

  楊弘沒有爭取到服務的機會,乾脆站在主駕駛的門前站著。

  「這次恐襲,帝城召回了第五聯軍一、二、五、七四個團。」楊弘頓了頓,「還有第三聯軍。」

  邵衍以前服役於第三聯軍,歸隊自然歸於原隊。

  楚笑手上一頓,然後將後車門關上。

  「感謝告知。」

  ——

  楚笑臨陣磨完最後槍,夜裡一點才睡下。

  第二天楚笑按時跑步上學。

  一路上不少路段戒嚴,警察和軍人人數明顯多了起來,尤其是穿著制服的軍人,似乎隨處可見。

  偶爾也可能看見機甲在城市中間穿梭著,像是在巡查,又像是在巡邏。

  與此相反的是,路上的行人少的可憐。

  她的晨跑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還被攔住詢問了幾次。

  顯然,在這樣的環境下仍舊堅持跑步的不止他一人。

  楚笑跑到後半程的時候,再一次的遇到了同校的跑友,對方本身就長的清秀,看見楚笑超過她,就沖著她靦腆的笑了笑。

  楚笑頷首。

  兩人打完招呼就錯開,楚笑在前面跑著,很快就拉開了距離。

  可能是參賽學生三天假期結束。

  楚笑剛踏入學校,就看見不少張熟悉的臉,都是一起參加過比賽的學生。

  他們像是刻意在路邊等著,無論是貴族還是非貴族,都給了她充分的禮遇。

  不少人乾脆堵在了她的面前,半跪著做出臣服的姿勢。

  倒也沒有強求著她接受,自顧自跪完就起身,然後繼續站在一旁目送她離開。

  這些都是比較正常。

  還有人手裡拿著禮物鮮花,男男女女都有,二話不說就要塞禮物給她。

  楚笑:「……」

  她決定明天繞著學校牆根走。

  還好材料班在林教授的壓迫下,課業繁重,完全沒有精力折騰這些有的沒有的。

  一切正常。

  楚笑將背包塞進抽屜裡,開始進入一整天的學習時間。

  白天幾乎滿課。

  因為恐襲,軍校被列入了重點關注對象,帝綜不少室外課程都取消。

  材料班開心不已,乾脆個個都紮學海中,連中飯都是班長沈遇過來趕人,一個個才戀戀不捨的位子上離開。

  沒課後,楚笑一個人來到了林教授的辦公室,接受個人的專業水平測試。

  她一人一桌坐在走廊,桌邊擺著一個計時器,沒有人陪考,也沒有人監考。

  試卷的難度在想像之內,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題目楚笑覺得基本上可以放棄。

  剩餘三分之二,倒是可以試試看。

  花了整整兩個小時時間 ,楚笑趕在最後一分鐘寫好最後一題答案,她拿起卷子起身,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林教授:「進來,把卷子放桌上。」

  楚笑推門而入,如同林教授所說,把卷子放在了辦公桌上。

  林教授頂著一雙黑眼圈,打了個哈欠道:「你在外面等著,成績一會兒就出來。」

  楚笑沒有預料到這麼快出成績:「這麼快?」

  林教授淡淡的懟過去:「你要是嫌快,明天來拿成績也行。」

  楚笑連忙轉過身:「我這就去外面等成績。」

  橫豎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

  做卷兩小時,閱卷兩分鐘。

  她收拾好桌面的文具草稿紙,連同水杯放進背包中,然後將椅子拉好,辦公室門已經推開了。

  林教授將手裡批閱好的卷子遞給了楚笑:「這次過了,但是不要鬆懈,接下來就是期末,繼續努力。」

  楚笑鬆了口氣:「謝謝林教授。」

  林教授看著楚笑正要打開卷子看分數,咳嗽了幾聲:「沒什麼事情就別在這堵著,把桌椅放回去,卷子回去再看也來得及。」

  回去的路上,楚笑從包裡拿出卷子。

  只見卷面首頁有個被劃掉的59分。

  一個後補的60分添在了一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48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一章

  第二天週末,楚笑睡了個懶覺。

  從入帝城開始,她的時間就被學業和比賽塞的滿滿當當,現在終於空出了兩天,她可以隨心一些。

  早上十點,楚笑從地下室訓練結束出來,洗了個澡後順便吃早中飯。

  早飯她一個人吃的簡單,拌麵、配上足夠熱量的煎肉排,家政機器人完全可以勝任,就是味道跟邵衍做的差不多少。

  都是吃沒問題,跟美味之間相隔如天塹。

  主食吃完後,楚笑端著杯酸奶從沙發上撿起光腦,打開了萬年沒有上的郵箱小號。

  郵箱裡,清一色都是暗街發來的郵件,起初一週一封,後來是三天一封,這幾天大多是一天一封。

  楚笑點開最近的一封,信件用詞華麗,洋洋灑灑幾百字,概括起來不過一句話。

  高級霧金加價五成,價格好需求量大,你那有貨嗎?

  她還真沒有貨。

  當年她青春期,源力跟磁風暴似的到處亂竄,不受控制,也不分敵友。

  抽風起來常常整個街區都癱瘓,連醫院和學院都沒辦法避免。

  雖說逐際城罡風肆虐,磁場波動厲害,但是長久這樣下去,遲早會暴露。

  楚笑不得不用上了貴族專用的源力釋緩劑來平復。

  在帝國,只要是專供於貴族的東西,沒有一樣是便宜的。

  母親用所有積蓄弄到了一瓶,也只不過安撫了自己三個月。

  後來,母親賣掉首飾弄來第二瓶,等到母親考慮賣診所的時候,楚笑單方面宣佈源力焦躁期度過,才保住了家裡唯一的診所。

  只不過暗地裡,她為了釋緩劑走上了折騰材料倒買倒賣的日子。

  現在她已經度過青春期,源力穩定,即使是有偶爾抽風的時候,規司也會提供免費的釋緩劑。

  在不缺錢也不缺釋緩劑的前提下,暗街發來的郵件,楚笑也是看過丟過。

  不過,它倒是提醒了自己,地下倉庫還空著大半,一些器械和材料,是該添置了。

  楚笑查看了一眼自己賬戶,這個月自己賬戶上多了三校聯賽的獎金、規司的月薪、帝綜的受傷補助,還有自己母親打的一萬塊生活費……都對巨額存款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她在腦子裡做了個大概的預算,然後在紙上列了個購買清單,開始了正式的採購時間。

  買東西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中午,楚笑睡了午覺。

  醒來後發現冰箱食物消耗了八成以上,不日即將見底,她換了身衣服準備出去吃飯,然後去超市一趟。

  順便出去走走。

  帝城的超市更像是個娛樂休閒中心。

  不僅超市四周被各種娛樂休閒場所包裹,就連超市本身也一分二,分為正常購物區和娛樂購物區。

  娛樂購物是按產品的不同構建了不同的場館。

  比如蔬菜水果場館是一片集合型室內農場,顧客可以自己採摘;比如玩具場館是無重力的太空室,各種玩具散落在半空中,顧客不受重力影響可以隨處撈玩具;又比如零食場館是卡通世界,樹上長著糖果,地裡埋著薯片……

  類似的購物有趣歸有趣,但是太浪費時間。

  楚笑在大門前選擇了正常購物的入口。

  正常購物就是正常的場地裡擺滿了貨架,貨架分門別類整整齊齊擺放著貨物,一踏進去就有個運送小機器人跟著你滿超市亂跑。

  楚笑在生鮮架子上挑選了幾大盒肉類,扔在了身側的小機器人頭頂著的籃子裡。

  對方似是很開心,咕嚕嚕的滾著跑了很遠,又咕嚕嚕的轉了回來,剛好接下了她扔下來的一盒排骨。

  肉類、蔬菜、熟食、調味品……還有功能性的高熱量零食。

  由於體能的差距,功能性高熱量零食的顧客九成以上都是男性,所以擺在了零食架子的最上方。

  楚笑抬頭目測了一下,她墊著腳估計也搆不到她想要的幾款。

  個子不夠,彈跳力來湊。

  她原地起跳,一伸手就抓住一盒濃縮糖果,順手扔進了身邊的機器人腦袋上。再一伸手,一盒運動餅乾……

  等到她將一袋肉乾放進機器人腦袋上的籃子裡後,像是感覺到什麼,突然側過身看去。

  就見貨架的另一頭,正站著穿著黑色休閒服的年輕男子,比起上次離開前瘦了一些也曬黑了一些,精神卻好了不少。

  此時,他臉上掛著笑,深灰色的眸子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這人彷彿自帶定位系統,楚笑也習慣了。

  她轉過身,抬起頭看著貨架上的零食:「我還要兩罐微元素沖劑。」

  邵衍走到楚笑的近前,抬手從貨架頂端拿了兩罐:「這種味道不錯。」

  ……

  邵衍採購經驗顯然比楚笑豐富,不僅按照楚笑的要求,找到了她想要的。

  而且還把楚笑隨意拿的幾款零食,換成了同類中質量更好的或者更健康的,就是口感可能會差一些。

  楚笑站在一旁,趁著邵衍不注意,又把所謂的不健康零食,悄悄的從貨架裡拿出來,塞進了籃子底下。

  邵衍假裝沒看見。

  他這次過來開了輛陸行車,正停在超市門口,他將楚笑的採購的東西拎進艙室後,很自然的詢問道:「接下來去哪?」

  「書店。」

  楚笑聽意思,邵衍下午是準備給自己當司機了,她猜測:「你今天休假?」

  「前幾天最忙的時間已過了,現在輪休值班,我今天白天休息。」

  部隊番號、命令、行動都是軍中明文規定需要保密,有些日常執勤則是選擇性的保密。

  她既然沒有問他為什麼回來,邵衍自己也就沒提。

  楚笑這次去書店,是為了買教輔。

  她這次的水平測試能通過,還是靠著林教授扶貧補了一分,自己的底子自己清楚,要是不掙扎下,估計期末還是墊底。

  逛書店不比逛超市有趣。

  楚笑讓邵衍在書店的休息區打發時間,自己一個人找相關的書籍和習題。

  她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晚上一起吃飯?」

  邵衍手上剛拿起一本雜誌,想了想:「我夜裡十點前要走,如果在這之前的話,吃飯應該沒問題。」

  楚笑放下心來。

  起碼現在不會突然跑掉。

  等她逛了一圈書店,成功將林教授列的書單中九成書都拿下後,回頭去休息區找邵衍,對方正靠在沙發上,雜誌還捏在手裡,半側著頭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

  楚笑在他的隔壁找了個位置坐下,剛好擋住了他面前明亮的光線,然後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本雜誌,隨手翻開。

  這一覺,邵衍睡到了黃昏。

  他醒來後的一瞬間,甚至沒有記起來自己在哪,眼底少見的染上了茫然,直到對上楚笑的側臉,所有的記憶終於在一瞬間順利歸位。

  邵衍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五點,自己居然睡了近四個小時。

  他抬頭對著楚笑說:「抱歉,耽誤了你下午的行程。」

  「我沒有其他的行程。」

  楚笑將雜誌合起,語氣自然:「即使有,和你在一起,也談不上什麼耽誤。」

  這一本正經的撩人,聽的邵衍有些哭笑不得,他接不了也沒法回復,乾脆換了個話題:「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

  ——

  楚笑否決了邵衍在街上隨便找家店吃飯的提議,而是帶著食材回到了住處。

  她上輩子做飯只能算勉強湊合,這輩子在她五穀不勤的母親手裡,廚藝反而精進了不少。

  不過今天她不展示這些,就單純包餃子。

  包餃子在上輩子一直屬於合家歡節目,無論男女老少,廚藝好壞,都能參與到其中。

  楚笑挑了塊肉,指揮邵衍去剁肉餡,自己則按比例和麵,期間還兼顧給邵同志講究剁肉要訣。

  「用刀背再來一次。」

  「要不試試雙刀流?」

  ……

  利用剁好的肉餡,楚笑絆了兩個餡兒,一個蔬菜肉餡,一個純肉餡。

  拌好餡,楚笑順手從客廳桌上拿起一個玻璃杯,自己擀皮自己包餃子。

  她顯然對包餃子十分熟悉,每個餃子包好都是相同大小,碼在盤子裡,幾乎看不出區別。

  邵衍認真盯著楚笑看了十分鐘,轉身去客廳也拿了一個玻璃杯進來,學著楚笑的樣子摘了一塊麵團,開始擀餃子皮包餃子。

  幾分鐘後。

  楚笑碼完一盤餃子,回過頭看見邵衍三個成品樂了:一個包子大小,一個燒麥造型,最後一個像攤著的荷包蛋。

  果然是廚藝黑洞。

  她找了個小盤子將邵衍包好的「餃子」放在一起。

  邵衍停下手來,臉上還沾著麵粉:「這幾個,一會兒我自己吃……」

  「這些先留著。」

  楚笑轉身就把「餃子」放進了冰箱冷凍室裡:「你第一次吃餃子,吃正常的。」

  邵衍:「為什麼叫餃子?」

  「不知道。」楚笑搖頭,聲音似乎一下子就低了下來,「我懂事時起,它就叫餃子。」

  依舊是那個久違的味道。

  楚笑吃了幾個解饞後,就放緩了速度,進入了正常的進餐速度。

  反倒是對面的邵衍,在嘗過第一隻餃子後,之後的進食速度明顯加快。

  兩人煮了四人份的餃子,最後光盤。

  「叮咚!」

  門鈴響的時候,楚笑正端著盤子往廚房走,她腳步一頓,看向正在泡茶的邵衍:「應該是快遞到了,你能幫我拿下東西嗎?」

  她上午定了不少東西,因為白天要出門,所以約了晚上為收貨時間。

  邵衍也沒多想,將水壺放下,朝著門外走去。

  打開大門,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晚上穿著一身淺黑色正裝,髮型整齊中帶著些許淩亂,中規中矩的打扮,卻有著一張力壓當紅藝人的臉。

  楊弘也沒有想到開門的會是邵家這位,他眼神微動,揚起一個帥氣的笑容:「笑笑呢?」

  邵衍眉毛微不可聞跳了一下。

  笑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2:55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二章

  「楊少爺。」

  這裡畢竟是邵衍的私人住宅,他確認了一遍:「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沒錯,我找笑笑,楚笑的笑。」楊弘神態明知故問,「反倒是邵三少爺,你為什麼會在這?」

  邵衍雖然是閉腦,但是年少成名青年前途無量,又因為背靠邵家,之前在圈子裡也算炙手可熱。

  後在外三年,回帝城後到因為求人作保書的緣故,對貴族圈子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眼前這人,邵衍也算認識。

  單靠著一張臉,遊走在一些貴族小姐之中,得過不少好處,也掀起了不少事端……

  如果不相熟,還能評價一句對方善於利用自己的優點。

  但是和楚笑扯上關係,他下意識皺起眉來,既沒有開口接楊弘的話,也沒有側身讓開的意思。

  兩人就這麼堵在了大門門口。

  楚笑在收拾完碗筷,半天沒見客廳有動靜,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穿著圍裙往外走去。

  她剛出門,就看見邵衍背對著他站著不動,有些奇怪:「邵衍,怎麼了?」

  邵衍表情一滯,收起眼神中的銳利,往側邊走了兩步,讓開了路。

  楊弘沖著邵衍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往門內走去,一直走到楚笑的近前才停下來:「晚上好。」

  楚笑:「這麼晚了有事?」

  他將手裡提著的一隻紙袋遞給楚笑。

  楚笑看著楊弘手裡拿著的紙袋,外面絲絨貼畫,裡面是一個木製的盒子,從外面看不出是什麼。

  她沒有接:「這是?」

  楊弘口嗨習慣了,張口就是:「今天夜色正好,適合跟喜歡的姑娘表白。」

  楚笑看著楊弘,他臉上掛著的笑容有些散漫,眼底的神色卻很認真,有些不確定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不過都不耽誤她回答:「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楊弘:「……」

  (ㄒoㄒ)

  大晚上被插上這麼一刀,楊弘有些感慨自己心臟的堅強,他換了副正經的表情:「這兩天我整理了些東西,可能對你有用,剛好今天在附近吃飯就順便送了過來,就當謝禮。」

  楚笑側過頭看了一眼大門外站著的人,為了避嫌,他走出去了不少距離,一直在風口吹著的。

  她接過紙袋:「你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嗎?」

  自己屋門都沒進去,逐客令已經下了。

  楊弘看著今天的楚笑,穿著休閒長T恤,外面罩著深色圍裙,應該是剛剛還在做家務,在夜色下就這麼安靜的站著,像是普通的鄰家女孩。

  「閣下晚安。」楊弘微微俯身,垂眸斂目,儀態十足,「我先告辭。」

  在走出大門的一刻,楊弘和進門的邵衍擦身而過,兩人視線相對又各自錯開。

  一個落魄到這種地步的閉腦,身份不如他,長相不如他,能力目前也不如他……

  楊弘覺得自己又開始酸了。

  真正的快遞在之楊弘走後不久送到。

  多一個勞動力,楚笑也沒有客氣,指揮著邵衍和自己一同將快遞來的搬到地下室。

  地下室的光線稍暗,空間也相對密閉,比起空曠的客廳,在這裡忙碌的兩個人似乎距離都拉近了一些。

  邵衍拆完快遞包裝,開始對材料進行分門別類,他將手裡的液體金屬袋子放進特製的塑料盒中,像是隨口聊道:「楚笑,你覺得楊弘怎麼樣?」

  「楊弘?」

  楚笑從紙箱子裡拿出一本說明書,翻了翻:「長得好,聰明,識時務。」

  這個評價很中肯,並沒有帶什麼個人感情色彩。

  邵衍放下心來,換了個話題:「刀遞給我一下。」

  她現在年紀小,心性未定,可能還分不清什麼是心血來潮什麼是喜歡,對男人的臉和手段也正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時候。

  她值得更好的人。

  晚上到的快遞不少,九點半左右,兩人也只收拾了一半左右,楚笑記著邵衍十點前要回軍隊的話,催著一直埋頭幹活的邵衍離開。

  邵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拿著外套往樓梯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對楚笑囑咐道:「這裡有些儀器,需要專人過來安裝,你如果不喜歡陌生人,也不著急著用,下次可以等我……」

  楚笑從身後推著他:「時間不早了,先出去再說。」

  送走邵衍,楚笑沒有急著回地下室,而是拿起被她放在桌子上的紙袋。

  她找了個沙發坐下,從紙袋中將木盒拿了出來。

  打開蓋子,裡面所盛放的既不是她所預想的珠寶首飾,也不是高科技儀器,而是一打厚厚的資料,每一頁都是一份個人簡歷。

  楚笑隨手翻了幾張,眼神慢慢認真起來。

  照片、名字、基本信息、等級、家庭背景、性格、優缺點……這些信息下有一個共同點,記錄的是貴族。

  是的。

  楊弘給她送了一份貴族詳細檔案錄過來。

  一直到幾天後,楚笑才明白,楊弘為什麼會突然跑過來給她送了一個貴族檔案錄。

  ——

  恐襲的陰影雖然沒有散去,但是高級警報已經撤銷。

  軍校外嚴內鬆,學校依舊恢復了了正常的秩序。

  材料班恢復了格鬥訓練,訓練項目依舊是萬年不變的基礎格鬥技巧。

  訓練方式也沒有任何變化,需要學生兩兩捉對,對一些套路招式不斷進行重複。

  只是材料班的學生數為單數,楚笑自覺成為最後單著那一個,站在體育館的角落裡,看著自己的同學喘著氣相互摔打。

  沒有一個動作是標準的。

  教官則看著慘不忍睹的格鬥訓練,覺得有些傷眼,剛好對上了角落裡無所事事的楚笑。

  他剛從現役部退下來不久,雖然四十多歲,骨子裡還有著年輕人的熱血,想著楚笑前些天三校聯賽的表現,他脫掉外套,眼神裡帶著躍躍欲試:「練練?」

  楚笑:「規則是什麼?」

  「沒什麼規則,就試試身手。」教官看著她瘦的撐不住衣服的樣子,補了一句,「我會掌握分寸,不會真的傷了你。」

  被小看了的楚笑:「……」

  行吧。

  動手之前,楚笑看了一眼四周,訓練場上幾個班紮堆,尤其是和一線作戰專業相關的班級,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好奇的探著腦袋看過來。

  楚笑鮮少提議道:「教官,我們換個地方?」

  教官否定了楚笑的提議:「這寬敞,也不容易受傷。」

  訓練場是為了格鬥設計的,地面採用人工泥土,能夠常年保持鬆軟有緩衝力。

  比起軍校生,教官的年紀體能和力道都弱了不少,但是經驗和技巧足夠吊打兩三個高素質的軍校生。

  只是楚笑體能、力道、經驗、技巧都點亮了。

  兩方交手。

  教官自持身份,沒有主動出擊,其中也有先讓讓楚笑的意思。

  楚笑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後,不再浪費時間,攻了上去。

  其他班的同學一直緊盯著這邊,見雙方交上手,連忙撇下自己手頭的事情,圍過去看熱鬧。

  剛開始他們看兩人你來我往,互有拆招,還帶著些失望。

  直到有眼尖的發現:「楚師妹用的好像只有基礎格鬥技巧?」

  這麼一提示,大家再去看兩人。

  有人咂舌:「這不是三連環踢嗎?教官的絕活呀……」

  雖然表面上不相上下。

  但是一個只用基礎格鬥招式,一個被逼出了壓箱底的絕活。

  圍觀的群眾對著還在認認真真一拳一腳的楚笑肅然起敬。

  最後結果是平手。

  教官知道楚笑讓著自己,想起剛剛說的大話,老臉一紅卻也沒有心生怨懟,走上前拍了拍楚笑的肩膀:「以後我的課,你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

  「哇——」

  四周傳來各種羨慕的聲音。

  教官眯著眼睛掃了一圈四周看熱鬧不嫌事情大的小兔崽子們,冷笑一聲:「誰要是想要同等待遇,過來練練,你們教官那我去說。」

  「別別別——教官,我們又沒開掛。」

  圍著看熱鬧的人立刻做鳥獸散,生怕教官正在輸的上火,拿自己這群菜瓜開刀。

  有些人故意跑了幾米遠,確定自己處於安全距離內了,回過頭來沖著楚笑喊道:「楚師妹,牛B!」

  「楚師姐,你是我的女神!」

  「楚師妹,下次跟教官打,別手下留情!」

  「揍他丫的!」

  教官追不上,脫了鞋飛了過去,笑駡道:「你們這群小兔崽子!」

  楚笑受這群看熱鬧的青年影響,嘴角不由勾起,眼底都是笑意。

  就是在這時候。

  訓練場盡頭,巨大的顯示屏突然被點亮,學校外擴音箱傳來刺耳而尖銳的電流聲。

  與此同時,整個城市的有形屏幕的畫面都被切斷,出於閃屏亂碼之中。

  無論是工作、學習還是娛樂,所有人的光腦,便攜終端,投影設備,虛擬眼鏡,模擬艙……都進入了黑屏狀態。

  十幾秒鐘過後。

  整顆首都星都接收到了同一段畫面。

  頭髮花白的老者坐在帝宮大殿中,他身著帝國最高規格的禮服,手持紅色寶石權杖,往日威嚴肅穆的臉上,佈滿了沉痛和悲憫。

  帝國最高掌權人星帝牧擎宇時隔一年,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裡,他雖已遲暮,聲音卻仍舊鏗鏘有力。

  「……今日,是恐襲受難公民的歸葬日,我代表所有貴族,向受難公民致以最沉重的哀悼……」

  「……我以星帝名義立誓,此仇深如星海,他日必將血洗賽維聯盟以祭亡靈……」

  「……儲君不定,帝國不穩……」

  「祭典開始典錄,所有符合貴族的在一月之內回帝城待命,逾期者視同叛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8:32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三章

  「星帝一年沒有露臉,儲君又出了事,幾個貴族相繼叛逃,別說賽維聯盟了,就連我都覺得帝國現在是有機可乘的時候。」

  「還好星帝安然無恙,希望儲君早點選出來。」

  「在聯軍的一些貴族應該也要回來了……」

  ……

  楚笑這幾日,無論是放學路上還是上學路上,隨處都能聽到路人進行著類似的討論。

  星帝的宣告已經過去了幾天,但是所引起的震盪卻只是剛剛開始。

  僅僅是帝綜,就更改了原有的計劃,給所有貴族學生進行了時間解綁。

  所有課程、考試、拉練都隨貴族自己安排,不計入成績也不納入學分,甚至連期末考試都不做要求。

  帝綜的貴族原本就少。

  照理說,時間解綁之後,學校裡的貴族應該看不到幾個,但是楚笑連著幾天踏入校門,從大門走到教室不長的距離裡,都能看見十個貴族在晃悠。

  一一上前打招呼不說,還帶自我介紹,倒也不糾纏,介紹完就自覺撤走。

  幾天下來,她跟本校的貴族居然混了個臉熟。

  楚笑背著包走進教室,來到自己的座位前,四周同學已經靠了過來,後位的宋北占絕佳的地理位置,趴在桌上看著楚笑的抽屜門:「我打賭,今天裡面是限量款珠寶。」

  許楠咬著一根棒棒糖,探著頭過來看熱鬧:「應該是也有價無市的基因藥劑。」

  圍觀的一波人開始七嘴八舌猜測起來。

  「昨天送的礦晶,今天會不會也是稀有材料?」

  「說不定是衣服呢。」

  「吃的也不錯吧?」

  ……

  楚笑伸出的手頓了頓,打開了抽屜門,裡面的東西呼啦啦的擠了出來。

  圍觀群眾:「哇~」

  有珠寶、有基因藥物、還有各種各樣包裝起來的禮物,更多的是散落在楚笑身上的邀請函。

  楚笑熟練的從背包中拿出一個環保袋出來,將東西一股腦的塞進了袋中,然後將袋子遞給過道裡站著的班長:「班長麻煩你了,老規矩。」

  老規矩就是按照前幾天的做法,吃的挑出來大家分了,其他東西交給學校處理。

  所以這幾日最開心的,可能要屬材料班了。

  同校貴族畢竟是來刷好感抱大腿的,並沒有真傻到來打擾她的學習生活,一個個安分守己,就連「偶遇」打招呼也是隔天來一次,生怕好感沒刷到,先進了黑名單。

  對楚笑而言。

  生活熱鬧了不少,也不算造成困擾。

  她按部就班的上學,不遲到、不早退、不曠課,一直到週六才空下來。

  所以週六早上,楚笑吃過早飯,換了身休閒服,稍微收拾了自己,準備去規司典錄。

  典錄,儲君祭典前的最後環節。

  要求20-35歲所有在錄的貴族,無論是在其他行政星生活還是在部隊服役,都會被強制性的召回,在規定的時間前,去規司進行報備。

  生活在首都星的貴族,時間上相對就比較寬裕。

  楚笑臨走前把家政機器人搬到了太陽底下,然後給院子裡的花澆了水,這才背著包走出大門。

  外面正立著一道身影。

  灰色的風衣,內搭黑色的襯衫,偏偏一雙皮鞋是白色的。

  他的劉海用髮箍壓在頭頂,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精緻的五官,他半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麼 ,聽見開門的動靜才抬起頭來。

  笑容好看過楚笑剛剛打理過的一院子的繁花。

  「我就猜你這個點該出門了。」楊弘直起身子,語氣熟稔的像是相熟已久的老友,「吃過早飯了嗎?」

  楚笑這些天雖然接受無數人在眼前刷臉,但是刷到自家門口的,楊弘還是第一個。

  「等等——你這是什麼眼神,我雖然喜歡你,可也不是來糾纏的。」

  楊弘看著楚笑的反應有些好笑:「你不是要去規司典錄嗎?我是來自薦給你當司機的。」

  這位楚閣每日定點到校,按時下課,風雨無阻。

  就連綠穹恐襲過後,作為受害人的她也沒有耽誤去上學的時間。

  這麼一個熱愛學習,生活規律的人,選擇去規司典錄,只會在節假日時間。

  所以今天週六,一大早他來到這等著了。

  他話說出口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結果楚笑背著往前走了幾步,四周看了看,回過頭看他:「車停在哪?」

  楊弘有些發愣:「今天交通管制,飛行器在路口停著。」

  「那走吧。」

  阿?

  ——

  星帝的公開發言像是一記強心針,注入了整個帝國。

  首都星作為帝國政治中心,很快的掙脫開了恐襲的陰霾,恢復到了正常的生活秩序之中。

  週六出行人數眾多,例行交通管制。

  和往日有些不同的是,這幾天負責交通管制的不僅有交通部門,還有有軍部和國安部聯合參與。

  楊弘憑藉著對帝城的熟悉,規劃了一條相對不怎麼擁堵的路線,穿過人流最多的市中心後,飛行器進入了自動駕駛模式。

  他下意識的看了後視鏡一眼。

  楚笑正端坐在後坐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養神還是睡著了。

  楊弘將車廂內的智能語音提示聲音調到了最小。

  她這麼通透的人,不會不知道,自己來接她去規司的目的。

  只要自己和楚笑兩人一同在規司,他就相當於打上了她的標籤,抱上了她的大腿,受她的庇護。

  可她還是坐上自己的飛行器。

  今天,他並沒有抱多少希望,卻還是來了。

  就像是幾個月前,那種境地下的邵衍一樣,一家一家去蹭宴會一樣,希望渺茫卻又不甘於認命。

  但是不同的是,邵衍在撒網,而他是孤注一擲。

  現在,他賭贏了。

  可是不影響他酸……

  思緒一旦奔騰起來,就有些收不回,楊弘也沒有收回的意思,任由各種思緒在腦子裡拉扯。

  就在這時,一架軍用塗裝的飛行器從身後追上,強制性的聯通了他的公共頻道,機械而嚴肅的聲音傳來。

  【編號:DC0098XXXXX,前方八百米靠停,例行檢查。】

  貴族的特權很多,這種情況下亮起身份,大多能免檢。

  不過楊弘回過頭看了眼一眼楚笑,見她已經睜開眼睛,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不耐煩。

  【重複一遍:編號:DC0098XXXXX,前方八百米靠停,例行檢查。】

  楊弘轉過頭,聲音冷靜:「明白。」

  飛行器在前方路口停下,一直伴飛的軍用飛行器停下,從上面下來了兩個穿著制服的軍人。

  兩人身上都沒有軍銜,一個年輕像是剛剛入伍的愣頭青,一個已經中年,無論是表情還是行動,都有著中年不如意男子的死氣沉沉。

  中年軍人手裡抱著手持檢測儀器,伸手敲了敲楊弘的窗戶,示意他降下玻璃。

  檢測儀器正對著楊弘的正臉,有一道紅色的掃描線從他頭頂往下滑落。

  幾秒鐘後。

  「身份確認,並無異常。」

  楊弘自己身份確認後,伸手從左邊抓了隻手錶,塞到了對方的手中:「我妹妹週六放學,我帶她出來玩玩,她有些怕生……」

  中年軍人往後看了一眼後座上的楚笑,接過手錶塞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他將檢測儀器收了起來,對楊弘說:「行了,下次飛行器注意,不要低速行駛。」

  「謝謝長官。」

  楊弘重新將玻璃窗關上,單面可視玻璃阻隔了外面的視線和聲音,他笑道:「尊敬的顧客,現在司機楊弘,繼續為您服務——」

  就在飛行器剛剛啟動的時候,從不遠處又飛過來一架軍用飛行器。

  這一次從飛行器上下來的人,三十歲左右,外貌出眾氣質平和。

  正是楊弘一路檸檬的主角,邵衍。

  他手裡拿著一本記錄單子,手臂上纏著值班的黑色袖章,半低著頭,神情認真。

  楊弘覺得艙內的溫度驟降,手一抖,差點把推進器關了。

  等到飛行器平穩飛行,顯示屏都已經看不到底下邵衍的影子的時候,楊弘感覺到艙內的氣壓越來越低。

  他平日裡雖然口嗨的厲害,也知道此時最好不要開口。

  一直快到規司時候,車艙後的人終於開口:「按照正常程序,歸隊後不是應該恢復原職嗎?」

  「當然不是。」

  楊弘知道楚笑想瞭解什麼,組織了下思路:「歸隊直接恢復原職,那麼在職現任的怎麼辦?時間相隔太長,一般都會降職留用,方便重新瞭解隊伍。」

  「只不過原軍團指揮官下放到路邊安檢……」他頓了頓,用了個很委婉的詞匯,「很少見。」

  這之後楚笑都沒有再說話。

  飛行器來到規司大門口停下,出了艙門後,楊弘刻意落後一步,跟在楚笑身後。

  一個是偏遠星球來的高階新貴,天賦異稟,脾氣莫測。

  一個是外貌出眾貴族圈裡小有名氣交際紅人,顏值出眾,風度翩翩。

  規司總管貴族大小事務,因為各種目的,進出正廳的貴族無數,這風格迥異又和諧的兩人組剛踏入規司正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立馬就有眼尖工作人員迎了上來,對方頭髮盤起,穿著黑色的規司制服,笑容恰到好處:「楚閣下,典錄請跟我來。」

  楊弘正要跟上,就被工作人員笑著攔住了:「楊閣下,您可能還需再等等,一會兒會有工作人員來接待您。」

  貴族圈子裡,沒等級沒有人權。

  楊弘也習慣了,他沖著楚笑揚起一個笑:「那你先過去,我在這晃蕩下,蹭杯咖啡。」

  楚笑想了想:「你替我留意下,今天有沒有邵家人來規司。」

  楊弘:「?」

  「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9:22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四章

  為了典錄,規司做了大量準備。

  先是修整了不少空屋子做典錄室,還培訓了大量的工作人員在大廳接待,不少記憶力強悍的工作人員,甚至做到了只要見到相關的貴族,就能背出其相關信息的程度。

  徐珊珊就是其中一位。

  她走在前面領路,時不時回頭看上一眼,確定自己的速度恰到好處。

  安靜的走廊裡,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帝國三十五歲以下的高階貴族一共只有五位,楚笑是最年輕的一個。

  她的信息看似白的像一張紙,卻和帝城一霸楚家有著各種淵源,這樣的人,即使最後沒有登上儲君之位,那也是攪動帝城政權的人物。

  徐珊珊想到這,神色越加恭敬,走到走廊盡頭,她打開屋子的門,然後站在一旁,對楚笑欠身:「我會一直站在門外等候,有什麼事可以吩咐我。」

  楚笑頷首:「謝謝。」

  她給工作人員道謝後,踏入典錄室。

  和之前想像的不一樣的是,典錄室並不是一般的辦公室佈置。

  手術臺、手術燈、無菌隔離玻璃室、醫療器械、檢測儀器,還有站在一邊等候的醫生……

  更像是一間配置完善的手術室。

  「閣下日安。」

  手術室裡穿著隔離服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手裡抱著一隻透明的塑料盒:「私人物品和衣物可以放在這,我們會替您保管。」

  這是體檢?

  楚笑沒有逆反,將單肩背著的包卸下來,遞給工作人員。

  然後一直按照他們的吩咐,脫下外套,脫掉襯衫,只著一件背心躺在病床上。

  留在典錄室的人員一共有兩個。

  一個穿著醫生制服的人在準備麻醉器械。

  一個穿著隔離服的工作人員走到牆邊,在嵌入牆體的金屬櫃子前輸入了一串密碼,拿出一隻巴掌大金屬盒。

  正當靠近楚笑的醫生拿起注射器,要對楚笑進行麻醉的時候,一直十分配合的楚笑,突然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楚笑神色安靜,黑色的瞳仁裡清晰的倒映出醫生的影子:「我記得,我是來典錄的。」

  「的確是在典錄。」

  醫生有些哭笑不得,雖然這些天,每天都有無數起類似的誤會,但是大多數不知情的貴族,在進屋子就爆發了。

  這位居然一直忍到現在。

  不過想起眼前這位的出身,沒有長輩和圈子裡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醫生語氣裡帶著些安撫:「確切來說,植入定位芯片,才是典錄最重要的一環。」

  植入定位芯片,從而掌握所有參賽貴族的蹤跡,減少臨陣叛逃率。

  這的確符合帝國規司的風格。

  醫生見楚笑鬆開手,下意識也鬆了口氣,重新拿好注射器,對楚笑開始進行局部麻醉。

  另一邊,在麻藥起效的時間裡,另一位醫生將芯片從盒子裡取出來,進行最後的調試。

  楚笑意識清醒,視線落在對面很長時間。

  芯片等硬幣大小,薄如紙張。

  她曾經在邵衍身上取下過。

  醫生見楚笑發呆,以為是麻藥劑量有了問題,心裡咯噔一下沉了下來,他用手輕輕在楚笑眼前晃了晃:「楚閣下?」

  楚笑回過神來,收回視線:「我沒事。」

  醫生鬆了口氣:「那我們開始了。」

  嚴格意義上說,這是一個微創的小手術。

  在脖子的一側切開小口,然後把芯片放進去,利用仿生絲線對傷口進行無疤痕處理,最後貼上膚色的隔菌貼。

  「正常兩天左右就能撕掉隔菌貼,一周以後,肉眼應該就看不出疤痕。」

  手術結束後,醫生脫掉手套,細細囑咐楚笑:「如果發炎發燒的情況,請及時聯繫私人醫生。」

  楚笑從手術臺起身,下意識摸了摸頸側。

  因為麻藥的藥勁還沒有過去,只有手指單方面的觸感,透過隔菌貼,幾乎感覺不到頸側有異物。

  她倒是對留不留疤不怎麼在意,重新穿上襯衫,像是隨口問道:「時隔這麼多年再次典錄,這芯片在其他地方測試過嗎?安全係數如何?」

  對於芯片安全性的質疑,進行典錄的每個貴族都會提到。

  「這是優化過的第三代。」負責調試的工人員並沒有設防,「前兩代在國安和軍部都進行過測試,安全上閣下不需要擔心。」

  國安,軍部。

  楚笑沒有繼續再問下去。

  楚笑從典錄室出來,在大廳沒看到楊弘,在角落的等候座椅上,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

  等候區的配備設施十分完善,身邊擺著電子器和便攜遊戲機,還有些零食和規司周邊。

  她在籃子裡翻了翻,拿了個懷舊的手持遊戲機,打開一款經典農場類遊戲,開始打發時間。

  遊戲的套路很簡單,需要去森林外取水和營養液回到自己小木屋外裡、澆水施肥,在穿越森林的過程,有一些關卡。

  如果規定時間內不能回家,花就會因為缺水枯死。

  遊戲機中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姑娘,隨著她按鍵的敲擊,在森林裡上竄下跳,終於把水取了到。

  又頂著水罐,千辛萬苦往回走,眼看就剩最後一關就要回到自己小木屋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楚笑?」

  楚笑手一抖,遊戲機裡的紅衣小人從石頭上摔了下來,罐子摔碎,水流一地。

  遊戲界面切換到小木屋,院子裡的泥土龜裂,花朵迅速枯萎。

  GG。

  楚笑:「……」

  她抬起頭來,看到的是一張沒有打過照面的臉。

  身形健碩,一身軍裝。

  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臉部輪廓棱角分明 ,偏暗的膚色下一雙的眼睛黑的發亮,眼神如同孤狼一樣。

  比起帝城養尊處優的貴族,他更像是偏遠星系長年廝殺的雇傭兵,身上氣質帶著落拓和滄桑,與之不同的是,多了幾分長年上位者的氣場。

  對方似乎有些訝異於自己的外貌,他頓了頓,伸出手自報家門:「我是婁野。」

  婁野,婁墨的哥哥。

  徽章上七顆星的高階貴族。

  兩個高階貴族的見面,幾乎吸引了大廳大部分人的目光。

  楚笑抬起手,握住對方的手:「你好。」

  婁野前些天剛回到家,在自家妹妹的哭訴和痛駡中,他知道了楚笑這個名字。

  事後,他遣人調查,見過照片,也看過視頻。

  卻沒想到本人比印象中的還要年輕不少,態度和氣質都很平和。

  兩人握手一觸即分。

  他這次來只是來打個招呼認下臉,見目的達到,就稍稍往後退了幾步:「我先去典錄,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

  「閣下自便。」

  婁野人是走了,周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沒有散去。

  遊戲自然也沒有了繼續玩下去的興致,楚笑從籃子裡翻找出一顆巧克力,剝開包裝塞進自己嘴裡。

  抬眼間,正好看見楊弘在不遠處站著,全身僵硬,臉色發白。

  她想了想,將包裝紙扔進垃圾桶裡,用紙杯倒了杯熱水,朝著楊弘走了過去。

  到了對方近前,楚笑將杯子遞上前,語氣帶著關心:「怎麼了?」

  楊弘回過神來,下意識接過楚笑遞過來的紙杯,掩飾情緒般低頭喝了一口:「剛剛是婁野。」

  楚笑點頭:「是他,今天來應該也是來典錄的。」

  楊弘喉嚨有些緊:「是不是因為我……」

  楚笑終於明白楊弘為什麼情緒突然失控了。

  他可能是因為儲君祭典各種擔心憂慮 ,這段時間神經都繃著,突然來了個跟自己有關聯的大BOSS,就想的有些多。

  「跟你關係不大。」楚笑靠著牆站著,神色平靜,「我們幾個,遲早會對上的。」

  可能是她周遭太過平和,也可能是她的話十分有說服力,或許是熱水的熱度給了他安撫的感覺。

  楊弘的表情突然鬆了下來。

  他低頭笑了笑,顏值再一次過了一遍濾鏡,像是魅力發散體,吸引了無數人的注意。

  但是一見到他身邊站著的楚笑,又跟做賊似的轉過頭來。

  幾分鐘後,楊弘徹底調節好自己的情緒,跟楚笑稍微保持了距離,語氣平穩:「邵沄來了。」

  邵沄倒不是來典錄的。

  她是來重新測試等級,看看源力有沒有上升的。

  結果出來,她依舊在原有的階位,雖說有些遺憾,但是也不至於難過。

  源力的提升現在都是一門玄學。

  雖然世家的多多少少會有些訓練方法,但是大多情況只能提升使用熟練度 ,對於源力本身的質量的提升相當有限。

  這就像身高和胸圍一樣,雖然受外力的影響,但是能提升多少,大部分還是看基因。

  而且也同樣有生長期。

  天賦越高,年紀越小,它所提升的空間就比較大。

  相天賦越差,年紀越大,就很難有提升。

  大部分人過了四十歲以後,終其一生都在原地踏步。

  這也是為什麼儲君祭典選擇會選擇在20-35歲之間。

  邵沄從大門出來,手裡握著單子,表情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她低著頭,有些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順著走廊一直往外走的時候,在出口處被人擋住了去路。

  邵沄抬起頭,看著眼前站著的人,條件反射似的往後一腿,眉毛都差點跳起來:「你——」

  好一會兒,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楚閣下。」

  邵沄緊繃著後背,像是看到巨獸的小貓,全身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你找我有事?」

  「沒事。」楚笑眼神冷冽,氣壓低沉,一點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就是想請你們兄妹吃頓飯,麻煩你回去轉告下邵涵,就說明天晚上,我在君閣請他吃飯。」

  她頓了頓,直視著邵沄:「明天你有空吧? 」

  用著一副算帳的表情請吃飯?

  「有的有的。」這個敏感時間段上,邵沄哪敢說沒空,「我這兩天都空著。」

  ——

  因為儲君祭典在即,所有在帝城任職的貴族都陸陸續續暫停了各自的職務。

  說明面上說說是放長假好好準備,其實說白了先空出來,然後等待新一輪的洗牌。

  等儲君祭典結束,無非兩個結果。

  源力損傷或者就此死去的人,空出的位置,調整貴族結構,剛好給儲君騰出位置。

  源力等級大漲的,那麼就趁著勢頭,給升上幾等,一次性到位。

  邵涵雖然比不上高階貴族,但是在中等裡也算是挑頭的,他倒是沒太過擔心,這幾天都在軍部進行交接,上下級對他都十分客氣。

  他有大概率是要升的,最差也不過是原職回來。

  不過客氣歸客氣,該交接的事項一樣少不了。

  忙碌了一天,他從外面回來已經精疲力盡,在外面還算維持得住基本的禮貌,一踏進家宅,臉已經徹黑了。

  憋著一張難看的臉色,他一路穿過院子,直到推開大門,看見站在門邊的父親才彷彿找到了吐槽突破口。

  「爸,你都不知道秋雲尚今天是怎麼對我的,掉一份檔案,快把我大學的資料都給翻出來了。」

  邵涵脫掉外套,遞給一旁的管家,一邊踢掉皮鞋一邊道繼續抱怨:「他們秋家小一輩最大的才十八歲,天賦好,卻繞開了這波祭典,看我不順眼是吧?」

  他這些年在外面雖然沉穩了不少,在家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絲毫不掩飾。

  往日這個時候,一家人都在的情況下,多多少少會附合他幾句,或者出聲詢問他整件事的緣由,幫著給個意見。

  只是今天,家裡安靜的可怕。

  邵涵鞋子換完了也沒有等到人來接下一句,有些奇怪的轉過身去,仔細一看才發現今天家裡的人來的有些齊了。

  大伯和大哥邵淋,三叔和四妹邵沄,還有小叔和最小堂弟邵沉。

  加上端坐在位子上的爺爺。

  整個邵家基本上全出動了。

  邵涵在腦子裡翻了一下,確定最近自己沒有殺人放火幹一些見不人的勾當。

  至於睡幾個小明星,心情不好揍幾個人,哪怕搞出倆私生子來,都不至於出動全家搞這麼大陣仗。

  邵涵掃了一圈眾人,表情帶著疑惑:「怎麼了大家?」

  三叔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邵沄:「你跟你哥哥說。」

  邵家小輩中男孩多,彼此間各有算計和矛盾,但是女孩獨一個,邵涵對這個妹妹還算可以。

  他看向邵沄,看見她一幅想哭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人在外面欺負你了?」

  邵沄:「我今天去規司測試了。」

  邵涵點頭:「我知道,還是我順路送你過去的,你說重點!」

  邵沄一步到主題:「楚笑找我了。」

  「楚笑找你又……」邵涵突然反應過來,「她找你了?你又惹她了?」

  上次三校聯賽,邵沄小動作被野地裡吊著訓的事情,整個邵家都知道。

  但是知道歸知道,一點辦法也沒有。

  先不說楚家為楚笑站台的事情,就說她高階的源力等級,在儲君未定之前,都不是上去跟對方找面子要說法的時候。

  這個「又」字,用的十分靈性。

  大哥邵淋歎了口氣:「老二,你讓小四把話說完。」

  邵涵找了個位置坐下:「行行行,你繼續說。」

  「我這次沒惹她,是她突然找上的我,一幅算帳的表情,讓我找到你傳句話說,說——」

  邵沄看了坐在首座的邵老爺子,氣虛的厲害,「說請我們兄妹吃個飯。」

  邵涵:「……」

  一臉算帳的表情請吃飯。

  那就是當面算帳麼。

  在典錄這個節點上?

  他看了看老爺子直視他的眼神,又看著其他兩個叔叔皺起的眉頭。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你們這一幅來算帳的表情,不會是我幹了什麼吧?」

  邵老爺子手握著拐杖,在地上敲了敲:「三校聯賽,楚家那個小丫頭對小四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吧?」

  「她說她記仇,只要老三……」邵涵突然停了下來,「這次恐襲被召回的,是第三聯軍?」

  完了。

  他阻攔著邵衍入職,讓人把他下放的事情一定被發現了。

  也不是邵涵沉不住氣。

  只是他跟邵衍一起從小長大,太明白了他的天賦了,這一次若是沒有攔下來,一旦給他一丁點的機會,他都會死死抓住。

  如鳥入林,如鯨入海。

  到時候,背靠楚家再來跟他們算帳,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相對於收益,阻攔他的風險要小上太多。

  邵衍那個脾氣,當年有邵家撐著,在軍隊裡因為年紀小被聯手打壓,回家幾次都沒有提過半個字。

  被下放他也絕對不會對楚笑提半個字。

  加上第三聯軍按照既定的規劃,將會在半年內進入邊境駐防。

  離得遠又複雜,楚笑可能一兩年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她明白的時候,儲君祭典早就過去不說,身邊的情人可能都換三五個了。

  能有什麼真的威脅?

  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帝城一天之內四處地方遭到恐襲,第三聯軍被強召回來。

  緊接著貴族典錄,無數貴族湧入帝城。

  他手上的事情多如牛毛,居然把這事給忘記了……

  邵家幾年來第一次家庭會議,討論了半天,妥協方案雖然定出來了,卻僵在了哪裡。

  他們到底不想死心。

  現在參加儲君祭典的一共五個高階貴族。

  楚笑階位雖然高,卻也是五分之一,如果測試結果偏弱,其實並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

  邵家連夜分為兩撥人,一撥人去軍部暗地裡調檔案,一波人去規司打探消息。

  典錄期間,楚家在軍部如日中天。

  相關部門圍的密不透風,短短一夜的時間,去軍部的人無功而返。

  但是規司那邊,卻在淩晨前打探到了消息。

  楚笑的測試結果和測試視頻都已經銷毀,但是當時有一個負責錄入的工作人員,十分愛財,被找上門時,面對重金在前,悄悄透露了口風。

  未盡力。

  八星以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9:38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五章

  八星以上。

  那已經不是五分之一的事情了。

  那基本上有一半概率,登頂儲君。

  在帝國,登頂儲君可不是加封個爵位這麼簡單,會連同儲君的聯合的貴族、世家、手底下的各方人馬,都一次性的扶到位置上。

  只要成為儲君,別說她背靠楚家,即使她孤身一人,規司、軍部、皇宮、議會……每個地方都會給她拉起一個班底,足夠她站在帝國最頂端,卻不受掣肘。

  關鍵他們還知道,星帝恐怕……

  邵家人熬到天亮,等來了這麼個消息,身心俱疲之下,心也徹底涼了。

  小的兩個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對於他們而言,儲君什麼的已經是以後的事情,擺在他們眼前的是,儲君祭典這位要跟自己一起上場的。

  於是早飯也不吃了,中飯也沒有再吃的心情。

  去規司核實的去規司核實,去軍部找人的去軍部找人,去銀行金庫拿禮物的拿禮物……只留著還在上學的邵沄和邵沉留在家中。

  時間似乎一下子變得難以消磨。

  邵沄換了第六條裙子,就連頭髮還是盤了拆,拆了盤,最好還是按照楚笑的喜好。

  換了身休閒服裝,長髮紮起馬尾。

  就連往日精緻的妝容也都卸掉了,素著顏,露出帶有雀斑的一張臉,生怕會引起那位的注意。

  看著都比往日小上幾歲。

  而邵沉正好相反,作為家中最小的他,不過剛滿二十。

  整個下午都被造型師和化妝師包圍著,從皮鞋到髮絲,每一部分都彷彿精修過。

  幾乎煥然一新。

  打扮好了似乎還沒完事兒。

  邵沉的父母還拉著他進了書房,聊了整整一下午,一直到天差不多黑了才放出來。

  邵家參加儲君祭典的三個小一輩在老宅大門集合。

  邵涵畢竟年長一些,而且沒有什麼生死威脅,雖然事情是他幹的心理雖然慌得一逼,但是臉上還是一副「老子有底」的表情,堅決不準備把這個鍋背在自己肩上。

  加上他往日肆無忌憚慣了,這幅裝腔作勢的模樣,倒是取得了弟弟妹妹的信服。

  雖然,也沒有多大的安撫作用就是了。

  去的路上,車艙裡的氣壓很低。

  邵涵先是看了一眼邵沄,覺得她驕縱歸驕縱,關鍵點也不算傻。

  她曾經得罪過楚笑,這算帳的時候,自然是有多低調有多低調,最好是讓對方一眼就忽略過去。

  反而是他這個堂弟,一幅精心裝扮過要去相親的樣子。

  他這個小叔打什麼主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楚笑之前跟著老三手拉手進了軍部寫保書,然後在三校聯賽一怒為藍顏,乾脆利索的綁了老四吊起來訓。

  結果沒多久,她身邊就跟著個只有一張臉的楊弘。

  兩人去典錄都是出雙入對,從不避諱旁人。

  是個多情卻又對誰都不錯的性子。

  他們邵家,別的不說,外貌上在貴族圈也算是有頭一份,從爺爺輩到他們這一輩,每一個顏值都能打。

  真論起來,邵衍的確長的沒有邵沉好。

  更何況,他還是個貴族,也更年輕。

  邵涵反過來一想,這樣也挺好——

  小叔這招要是用成功了。

  對現在的邵家無論誰來說,都只有好處。

  於是看破不說破,邵涵看著邵沉緊張的一直抱水喝,提醒了一句:「水少喝點,到時候吃飯別失禮了。」

  邵沉尷尬的放下水瓶,無端的生氣悶氣來。

  車上的氣氛於是更低沉了。

  三個人掐著時間,提前了大半個小時來到君閣,沒想到楚笑已經到了。

  她今天穿著一身黑色禮裙,最頂尖的雲絲,簡單的設計線條,細節卻是純手工,裙擺的暗紋都是針繡的,沒有半點簡單的意思。

  一看就是規司出品眾多禮服中的精品。

  穿著這麼一身,獨自站在君閣大廳,哪裡還像是偏遠星球過來的土鼈少女……比起邵沄這個用錢堆出來的貴族小姐還強上幾分。

  不過此時,三人沒有半分心思去欣賞對方的美。

  獨自在大廳接人?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站在原地,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濃。

  只是人已經到了這,硬著頭皮也要上。

  見到三人走近,楚笑的視線先落在了邵沄身上,隨即落在了邵涵身上:「邵涵?」

  邵涵回過神,收起眼裡的各種神色:「楚閣下,晚上好。」

  楚笑目光一轉,落在最小的男孩子身上:「邵沉?」

  邵沉手一抖,臉上還是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是。」

  楚笑的目光並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她收回視線,轉過身去:「人到齊的話,我們進去吃飯。」

  剛才試了試,楊弘給的檔案冊應該沒什麼差錯。

  她身後三個人,除了邵涵臉上神色掩飾了大半,沒有特別明顯的情緒,邵沄和邵沉的表情都沒有繃住,彷彿奔赴刑場的死囚,連走起路來的步子都莫名有些悲壯。

  楚笑定了個小包間。

  六人坐的長桌,楚笑一人一邊,邵家兄妹三人一邊。

  菜色是楚笑早就定好的,他們人剛一入座,君閣的服務員就開始如同流水般的上菜。

  四人上了六七人份的菜才停下。

  肉食占一半,其他一半則是君閣的招牌菜,一看就是對著單子從上往下點的。

  邵涵端起酒杯:「想來楚閣下跟我們邵家多有誤會,這一杯……」

  楚笑抬了抬手:「先吃飯。」

  她說吃飯,一點沒有做作的成分,拿起筷子,按照自己的習慣,自己吃自己的。

  偏偏周身氣場冷硬,像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冷著一張臉,沒有什麼表情。

  邵家三兄妹:「……」

  沉默了一會兒,他們也只能跟著拿起筷子。

  邵涵機械的吃著飯,陷入了自己的思維,盤算著自己拿出的籌碼夠不夠平息這件事。

  邵沄全程低著頭,跟自己面前的一盤菜對上了,筷子沒有離開過面前這個盤子外面。

  倒是邵沉低頭吃了兩口,又好奇的抬起頭來看了眼一眼楚笑的側臉,又再次低下頭去。

  三兄妹,各懷心事。

  飯吃一半,邵沉看著楚笑只剩杯底的飲料,突然的站了起來,他握住飲料瓶,半彎著腰替楚笑倒滿了飲料。

  吃了一半的楚笑:「……」

  她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停下進餐:「我吃的差不多了。」

  邵涵鬆了口氣,也打算放下筷子:「那……」

  楚笑:「你們繼續吃你們的。」

  然後全程盯著對面三人吃。

  手沒有再碰過桌邊的飲料杯。

  被人盯著吃斷頭飯的既視感下,邵沄已經吃的快吐出來,卻還是不敢停下。

  半個小時候,她實在撐不住了,面色十分難看:「我去上個洗手間。」

  楚笑沒說話,只是抬眼看她。

  邵沄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身,朝門的方向走去。

  走到門前,她握住門把手,用手轉了幾次,門都沒有任何變化。

  包廂的門被人在外面反鎖了。

  她閉上眼睛,眼底有點絕望,轉過身重新坐回位子上。

  邵涵也不太好受。

  眼底的煩躁越來越濃,心下卻越來越沉。

  如果是楚笑先發作,他手上有幾套妥協籌碼,找到發作點,及時安撫及時止損。

  但是看楚笑現在的樣子。

  他們要是自己不交代清楚,今天恐怕是出不去了。

  終於,邵涵放下了筷子。

  他從口袋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楚笑面前:「這是寫給十三聯軍副指揮的信,我們邵家願意作保,讓他重新回到指揮崗位上。」

  楚笑沒有去拿信,繼續看著邵涵,眼神沒有什麼波動。

  邵涵頓了頓,從口袋裡另一份信封來,壓在第一封信上:「這是四叔……也就是邵衍父親的私產,整合出來後,還有八成都在這了。」

  楚笑依舊安靜的坐在座位上。

  如果僅僅是吞了點私產,以邵衍的性子,邵家絕對不會擔心他會報復反彈。

  邵涵深吸一口氣,從胸前拿出最後的一個信封,壓在了另外兩封信上:「這是邵衍母族的產業……鼎炎。」

  楚笑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她臉上從震驚、到了然、最後怒極反笑。

  鼎炎,帝國三大軍火商之一。

  這麼大塊蛋糕都敢吞下,怪不得時時刻刻擔心邵衍從泥裡爬出來。

  楚笑按住臉上的表情,拿了三個信封,從位子上站起來。

  她走到包廂的門前,盯著木門看了一會兒,毫無預兆的抬腿沖著木門就是一腳!

  「碰!」

  門鎖斷裂,木門直接被踹開,重重的彈到牆壁上才搖晃著停止了擺動。

  屋內的人神色各異,邵沄低著頭,握著筷子的手抖了抖。

  楊弘站在電梯口,是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他在原地等了幾秒鐘。

  就見楚笑已經恢復了正常表情,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朝著他走過來:「你怎麼在這?」

  楊弘實話實說:「我來接你。」

  雖然她自己似乎從不在意這些。

  但是跟邵家人吃飯,出門等出租車總不合適。

  ——

  楚笑在中途下了陸行車。

  她脫掉高跟鞋和禮服,只穿著裡面打底的背心和運動短褲,蹭了楊弘的一個背包,將東西全部塞了進去。

  夜風已經很涼。

  楚笑一個人夜跑,速度平穩,節奏一致,血液似乎也隨著心跳慢慢平復下來。

  她刻意饒了路,從立交橋下去之後,避開市中心,花了足足近三個多小時,才跑到自己的住處。

  大門前的路燈底下,邵同志今日沒有穿制服,雖然一身便服,卻站在熟悉的位置,拎著熟悉的包。

  一幅等了很久的樣子。

  他看著楚笑,視線落在她光著的腳上。

  楚笑下意識的收了收腳:「你今天輪休?」

  邵衍走到楚笑的面前,放下手中的大包零食,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罩在了她的身上:「我調崗了,明天需要去基地待命,今晚有時間,就給你帶點吃的。」

  楚笑看著邵衍幾秒鐘,低頭看著他腳邊的加大號包,笑了起來:「你這是又去打劫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9:55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六章

  軍部特供的零食,雖然是擺在食堂裡,可一般也是隨吃隨拿。

  外帶出去的都叫順。

  一般人順零食,都是一小把一小把的順。

  這位大哥可好,順的零食能把外出包裝滿,二十公斤起步,夠楚笑吃一個月。

  邵衍也知道楚笑這是調侃他,沒有接話。

  他半低著頭看著楚笑,她現在雖然笑著,可是剛剛走過來時,臉上的冷意和慍怒還來不及收斂。

  這一個月典錄。

  各色適齡的貴族開始往帝城彙集,裡面各種關係各種圈子,水深且複雜。

  她的性子,在這樣的時候過的肯定很受束縛。

  邵衍沒有問楚笑為什麼大半夜跑步,也沒有問她剛剛周身的怒氣從何而來,而是低頭看著她蜷縮著的腳趾頭:「鞋子呢?」

  邵衍個子高,外套長度幾乎罩住了她的大腿。

  「在包裡。」楚笑緊了緊外套,「高跟鞋跑不了步。」

  況且在君閣那一腳,門都毀了,鞋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腳跟裂開,鞋帶斷了。

  沒飛出去已經算是十分堅挺。

  邵衍輕笑一聲:「那你趕快進去,別凍著了。」

  他將手裡的大包遞給楚笑:「給。」

  楚笑接過零食包,半仰著頭看著邵衍:「你不進去了?」

  「不進去了。」邵衍看著楚笑一頭跑散了的頭髮,抬了抬手,最後還是收回手,「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

  楚笑走進院子,回過頭看著鐵門外,邵衍還站著,沖著她招了招手。

  楚笑轉過身時笑了起來。

  這麼懷舊風的男人。

  如果不是自己先看上的話,他以後估計找不到女朋友吧?

  典錄期間,帝都風起雲湧。

  各方人馬手段盡出,各種矛盾凸顯,人心浮動。

  就連軍校也受到其影響,出現了不少學生因為結交年輕貴族而曠課、打架、醉酒……等相關事件。

  三校手段強硬,迅速處理了違反校紀的人,卻依舊壓不住校園裡浮躁的氛圍。

  只有楚笑材料班的同學們,在經歷前幾天的新鮮勁後,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之中。

  最新一次測試,許楠的第一名寶座沒有蟬聯,被第五名的秦曉培拿下,而班長沈遇更是掉到了第六名。

  材料班萬年不變的三強格局徹底被打破,群雄並起。

  各方學霸開始進入競賽模式。

  楚笑看著自己的卷子:「……」

  她現在的底子,只適合打個醬油。

  ——

  楊弘在消失了一個星期後,在第二個週六再一次出現在大門前。

  今天他一身咖色系的休閒打扮,頭髮正經梳好,戴了副墨鏡,站在路口還以為是哪家明星的街拍。

  十分燒包。

  楚笑剛好晨跑回來,手裡拎著路上買來的早餐,正常打量了他一眼後,低頭去開大門:「有事?」

  楊弘美色引誘失敗後,摘下墨鏡:「帶你去個地方。」

  楚笑:「去哪?」

  楊弘賣著關子:「你到了就知道了。」

  楚笑拎著早餐踏進了大門:「哦。」

  她走進大門後,順手反鎖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楊弘在外面吹了幾分鐘冷風後,才明白過來楚笑回復的語氣詞,不是「好的」的意思,而是「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的意思。

  他擼了把自己的頭髮,有種能扯下一把頭髮的錯覺。

  這位再這麼不按套路出牌下去,他頭都要禿了。

  不過被關在了大門外,也沒其他辦法,只能擼完頭髮走到大門的一側,對準門鈴按了下去。

  門鈴以一分鐘三下的頻率,按了足足有十分鐘。

  鐵門內的屋子大門再一次打開,楚笑穿著居家服倚在門邊,手裡端著個盤子,邊吃早點邊隔著小院子看他。

  楊弘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人販子,不用隔著鐵窗跟我說話吧?」

  楚笑表情沒變,啃了一口炸肉排。

  「邵家老三這幾年落魄成這樣 ,也就剩下這棟房子了。」

  楊弘收起了自己吊兒郎當的表情:「他把唯一的房子讓給了你,你不想看看他現在住在哪嗎?」

  楚笑停止了啃肉排,她看著楊弘的臉,確定對方沒有說謊話:「我去換身衣服,等我五分鐘。」

  邵衍的存款都在楚笑這。

  所以他第三聯軍前大概什麼經濟水平,自己還是清楚的,所以並沒有腦補貧民窟、廉價公租房或者流落街頭這樣的畫面。

  果然,一個小時後,楊弘把她帶進了一個正常的小區裡。

  雖然稍稍有些偏,但是環境還算不錯。

  房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微胖,頭髮燙成時下流行的罡風燙,棕灰色,很有藝術的頂在頭頂。

  遠遠看去像是旋轉罡風中心。

  「他在這住了小半年了,每次都是提前交租,從來不拖欠房租,每次樓道有什麼壞了的東西,也都是他修修補補,連修理工都不需要的,現在這樣的小夥子可少了……」

  房東阿姨在前面帶路,圓潤的臉上起色紅潤,說起話來如同機關槍一樣,突突的往外有節奏的冒著。

  她走到電梯前,按下了上鍵:「我跟你們說,性子好也就算了,我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

  一旁的楊弘摘下了眼鏡。

  房東阿姨剛好和楊弘對上,臉紅了紅,腦子一頓已經找不回原來的話題,乾脆放棄了:「兩位是邵小哥朋友?」

  楊弘指了指楚笑,另一隻手指了指遠方,然後兩根手指對對碰。

  房東阿姨一臉了然,她再去回過頭去看楚笑,歎了口氣,嘟囔了一句:「難怪看不上我的閨女……」

  電梯剛好在26層停下。

  房東阿姨走出門後,用手指了走廊盡頭的一個門,然後低頭去翻找電子鑰匙:「喏,就是那個房間,不過這一段時間他好像一直不在,只回來過一兩次。」

  楚笑認了下門牌號:「走吧。」

  「????」楊弘,「不進去看看?」

  「等他在的時候,再說。」楚笑重新走回電梯,按下電梯按鍵,「你能找到他的輪休表吧。」

  最後一句,她用的是陳述句。

  難得有一件事能體現自己的價值。

  楊弘撩了下劉海,然後側過身去,吹自己墨鏡上不存在的灰:「當然,我……」

  他只顧嘚瑟,忘記踏進電梯間,只聽見叮咚一聲,電梯門自動關上。

  走廊裡只留楊弘和臉紅的房東阿姨對視。

  楊弘咳嗽了一聲,轉向了另外一部電梯。

  這鞍前馬後當了半天司機+嚮導,並將楚笑送回,到家前還附送了一張早就查好的輪休表,楊弘終於獲得了楚笑邀請。

  楚笑:「進來喝杯茶?」

  楊弘按照貴族禮儀,稍稍客氣了一下:「我還是不進去了,太麻煩你了。」

  「好。」楚笑點頭,「那路上小心。」

  楊弘:「……」

  他只是客氣一下!

  送走楊弘後,楚笑回到院子,院子繁花似錦,綠植蔥郁。

  小機器人正在院子裡蹦躂,這裡澆澆水,那裡施施肥,然後跑到中間捉了條小蟲子,塞進自己的背著的小框子裡。

  楚笑站在院子中,看著它跑滿全場後,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準備去太陽底下自己充電,在路過她的腳下時,被她單手撈了起來,走進了屋子。

  她打開雜物間,將機器人塞了進去,然後關上門反鎖。

  完美。

  ——

  前線已經有幾個區域試探性的交起火來。

  第三聯軍已經撤出去了大半,剩下的幾個軍團,也會在一個月內陸續撤出。

  邵衍所在團,在一個星期前的域外巡邏中,阻擊一隊偽裝成商隊的小型艦隊。

  這一次短暫的交火,在往常還算不上什麼。

  但是儲君祭典在即,時機敏感,軍部要求他們留下活口,所以他和團裡的其他指揮官商議了一下,其他人繼續在外巡邏追蹤。

  由他帶領一隊人,將所有的俘虜拉回了首都星。

  配合軍部調查完後,邵衍回到出租屋已經是深夜。

  一室一廳的單人公寓,空間不大,依舊冷清的厲害。

  角落裡突兀的擺著一個金屬桶前,桶內裝著有半桶的零食,他走到角落裡,從包裡拿出一小包零食,倒入裡面。

  再攢兩次,應該就夠了。

  兩天沒有入睡的他強撐著洗了個澡,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屋子裡,倒頭就睡。

  第二天邵衍起來,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陽光,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現在在哪。

  他先走到陽臺看了一眼自動循環系統下的植物,順手補充了些肥料,然後回到衛生間洗漱。

  出租屋有廚房,但是邵衍從沒有開過火。

  他頂著半乾的頭髮,拎起沙發上的衣服,準備去小區外吃飯。

  一開門,就看見一坨人坐在地上。

  邵衍低著頭:「楚笑?」

  楚笑打了個哈欠,抱著花盆從地上站起:「早。」

  她白色的上衣沾滿了泥土,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邵衍被她有些迷糊的樣子逗笑了:「你在這幹什麼呢?」

  楚笑徹底醒了過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花盆,裡面一株花半死不活的耷拉著腦袋,綠葉掉了大半:「花快枯死了。」

  邵衍接過花盆看了看,泥土是透濕的:「你多久澆一次水?」

  楚笑:「我早上剛澆的水。」

  這是實話,只不過之前一個星期沒動過。

  「還沒有死,換個花盆試一試,應該能救得活。」邵衍沒有懷疑,以為楚笑著急,安撫道,「你先放我這,我養著看看,下次給你送過去。」

  楚笑:「不止這一盆。」

  邵衍:「?」

  「院子裡的花都要死了。」楚笑抿著嘴唇,目光從他臉上遊移到肩膀上,半低著頭的樣子像是正在看花,「你有時間的話,能去看看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09:55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七章

  院子裡的花草,都是邵衍精挑細選過的。

  按花開時節的不同分類搭配,保證一年四季都能看見花開外,花草的旺盛生命力也是一項重要的考量。

  並不需要其主人花心思打理,一般只要家政機器人按照既定程序澆水施肥,就能花開四季,綠草如茵。

  難道是病蟲害?

  邵衍想到這,點了點頭:「好,我過去一趟看看。」

  他說著,將懷裡抱著的花重新遞回給楚笑:「你先拿著,我進去拿點東西。」

  楚笑見目的達到,抱著花站在原地,眼底帶著笑意:「好。」

  她透過門看向屋子裡。

  客廳佈置十分簡單,也沒有什麼人氣,一桌一椅,一張小沙發,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邵衍轉過頭走進屋子,過了一會兒提了個小鐵桶過來,然後把楚笑抱著的花接了過來,一手抱著花一手提著桶:「我來。」

  他領著楚笑走進電梯,繼續安撫道:「你別擔心,會沒事的。」

  她一點都不擔心。

  楚笑低著頭看著邵衍提著的零食通,從裡面撿起一塊肉乾,拆開包裝咬了一口:「你吃飯了嗎?」

  邵衍點頭:「在你來之前,我出去吃過了。」

  說謊。

  她天剛亮就蹲在這了。

  楚笑也不說破,拆了個一口的糖果,伸手遞到了邵衍的嘴邊:「這個味道不錯。」

  這個動作太過親密。

  邵衍背靠著電梯,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他視線定著電梯的數字進行最後的三秒倒數。

  只聽「叮——」一聲。

  邵衍鬆了口氣,踏出腳步:「陸行車在小區裡停著,我去開車。」

  楚笑將糖塞到了自己的嘴裡,然後慢悠悠的跟了出去。

  到了住處,下車的時候,楚笑特意落後了一步,跟在了邵衍的身後。

  滿院子的花,枯的枯、倒得倒、綠葉脫落、花瓣凋零……只有野草長的蔥蔥郁鬱。

  邵衍站在院子裡歎了口,歎完氣又笑了起來,他將零食遞給楚笑:「你先拿進去放,再給我找把花鋤來。」

  楚笑接過零食:「好。」

  過了一會兒,她拎著一把花鋤,從門內走了出來。

  邵同志已經脫了外套,只穿著一件黑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半蹲在花盆前拔草。

  他歸隊這幾個月,倒是稍稍長肉了一些,肩背似乎厚實了一些,倒是繃緊的襯衫勾勒出他的腰身,相對於正常的軍中男子,還是單薄了一些。

  她走到邵衍的近前,在她身邊蹲下,一邊遞過去花鋤一邊道:「怎麼樣?」

  「泥土是濕透的,但是不少花卻像是嚴重缺水。」邵衍挖開將一株枯死了的花挖了出來放在一邊,「家政機器人呢?」

  「不動了。」

  被她關了一個星期,早就沒電了。

  楚笑低頭拔出一根草,扯了扯:「在倉庫裡放著。」

  「難怪。」邵衍看著一院子的慘像,以為機器人壞了,「一會兒我給你個聯繫方式,你提前幾天預約下,會有人上門來維修。」

  整理這種級別的花卉慘案現場,依舊是老三步。

  一、拔除野草。

  二、拔除死去的植株。

  三、對還活著的植株進行有效的搶救,包括:澆水、除蟲、噴藥、換土壤,可單項進行,也可以多項並進。

  楚笑可能八字剋木。

  她拔個野草都能把龍鱗草一起拔了,拔個枯死的花,拔出來才發現花還活著……

  又禍害了一路已經半死不活的花花草草。

  也難怪,上輩子對她而言,林子裡的草只分為兩種,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而這輩子她在逐際城的家中,唯一一盆花還是羅叔叔送的。

  對侍弄花草沒有點亮技能。

  邵衍一回頭,就見她將拔起一株花,目光落在還活著的花根上,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視線,她瞬間將花藏在後背,面不改色的看著他。

  他知道再放這位在這,這院子裡原本就銳減的花草估計剩不了多少,乾脆打發她:「你能不能替我查一查,羅素花缺水後的症狀是什麼?」

  「好。」

  楚笑走進屋子,不一會兒手裡拿著光腦走了出來,她擺弄了一會:「羅素花缺水後,葉子捲起,根莖發黃,極度缺水後,葉子會掉落。若是在天晴日光強盛的情況下,不能夠立即澆水,應等到夜裡,每隔兩小時澆一次將水澆透。」

  邵衍點了點頭:「謝謝。」

  楚笑繼續看了一頁羅素花種植說明,將光腦放在一邊,走過來蹲在邵衍身邊繼續拔草,只是她的手剛剛碰上野草。

  邵衍抓一把野草抖了抖上面的泥土,摞在路邊:「那天穹草根部泛黑,葉子上有小黑點是為什麼?」

  楚笑收回手,拍了拍浮土,再一次站起來去拿光腦:「我看看。」

  這一次的問題似乎比較偏。

  楚笑找了很長時間,才在著名的種植論壇上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等她第3次蹲下來準備將枯死的花拔出來的時候,邵衍像是背後長眼睛似的繼續開口:「楚笑……」

  「好吧,我不禍害它們了。」

  楚笑半蹲著挪到路邊,扯著邵衍拔出來的野草,像是無聊了,又像是在洩憤。

  邵衍聽著身後的動靜,繼續低頭幹自己手上的活。

  過了很久,專注於工作的他突然回過神來,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楚笑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他正要猶豫著要不要進屋子看一眼,就見楚笑從大門裡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個大碗一雙筷子走了過來。

  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

  楚笑將面遞給邵衍:「你先吃飯,我替你一會兒。」

  她迅速補了一句:「我只拔草,不禍害花了。」

  邵衍知道她明白了自己剛剛小動作的用意,笑了起來。

  他從地上起身,接過楚笑手裡的麵:「謝謝。」

  和一般店裡的賣的湯麵不同,楚笑這一碗,麵很勁道,湯料很濃稠。

  他似乎不太習慣站著吃東西,吃麵的時候,繃著後背的肌肉,顯得有些拘束。

  面吃到一半的時候,邵衍突然開口:「這次典錄,你見過婁野嗎?」

  楚笑學著邵衍之前的樣子,抖了抖野草上的泥土:「前幾天在規司見過。」

  邵衍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他性格不錯,家庭也簡單,除了一個妹妹比較愛折騰,本人性格和能力都不錯。」

  楚笑語氣平淡:「我看著他就像是看著同性。」

  倒不是覺得對方女性化,正相反,對方彷彿把自己的雄性激素都激發出來了。

  兩人一對視,就像是鬥獸場倆公獅子。

  她說到這,放下手裡的野草:「你在給我介紹對象?」

  身後站著的人沒有說話。

  楚笑想了想:「都說儲君祭典十分的危險,有些人進去了,就回不來了,你說我要是一不小心死在了裡面……」

  她話說到一半,只覺得頭頂一重,邵衍直接將碗壓在了她的腦頂:「胡說八道。」

  楚笑抬手,摸上頭頂的碗,一邊站起來,一邊將碗拿下。

  她轉過身,看著身後高她一頭的男人,繼續說道:「所以我會把你填入家屬那一欄,也請你去一線的時候,在家屬那一欄填上我的名字,真要出了什麼事情,也能為彼此收屍不是嗎?」

  邵衍沉默了下來。

  真到了哪一天,整個帝城,他的確找不出第二個人願意替他收屍。

  楚笑端著碗往屋裡走。

  事實家屬√

  她沒有想一口吃個胖子,邵衍擔心什麼,忌憚什麼,她大約都知道。

  等儲君祭典結束,她回到帝綜努力學習。

  畢業時按照規定,去規司領一塊封地,最好離邵衍的軍隊駐紮地近一點的,不要繁華。

  到時候擺脫了繁華行政星貴族奢靡的圈子,一些風氣也就影響不到他們,各自相處後,再來確定是不是要進一步、是不是要結婚、是不是要過一輩子……

  如今呢。

  能談個戀愛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邵衍對打理花園似乎十分熟稔。

  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下午,院子的修整就已經到了最後一步。

  ——對還活著的植株進行有效的搶救。

  只不過,任他經驗再豐富,也難繼續下去。

  邵衍卷著袖子歎氣:「肥料沒有了」

  楚笑搖頭:「沒有了。」

  「有機花土呢?」

  楚笑繼續搖頭。

  「無機花液呢?」

  楚笑第三次搖頭。

  ……

  邵衍去倉庫看了一眼,的確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花等不到明天,快遞也來不及了,我們去花市一趟?」

  楚笑點頭:「好。」

  花市就在商城的正後方。

  楚笑在內心裡四捨五入了一下,就當逛街了。

  然後到了飯點在街上吃個晚飯。

  一天約會計劃,完美。

  也不枉她一大早就把倉庫裡的東西扔完。

  ——

  週末人不少,兩人一下車,就看到了街上 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邵衍走在前面,有些擔心身後的楚笑跟丟,總是時不時的回過頭去看她。

  後來見她總是東張西望,這裡看看那裡瞧瞧,乾脆放慢了步子,並肩落後一步跟著她。

  花市有是一個七縱七橫的綜合性植株大市場。

  其中半條街,位於花市中心偏左的位置,但是佈置十分有意思。

  十幾家店,都是純白色的門臉,純白色的招牌,純白色的廣告牌,純白的臺階……

  一踏進去,像是踏進了白雪世界。

  大門打開,但是店內所有的盆栽植株都用白色的布罩著,單純從外面看,一點都看不到裡面是什麼。

  反倒是站在店門前的老闆,一張臉湧動著五顏六色的色彩。

  如同不規則運動的色彩盤。

  這是——

  楚笑抬頭看著街道上方懸掛著的巨大白色招牌。

  色語人一條街。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10:02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八章

  色語人。

  宇宙物種學上,四大人種之一,通過臉上或者身上不同顏色進行交流。

  對他們而言,白色意味著「安靜」。

  簡單來說,色語人如果不將自己店面內的花卉用白色布罩起來,就像是屏蔽了「噪音」,可以維護他們可憐而又敏感的神經。

  不過色語人能夠在帝國最大的花草市場佔據半條街,完全是因為他們種植的花草,有著遠高於同類品的頑強生命力。

  邵衍邊在前面帶路邊解釋:「院子裡的花死了不少,另外一些也不知道能救活多少,先補上一些,你有什麼喜歡的花嗎」

  楚笑正打量著四周,聽著邵衍的詢問,搖了搖頭:「只要是花,我都挺喜歡。」

  邵衍低頭看了一樣時間:「現在還早,那我們邊看邊挑。」

  他說著領著楚笑走進一家店面。

  正在角落裡角落裡坐著的店主抬起頭來,裸露的膚色像是石膏雕塑一般,是純白色,從五官和外貌,很難判斷其年紀。

  見到兩人,對方的臉上湧動出幾種色彩,像是電子顯示屏一樣,不斷變換著顏色。

  楚笑看向邵衍。

  邵衍清了清嗓子,微微側過頭:「我也看不懂他在表達什麼。」

  楚笑收回視線。

  原來邵同志也不是萬能的。

  兩個人跟店主雞同鴨講了一番,彼此都沒有理解對方的用意。

  店主一張臉回到了純白色。

  他沉默了一會兒,走到角落的桌子前,拿出一副銀色的眼鏡給自己戴上,然後按下了桌邊的一個啟動開關。

  所有花卉盆栽上所籠罩的白色布,像是被絲線牽引著,不斷往半空中升起,露出裡面的主角來。

  百花爭豔,綠植蔥郁。

  每一盆花草前,都標注有價格,可以供顧客隨意挑選。

  楚笑走到一盆黑色的花前,低著頭看著花苞:「這個不錯。」

  邵衍站在一邊:「這是黑蘭蛛,被稱為花卉界的黑寡婦,以其他花卉為養料,會「吃」掉方圓幾米以內的花,不適合在院子裡養。」

  楚笑側過身看向另外一盆暗紅色的花:「這個呢?」

  「赤星,花瓣有劇毒。」

  楚笑摸了摸鼻頭:「那這邊藍色這盆,長得不錯——」

  「藍王,花開之時,香味能夠讓人產生幻覺。」

  ……

  邵衍總算看出來了,楚笑對花是一竅不通,但是對彪悍的花天然親近。

  讓她選花,院子裡過段時間可能寸草不生。

  於是自己接下挑花的重擔,按照估量挑夠足量的話,付了錢後留下了地址。

  會有人專人送上門。

  ——

  挑完花,兩人進了一家花盆店。

  白布之下蓋著的都是疊碼起來的花盆堆,無論是配色還是樣式,都有一種區別於帝國文化的異域感。

  有的美得讓人驚豔,而有的詭異讓人後脊背發涼,也有稀奇古怪的造型……

  邵衍見楚笑視線落在骷髏頭造型的花盆上,連忙伸手拿了個淡藍色的小花盆遞給她,把她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楚笑抱著淡藍色的小花盆,倚在一旁,決定不再搗亂。

  邵衍做事情很容易專注,他蹲在花盆堆前,認認真真挑選起適合宅子裝修風格的花盆來。

  這個樸素淡雅,帶著些鄉土氣息,不錯。

  這個以藍色為主,很適合院子裡角落地磚的配色,留下……

  他挑完一個,就把一個放在腳邊,並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楚笑彎下腰將花盆撿起來抱著。

  等邵衍挑完一輪,抬起頭就樂了。

  只見楚笑左手抱著三個,右手摞著五個,兜裡還揣著兩個巴掌大的。

  她此時正半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小機器人,見它從地上爬起來,就輕輕的伸出腳把機器人勾倒了。

  再爬起來,再勾。

  每得逞一次,嘴角就輕輕揚起。

  她這人,成熟起來比誰都成熟,幼稚起來,心理也就七八歲。

  邵衍見她玩夠了看過來,語氣溫和:「你去找店前臺拿個小推車,我們邊選邊看。」

  這個簡單。

  楚笑點頭:「好。」

  她路過大門的時候,街上正好傳來一陣驚呼聲。

  楚笑下意識側過頭去,只見一隊警署的人在路面上狂奔,他們全副武裝,手握槍械,神色嚴峻肅穆。

  而天上——

  幾台機甲在天空中飛馳著,似乎在配合地面上的警署人員進行搜尋逮捕工作。

  楚笑回過頭去,找到推車的位置,將手裡抱著兜裡揣著花盆一個個的塞進了小推車裡。

  恐襲之後,帝城似乎越來越不安寧了。

  這邊邵衍看向門外,目光微微波動後,又恢復了平靜。

  他收回視線,他走到另外一堆花盆堆前蹲下,繼續挑選花盆。

  和他上次離開前相比,院子裡不少盆栽已經大了不少,這次剛好趁機會換個大一點的盆。

  省得楚笑以後麻煩。

  只是當他移開一隻墨綠色的大號花盆時,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來,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花盆的後面突然出現出一了一張臉。

  三十多歲的年紀,偏瘦,高顴骨,三角眼,下半張臉被黑色口罩遮住。

  汗水混合著浮灰從臉上滑下,拖延出一道道灰黑色的物資,顯得狼狽不堪。

  對方喘著氣,手握著一把電磁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

  邵衍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雙手一鬆。

  他手裡的花盆做自由落體運動,「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聲響不僅成功的阻止了身後人的腳步聲,連在街上搜查的警員也吸引了過來。

  而他自己順勢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抱歉,我剛太害怕了。」

  持槍男子:「……」

  你臉上有害怕這兩個字嗎?

  只是到了這也沒有了其他辦法,眼前這個沒有絲毫畏懼神色的男子,是他目前唯一的人質。

  持槍人將槍頂在邵衍的腦門上,從花盆堆裡爬出來,不少花盆被他帶到,嘩啦啦的砸了一地。

  他的視線越過楚笑的肩膀,看向她身後站著的年輕女子,微眯著眼睛:「你,往後退。」

  楚笑按照對方的要求,推著小推車往後走了幾步,但是街邊的警員卻慢慢的圍了上來。

  持槍人心裡一緊,繞到邵衍背後,單手手臂鎖住他的脖子。

  他手裡的槍緊緊的頂著邵衍的太陽穴,讓他擋在自己身前,對著街邊圍上來的警員,聲音已經開始聲嘶力竭:「你們也一起退後!再往前一步,我崩了他!」

  街上的警員視線落在楚笑身上,似乎認出什麼,聚在一起相互討論著什麼,最後臉色都發白了起來。

  有穿著制服的小哥飛快著往外跑去。

  楚笑無心關注外面發生了什麼,她的視線落在邵衍上,話卻是對持槍男子說:「你別激動。」

  「我沒激動。」

  持槍人深深吐出一口氣,覺得心臟裡的血液都在翻湧:「你去給我準備一架飛行器和五百萬現金。」

  一直沉默的邵衍突然開口:「她所有的錢都在我這,你讓她去準備,五千都不一定拿得出來。」

  帝國保證夫妻各自財產,獨立賬戶若是沒有雙方同時到達,即使去銀行,配偶也一分錢都提不出來。

  持槍人吼了一句,將槍口對準楚笑:「那就去借!」

  邵衍看向楚笑,聲音清冷:「她要是敢借錢,我們就離婚。」

  剛要開口的楚笑果然不再說話。

  果然,持槍人又把槍收了回來,抵在邵衍的頭上:「你閉嘴!」

  知道和這一對「夫妻」商談無望,持槍人將談判的主角改成門口圍著的警員身上。

  就在他將視線從楚笑身上移開,轉向門外這短短的一瞬。

  兩個人同時出手了!

  邵衍一手握住對方持槍的手腕,只聽「哢噠」一聲清脆骨響,生生折斷了對方的手腕,手掌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垂下。

  而楚笑握住一個飯碗大小的花盆,像是拋棒球一般,沖著邵衍身後的人的腦袋砸去,力度之大,在對方被砸中後,當場就暈死過去。

  血流一地。

  外面有警員被這動靜驚到,扣著扳機的手指抖了抖。

  「噠噠噠噠——」

  子彈擦著邵衍的身側而過,打在他身後的花盆架上。

  碎片四射中,邵衍還是冷靜著把身後人的槍奪到手,才把昏迷的人放在了地上。

  楚笑聽著槍聲,眼皮下意識的抖了抖。

  等她意識到是誰開槍後,默默從籃子裡拿出另外一個花盆,看向外面。

  開槍的警員一臉後怕,收好槍後,對著楚笑一臉心虛。

  邵衍一邊將槍內的壓縮能源拿出來,一邊走向楚笑:「你有沒有受傷?」

  楚笑收回手,將手裡的花盆放下:「沒有。」

  邵衍仔細打量了她一遍,確定她沒有說謊,鬆了口氣。

  「一會兒可能要去警局做筆錄,你要是不想去,可以聯繫下規司。」

  楚笑咧開嘴:「你在哪,我去哪。」

  約會能約到警局,也算比較有意思的體驗。

  楚笑和邵衍站在一旁等著警方清場時間,還將一直躲在檯子底的店主拉了起來,付了錢後,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就在楚笑填地址的時候。

  店內原本在轉悠的小機器人,一邊收拾著破碎的瓷片,一邊朝著倒在地上的持槍男子滾動而去。

  此時男子被楚笑一花盆砸暈,昏死在地上,有兩個醫生模樣的人圍著他檢查身體狀況,其他人則布控在周圍,等待專業救護車的到來。

  誰也沒有在意這種商業和家政二合一的機器人。

  它咕嚕嚕的滾到男子身邊,最後一片瓷片從地上撿起來,並沒有收回自己的身體裡。

  而是一抬手,狠狠揚下!

  鋒利的瓷片宛如利刃,直接切斷了男子脖子上的動脈。

  有鮮血噴了出來,濺在了它赤紅色的眼睛上。

  與此同時,正在填地址的楚笑突然抬起頭來,看向了門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11:16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六十九章

  恐襲的陰影還籠罩在帝城。

  個小機器人的突然發難,讓大部人都愣在了原地。

  依舊有人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拔槍對準機器人,在它赤紅著眼睛即將要揮下第二下的時候,扣下扳機。

  「砰——」

  「砰——」

  「砰——」

  子彈前後相差不到一秒鐘從三方射入。

  分別擊中機器人的能源艙、主板、手臂三處,小機器人依舊捏著帶血的瓷片,歪著頭想看一眼什麼,全身電流開始錯亂,在一陣塑料燒焦的味道中,它終於倒下。

  這一次,沒有再爬起來。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醫生護士第二個反應過來,再一次圍在了男子身旁,進行了緊張的搶救中。

  而外圍布控的警員迅速的回攏,他們拉扯著喉嚨,交叉布起防線。幾個領隊模樣的人,眼中幾乎看不到別人,聽見動靜從街口就小跑著進來,一路往店裡衝。

  一片混亂中,似乎所有人都在往裡面擠,只有楚笑往外走。

  她立在街道之上,抬頭看著街道上方,幾台塗裝各異的機甲懸浮在四角,像是在空中布控防線。

  邵衍正站在幾步遠的地方,被警員拉著做詢問,他隨意回答了幾句,目光時不時看向楚笑。

  見她臉色越來越不對,邵衍停了下來:「楚笑,怎麼了?」

  楚笑眼中倒映著邵衍,焦距慢慢回來,她沒有回答邵衍的話,突然的回過頭。

  果然,在身後最上方也有一架機甲懸浮著,塗裝是純銀色,一股後現代性冷淡風。

  她想起了一個詞。

  甕中捉鼈。

  也不知道誰是那隻王八。

  很快,楚笑就收到了天空第一梭子彈的問候,幾乎是擦著它她的鞋尖而過。

  楚王八:「……」

  邵衍反應很快,幾乎在子彈落下的瞬間,他就從側後方衝了過來,將楚笑撲倒在地上。

  他擁著楚笑,就地滾了幾圈,再一次躲過了一連串的射擊。

  最後幾乎是壓在楚笑身上,將她擁進懷裡。

  驚叫聲在街上四起!

  楚笑抬眼看著邵衍,下意識的伸出手在他後背擼了一把,確定沒有受傷之後,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像是吹響了衝鋒號。

  另外幾個方向的機甲也同一時間發動了攻擊,半條街都被掃射到,站在街道外布控的警署的人員甚至來不及反擊,就像是被鐮刀收割的麥子,伏倒一片。

  慘叫聲幾乎要刺破耳膜,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彌漫到了鼻端。

  角落裡,邵衍將楚笑壓在身下,生生等一波攻擊結束後,他才起身。

  二話不說,拽著他就走進了離得最近的一家店面,店主早就躲在櫃檯裡瑟瑟發抖,完全沒有在意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他將楚笑安置在視角死區,脫下外套,從胸口拽出機甲紐扣:「你好好待在這。」

  上方有五台機甲,近戰一對五,勝率並不高。

  楚笑沒有攔邵衍。

  這是他的天職。

  即使他今天死在這,她能做的也只有收屍入殮,以後再為他報仇而已。

  楚笑抬著眼睛看他:「我等你。」

  邵衍頓了頓,眼底柔和,終於伸出手,揉了揉楚笑的頭髮:「好。」

  楚笑目送過太多戰友出征,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難得倚在牆上發了會呆。

  然後很快的收拾了自己的心情。

  從她的角度看去,透過半扇大門,能看見門外一小段街道。

  街上血流成河。

  伏倒在血泊中的人,大部分人已經沒有了動靜,所有細小的聲音都被槍聲所掩蓋,分不清哪個是活的哪個是死的。

  在死人堆中,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男子手似乎動了動。

  過了一會兒,對方的上半身似乎也開始有了動靜,他胳膊艱難的從身側收回來,背部肌肉隨著他的呼吸起伏著。

  等到徹底緩過來,他翻了個身,用手捂著腹部,半抬起頭,表情有些茫然。

  他的腿似乎已經受傷,腹腔被鮮血染透,右手也可能廢了……

  似乎發現了楚笑,他眼底閃過喜色。張了張口,聲音卻被射擊聲給掩蓋住了。

  第三輪子彈再一次掃了下來。

  但是透過口型,楚笑辨認出了他剛剛說的兩個字。

  「救我。」

  留在原地他會死的。

  楚笑走到大門前,抬頭觀察著機甲的位置,趁著對方槍口轉移,迅速的跑到了街上。

  雙手抄起傷員的手臂,將對方往店面裡拖。

  她力氣大,預判的位置也很準,將對方從街道拖進店面時,子彈的射擊區域都在上半區。

  兩個人到了店面,幾乎是同一時間鬆了口氣。

  一直蜷縮在前臺底下的老闆探著腦袋看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他從檯子底下拖出一個醫療箱,往前推了推,臉上湧動著不少色彩,綠色居多。

  楚笑曾在中學的生物課本上看過,色語人世界裡的綠色代表著安撫的意思。

  楚笑將傷員安置在角落裡,淺藍色的上衣染滿血跡,她兩手是血的走到前臺,彎腰拎起老闆推出來的醫療箱:「謝謝。」

  店主似乎聽懂了,他搖了搖頭後又點了點頭,臉上恢復了純白色,然後縮著肩膀縮了回去。

  楚笑走回到傷員面前,半蹲在地上,打開了店主給的醫療箱。

  這這是一款帝國高配版的醫療箱,一般是商隊、公司、商場、社區等人多的地方所配備,裡面除了基本醫藥之外,還有一次性的充氣手術室和基礎款的手術刀。

  楚笑看著傷員腹部的出血量,已經不能再拖了。

  她用消毒濕巾和消毒噴霧對自己和環境做好消毒,戴上醫用手套後,從醫療箱內拿出一把手術刀。

  做完這些,她低著頭對上傷員虛弱的眼神,安撫道:「我母親是醫生,我對外傷還算熟悉,先給你做一些傷口處理——」

  「不用了。」

  傷員往身側挪動了一步,捂著傷口,兩眼含淚,有氣無力:「我是說,不用浪費時間了,我已經不行了,你快跑。」

  楚野路子醫生:「你要相信醫生。」

  傷員試圖掙扎下,笑容越來越心虛,聲音在慌亂中突然多了幾分中氣:「真的不用了,救護車應該就快到了。」

  楚笑眯著眼睛看他,發現出不對勁來。

  她單手擋住對方亂折騰的雙手,一把手術刀在他的腹部上轉了兩圈後,不厚的警服劃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面的血袋和毫髮無傷的肚子。

  這個脂肪含量,該運動了。

  她的視線從對方的肚子轉移到他的腿上,表情沒變:「我看你的腿也可能保不住了,要不一起截了吧。」

  楚笑話音剛落,將手術刀向下一拋,「篤」的一聲紮在了對方的兩腿之間。

  刀刃插入地板之中,來回震動不止。

  傷員愣了好一會兒,摸了摸自己下半身,發現小兄弟還在,還沒來得及鬆上一口氣,就見楚笑已經從醫療箱拿出了第二把手術刀。

  「閣下——」他立刻哭喪著臉:「閣下,我們也是雇來的。」

  原來,「傷員」同志是雇來的特效演員。

  他們一個劇組的特效演員都被請了過來,負責各種死亡特效的佈置和死亡反應培訓。

  包括之前在店面遇到的劫持人、警署、醫生,甚至是機器人和機甲,都是政府各個部門抽掉過來的「臨時演員」,配合專業演員,上演了這麼一場戶外恐襲大片,

  楚笑明白過來:「我說怎麼我扔花盆的時候,有人走火了。」

  演員小哥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

  看著熟人被差點被砸死過去,能不手抖嗎?

  既然事情已經暴露,他從口裡掏出通訊麥克風,準備叫停這次的戲碼,被楚笑伸手抽掉了。

  「再等等。」

  楚笑從一旁的貨架上扒拉出一顆巧克力來,剝了糖紙後塞進自己的嘴裡,然後走到門外,坐在臺階上。

  演員小哥猶豫了一下,從貨架上抱起糖果盒,坐到了楚笑的身側,替她剝了一個軟糖:「閣下等什麼?」

  楚笑抬頭看著半空中,幾台機甲混戰成一團,被圍在正中間的黑色爆著淩厲的銳意。

  「你知道鷹嗎?」

  「嗯?」

  「地球上的一種鳥類,黑色。」楚笑接過軟糖,「展翅的時候,就像它那樣。」

  這是一場註定載入史冊的戰鬥。

  在帝城最熱鬧的市中心,邵衍在沒有開火的情況下,以一挑五。

  徒手撕了四台火力全開的機甲,上演了教科書級別的機甲空中格鬥。

  直到最後一台機甲都快被邵衍撕了,規司的人才姍姍來遲,像是長輩一樣,一臉慈祥的看著她:「楚閣下,恭喜通過典錄。」

  楚王八:「……」

  她想點根煙靜靜。

  ——

  規司,休息室。

  楚笑坐在椅子上,上衣染著血跡,全身彌漫著血腥味。

  規司這群神經病,請的群演專業也就算了,居然用的是真血!

  邵衍擰了條熱毛巾,替楚笑擦臉上的血跡,看見她有些氣鼓鼓的樣子,覺得好笑:「還生氣呢?」

  楚笑覺得心情有些複雜:「規司植入的定位儀,沒想到是用在了這。」

  他們先定位到自己的位置,趁著自己看花的時候,讓演員埋伏到隔壁花盆店。

  然後就是挾持人質,各路演員就位,警署到位,小機器人發動,各路機甲進場。

  一步一步按照劇本完美執行。

  邵衍不瞭解其中緣由,也沒多問。

  他替楚笑擦乾淨手,看著她滿身都是血跡應該不舒服,詢問道:「你在這等我給你買件衣服來,還是一起先回去?」

  「一起回去。」

  楚笑站了起來:「我先去點根煙。」

  她從工作人員那要了點火器和捲煙,走到一樓的角落的吸煙區,點了根煙,卻沒有抽。

  規司典錄負責人雖然說得委婉,但是意思還是表達清楚了,儲君是未來的星帝,是帝國最高權力的象徵。

  如果心性達不到基本盤,天賦越高越容易出事。

  所以按照慣例,規司會根據各方面的條件綜合進行對比,選出最有概率成為儲君的幾位,通過心理專家團的性格分析後,進行專項針對性的測試。

  所以照理說,這只是標準流程。

  煙草味下,楚笑因為鮮血勾起的情緒慢慢平復,結果一根煙還沒有點完,第二個人就從走廊的一頭走了過來。

  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形健碩,著一身軍裝。

  他的腳步很沉穩,踏入的時候,楚笑能聞到對方身上濃郁的血腥味。

  婁野抬起頭,一雙的眼睛黑的發亮對上楚笑,見到她也是一副狼狽的樣子,眼底都是了然。

  他從皺巴巴的軍裝中摸了支煙:「借個火。」

  楚笑將手裡的點火器扔了出去。

  同是天涯論人。

  借個火也是應該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11:39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章

  婁野接過點火器。

  大拇指輕按,打火機有火苗竄出,他微微低頭,將捲煙靠近火苗。

  啪嗒一聲輕響,紅色光點在吸煙區內明明滅滅。

  他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對著楚笑挑了挑眉:「我來猜猜,他們清空了半個花市,想測試你什麼。」

  手裡有煙,大家都是兄弟。

  楚笑夾著煙,在煙灰缸上方抖了抖煙灰:「你說。」

  「你天賦高,心性堅韌,手段雷厲風行,獨來獨往不太合群。」

  不在意金錢也不在意名聲,這樣的性格基本上沒有什麼弱點。

  結合出身和年紀,最怕有反人類的傾向

  「如果我是規司,應該會想知道你對生命和死亡的態度。」婁野頓了頓,語氣帶著調侃,「結合你最近的傳聞,如果順手的話,可能也會想看看男人對你的影響力。」

  楚笑有些哭笑不得。

  還真別說,規司就是這個腦回路,戶外大型恐襲舞臺劇,還不忘插入個挾持人質橋段。

  只是她跟邵衍出手太過果斷,人直接躺地上了,就沒再繼續下去。

  聊完自己,楚笑禮尚往來,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站著:「規司動了你妹妹?」

  婁野倚在牆的一側,沒有說話,只是表情默認了這一切。

  看起來,他們各自的弱點都擺在明面上。

  昨夜他收到了婁墨被綁架的消息。

  視頻裡,「綁匪」冷靜且思路清晰,無論說話還是行動都非常的專業。

  對方要求用軍用佈防星圖去換。

  恐襲剛發生不久,自己妹妹那個性子又喜歡到處折騰,機警不足,被人抓住空檔太過正常。

  婁野並沒有懷疑。

  在反復交涉無果之後,對方發來自己妹妹各種「受酷刑」的照片,看著生命特徵似乎越來越弱。

  在各種調查無果之後,他孤身帶著星圖去換妹妹。

  星圖是假的。

  但是他帶了最新型的軍用炸彈過去,足夠將整片樓區夷為平地,寸草不生。

  所以,當他抱著一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婁墨時,事情就有些失去了控制。

  規司急急忙忙出面。

  「找了專業的醫生和特效化妝師,連警署和軍部都早就打過招呼。」婁野笑了笑,語氣還算平和,「這樣量身定製的測試環節,我們這群人中,你應該是最好過的。」

  楚笑知道婁野的意思。

  她這裡不過是看看會不會出手救人,到婁野這已經是親情和家國的抉擇,心性測試環節,自然是執念多,能找到突破口越多的人越難過。

  只不過儲君這位置,她暫時沒有這個想法,準備祭典一輪遊就出來,領塊封地,然後沒事琢磨琢磨怎麼跟邵同志約個會就行了。

  當然,她媽要是給她生個弟弟妹妹什麼的,她可能還會回逐際城再生活兩年。

  不過那都是畢業後的日子了。

  她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裡:「那今天就聊到這,樓上還有人在等我。」

  「我再抽一根煙。」

  婁野從口袋裡摸出第二根煙點上,然後將點火器扔回給了楚笑:「傅淮和江景羽回來了,你喜歡清淨,乾脆躲著點。」

  傅淮:高階二等,眼下唯一一個胸章上印有八星的貴族;

  江景羽:高階三等,身份特殊,上一代儲君的兒子;

  這倆人的脾氣從外人的評價來看,是兩個極端。

  一個溫和,一個暴戾。

  但是兩人都是各種麻煩的源頭。

  楚笑回憶完《貴族檔案錄》,將點火器塞進褲子口袋:「謝了。」

  回到休息室,邵衍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沙發長度不夠,他幾乎是蜷縮在沙發裡,半張臉埋在外套內,眉頭緊緊皺著。

  楚笑走到休息室的桌前,找了張空白的紙張,在上面寫了「請勿打擾」四個字,然後輕輕打開休息室的大門,將紙張貼在了門外。

  做完這些,楚笑回到桌子前坐下,就著剛剛的紙筆,低頭開始默題。

  邵衍這一覺一直從中午睡到黃昏,三年多以來,他睡醒後不是黑漆漆的夜色,就是還沉浸在各種碎片化的夢境片段,睡醒往往比睡前給累。

  鮮少像今天一樣,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滿室的夕陽,還有伏案正寫著什麼的年輕姑娘。

  對方似是感覺到自己醒來,轉過頭看著他:「醒了?」

  邵衍從沙發上起身,走向楚笑:「你怎麼不叫醒我?」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我做我的題,你睡你的,互相不干擾。」

  楚笑將演算用的紙張收了起來,塞進自己的口袋裡:「我們找個地方先吃飯。」

  她今天天沒亮就跑去蹲人,給邵衍煮麵時忘記給自己做一碗,後來到了花市鬧了那麼一場,到了規司已經餓過勁了。

  現在回過頭想想,她今天只吃了幾個小零食。

  怪不得餓得頭疼。

  她的語氣太過自然,邵衍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趁著楚笑收拾東西的時候,將手背在身後,按下了靜音鍵:「好。」

  可能是心裡有愧,這一次楚笑有專門的規司工作人員負責送出去。

  規司楚笑也算來過不少次,以前倒是沒覺得什麼,今天剛出大門,視線就落在了規司門前的花壇上。

  上面各種花草齊聚,配色好看,花盆極具設計感。

  楚笑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她靠近花壇,伸手撩了一把花:「可惜我今天買花的花店要歇業一段時間,家裡沒有花補充了。」

  工作人員擦了擦冷汗:「這幾盆,一會兒我們派人給您送到府上。」

  「這幾盆也不錯。」

  楚笑往旁邊走了幾步,掃了一眼:「中間那個也來幾盆,左上邊的紫色的草很好看,還有這盆這盆和靠左邊那盆——」

  她說歸說,卻沒有什麼惡意,全程對待工作人員都是客客氣氣的。

  就跟絆倒小機器人一樣。

  邵衍在一旁看著楚笑打劫,眼底都是笑意。

  ——

  第二天,楚笑依舊去門前堵人。

  理由已經找好,水管壞了。

  反正家政機器人已經無法動彈,水管壞了後,可以電線壞,然後房子漏水呀,電器壞呀,家庭安保系統崩潰呀……

  能用多少條,就看邵衍這次有幾天假了。

  不過這一次,幾乎她人剛到,邵衍就已經收拾好要出門了。

  他看著門外有些發愣的楚笑:「你吃過早飯了嗎?」

  楚笑回過神:「沒有。」

  邵衍關上門:「那我們先去吃早飯。」

  楚笑點頭:「好。」

  吃過早飯,邵衍帶著她去了商業街,買衣服、買鞋子、買首飾……

  他眼光好,挑中的款式都和楚笑很配,付錢也付的大方。

  上午買買買,中午找了個著名的餐廳吃飯,下午則帶著楚笑去看舞臺劇。

  楚笑從劇院出來,才慢慢回味出那麼點意思,她抬頭看了一眼邵衍,收回視線後又自我否定的搖了搖頭。

  沒能自我否定掉,便又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邵衍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怎麼了?」

  楚笑頓了頓,還是問出口:「我們今天算約會嗎?」

  她以為邵衍不會回到這麼二的問題,沒想到用最實際的動作回答了她。

  ——他牽住了她的手。

  劇院的人有些多,楚笑被邵衍牽著手走出很遠才反應過來。

  她好像可以戀愛了。

  ——

  婁家。

  兄妹兩人住的是一棟兩層樓的小房子,一人一層,彼此有獨立的空間,不是特別大的空間,也有利於兄妹感情的親近。

  今日婁野依舊晚起。

  他在規司的測試中,一天一夜沒合眼,絕望中抱著必死之心,大傷之後大喜,心神俱疲。

  這兩天過去了,都沒能緩過來。

  反觀在沙發上玩平板的妹妹婁墨,她前兩天雖然被綁了一夜,全程昏迷狀態,醒來已經在規司,清理完畢換好衣服。

  所以對她而言,也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當天回來就沒什麼大事。

  現在更是精神奕奕。

  她剛知道測試的事情,抬頭見到自己哥哥下樓,連忙抱著平板靠了過去:「這次規司錄入的測試,大哥你通過了是嗎?」

  婁野坐在沙發上,點頭:「嗯。」

  婁墨在哥哥面前,還是有幾分小女孩的姿態,她語氣上揚:「那要是這次有誰沒有通過,大哥你不就少了競爭對手嗎?」

  婁野沒有接話:「有早飯嗎?」

  「有,在餐桌上,我給你端過來。」婁墨走到餐桌前,端著早餐盤子往回走,「大哥你的競爭對手,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要是再刷掉一兩個,那不是成為儲君的概率就更高了。」

  婁野接過盤子,咬了一口麵包。

  他知道自家這個妹妹思維直線,說什麼都基本上沒用,不如轉移話題:「你剛剛在看什麼?」

  「我正要跟你說這個呢。」

  婁墨將平板拿出來,用了公用視野,在半空中投放出一段視頻來。

  那是一台黑色的機甲,格鬥水準極高,以一挑五,躲過各種熱火力之後,最後居然贏了。

  「我在前線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現在據說第五聯軍、第三聯軍、皇家護衛隊都在打探這個人,幾個貴族也在蠢蠢欲動。」婁墨往前靠了靠,「你的伴航機甲師去年犧牲後,不是一直沒有找到嗎?要不也試著接觸一下?」

  貴族尋找敵方指揮官的時候,因為戰況或者星海的隕石等原因,艦隊無法深入貴族的有效距離時,只有機甲帶著貴族深入。

  這樣的機甲都是貴族十分信任,專屬,且個人能力十分強悍的。

  也叫貴族的伴航機甲。

  婁野側過頭看著自己的妹妹:「這個你就別想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7 11:49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一章

  楚笑在家庭群組裡,發佈了自己戀愛的消息。

  因為時差的關係,逐際城還是深夜,羅啟元剛好加班複習了一輪,從書房到客廳裡倒水時,聽見了消息提示。

  他邊倒水邊瞄了那麼一眼,於是手一抖,連杯子帶水壺都摔倒了在了地上。

  「哐當!」

  整棟樓的人都被震醒了。

  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之後,客廳裡三個人看著群組裡的消息,集體陷入了沉默。

  【楚二:我要宣佈一個消息,我有男朋友了!】

  一個感嘆號,直接了當的表達了其主人的心情。

  羅啟元抱著杯子,第一反應就是:「譚姨,你說笑笑不會被盜號了吧?」

  譚淺雲穿著居家服,一頭波浪捲隨意的披在身,對於這個繼子,她向來多幾分耐心,隨意調侃道:「比起盜號,被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七歲就把人販子騙進警署了。」羅啟元顯然不信個,憑著從小到大的熟悉程度,他想了想,「不過看語氣,可能是真的高興。」

  他自己一年換女朋友最少兩三任,之前的驚訝不過是因為楚笑第一次交往對象,過了初期的驚訝後,羅啟元反而是第一個想通的。

  談個戀愛,多大的事情是吧?

  「我還有習題沒有做。」羅啟元安撫完自己,也沒有時間去糾結,他端著水杯起身,「譚姨,爸,你們也早點休息。」

  等羅啟元離開。

  譚淺雲略帶調侃的表情收斂了起來,一臉愁容:「說實話,我還真擔心笑笑被騙。」

  羅明瑞將妻子擁進懷裡:「不過是談談戀愛,從喜歡到相伴,還有很長一段路一起走。」

  喜歡一個人太容易了。

  因為外貌,因為性格,因為家世,因為學識談吐,也可能只是抬眼某個瞬間的笑容……

  能走多遠還需要很長時間去看。

  楚笑起床發的消息,剛到學校,就收到了群組裡的回復。

  【羅大】:恭喜脫單,誰追的誰呀?

  【楚二】:當然是我追的。

  【羅大】:得到我真傳,一追一個準,你空的時候記得給我發一張你男神的照片。

  這時候,羅爸插了進來。

  【羅爸】:笑笑,加油~

  【楚笑】:(∩_∩)

  只有一直沒在群組冒泡的譚淺雲私敲了楚笑。

  【譚媽】:說實話,你被哪個男人騙了?

  【楚二】: ……

  沉默了一會兒,楚笑低頭打了一行字。

  【楚二】:媽,你把話反過來念。

  【譚媽】:哪個男人被你騙了?

  那沒事了,我去做面膜然後補覺,熬一夜我都要老三歲。

  ……

  這麼現實的嗎?

  楚笑因為邵衍逃了兩天課,積攢起的禮物堆滿了整個課桌。

  材料班期末雖然忙碌,卻不耽誤他們湊熱鬧,見楚笑歸位,一堆熟悉的人湊了過來。

  想分零食是真,看熱鬧也是真。

  「咚咚咚。」宋北一手握著一支筆,敲擊著桌面,用晚會主持人的語氣,「有請楚同學打開抽屜。」

  許楠糾正宋北的稱呼:「楚小姐。」

  宋北從善如流:「有請楚小姐打開抽屜,分發零食。」

  一群人故意鬧了楚笑半個小時,才漸漸散開。

  班長沈遇收尾,他一邊收禮物一邊告訴楚笑:「你放學的時候,記得去林教授那一趟,領下這幾天的卷子和教材。」

  楚笑點頭:「好。」

  下午,楚笑去教師辦公大樓。

  可能是知道楚笑典錄後就要進入儲君祭典,林教授並沒有為難楚笑,將一個裝著卷子和教材的紙袋遞給了她:「卷子你不用做,沒事看一眼,瞭解下進度就行了。」

  楚笑:「等我忙完了,再補回來。」

  「這些都不著急。」林教授坐在位子上,抬頭看向楚笑,將眼鏡摘了下來,「你現在正事要緊。」

  三校聯賽和儲君祭典是兩回事。

  一個是學校的私欲。

  一個是她自己的人生。

  楚笑沖著林教授半鞠了一躬。

  她推開辦公室大門的時候,隔壁辦公室的大門也在同一時間打開,一個偏瘦的高個子青年,抱著張書桌從裡面走了出來。

  這是楚笑上學路上總是能碰到的跑友。

  撞見楚笑的目光後,他似乎有些窘迫,將桌子擺在走廊上,禮貌的跟楚笑打招呼:「下午好。」

  楚笑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他:「課後補習?」

  「嗯。」對方拍了拍手上的灰,語氣有些拘謹:「我以前學的指揮,轉專業後有些跟不上……」

  「加油。」

  楚笑給了補習小課桌繼承者言語上的鼓勵。

  對方的拘謹似乎好了不少,表情溫和:「謝謝。」

  相比於其他學校,軍校相對而言是一個八卦比較少的地方。

  很少會出現大門被堵的情況。

  楚笑掃了一眼圍著的人群堆,少說有幾十人,女生居多,男生也不少,大部分人舉著拍照設備,閃光燈劈裡啪啦聲就沒有停止過。

  可能是哪個明星。

  楚笑正打算繞過人群,就看見人群堆突然從中間「裂」開一道口子,身著白色禮服的年輕男子,從裡面走了出啦。

  是的,大白天對方穿著一身繁複的貴族禮服,襯得那張原本就出色的臉,越發唇紅齒白。

  比電影裡任何一個男主角都要來的驚豔。

  眼見著對方走到自己的面前,什麼話都沒說,單腿就要跪下。

  楚笑眯著眼睛:「楊弘,你夠了。」

  楊弘笑也知道浪一下不要緊,度要掌握好,他聳了聳肩:「我爹知道我今天過來找你,逼我穿的。」

  楚笑也算有些瞭解楊弘,知道他沒什麼事情,基本上不在自己面前晃蕩。

  她也是這幾天第一次見到楊弘,邊領著他往角落裡走,邊問道:「鼎炎的老人找到了?」

  說到正事,楊弘點頭,神色恢復到了正經:「鼎炎的管理層的老人當年受到了不少手段,大多已經離開了首都星,帝城只找到了兩個資歷厚的,暫時能夠回鼎炎鎮鎮場子。」

  楚笑:「那再加大範圍找找,錢不夠從我給你的賬戶上支。」

  軍火生意,壓不住就是惹禍上身。

  等她安全從祭典出來,能夠護得住這份產業的時候,再把它還給邵同志。

  現在只要維持正常經營就可以了。

  「我明白。」楊弘點頭,「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

  「嗯?」

  「傅淮要開一場酒會,邀請了大半典錄的貴族。」楊弘從西裝上衣裡拿出一張邀請函,遞給楚笑,「這是他讓我轉交給你的邀請函。」

  傅淮,那個儲君祭典範圍內,唯一的高階二等貴族?

  麻煩製造中心。

  楚笑接過邀請函,看也沒看,順手塞進了包裡。

  楊弘照例從楚笑臉上看不出什麼,他乾脆直接開口詢問:「你去嗎?」

  楚笑:「不去。」

  楊弘點頭:「那我也不去。」

  抱大腿就要抱得堅定,最忌諱左右搖擺,四處逢源。

  楚笑抬頭多看了楊弘一眼。

  她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你其實可以隨著自己的喜好。」

  他的喜好,就是不靠著一張臉在那個圈子裡陪笑。

  楊弘不想再繼續這個問題,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楚笑的視線越過楊弘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有人接我。」

  楊弘下意識回過頭,就看見邵三立在不遠處,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一身深藍色的休閒裝,彷彿年輕了幾歲。

  兩個男人目光對視,幾乎在同一時間分開。

  楊弘日常檸檬,秉著拆散一對算一對的原則:「長的好的男人可靠不住。」

  楚笑:「你現在吐槽起來自己都不放過了?」

  楊弘:「……」

  重點在這嗎?

  ——

  去吃飯的路上,邵衍的通訊器一直在震動。

  他基本上掃了一眼,就選擇掛斷,最後為了安心開車,直接將通訊器關機了。

  「我明天就要回團裡了。」邵衍看著後視鏡裡安靜坐著的楚笑,語氣帶著些抱歉,「下一次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楚笑對這種情況比較有經驗:「等過兩年就好了。」

  「嗯?」

  楚笑語氣自然:「過兩年我畢業,可以申請隨軍。」

  軍嫂嘛,哪裡都一樣。

  這個時代的隨軍是指生活在一線部隊駐紮的星球,而不少一線星球的礦產和武器研製行業十分發達,到時候她即使領不到相關的封地,也能去找個工作什麼的。

  邵衍似乎被楚笑的言論震了一下,陸行車直接停在了路邊。

  楚笑抬頭看了前面的邵衍一眼,知道他想岔了:「我原本就打算,畢業了找個離帝城比較遠一點的地方,朝九晚五,隔幾個月去看一次我媽和羅叔叔他們,隨軍只是契合了我原本的規劃,所以順口提了一句。」

  有楚家在,儲君上位後,她還待在帝城或者帝城四周,那絕對是嫌麻煩太少。

  再說——

  「不是還有兩年嗎?說不定你到時已經把我甩了。」楚笑煞有其事的歎了口氣。

  邵衍有些哭笑不得:「那到時候再說。」

  也是。

  兩年後,她會畢業踏入社會,一點點成長。

  未來變數太多,珍惜眼下就好。

  這一次,兩人來到了一家比較正統的帝城本地餐廳。

  餐廳拿手的菜有肉,湯,麵食,單肉就分為水裡遊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地下刨的,每一樣都有招牌菜色。

  邵衍是預約的位置,菜色也是提前點過的。

  所以兩人剛坐下,菜色就如同流水般上了一桌,盤子雖多,量卻一般。

  這要是其他情侶吃飯,可能還有些浪費,楚笑抖開餐巾,她跟邵衍估計也就剛剛合適。

  吃飯的途中,邵衍一直在給楚笑切肉。

  紅酒喝著,旁邊的現場樂隊聽著,一頓飯楚笑並沒有吃多少,更多的是抬頭看著對面的人。

  吃完飯,兩人乘電梯下樓。

  電梯間只有兩個人,在數字從從倒數的2跳躍到1的時候,一直站在邵衍身邊的楚笑,突然側過頭,踮起腳尖親了上去。

  偷親成功,完美。

  親完就溜。

  邵衍愣了一下,扶著額頭笑了起來,落後一步跟上楚笑。

  一路上楚笑都是樂滋滋的,她開心的時候,表情不會太明顯,但是眼角的弧度是彎著的。

  周圍的氣氛都會隨著她的情緒所影響。

  她的這種愉悅度,一直保持到了回了家,邵衍沒有如同前兩天一樣,目送楚笑進門後就離開。

  他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

  「楚笑。」

  邵衍站在巷子裡陰影的一側,叫住了楚笑:「你過來。」

  楚笑因為偷親正心虛著,看到邵衍的樣子,頓了頓才走過去。

  可能是她走的太慢了,邵衍伸手拽住楚笑的手腕,將他往自己懷裡帶了帶。

  兩人靠的很近,近到楚笑剛想抬頭詢問,對方已經低下了頭,輕輕的含住了她的唇。

  這才是吻。

  ——

  邵衍離開後。

  就像是彩屏帶濾鏡的日子,一下子回到了黑白屏,雖然日子比照以前沒有什麼變化,卻突然變得單調和無聊起來。

  她儘量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回歸了自己的學生身份。

  按時上課,按時放學,空餘的時間給邵同志寫郵件。

  只不過,隨著典錄時間的截止,來刷臉的貴族越來越頻繁。

  尤其是那些找不到門路的,甚至已經有了賭一把的心態,手段越來越出格。

  有買通楚笑同學的,也有估計製造事端博她一救的,也有不少人想靠著一張臉自薦枕席的……

  一連幾天,只要有她出現的地方,都鬧得雞飛狗跳。

  蘇靖蘇教授找到她聊了一次,覺得她留在學校,無論是對同學還是對她自己,隱患太大。

  他說的委婉:「你也趁著這段時間,休個假。」

  蘇教授說的很誠懇。

  就是他不提,上完這兩天的課程,楚笑也會退到家中自學。

  既然他現在提了,楚笑點頭:「謝謝蘇教授。」

  蘇靖鬆了一口氣,他頓了頓,語氣帶著關心:「祭典的時間定下來了嗎?」

  「規司要求我們這半個月不准出城。」

  楚笑想起規司工作人員特意找上門進行規勸:「估計也就是這十天半個月內的事情了。」

  畢竟還有兩個高階貴族剛回來,測試可能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她說這話,像是說著別人的事情。

  蘇靖看出了她對儲君祭典的不在意,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回去上課吧,我一直都在辦公室,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

  楚笑這一次放學,基本屬於休長假的狀態,她將能帶走的東西都塞進了背包,還是林教授要了一套新的教材,順便將許楠的筆記本給打劫走了。

  許楠:「以後的筆記我會拷貝一份,每隔三天發到你的郵箱裡,你記得查收。」

  宋北則惦記著她零食:「 要記得常回來看看。」

  楚笑沖著眾人招了招手。

  回到家中,時間一下子變得充裕了起來。

  上午她在花園折騰花花草草,中午躺在花園的椅子上睡午覺,下午進地下室折騰各種材料,晚上根據許楠的筆記,進行課程自學。

  想做飯了就做一頓,不想做飯就喝營養液,配點小零食。

  這時候的她還只是想好好過日子,避開帝城那些試圖攪動風雲,繞過策劃一飛沖天的貴族青年。

  沒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沒有矛盾。

  只是有些人並不相信,她會從頭安靜到祭典結束。

  楚笑穿著居家服,踩著粉色的毛絨拖鞋,從街口倒完垃圾回來。

  首先在自家門口見到的,是一輛極為豪華的限量版黑色飛行器,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恭敬的立在艙門前。

  對方似乎看到自己,低頭對車內的人說了什麼,從裡面踏出一雙淺色的布鞋來。

  來人三十多歲,穿著一件淡灰色的亞麻套裝,表情和善,琥珀色的眼睛,舒展的眉頭,帶著笑意的嘴角。

  像是鄰家長相俊秀的大哥哥。

  這張臉她在檔案錄裡見過,傅淮。

  「楚閣下。」

  付淮走到楚笑面前,雙手遞上了邀請函,語氣溫和:「前兩天讓人轉達邀請函,是我們欠考慮,也沒能表達出我們誠意。今天我特意來一趟,還希望楚閣下不要介意我之前的疏忽。」

  楚笑低頭看著邀請函。

  果然,帝城的高階貴族,一個都不能小覷。

  他以退為進,把姿態已經擺到了這種地步,自己要是不接,那就是結仇了。

  之後只會更加麻煩。

  她頓了頓,接過邀請函:「閣下客氣,到時候我一定準時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12:01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二章

  【傅淮辦了個酒會,親自送來了請帖,我今天去晃一圈,露個臉就回來。

  對了,藍羽花開了,小機器人好像特別喜歡折騰它,我準備買幾片真的羽毛吸引它的注意力,不然花都要被它擼禿了。

  ……

  肉乾挺好吃,下次給我多順點。】

  楚笑敲碗最後一個字,點了發送鍵。

  這種小作文似的郵件,楚笑想起來就會邵衍發一封,日常瑣碎,近來規劃,養花心得……沒有主題也沒有中心思想。

  寫完郵件,楚笑接到了楊弘的電話。

  對方一幅司機的口吻:「晚上我去接你?」

  楚笑覺得自己有了對象,多少要注意一下形象:「不用了,我自己過去。」

  楊弘:「……」

  大姐您不會又坐出租車吧?

  楚笑這一次沒有乘坐出租車,她直接去網上挑了家租車行,準備租一輛車。

  帝國橫跨十幾個行政星,人流往來頻繁,租車行業十分發達。

  一般排名靠前的租車行,規模都不小,各種價位各種檔次的車都有。

  尤其是豪車,大師設計,尖端材料,新興智能,還服務一條龍,給配備了一名司機一名助理。

  除了價格高些,沒有什麼缺點。

  天還沒黑,一輛銀色的陸行車按照約定來到楚笑的住宅前。

  「喲。」

  助理小吳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張臉長得不錯,穿著小馬甲帶著領結,看著十分激靈。

  他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宅子:「住這樣房子的人租車,倒是少見。」

  這寸土寸金的地段,一間屋子都抵得外面的一套別墅,更別說這是獨棟了。

  「大驚小怪什麼。」

  司機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穿著略緊的禮服,圓圓的肚子微微有些突出。

  他最近戒煙,停好車後,伸手就去拿糖:「我年輕那會兒,還遇到過貴族租車呢。」

  助理小吳笑了起來:「您就吹吧,貴族還需要租車?」

  司機老張含著糖果沒有回答,自以為身份越高的人,自尊心才越強。

  兩人並沒有等多久,十分鐘後,門內響起了動靜。

  一名身穿藍色禮服的姑娘從大門內走了出來,她隨手關上門前,還不忘將院子裡的燈關掉。

  助理小吳看著姑娘的側臉和身材,側過頭:「老規矩,一千星幣,賭小情兒還是要趕場子的小明星?」

  「小明星。」老張將糖果嚼的哢擦響,「哪個小情兒背這破包呀。」

  助理小吳翻了個白眼:「哪個小明星住得起這房子。」

  彼此對視了一眼,好像都有道理。

  不過現在也不是分析辯駁的時候,助理小吳看見東家關好門走過來,立刻從副駕駛位置上下來。

  他繞到正對著大門的車門前,打開車門:「小姐,請。」

  租車這一行,每一天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健談,有的人寡言。

  老張等了很長時間,沒有等到身後人說話,他將陸行車開上主街,率先開了口:「小姐要去哪?」

  他們車行按日計費,一般不提前詢問目的地。

  楚笑:「淮雲浮島。」

  聽到地名,車內的另外兩人都有些咂舌。

  帝城外圍,零星分佈著一些私人小浮島,就像是一些行星的度假用的避暑山莊一樣。

  其中最出名最神秘的就是淮雲浮島,其主人目前是儲君爭奪的頭號種子。

  那可不是三流明星或者誰的小情,租一輛豪車,就能混進去的地方。

  小吳見多了自不量力被掃地出門的租客,順口提了一句:「小姐,淮雲浮島可不好進去。」

  楚笑還以為浮島的交通不方便:「到了再說。」

  小吳還想說什麼,被他身邊的老張給攔住了。

  到時候進不去自然就回來了。

  陸行車平穩而飛速的行駛著,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來到了淮雲浮島的附近。

  此時,正是臨近就會開場的時候。

  無數飛行器和陸行車,從四面八方趕來,像是豪車集會,一眼看去,都是市面上限量的、定制的、絕版的……

  幾個私人心腹模樣的人,站在道路兩旁,耐心的檢查著到來者的請帖。

  老張和小吳看的眼花繚亂,一方面感慨貴族社會的高大上,一方面擔心過一會兒自己會被趕出來。

  懷著這種糾結的心理,租車行的陸行車來到浮島入口停下來,老張私心的停在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

  經驗告訴他,這樣的地方,即使鬧起來,也不太丟人。

  正當小吳猶豫著要不要下車的時候,一個穿著制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沖著有色玻璃內笑了笑,禮儀得當。

  後座的玻璃劃開,對方一看到楚笑的身影,立刻躬了躬身,鞠躬的角度超過四十五度,態度虔誠:「楚閣下,我們少爺見到您一定十分開心。」

  小吳:「……」

  老張:「……」

  既然刷了臉,楚笑就沒再去拿邀請函:「我一個蹭飯的,你們少爺不嫌棄我吃得多就好。」

  「您說笑了。」制服男伸出右手,「請往這邊走。」

  老張這輩子都沒想過,他平生居然有機會進淮雲浮島,而且走的是VIP通道。

  小吳畢竟年輕,震驚過後,更多是悔恨自己看走了眼,沒在來時路上套個近乎。

  所以車子剛停下,他立刻就推門下了車,將公司培訓的禮儀全部用上,繞到了後車門前,準備替楚笑開門。

  一隻手輕輕的擋開了他:「我來。」

  楊弘今天紮了小馬尾,並沒有穿他日常在宴會裡遊走用的華麗禮服,而是選擇了一身稍顯休閒的深色衣服,看著氣質舒朗了幾分。

  他替楚笑開了門:「晚上好,我美麗的小姐!」

  楚笑深深的看了一眼楊弘,也知道他口嗨習慣了,直接忽略他做作的語氣和動作,從陸行車上下來,回頭囑咐司機在這等著。

  如果說楚笑住的地方是小獨棟的話,那麼這個淮雲浮島則更像是以前地球中世紀的城堡。

  建築獨棟雄偉,四周綠草如茵,綠植開闊。

  兩人順著路往裡走,邊走邊閒聊。

  楚笑:「今天可有些不像你的風格。」

  楊弘:「嗯?」

  「為了儲君祭典,你平常跟著我晃蕩幾次,估計也沒人在意,這種場合你靠上來,誰都會注意到你——」楚笑頓了頓,「你是不給自己留後路了?」

  「那只能說,閣下還不夠瞭解我。」楊弘語氣輕鬆,「我這人一旦做了決定,是不需要退路的。」

  楚笑:「……」

  行吧。

  楚笑帶著楊弘這個顏值開掛器,只是在場上繞了半圈,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這時候還沒有開場,一些想靠上來的人,都按捺住了自己的心。

  餐桌中心,傅淮正在跟婁野寒暄。

  傅淮:「婁閣下,一路辛苦。」

  「風和月色正好,我剛好欣賞一路美景。」婁野答完還要感謝,「謝謝傅公子盛情邀約。」

  傅淮唇邊含笑:「是我要謝謝婁閣下來參加酒會……」

  ……

  一套貴族禮儀下來,兩人都儀態十足,滴水不漏。

  各自氣場外溢,誰也沒有輸誰,看的一旁觀眾十分過癮。

  結果到楚笑一到,傅淮和婁野各自頷首示意,轉過身對她。

  傅淮照例:「楚閣下,一路辛苦。」

  楚笑實話實說:「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有點餓了。」

  傅淮難得的沉默了幾秒鐘。

  婁野沒忍住:「噗——」

  這一次不僅是年輕的貴族到了,老一輩的一些人似乎也來了不少。

  傅淮畢竟是酒會主人,和另外兩個儲君種子爭奪者打完招呼後,就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婁野端著杯紅酒,走到楚笑身側:「你剛剛是故意的吧?」

  「我是真餓了。」

  楚笑看著餐桌上的甜點,給自己夾了個蛋糕:「再說天然的敵對立場,我今天就是跪下來,一樣改變不了什麼。」

  婁野:「那你一定知道傅淮的目的吧?」

  楚笑咬了口蛋糕:「找同盟?」

  婁野有些佩服楚笑了。

  自家妹妹二十歲還只會在夜店廝混,這位這個年紀,居然已經看的這麼透徹。

  如果儲君祭典最後留下來的是五名高階貴族,且相互之間沒有關係,那麼會發生什麼?

  四名七星絕對會先聯手先把八星的傅淮幹掉。

  這樣他們各自才會有四分之一可能。

  所以傅淮才會找同盟,找到一個就是3:2,且勝率會傾向於傅淮的兩人組那邊。

  傅淮第一人選,應該是楚笑,因為楚笑的所有資料看起來,她對貴族、對儲君、對名聲都沒什麼興趣,兩人之間沒有利益糾葛。

  婁野想到這笑了笑。

  他的第二人選就是自己,因為自己身後沒有家族,根基單薄。

  他想了想:「我比較好奇,如果我們幾個人,讓你選擇一個人聯盟的話,你會選擇誰?」

  楚笑啃完一個小蛋糕,視線瞄上了鄰桌的煎肉排:「另外兩個我都沒見過。」

  江景羽,上一任儲君之子。性格暴戾,尤其自己父親死後,脾氣似乎更加喜怒無常。

  司敏,司家最小的女兒。和一般貴族家庭從軍不同,司家三代從政,掌握了半個議會的人脈。

  這兩個都不是善茬。

  婁野笑:「我把這給忘記了。」

  楚笑啃著肉排,不過即使真見過那倆,她選一個結盟的話,應該也只會選婁野。

  一個為了親妹妹背著炸藥準備炸樓的人。

  應該差不到哪去。

  兩個大佬在聊天,旁邊一堆年輕貴族都不敢靠過來,只敢遠遠的站著,試圖找到某個空檔,上來打個招呼,混個臉熟。

  海藍也是其中一個。

  他今天的邀請函還是通過家族弄到的,不跟幾個高階貴族打個招呼,就等於白來這一趟。

  所以就故意站在不遠處,一邊跟別人寒暄,一邊時不時看看向角落裡的兩個大佬有沒有私聊完。

  正當他第七次轉過頭看向角落的時候,正好對上楚笑的目光,對方看著他,表情似乎微微思索了一瞬。

  楚笑放下盤子,端起餐桌上的酒杯,對婁野說:「抱歉,看見個熟人,我有件私事要處理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12:23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三章

  海家在圈子裡,屬於典型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雖然比不上楚家這樣的帝城一霸,司家這樣的政壇老牌,甚至和有落敗跡象的邵家也沒有可比性。

  但是相對於青黃不接的君家,在戰場上死絕的林家,三代沒一個能打的白家,還是要好上不少。

  至少他上面父親立過戰功,哥哥不是天才但是也有中階等級,和陸家有姻親。

  他自己中階三等,拿著貴族人數最多的四星勳章,平時被家長帶出去,雖然沒什麼可誇,但是也沒什麼丟人的。

  這樣的環境下長成的他,缺點是有些吊兒郎當,帶著點文學作品描述的紈絝子弟的毛病:愛得瑟,愛花錢,愛上頭。

  但是優點也很明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識時務。

  所有當楚笑端著酒杯走向他這邊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她在看別人,第一時間轉過頭看兩側。

  只是,隔壁兩人離自己還有段距離,顯然楚笑這次走過來的目標就是自己。

  海藍想起最近盛行的傳言:楚笑貪戀美色。

  難道他的顏值已經這麼能打了?

  「海藍。」楚笑端著杯子走到他面前,語氣熟稔,「又見面了。」

  這個「又」字?

  海藍趕緊回憶,並沒有回憶出在哪見過這位,他只能故作記得,含糊道:「閣下近來可好。」

  「帝城的日子,總是豐富多彩一些。」楚笑抬杯子,遞給海藍,「你呢?」

  海藍有些受寵若驚,他接過紅酒杯,為表示誠意,一飲而盡:「我出去旅遊了,前段時間都不在帝城。」

  楚笑再拿起一杯,遞給海藍:「敬我們再遇。」

  海藍再次接過酒杯,一口悶完。

  傅淮辦的酒會,雖然本意不在喝酒聚會上,但是拿出來的酒都是高規格的,哪怕是隨意擺在桌上的這瓶,那也是二十年的紅酒。

  入口溫和,一口悶後還有些回甘。

  海藍回味了紅酒的餘味,看著楚笑近在咫尺的臉,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好像真的在哪見過。

  楚笑幾乎沒有停頓,轉手去拿餐桌上的第三杯紅酒,遞向海藍:「這一杯,我個人敬你。」

  海藍手頓了頓,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雖然察覺到不對勁,但是對上楚笑舉著的杯子,只能接過,仰頭灌入喉嚨。

  不僅是海藍自己,原本周圍羨慕的眼神,慢慢的充斥滿同情。

  婁野看著幾步遠站著的楊弘,朝著他靠了兩步,用聊天的語氣道:「你家楚閣下,不是想把人灌倒然後方便帶走吧?」

  楊弘側過頭:「我家楚閣下再饑不擇食,也不會看上海家這個寶貝吧?」

  婁野想了想,覺得他說這十分有道理。

  海藍單純從顏值和氣度上來說,無論是跟楊弘比,還是跟邵衍比,都差太多了。

  婁野按著楚笑端起第四杯酒,做了最後點評:「如果不是舊情,那就是有舊怨了。」

  楊弘笑而不語。

  之前的自己的相親宴會上,邵衍為了保書四處求人,正好撞在了海藍槍口上,被惡意灌了無數酒,當場醉死過去。

  那時的海藍可能沒有想到,自己做的孽,總有一天是需要自己還的。

  一共七杯紅酒下去,饒是海藍常年圍著酒場打晃,此時雙腿也已經打飄。

  第八杯,楚笑端了一杯烈酒:「最後一杯。」

  海藍已經有些想哭了,但是就是真哭,只要楚笑一直舉著酒杯,這杯他也就得喝下去。

  最後一杯下肚,海藍沒有堅持三分鐘,就天旋地轉,扶在了餐桌上。

  畢竟不是沒一個人喝醉了都跟邵衍一樣,安安靜靜回去,安安靜靜睡覺。

  海藍的酒品有些差。

  他幾乎是坐在了地上,又哭又鬧,最後被侍者架出去時,還在對著楚笑喊:「……鄉下來的土著,以為學個禮儀就能裝貴族了?要不是你基因好……」

  剩下的話,被侍者用手堵住了。

  楊弘臉色有些難看,他走到楚笑身側,饒是平日裡舌燦蓮花,現在也只能乾巴巴的安勸道:「這是醉話,你別放心上。」

  楚笑:「我跟個二世祖計較什麼。」

  楊弘:「……」

  楚笑習慣了楊弘的口嗨,見他突然沉默下去,有些不習慣:「怎麼了?」

  「我剛剛花了很長時間去回想,在我還不認識你的時候,沒有什麼地方得罪過你。」楊弘語氣有些感慨,「現在看來,我應該回想有什麼地方的罪過邵衍才對。」

  這位壓根不在意別人是不是冒犯自己。

  ——

  酒場過半,楚笑吃好喝足就想先溜。

  只是她剛表現出了那麼點意思,就被侍者給纏住了,對方也不硬來,就默默跟在你身後,像是尾巴一樣從這邊跟到了那頭。

  另外有人飛快的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果然,沒過多久,傅淮就一身酒氣的走了過來。

  他身上雖然都是酒氣,臉上卻沒有一點醉意,上來先自罰一杯酒:「剛被個長輩纏住了,一直想單獨找你聊天,沒能抽開身。」

  楚笑:「今天人多,閣下不用太在意我。」

  傅淮:「那也是我怠慢了。」

  傅淮強撐著跟楚笑聊了幾句,找了幾次話頭,不是有人故意經過打招呼,就是被身邊的樂隊聲音蓋過。

  不過,酒會的確不是正經聊天的地方。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這次請閣下來,是想混個眼熟,好約個地方詳聊,這幾天閣下什麼時間比較方便?」

  楚笑真想了想:「這幾天……」

  她話剛出口,入口的方向突然傳來喧鬧聲,並不是之前海藍一個折騰所有人看戲鬧出來的動靜。

  倒像是有兩撥人對抗著,一撥人推著另一波人,朝著酒會這邊走來。

  有安保制服的工作人員急急忙忙從遠處跑來,走到傅淮的身側,湊到他身側。

  楚笑只能隱約聽見幾個關鍵詞:「不敢真打起來」、「強闖」、「人多」、「沒攔住」、還在攔……

  大概是有什麼人沒有邀請函,直接闖了進來。

  傅淮做事滴水不漏,這種情況下,先對楚笑露出抱歉的表情:「出了一點事情,我先過去處理一下。」

  楚笑點頭:「不需要在意我,你隨意。」

  只不過時間軸上似乎有一些來不及,傅淮剛走出沒多遠,鬧出動靜的兩撥人,已經到了近前。

  一波是私人浮島的工作人員,人數有十幾二十個,在前面頂著。

  另一波人數也不少,一群黑色西裝制服的安保人員在後面推著,他們身側圍著兩個貴族,打頭的兩個楚笑都認識。

  灰色正裝,頭髮三七分倒梳的年輕男子,正是剛死去沒多久的儲君之子,江景羽。

  而另一位純白禮裙的高個子姑娘則是最後一位高階貴族,司敏。她短髮鵝蛋臉,說不上多漂亮,但是身材傲人氣質突出,無論是臉上還是眼底,都帶著些傲氣。

  儲君祭典在即,別說強闖私人酒會,就是強闖軍政大樓,估計也沒有多少人攔得住。

  江景羽看見傅淮,一腳踹開了擋在他面前的工作人員,接過一旁人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被人觸碰到的手:「傅先生請了大半個圈子的人,唯獨把我和司敏給忘了,這就有些不夠意思了。」

  「我這裡地方小,所有人都請來恐怕地方不夠,兩位原本在下一場的受邀名單中。不過今天兩位既然來了,就留下多喝兩杯。」

  傅淮示意侍者端酒上來,他雙手端起兩杯,遞給兩人:「我先敬兩位一杯。」

  司敏立在原地,沒有去接。

  江景羽則伸出手,直接打翻了傅淮手裡的杯子:「我們也算老熟人,不用來你這虛偽的一套。」

  傅淮的臉色沉了下來:「江景羽,我們也算一起長大,你注意用詞。」

  江景羽嗤笑:「我父親還活著的時候,你跟我稱兄道弟,他這剛死沒多久,你就急著把他的人都納進麾下。怎麼,祭典還沒開始,你就把自己當儲君了?」

  司敏落後半步站著,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在視覺上,將江景羽一個人推在了最前頭。

  新一代精英都在場上,或早已站隊,或還在衡量,或置之事外,表情不一,神色也不一。

  ……

  一旁看熱鬧的楚笑往隔壁的大樹陰影靠了靠,深色的禮服幾乎隱在了倒影之中。

  這原本打算獨自看戲,走進去才發現樹底早有另外一個人站著了。

  楊弘端著一盤甜點:「這兩位應該是達成共識了,不能讓傅淮收買人心,所以過來露個臉。」

  楚笑順了一個甜點,塞進嘴裡:「嗯。」

  「這結盟、招攬、對立……也是一輪儲君輪回一次,現在所有熱門爭奪者,都恨不得冒出來。」楊弘乾脆把盤子遞到楚笑面前,「只有你這性子,恨不得在任何場合都隱身。」

  一個聯軍的將軍或者指揮官,可以靠著單槍匹馬殺出來。

  但是一個帝國的儲君未來的星帝,那必須是身邊勢力環繞,麾下人才無數,有財力、有人力、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一直沒勸楚笑經營,不單單是因為她的性子,更因為她的背後還站著一個楚家。

  無論她有沒有這個意願,楚家都會把局面撐起來。

  真算起來,前任儲君的兒子算什麼?人死如燈滅,江景羽自己父親的人馬都已經鎮不住了,才會急急忙忙跑到宴會上出頭。

  司家三代從政又如何?

  帝國軍政天平向來是傾斜的。

  楚笑不否認楊弘的評價,一口一個,把小盤子裡的點心幹掉後,遞還給楊弘:「我先撤了,你是留下來多看會兒熱鬧,還是跟我走?」

  楊弘看著不遠處的兩撥人,私心想跟著楚笑一起走,不過這酒會發展到現在,已經能從熱鬧看出門道了。

  他頓了頓:「我再看看,有什麼消息,回頭給你發訊息。」

  楚笑想起他被婁墨纏著的遭遇,補了一句:「你要是有事也可以給我發信息。」

  現在誰會想不開會找他的麻煩?

  楊弘想歸想,嘴上卻答道:「好。」

  租車行的司機駕駛技術非常好,楚笑早早的就回到了家。

  她換下禮服,按照原有的規劃,去倉庫折騰了一番,淩晨才從地下室出來。

  她洗完澡剛躺下,還沒有進入夢境,半睡半醒間聽見窗外「轟」一聲巨響,似乎連同屋內的天花板都在跟著一起顫抖。

  楚笑徹底醒了過來。

  一聲巨響之後,第二響緊接著傳了過來,聲音震天。

  楚笑上輩子在戰火下出生,在炮聲中上學,活在戰場上,也死在戰場上。

  對炮火聲太過熟悉。

  幾乎只聽一聲,就立刻分辨出這是帝國的禮炮。

  一般只有極為重大的事件才會響起,比如去年的國慶,再比如上次儲君入葬。

  和大部分文明一樣,禮炮的不同聲響代表著不同的事件。

  她在心底默默的數著。

  ……七、八、九……

  ……十三、十四、十五……

  ……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六聲禮炮,在帝國代表著:

  星帝去世了。

  ——

  楚公爵府。

  夜色還深,楚洵邊穿上外套邊從二樓下來,正對著通訊器說什麼:「先把宮外圍上,任何人都不得通行,後續部署等軍部會議結束。」

  「議會?我還沒找他們算帳呢!」

  「他們要是敢硬闖,該扣的扣,該斃的斃,出了事情我負責。」

  ……

  楚洵顯然氣急了,掛斷通訊後,一腳踹翻了樓梯下腳凳。

  「哐當!」

  客廳的燈應聲而亮。

  楚洵腳步一頓,這才發現客廳中間端坐著一人,頭髮花白,一身深藍色正裝,雙手扶著拐杖,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沉思還是在小憩。

  在帝國,深藍色是喪禮所用的主色調。

  「爸。」

  楚洵想起星帝還還沒成為儲君時,自家父親還跟他出生入死過,後來一個在外征戰,一個在帝城萬人之上,隔得遠了,大家也以為走遠了。

  現在看起來,父親應該是難過的。

  楚公爵睜開眼睛,眼底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麼神色:「星帝死的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

  「星帝是在議會質詢的時候發病,幾個黨魁都在,他們先一步把宮裡的人扣了下來。」

  所以醫院的死亡報告一發,議會是最先知道結果的,規司反而是第二個,軍部落到了最後一步。

  等知道的時候,宮裡禮炮都準備好了。

  「我總有一天要把那幾個老不死的頭給擰下來!」

  楚公爵捏著眉心:「自己黨內鬥完,不同政黨鬥,然後跟軍部鬥,跟貴族鬥——平常也就算了,現在腦子還只想著奪權,腦子裡塞的是魚缸嗎?」

  「您先別生氣。」楚洵知道楚公爵擔心的是什麼,安撫:「規司有自己的運行機制,不會這麼容易被人插手,賽維那邊即使得到消息,有動作也得十天半個月……」

  「十天半個月?最多三天。」

  楚公爵嗤笑:「我如果是賽維聯盟的元帥,今天就會率兵攻打前線!」

  星帝已死,儲君未立,議會內鬥,軍部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千年難遇的時機,對方怎麼會錯過?

  「你讓寧這幾天學先別上了,哪也別跑,就待在家裡。」楚公爵想了想,接著道,「還有,你今天抽空一趟,把楚笑接來——」

  他一開口自己就否定了:「楚笑那性子,應該不願意住過來,你還是找一隊人,三班倒安排在楚笑身邊。」

  楚洵:「我這就去。」

  帝國每個幾年都有一次小規模的戰爭,每個十幾年就有一場中等規模的戰爭,每個幾十年就有一次大規模的戰爭……

  反復循環下,現階段的軍部將領都是軍功堆出來的,每一個人的嗅覺都十分靈敏。

  果然,天還沒有亮,軍部已經忙成一團。

  幾個大佬在沒有事先聯繫的情況下,全部都趕到了軍部大樓內。

  大佬們脾氣暴躁,往日開會,為了爭奪資源和人才,向來都是拍桌子扔文件,脾氣上來了,杯子和凳子也是扔過的。

  今天,保密會議室內一反常態的安靜。

  七個聯軍總司,後勤總司,帝國軍部元帥、副元帥,兩個貴族公爵,十二個人坐在圓桌之上,身後各帶幾個心腹,密密麻麻將小黑屋擠滿。

  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幾個副官在倒完水後,倒退出會議室,才彷彿重新呼吸到了空氣,後脊背都是汗水。

  坐在最中心的位置,正是帝國元帥,第一上將宴圖。

  他從已年近七十,原本烏黑的頭髮,一夜間像是冒出無數白絲。

  宴圖十指交叉,聲音有些嘶啞:「今年的邊境線我記得是第一聯軍巡守,上次會議,派了第七聯軍增援,第三聯軍在第二鏈策應,他們是什麼時候走的?」

  第三聯軍總司:「一周前我們聯軍最後三個團已經出發,沿線換崗後,不日就將抵達指定位置。。」

  第七聯軍總司:「三天前,我們聯軍第一個團已經到達前線。」

  「現在的部署,對方要是動,估計也能擋擋。」宴圖頓了頓,「後勤呢?」

  「後勤按計劃進行。」後勤總司,「19行政星,21號礦星,物資屯了原計劃的三分之一,後續補給還在採購中,色語人聯盟已經簽訂了不少材料訂單……」

  ……

  這次軍部會議,看似只有宴圖一人在問,所有人都在回答他的問題。

  事實上,他在無形中將所有的兵線布控、後勤運輸、各方將領、甚至是軍事部署都在大家面前梳理了一遍。

  一幅帝國防禦圖緩緩的在眾人腦子裡展開。

  前方的大佬依舊不動如山,後面的中年一輩都紛紛鬆下一口氣,會議室的氣氛似乎也緩和了不少。

  宴圖的臉色卻沒有放鬆。

  他並不是貴族,他和星帝搭檔了一輩子,深知和宿敵的戰爭中,這些所謂的部署只占一半。

  貴族,才是戰爭中最核心的一環。

  他看向楚耀:「楚公爵,貴族那邊——」

  「貴族在戰時受規司徵召,星帝不在,規司群龍無首。」楚公爵搖了搖頭:「怎麼徵召,怎麼派遣,去什麼部隊,調遣什麼位置……估計誰都不服誰,而且議會今天的做法,已經打算插手規司了。」

  不然星帝去世的消息壓上幾個月,等前線佈置完畢,儲君角逐出來,也不會這麼被動。

  議會、貴族、軍部三權獨立。

  軍部和貴族協同,議會和軍部互相掣肘,貴族總領議會和軍部,卻又受到兩方制衡。

  一旦議會想要插手貴族,平衡就會被打破。

  「議會那邊我去處理。」

  宴圖雙手十指交叉,托在下巴上:「貴族那邊,估計還需要閣下多費心思。」

  楚公爵想了想,點頭。

  散會的時候,宴圖最後一個走。

  副官替他披上外套:「楚公爵要是年輕個二十歲,隨軍出征就好了,他的名號壓著,軍中的貴族估計也不會不服。」

  宴圖搖了搖頭:「帝城內這一戰,可不比外面那一戰簡單。」

  他似是想起什麼,問副官:「楚家那個孫女,這次好像也參加儲君祭典?」

  「那個呀,一點鬥志都沒有。」

  副官想到這也有些哭笑不得,「傅淮昨天還拉攏她呢,其他兩個更是把她給忽略了,聽說三校聯賽時就擔心著考試,前兩天都在朝九晚五上課。」

  宴圖陷入沉思:「這樣。」

  ——

  一夜之間。

  儲君祭典變成新帝之爭。

  國喪期間,帝城的地下賭盤都已經開出了天價,民間熱度在第二天就升到了巔峰。

  各路八卦滿天飛。

  楚笑對八卦不關心,吃過早飯,她窩在沙發上,先回復了家庭群組裡親人的擔憂。

  然後打開光腦,翻找和軍事相關的新聞。

  首頁掛著的,都是有關星帝的文章,正中間的版面多是報道星帝去世的消息。

  往下拉,則衍生出星帝平生事蹟,各路明星大佬悼念,公民祈福……

  只有少數幾個專業專欄,才會在這個時候點評戰爭爆發概率和儲君之爭的升級。

  目前看起來,貴族圈洗牌,世界太平。

  最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楚笑想了想,切換光腦界面,在幾家相熟的老店鋪裡追加了一些材料。

  規司派人上門的時候,楚笑正在院子裡拔草,穿著背帶褲、戴著小草帽、滿手泥土給工作人員開門:「你們要是沒什麼急事的話,在院子裡坐一會兒喝杯茶,我還有些活沒忙完。」

  工作人員:「不著急,您忙您的。」

  楚笑蹲在花叢裡,小機器人在楚笑身邊來回蹦躂,時不時撿起一根拔出來的草進行辨認。

  若是拔的是雜草,就塞進嘴裡,哢噠哢噠嚼碎了,從肚子裡打開倒出來的就是天然肥料。

  如果拔的是觀賞草,小機器人就會拿著小鋤頭小鏟子,找塊空地又把草種下去。

  然後咕嚕嚕的拿來小水壺,澆水施肥重新來過。

  規司的工作人員看的直搖頭,這位閣下倒是會給小機器人找活。

  他站在角落裡卻也沒有打擾楚笑,一直等她幹完活起身,才從角落的椅子上站起來,迎了上去。

  楚笑拍著身上的浮土:「說吧,規司這次有什麼要吩咐我的?」

  工作人員欠了欠身:「我們這邊想給閣下換個地方住幾天。」

  楚笑想了想就明白過來:「其他人呢?」

  工作人員也沒有隱瞞:「已經派人去請了,有兩位上午已經到了。」

  無論內憂還是外患,無論什麼人基於什麼立場,想搞什麼小動作,將高階貴族集中起來保護。

  這是規司目前所能想到的,最有效,且最容易實施的方案。

  楚笑知道,這是規司給他們的一道單選題,她沒有逆反:「你等我洗漱完,收拾些日用品再跟你過去。」

  工作人員鬆了一口氣:「沒有問題。」

  楚笑並沒有為難工作人員,十幾分鐘後,她從大門出來,跟著工作人員一起上了飛行器。

  她透過窗戶往院子裡看,院子小機器人剛好抓了一條害蟲,喜滋滋丟進自己的小籃子裡,然後蹦躂著開始收拾著楚笑折騰的慘案現場。

  她收回視線。

  如果把儲君祭典比作養蠱的話。

  規司這一手就像是在養蠱前,先把五毒聚在一塊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8:29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四章

  外界很少有人知道,規司的正中央,建著一座獨棟小院。

  楚笑抬頭看。

  頭頂的巨型玻璃蒼穹呈半球形,投下的自然光線幾乎和外面無異。

  「這規司換的第七代玻璃,和皇宮、軍事大樓的玻璃防禦是一個級別,透光率更好。」

  工作人員替楚笑提著行李箱,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介紹:「即使規司的防禦能量罩破了,這裡也足夠支撐到援軍的到來,安全性閣下可以放心。」

  楚笑點頭。

  她是學材料的,自然明白皇宮級別的玻璃代表著什麼技術。

  這樣的玻璃不單單是單向可視這麼簡單,而且還隔絕熱能、屏蔽電子信號波段、對一些特殊的光線和聲波也可以經過反射和特殊材料進行過濾。

  哪怕是國安部門的相關偵測類儀器,恐怕都探測不到玻璃之下,到底是什麼。

  「我就送閣下到這了。」

  工作人員站在獨棟的小樓前停下,細細介紹道,「樓內的網絡不受限制,三餐會有專人送來,每個房間配有一台內部光腦,無論是點餐還是生活用品,都可以留言。」

  楚笑:「好。」

  他見楚笑沒有什麼要問的,頓了頓:「希望各位和平相處。」

  楚笑接過自己的行李箱。

  潛臺詞就是,這個時候如果五個人真打起來,規司估計也沒什麼辦法。

  獨棟的小樓,小三層,院子開闊。

  其規模介於邵衍宅子和楊家之間,院子繁花似錦,綠草如茵,有噴泉、有游泳池、有防曬躺椅,也有適合喝下午茶的單人沙發。

  此時院子外的咖啡色沙發上,正閒適的坐著一個三十歲上下年紀的年輕女子,一身白色短裙,半低著頭看著手上的光腦,右側的短髮別在耳後。

  楚笑提著行李箱跨過臺階,身後的大門自動關上,箱子的滾輪在水泥地面上咕嚕嚕的響著。

  聽見動靜,司敏轉過頭來。

  她放下手中的光腦,卻沒有起身,似是覺得抬頭看光線有些刺眼,她將手擋在額頭前:「初次見面,我是司敏。」

  楚笑拉著箱子停下:「我是楚笑。」

  司敏等了半天沒有等到楚笑的第二句,想起資料上說她不合群,目光越發深沉,面上還是那副閒適的出來曬太陽的模樣:「樓內房間多,想住哪自己挑就行了,光線最好的那間還在,在二樓左邊那間。」

  「謝謝。」

  兩人原本也不認識,彼此打過照面後,都沒有繼續寒暄下去的意思。

  楚笑拖著行李箱往裡走 。

  一樓是客廳,餐廳,書吧,開放式廚房四合一格局。

  在客廳前,楚笑再次停下。

  傅淮正在廚房料理台前,看樣子正在折騰手磨咖啡,他手上未停,抬起頭看著楚笑,語氣相熟的像是多年好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先收拾東西,一會兒有空下來喝咖啡。」

  楚笑:「那我先上去了。」

  她上樓後,在二樓樓梯口並沒有停下,直接上了三樓,隨意的打開了一間房門,推著箱子走了進去。

  屋子裡配備齊全。

  楚笑只需要把自己衣服放進衣櫃,然後將自己的小件私人物品歸置好,基本就算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換了身舒適的衣服,順手將自己頭髮盤起來,翻找到習題集,進入了下午自習時間。

  婁野是下午五點左右到的,他一人一包,在三樓選了間帶大陽臺的房間。

  他還給楚笑帶了包零食。

  楚笑剝了個塞進自己的嘴裡,低頭繼續寫習題,軍部的零食還是熟悉的味道。

  江景羽到時,楚笑剛好拿著水杯從樓上下來準備倒水,見到他跟傅淮面對面站著,誰也不說話,就這麼冷冷的對峙著。

  楚笑看戲看的熱鬧,下意識端起空杯子喝了一口,被客廳沙發坐著的婁野逮到。

  兩人視線相對,一個挑眉一個聳肩。

  而坐在籐椅上的司敏,低頭看著的書,從頭到尾沒有翻頁過。

  「我需要光線好一點的屋子。」江景羽冷氣放完後,拎起自己的行李箱,他顯然是早就問工作人員打聽過的:「二樓左邊的那間有人住嗎?」

  司敏抬起頭來,有些遲疑:「楚笑……」

  「我住三樓。」楚笑見眾人看向自己,端著空杯子走向廚房,「你隨意。」

  五毒齊聚。

  兩個水火不容,一個喜歡玩套路下絆子。

  剩下兩個看熱鬧的,偏偏脾氣都有些極端,不是已經炸過大樓,就是曾經背著炸藥準備炸樓。

  楚笑給自己倒了杯冷水。

  希望這幾天,樓內和平吧。

  ——

  儲君祭典在即,小樓內艱難的維持著表面上和平。

  但是外面的世界,卻在第二天,徹底的撕碎了「和平」這兩個字。

  賽維聯盟單方面的對帝國發動了戰爭,前線部隊已經和敵方交上火。

  規模之大,就連一直保守的官方軍媒都用了「百年以來」「幾倍於聯軍的兵力」「超出預計」……

  楚笑想到過戰爭,卻沒有想過戰爭會如此早的爆發。

  一早上,她都在翻看新聞,既沒有沒有找到具體的戰爭細節傷亡情況,也沒有找到具體的前線交火部隊的番號。

  她想了想,退出各大官媒,找到了一些論壇。

  網上恐慌成一片。

  一些商隊和邊境星球的居民留言,更是佐證了官媒所透露的消息,前線的戰況並不樂觀。

  她先打電話給楊弘。

  「作戰部隊的番號?現在還不清楚。」楊弘實話實說,抬頭看了一眼時間,「需要給我一些時間,三五天可能可以。」

  楚笑:「這樣。」

  楊弘給楚笑提了另外一個方案:「上次酒會,你跟婁野看著關係不錯,有聯繫嗎?你問他的話,可能更快一些。」

  ……

  掛斷通訊後,楚笑拎著光腦,走出房門。

  樓內和昨天並沒有什麼不同,泡咖啡的傅淮、看書的司敏、玩遊戲的江景羽,外面陽光正好,花兒嬌豔欲滴。

  傅淮端著咖啡,聞著香氣:「楚笑,你要來一杯嗎?」

  楚笑掃了一眼屋內沒有任何異樣的三個人,視線落回到傅淮的臉上:「昨夜開戰了。」

  傅淮看著楚笑黑白分明的雙眼,即使不聽她說什麼,也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

  果然還是年紀小,太單純了。

  「我知道。」

  傅淮拎起咖啡壺,倒了另外一杯咖啡:「不過我更知道,我們自己的戰爭也要開始了。」

  楚笑聽明白了這個邏輯。

  儲君祭典在即,眼下沒有比這更要緊的,哪怕外面洪水滔天,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

  她沒有伸手去接傅淮遞過來的咖啡,恢復到了正常表情,拎著光腦晃了晃:「我找婁野問幾個問題,看見他人了嗎?」

  傅淮放下咖啡杯,抬著下巴看向門外:「在院子裡坐著呢,剛看見還在睡覺。」

  果然如傅淮所說,婁野正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睡覺,上午的陽光暖洋洋的罩在他的身上。

  楚笑剛走到婁野的跟前,他就睜開了眼睛。

  婁野起身坐起,揉了一把臉:「找我有事?」

  兩人脾氣相投,楚笑也沒有拐彎:「我想問問邊境線交火部隊的番號。」

  「邊境線——」

  婁野重複著這三個字,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來,他昨天夜裡他是第一時間收到的通訊,知道前線開戰了。

  之後幾乎每隔一個小時,他都能收到前線的反饋,自然知道前線部隊的番號。

  這種消息目前對大眾算保密消息,對楚笑這種身份,也算不上什麼。

  婁野並沒有隱瞞:「在前線交火的是第一聯軍和第七聯軍的兩個團,第三聯軍在後方佈置第二條防禦鏈。」

  如果前線被突破,第三聯軍就會成為戰爭的前沿。

  他們一方面掩護前方戰友撤退,一方面為消耗敵方生力軍,同時為後面的援軍爭取時間。

  楚笑一針見血:「第一條防禦鏈能堅持多長時間?」

  「原本估計一個月,現在最長十天,最短三天。」婁野聲音歎了口氣,「敵方這次傾巢而動。」

  ——

  楚笑在夜裡消失了。

  發現她消失在樓裡,還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江景羽夜裡試圖出去,被工作人員發現後送回,然後他跟工作人員進行各種交涉,被一一拒絕。

  大半夜,工作人員在院子裡站成一排,堵在門前,看著江景羽從交涉到暴怒。

  寸土不讓。

  這一場的動靜太大,樓內所有人都被吵醒,或站在陽臺上向下看,或站在客廳看熱鬧。

  江景羽發了一頓邪火之後,回過頭看見其他幾個競爭者在看熱鬧,一張臉立刻就黑了。

  他再鬧下去,也是被人白看一場戲。

  江景羽終於壓住心中的怒火,回到了客廳,在眾人的目光中,他也不想在樓下待著,直接走向樓梯。

  就在腳步剛踏上樓梯的一瞬,他聽見身後司敏帶著佩服的語氣感慨:「到底是年紀小,楚笑睡眠質量也太好了,這都沒有被吵醒。」

  江景羽回憶了一下,剛剛的確沒有看到楚笑,就連屋子的燈似乎都是黑的。

  他剛剛又是踹凳子,又是砸杯子,就是木頭都該震醒了。

  想到這,他直接上了三樓,敲響了掛著楚笑名字的房門。

  十分鐘後,江景羽從樓上下來。

  「楚笑不在屋子裡。」

  「出去了?」

  司敏似是愣住了,然後歎了口氣,「不愧姓楚呀……」

  天濛濛亮的時候,楚笑帶著一身露水來到小樓外,這一次,她沒有爬牆。

  門是虛掩的。

  院子內,江景羽一個人站在一側,規司工作人員另外站成一側。

  雙方正在交涉,不知道在說什麼。

  她打了個哈欠,沖著江景羽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江景羽看著她冷笑:「我還以為你失蹤了。」

  楚笑沒有當出氣筒的習慣,她繞過江景羽,準備回屋子睡覺。

  沒想到對方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視線卻落在她身後的工作人員身上:「她為什麼能出去?」

  工作人員看了看楚笑,又看了看江景羽:「……」

  他們還想知道她為什麼能出去?

  江景羽冷笑:「難道因為她姓楚?」

  這位可能是因為父親死後,近來待遇差距有些大,所以自尊心爆發的有些不是地方。

  楚笑看著院內一片狼藉,就知道這位爆發了有一段時間了。

  放以前她可能也就算了,但是現在,她一秒鐘時間都不想浪費。

  楚笑抓住對方的手腕,在對方下意識的反抗中,順手鎮壓。

  然後反手,側身,將對方按在了地上。

  一步到位。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能出去,而你不能嗎?」

  她低著頭看著對方:「因為你這樣子,跑出去就是送人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8:39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五章

  江景羽躺在地上,臉色漲紅。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但是無論是羞還是氣,他都無法反駁對方的話。

  楚笑的身手,在資料收集的時候就被放在最顯眼的一檔。

  逐際城政府大樓內幹翻了一整棟樓的叛逃武裝,學校拉練團滅一個機甲班,三校聯賽把一個軍校格鬥天才打得失去鬥志,綠穹恐襲一手撕一個機器人……

  而且每一次她都遊刃有餘。

  與之相反的是,她的源力天賦,幾乎找不到任何資料。

  二十一歲錄入,進軍校不到一學期,無論是拉練還是聯賽都沒有什麼表現。

  要不是規司的制度放那,江景羽和一些長輩甚至都懷疑她是個假貴族。

  這樣一個身手比源力還亮眼的貴族,就像是圈子裡的異類。

  不過,她的確不合群。

  楚笑從小跟羅大少爺在一塊,對叛逆期的熊孩子還算有經驗。

  氣頭上讓對方自己冷靜就行了。

  撂倒人後她就鬆開手,回過頭看著站成一排的工作人員:「鬧了一夜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規司工作人員剛剛被楚笑突然的出手鎮住了,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

  他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個年級稍大的中年男子看著楚笑,聲音下意識放低了幾度:「那我們先回去了,有什麼吩咐隨時叫我們。」

  楚笑點頭:「幸苦了。」

  一群工作人員離開前,順手把小樓的大門給關上了。

  楚笑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走遠,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人,遞過去一隻手。

  她一張臉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素面朝天也掐的出水的年紀,但是無論說話還是舉止,都很容易讓人忽略掉她的年紀。

  奔三的江景羽頓了頓,沒有伸手握住,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楚笑收回手,走到一旁的角落裡,將休眠的家政機器人喚醒。

  這些天她沒少禍害院子,禍害完就指望著小機器人收拾殘局,所以對新一代的家政機器人也有了更深刻的瞭解。

  看著它開始收拾院子,才轉身朝小樓內走去。

  樓內,司敏穿著一身銀色的真絲睡裙,傅淮一身暗色的睡衣,大半夜兩人沒有半點熬夜的樣子,眼睛發亮,精神好的出奇。

  熬了一宿還有心思看熱鬧。

  楚笑想了想,年輕真好。

  一連三天,楚笑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只有吃飯喝水都有機器人送到屋子裡。

  其他四人雖然知道楚笑不合群,但也沒有料到,大家住在同一棟樓裡,居然連面都難見到。

  這天下午,四人彙聚在客廳喝下午茶。

  除了婁野低頭刷新聞和戰報之外,其他三人的注意力,顯然都在沒有出現的楚笑身上。

  傅淮因為結盟的事情,一直找不到機會和楚笑聊天,只能在心裡著急。

  司敏覺得有些可惜,楚笑不露面,和其他人矛盾自然就少,後續變數相應增大。

  而江景羽第一天想找回場子,第二天氣消了大半,第三天反而覺得自己心情有些複雜。

  他抬頭看了一眼樓上:「咱們這兒應該有醫生吧?」

  司敏今天換了條碎花裙子,編了辮子,顯得年輕了幾歲,她明知故問:「哪裡不舒服?我帶了藥——」

  江景羽收回視線:「我只是想到,所以隨口問問。」

  司敏看似認真的想了想:「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身體一直不好,等晚上他們過來送飯,我去問問。」

  幾個人年紀不同,生活環境不一樣,又是天然敵對的立場。

  除了江景羽和司敏偶爾還能說上幾句之外,大部分時間,即使大家坐在一塊,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一室沉默。

  一直到了天黑,四人吃過晚飯,正準備像往日一樣回各自的房間休息,樓梯傳來了腳步聲。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對方身高中等,體型偏瘦,頭髮紮起。

  穿著黑色運動外套,黑色的運動鞋,背著一個大的雙肩背包,一副要外出的樣子。

  四人:「……」

  楚笑走到餐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對坐在沙發上江景羽說:「你今晚要出去嗎?我帶你。」

  江景羽愣了一下,臉色緩了緩:「不用,日子已經過了。」

  他並沒有說什麼日子過,楚笑也沒問。

  她喝了半杯水後,放下杯子:「那我先走了。」

  「楚笑!」

  角落裡的司敏站了起來,叫住了往外走的楚笑,她緩了緩:「我能跟你一起出去嗎?」

  楚笑:「我帶不動你。」

  這位七竅玲瓏心,帶出去不是給自己找坑跳麼?

  司敏:「……」

  ——

  夜色下,有霧慢慢彌漫了起來。

  前方戰事雖然焦灼,但是帝城的繁華似乎沒有半分影響,街上行人如流水,車往來不不息。

  楚笑根據通訊器的定位,找到了指定的地點。

  「暗街」是黑市的翹楚,家大業大,遍佈帝國大部分行政星。不過隱蔽程度和城市的繁華成負相關,城市越繁華,暗街就越隱蔽。

  像帝城這樣的首都星,自然無法像偏遠逐際城一樣,光明正大在大街上晃蕩。

  楚笑最後在一棟居民樓前停下,抬眼觀察了四周。

  這一帶街道曲折,建築復古,自己站著這個地方,應該是個監控死角。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聞到空氣裡彌漫著的香味,想了想,朝著街角的麵包店走去。

  店老板正坐在櫃檯內,翻看著光腦。

  「老闆,我要一個焦糖麵包。」楚笑站在櫃檯前,伸手戳了戳玻璃,頓了頓,「還是拿兩個吧。」

  「好。」

  老闆放下光腦,順手點了投屏界面,在半空中投下一道光幕,原本的單人可視界面變成了公放界面。

  「我們的戰地記者,在14號行政星,採訪到了從前線退下的傷員,據他們回憶,此次發動攻擊似乎預謀已久……」

  記者雖然沒有提相關的戰況,但是採訪的背景一片混亂,傷員、物資、武器裝備、小型戰艦都無序的對方著。

  無數人在畫面背景後面奔跑、疾走,還有人來回走了幾次,最後只能隨意的找了一個帳篷前坐下。

  還有鏡頭掃過時,一些傷員的神色……這一切,楚笑太過熟悉。

  這是慘敗之後無序撤退後才會有場面。

  老闆用夾子拿了兩個麵包包好,遞給楚笑:「給,一共三十五。」

  他說完又走到自己的位置,公投畫面恢復到了主人單人可視。

  楚笑用電子賬號付了錢,走出店門咬了一口麵包,才發現老闆給她拿的是鹹蛋黃口味。

  街上巡邏的警員顯然多了不少,楚笑一來一回,已經看見了兩撥匆匆而過。

  她重新回到了郵件裡約定的地點。

  等她兩個鹹口的麵包吃完,伸手將包裝紙捏成團,走到一旁垃圾桶內準備扔進去的時候,垃圾桶蓋突然的打開,從裡面伸出一隻手來。

  那是一隻成年男子的手,皮膚黝黑,佈滿厚繭。

  對方半掀開垃圾桶蓋,露出一張大鬍子臉來,他咧開嘴沖著楚笑說:「美麗的姑娘晚上好,我是暗街的收貨員。」

  「晚上好。」

  楚笑將身後的背包卸下來,遞給了對方:「多長時間能送到?」

  「一個星期。」大鬍子笑的眯起了眼睛,「如果對方還活著的話。」

  楚笑沒有覺得對方的話是冒犯:「那麻煩了。」

  一個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到戰場上的人,反應卻如此冷淡,大鬍子眼底閃過驚訝,他慢悠悠的道:「如果閣下願意把這個作為報酬,我們可以承諾把人綁回來。」

  「活人就算了。」

  楚笑臉上的表情很淡:「如果他死在了戰場上,它作為報酬,委託你們將他的屍體找回來。」

  大鬍子擼了一把自己的鬍子,饒有興趣:「你就不怕我們殺人越貨?」

  「我記仇。」

  楚笑將手裡的紙袋放在大鬍子身側:「到時候算帳,暗街三百七十六個據點,有一個算一個。」

  等楚笑走出很遠,大鬍子才吧咋把咂嘴:「乖乖,現在的小姑娘,好凶呀。」

  他的耳機裡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語氣帶著笑意:「都說讓你別惹她了。」

  ——

  回去的路上,楚笑重新買了個包,然後補充了點零食。

  準備今晚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她這三天都困在屋子裡,大半夜也沒坐車,乾脆一個人在街上晃蕩著回去。

  挑的都是主街道,燈火通明,有商鋪有行人。

  可能最近戰爭氣氛的擴散,時不時能看見酒店前,有喝醉的人出來,或被朋友攙扶著,或被酒店的工作人員送上了車。

  楚笑在走過最繁華的街道後,為了抄近路,從兩條街相連的小道中間走。

  雖說是小道,但是多是一些正街酒樓的後門,街道寬闊,燈火通明,治安不錯……

  楚笑剛感慨到這,思路突然就中斷了。

  迎面兩個成年男子攙扶著一個似乎喝醉的女性,這種組合楚笑一路過來見過不少,但是就在雙方迎面距離不到一百米的時候,中間醉酒的女性突然的掙脫開了兩個男人。

  瘋了似的朝著楚笑跑來。

  後面兩個人愣了一下,再跟上已經晚了一步。

  她穿著黑色小禮服,高跟鞋另外一隻早就不知道去哪,勉強跑了一段距離,抱著楚笑的大腿就滑到在地上:「救——」

  她只說了一個字就暈了過去。

  身後的兩個男人鬆了一口氣,其中一個正裝男子彎腰就要攙扶,對著楚笑語氣帶著歉意:「抱歉,我女朋友喝醉了。」

  楚笑低頭看了一眼,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的確是婁野的妹妹,婁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9:01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六章

  因為楊弘的原因,楚笑對婁墨多了幾分瞭解。

  這位大小姐有幾分紈絝子弟的樣子,結交一群狐朋狗友,整天混跡於各種娛樂場所。

  偏偏婁野是個無腦護短,護的婁墨成了貴族圈一霸,仗著自家哥哥,到處折騰,欺男霸女,貓嫌狗厭。

  這樣的性子,要說她夜裡醉酒那太正常了,但是要說她交的男朋友——

  楚笑抬頭看著眼前人的年輕人,三十歲出頭的年紀,一副娛樂會所牛郎打扮,笑容和舉止比起年紀有些油膩。

  不能說長得難看,但是以婁大小姐的標準,拿楊弘做參照物,這種十八線網紅都比不上顏值,估計是爬上床的資格都沒有的。

  還能是男朋友?

  楚笑重複了一遍對方的話,用的是反問語氣:「你女朋友?」

  對方的眼神有瞬間的慌亂,但是看楚笑是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又是孑然一人,篤定她應該不敢多管閒事。

  「確切來說是未婚妻,過段時間我們都要結婚了。」他神色鎮定,繼續伸手去攙扶婁墨,「地上涼,我們先回家。」

  鬼話連篇。

  這一次,在對方的手碰到婁墨前,楚笑抬起空著的右腿,曲腿一腳將對方踹著倒退了幾步。

  對方悶哼一聲,捂著肚子,撞上了他身後的同伴。

  驚呼聲四起!

  後門的街道雖然沒有前街熱鬧,但是行人也不少,紛紛停了下來,不遠不近圍著看熱鬧。

  對面兩人看見圍觀群眾,反應十分奇怪。

  既不是慫了往後撤,也不是故作掩飾上來再辯駁一番,而是選擇直接動手搶人。

  楚笑將自己的腿從婁墨的雙臂中抽了出來,她看著對面兩人非常標準的格鬥起手,眼神暗了暗。

  這是練過的,而且攻擊自己的都是要害位置。

  那就不是娛樂場所常見「撿屍」,或者灌醉了帶出去開房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兩對一,結果可以預料。

  楚笑這一次出手,沒有了點到為止,也沒有面對軍校生時的各種束縛。

  她沿用上輩子巔峰時期所熟悉的格鬥手法,錯關節,斷神經,碎脊柱,楚笑的最後一腿幾乎是將人從半空中,直接壓在地上。

  滿場寂靜。

  這樣碾壓級別的現場格鬥,其實並沒有什麼觀賞性,但是從頭到尾都是令人牙酸的骨頭碎裂的聲音,導致圍觀不少人起了生理上的不適。

  警署的人接到報警後來的很快,但是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一名成年女性昏迷不醒,兩個成年男子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站著的姑娘年紀不大,眼神乾淨,怎麼看都不像肇事者。

  領隊的副隊長劉蒙抬了抬右手,示意手底下的人先去確認傷者的死活,然後把現場給保護起來。

  他自己則想了想,將警用光腦點亮,朝著正中間的年輕姑娘走去。

  對方正俯下身,伸手將地上的成年女性扶起來,背在了自己身上。

  年輕姑娘背後似是長了眼睛,劉蒙剛一靠近,對方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已經聯繫了規司,他們會過來處理。」

  那就是貴族了。

  因為規司的存在,敢在帝城冒充貴族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我們需要確認閣下的身份。」

  劉蒙沒有被規司兩個字嚇住:「閣下是跟我走一趟,還是我跟閣下去規司走一趟?」

  楚笑背著人,正打算配合對方做身份調取,轉過身的時候,視線越過劉蒙停在了他的身後:「規司的人到了。」

  劉蒙順著楚笑的視線回過頭。

  果然,不遠處有著規司司徽塗裝的飛行器朝著這邊飛來。

  七八輛,排成一排。

  往日規司出動,都是單人出馬,兩人一個小組都算隆重。

  這一次規司居然來了一個隊的人。

  ——

  婁野煙癮不大,平日裡很少抽煙。

  軍中不禁煙,但他也只是在心情焦躁的是時候,抽上幾支,平復下心情。

  這是他進小樓後,第一次拿起煙。

  他站在房間前,連著抽了幾根後,看著一直倚在對面牆邊不說話的楚笑,突然打開了話匣子。

  「我爸媽死的時候,我才十六歲,正是叛逆期,吵翻了就離家出走。」

  「他們出事前,我拉黑了所有人通訊,半年後等我得知他們的消息回來的時候,墨墨已經在街頭流浪了大半年。」

  「為了找墨墨,我又花了半年。」

  「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垃圾桶裡翻吃的,整個人瘦的皮包骨,十一二歲的姑娘,遠遠看去像是七八歲。」

  「那時候我就想,她這一輩子無論怎麼折騰都好,只要像個正常孩子,有力氣折騰。」

  「其實這些年,大家都覺得我在護著她,其實一直都是她在照顧我,吃什麼穿什麼,去參加什麼宴會,送什麼禮……」

  ……

  他東一句西一句,敘述的思維有些混亂,基本想到哪說到哪。

  楚笑負責安靜聽完,從樓下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婁墨可能是致幻劑過量,有祁醫生在,會沒事的。」

  婁野顯然沒有被安撫多少,他一直捏著杯子,直到裡面的熱水變成涼水,也沒喝上一口。

  深夜,房門被打開。

  楚笑的私人醫生祁昭從房間內走出來,摘掉口罩:「病人是致幻劑過量,幸好發現的及時,現在通過靜脈注射之後,已經穩定了狀態。」

  祁昭是在睡前被楚笑用通訊叫醒的。

  自家東家對醫理有瞭解,連什麼症狀大概什麼原因都闡述了一遍,所以來的時候就帶了對症的注射藥水,省了來回拿藥的時間。

  婁野半低著頭,鬆了一口氣,煙頭燒盡幾乎要燙到指尖都沒有發現。

  祁昭背著藥箱:「不過病人醒來後,這幾天都會很難過,頭暈、噁心、嘔吐,都是正常現象,家屬要注意照顧。」

  「我會注意的。」

  婁野回過神來,將煙頭滅在一旁的盆栽裡:「醫生我送你。」

  祁昭站在門前沒有動,側過頭去看楚笑。

  楚笑看著祁醫生的神色:「我去送祁醫生,你去看看你妹妹。」

  果然,祁醫生是有話要說。

  兩人走到院子,在離門口守著的工作人員還有段距離的時候,祁醫生停了下來:「這是今晚第六起了。」

  楚笑:「第六起是指?」

  「我們規司的私人醫生,相熟的會有群組,平時會用來調用一些藥物或者詢問一些病例上的難題。」祁醫生解釋,「今晚,單我們一個群組,就已經出診了四起貴族被襲擊的病例,都是低階貴族……」

  他話說道一半,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

  祁醫生低頭看了一眼,歎了口氣:「現在是第七起了。」

  楚笑送走祁醫生,回過頭就給楊弘發通訊。

  對方顯然剛從夢裡醒來,還有些懵:「怎麼了?」

  楚笑聲音冷靜:「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這幾天無論什麼宴請,都不要出門。」

  楊弘徹底醒了過來,他並沒有問楚笑發生了什麼,而是直接給了答案:「好的。」

  ——

  星帝死後,儲君未定,邊境線的戰爭已經打響。

  所有人都認為,對方若是要下手,一定會沖高階貴族。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低階貴族率先受到了襲擊。

  一晚上發生了二十七起。

  十一人被發現救回,找到八具屍體,另外幾人是失蹤者的狀態。

  其中的邏輯十分簡單粗暴。

  儲君的熱門候選者都在規司的保護之下,基本上無從下手。

  但是你帝國不是要靠養蠱,靠把低階貴族的源力養料,才能把儲君堆出來麼?

  那麼,乾脆把適齡低階貴族輪一遍,能殺的殺了,沒有機會殺的用致幻藥把神經弄廢了……

  小樓裡的五人,顯然各自有各自的消息渠道。

  次日,天剛剛亮,餓了半夜的楚笑從樓上下來,準備去廚房弄點吃的。

  剛從樓梯下來,就看見客廳燈火通明,四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客廳的各處隨意坐著。

  而是一身正裝,圍坐在餐桌上,表情嚴肅的沉默著。

  傅淮回頭看了楚笑一眼:「你醒了?剛好我們幾個坐下來聊聊。」

  楚笑從冰箱裡拿出牛奶,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著牛奶杯走到了餐桌空著的位置上,挨著婁野坐了下來。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傅淮的源力等級最高,年紀也最長,自覺的承擔了會議主持者的身份。

  「外面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應該有所瞭解,兩天過去,幾十人受到襲擊,因為人數眾多,分佈較散,規司也無法進行有效的保護,就連追查失蹤貴族的人手都開始有了缺口。」

  傅淮頓了頓:「為了年輕一輩低階貴族的安全,我提議,以我們五人的名義向規司發出申請,立刻進行儲君祭典!」

  江景羽這一次沒有跟傅淮唱反調,第一個舉起了手:「我附議。」

  司敏見江景羽沒有反對,鬆了口氣,舉起了手:「這麼耗下去,帝國耗不起,我附議。」

  婁野頓了頓,舉起了手:「前線正在開戰,少一個年輕貴族,以後就少一個有生力量,我也附議!」

  四人都將目光彙聚到了楚笑身上。

  楚笑放下杯子,收斂了表情。

  桌上這四個人,說話各懷心思,半真半假。

  傅淮一半為了大局一半怕「養料」減少,江景羽可能因為大局考慮多一點,司敏則是更在意「養料」。

  而婁野一番話說得赤誠,但是眼下也說不好是為了戰局還是為了妹妹。

  楚笑抬手:「我沒意見。」

  她的目標,去儲君祭典一輪遊後,跟著大部隊出來就行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9:30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七章

  五個人投票表決,全票贊成。

  當場通過。

  傅淮當著眾人的面,拿出紙筆開始起草申請書。

  江景羽和司敏也不閑著,你一言我一句的論述著各自的重點,婁野低頭看光腦,偶爾抬起頭加入討論。

  只有楚笑一個人,牛奶喝完了覺得肚子仍舊空著。

  先去廚房熱了碗麵出來,抱著面碗坐在沙發上,吃麵之餘時不時聽上幾耳朵。

  也聽到了楚笑之前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按照帝國的憲法。

  星帝死後百日內為國喪,期間為表示哀悼和尊重,所有貴族相關活動一律取消。

  儲君祭典是不是包含在取消活動之內,並沒有前例,因為涉及憲法,最終表決權最後回到了議會手上。

  星帝死後第二天,第一輪議會表決就已經開始,儲君祭典相關籌備活動被強行暫停。

  期間,不斷有人提案,不斷被議會投票表決駁回。

  所以嚴格上,五個人的申請書不僅僅是給規司看的,更多的是給議會看的。

  另外四個人將議會派系都列了出來,各種情況也都考慮到,兼顧煽情和理想論述。

  等楚笑一碗麵吃完,餐桌上的討論聲先一步停止。

  等她從冰箱拿出一盒巧克力冰淇淋,重新回到沙發上吃掉大半之後,傅淮起草的申請書終於寫完。

  四人相互傳閱一遍,修改了幾個小項,各自都十分滿意。

  雖然知道楚笑對此十分不上心,但是傅淮還是起身,拿著最終版的申請書遞給了楚笑:「你看看。」

  楚笑接過申請書,粗略的掃了一遍。

  內容還是楚笑剛剛聽到的內容。

  但是傅淮的字跡漂亮,文采飛揚,一篇申請書共一千餘字,寫的慷慨激昂,可圈可點。

  楚笑抿著唇,沒有說話。

  傅淮觀察著她的神色:「你要是有什麼意見可以提。」

  他原本只是想客氣一下,沒想到楚笑點頭:「筆借我用一下。」

  傅淮:「好。」

  傅淮遞上筆,就見楚笑拿著筆走到角落裡的打印機前,抽出一張打印紙來,然後就這打印機的檯子刷刷的寫了一行字,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

  「你們這一版給議會看。」

  楚笑走回到傅淮前,連同筆和紙一同塞給了傅淮:「我這一版發網上。」

  傅淮接過紙條,看著上面的一行字,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

  規司副司長刑銘拿著五人聯名的申請書,再一次進入議會。

  兩個小時,兩輪表述,三輪辯論,在一干沉默著的議員中,並沒有掀起多大波瀾。

  最後一輪,刑銘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有些崩,他站在質詢台前,厲聲喝問著: 「你們能不能睜開眼睛,看看前線的犧牲軍人,看看帝城失蹤的貴族,看看被戰火波及無家可歸的公民,現在是糾結禮儀規範的時候嗎?國喪哀悼我不反對,但是特殊期間……」

  刑銘紅著眼眶的慷慨陳詞,並沒有影響最後的表決結果。

  ——儲君祭典依舊不能在國喪期間舉行。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下午,五名高階貴族的申請書在網上被曝光。

  像是因為事態緊急,又或者身處的環境太過惡劣,連一張正經的紙張都找不到,用的是最普通的打印紙。

  紙上也只有一行字:

  「我們願去前線,為帝國而戰 !」

  儲君祭典還沒開始,一群高階貴族卻心念戰局,不惜放棄立儲機會,也要去前線為帝國征戰!

  等等,儲君祭典還沒打算開始?

  無數人的家國情懷被激起,各種討論鋪天蓋地,無數細節也一點點紕漏。

  議會無視戰局。

  議會插手規司。

  議會一而再再而三駁回。

  ……

  最後刑銘的質問視頻被各種轉發,打破了年度最高流量記錄。

  無數網民湧入社交平臺,在曾經支持的議員狀態下,留下一條條憤怒的評論。

  軍部大樓。

  食堂包廂裡,帝國第一元帥宴圖和帝城貴族一霸楚公爵相對而坐,面前的餐桌上擺著兩份食堂套餐。

  宴圖將紙張遞給楚公爵,低頭吃了一口麵,口齒不清道:「楚公爵,你有什麼感想?」

  楚公爵眯著眼睛端詳了很久:「好字。」

  「噗!」

  宴圖一口麵差點噴了出來,他端起一旁的湯喝了一口,半咳嗽著平復自己的笑:「你個老滑頭,我是來讓你評價你孫女的字嗎?」

  楚公爵放下紙張,夾了隻蝦:「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楚洵那小子就生了一個,我只有一個孫子,哪來的什麼孫女。」

  「你眉毛都嘚瑟到腦門了快,還跟我裝傻。」

  宴圖翻了一個白眼,他的視線落在打印紙上:「楚笑這一手,直接插中了議會那群老不死的心臟,省了我太多時間去收拾他們。」

  議會議員靠票選入席。

  他們跟貴族、跟軍部、甚至跟自己內部都能跟瘋子似的,卻唯獨怕輿論對自己不利。

  楚公爵點頭:「嗯。」

  「我之前我看好的是婁野,韌性好,剛毅,身後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勢力。眼下,婁野底子薄壓不住局勢已經成了最大缺點。」

  宴圖這些算盤都是明面上的,也不怕跟老戰友說:「撇開這一項,其他什麼性子,遠見,天賦……婁野都遜色楚笑不少。」

  楚公爵:「嗯。」

  「我說你——除了嗯,就沒有別的感想了嗎?」

  楚公爵將盤子最後一隻蝦塞嘴裡,嚼的咯嘣脆響:「就她那恨不得畢業就養老的性子,我能有什麼感想?」

  宴圖:「……」

  他現在有點相信楚笑不是楚耀的孫女了,這老貨年輕的時候,恨不得爬上帝位。

  倆軍部大佬吃完飯,花了不到半小時時間。

  現在局勢不穩,楚洵親自送父親過來,他在包廂外面邊等邊打開光腦處理郵件,手上這封郵件還沒回復完,就看見自家父親走了出來。

  「這麼快?」

  楚公爵笑了笑::「這麼多年,扣門的性子一點沒變,請吃食堂還想套路我,想的便宜。」

  副官見楚公爵離開口,推開包廂的門進去,就看見自家上司手肘支在餐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食堂套餐,吃了不到三分之一,按照他日常光盤的食量,顯然有心事。

  副官走上前去:「元帥——」

  宴圖側過頭看向副官:「你說,鬥志這玩意,該怎麼激發出來?」

  「激發鬥志的話,大概要看看對方想要的。」

  副官想了想補了一句:「和不想失去的?」

  ——

  前線損壞的戰艦從前線撤下,在附近的星際航港停下維修。

  一同撤下的,還有剛剛抵抗住敵方一輪攻勢的第三聯軍的兩個團,和不少被波及的商隊和平民。

  第一聯軍被撕開口子後,有小半敵軍開始一鼓作氣深入。

  第五團充當先鋒團隊誘敵進入磁混亂區,隨後依託地形有序撤離。

  後續第七團作為主要火力輸出點,帶著全團等級最高的兩個貴族,對敵方進行了猛烈的進攻。

  這一場迎面痛擊,無論是氣勢還是打法,都像是身後有幾個聯軍做後援,徹底將賽維聯盟徹底打蒙了。

  他們對帝國的兵力出現了誤判,為了保險起見,將其兩個聯軍的兵力跟著先頭部隊一同往後撤退。

  一方面原地補給等到後援,一方面打探帝國聯軍的兵力。

  細細算下來,這居然是帝國聯軍這幾天,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勝利。

  指揮這場進攻的,正是第三聯軍五團指揮官,邵衍。

  「邵長官——」

  剛提拔上來的後勤部負責人柳明宇提著一個金屬箱,敲響了航港一座倉庫鏽跡斑斑的大門。

  裡面傳來一道親和卻帶有力度的聲音:「請進。」

  柳明宇推開虛掩著的鐵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台純黑色的機甲,因為剛打過一場硬仗的原因,機甲身體各處都有受損的痕跡。

  是的,他們的團指揮並沒有躲在指揮艦上,而是身先士族率領著整個先鋒機甲隊伍,發動了第一波攻擊。

  邵衍擦完機甲的大腿,從關節上下來,將抹布投進水桶裡,對門口站著的人說:「傷亡數據出來了?」

  「還在統計——」柳明宇回過神來,猶豫了一下,「剛剛我在外面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小商隊,商隊的領航人說受人之托,這次特意來找您的,還給您送了一樣東西。」

  邵衍抬起頭來:「嗯?」

  柳明宇提著箱子走上前去,遞給了邵衍:「領航人給了我這個箱子。」

  邵衍接過箱子:「對方說誰囑託了嗎?」

  「那倒沒有——不過領航人說,讓您好好活著。」柳明宇頓了頓,後面一句話越來越小聲,「說要是您犧牲了,現在戰場這麼亂,收屍費越來越貴,人小姑娘也不容易……」

  在戰場上說這些話,其實是有些犯忌諱的。

  但是柳明宇發現自己說完,他們的指揮官不僅沒有生氣,還像是想到了什麼溫暖的事情,笑了起來。

  就像是跟自己住一屋的阿飛,每次說到初戀時帶著的笑容那樣。

  邵衍雙手扣在巷子的活扣上,輕輕一推,箱蓋應聲打開。

  打開一掌寬的縫隙,邵衍已經看清了裡面的東西是什麼。

  他慢慢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叫奧叔過來一趟。」

  奧叔是團裡最好的機甲維修師,也是團裡聯軍裡最好的機甲改造師。

  柳明宇點了點頭,將奧叔找來後,自覺走出倉庫,反手關上門的時候,隱約聽到奧叔震驚的聲音:「……霧金!」

  奧叔這一輩子經手過多少王牌機甲,能讓他發出驚呼的霧金,等級應該不低吧?

  柳明宇亂七八糟的想著,拿出隨身的光腦,開始漫無目的的晃蕩。

  也不知道航港有沒有能收到網絡信號的地方。

  ——

  【……

  石榴把花草打理的很好,昨天回去看的時候,院子裡的花開不少。

  石榴是我給家政機器人起的名字,它好像很喜歡這個名字,還偷偷摘了一朵花送給我。

  我可能一段時間都不能寫郵件了……】

  楚笑寫到這時,飛行器突然停了下來,楊弘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引起她的注意力。

  他輕聲道:「到了。」

  楚笑在虛擬鍵盤上敲下最後幾個字。

  【勿念,祝安好。】

  她收起光腦,抬頭看向窗外,無數飛行器停靠在皇宮浮島前的空地之上。

  數以百計的年輕貴族從各式各樣的飛行器上下來,在規司工作人員的引領下,踏入了皇宮之中。

  楊弘先下車,替楚笑開門。

  「準備好了嗎,美麗的小姐。」他露出一個笑容,沖著楚笑伸出手,「儲君祭典開始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9:38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八章

  皇宮,別名帝島。

  是帝國權利中心的代名詞。

  帝島常年籠罩在能量防禦罩之中,方圓一定區域,陸路封鎖,空域禁飛。

  而且鮮少有帝島的照片流出來。

  所以跟大多數帝國公民一樣,楚笑印象中的皇宮,也是朦朧模糊,常年被霧靄籠罩。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皇宮。

  她沒有伸手,自顧自從從飛行器上下來,首先見到的一片純金屬建造的建築群。

  帝國的主流審美是線條簡潔流暢,冷色調,無論是什麼城市,建築看著都有著禁欲風的高大上風。

  而眼前的建築群截然相反。

  有獨棟的小樓,有集裝箱摞成的疊屋,有機甲拆下來的機甲艙室改造的小屋,也有恢弘的金屬塔……鏽跡斑斑,色調昏暗,線條複雜糾結,帶著一股濃重的朋克金屬風。

  楊弘收回手,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尷尬,很自然的繞到車艙內,搬兩人的行李。

  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帝島,見楚笑對四周的建築多看了幾眼,解釋道:「這是金屬小鎮,每一棟建築都是星帝自己設計的,除了金屬小鎮,這裡還有蒸汽工廠,機甲陳列街……都是按照星帝自己的愛好。」

  楚笑點頭,怪不得個人審美風格那麼強烈。

  跟著工作人員的指引,楚笑跟楊弘踏上了金屬小鎮的街道,隨著人群往裡走。

  「歷任的星帝愛好不一樣,帝島的風格就會不一樣。」楊弘見楚笑愛聽,邊走邊多提了一些,「聽我爺爺說,再往上一代的星帝喜歡瓷器,就圍著帝島建造了一個瓷器王國,連「居民」都是大師燒製的瓷偶。」

  概括起來就是,歷任星帝都是圈地自萌,想怎麼造就怎麼造。

  一路上,無數年輕貴族都沖著楚笑行禮,然後不遠不近的綴著,也有不想惹麻煩,直接遠遠的躲開了。

  她方圓幾米,幾乎成了真空地帶。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了兩人走出街道,因為前方道路的盡頭設置了關卡,有工作人員正在檢查年輕貴族所帶的行李,百餘人滯留在了路口。

  在小鎮的上空,一個巨大的光幕打了出來。

  禁止攜帶:管制刀具武器,非處方藥物,機器人,機甲通訊器……

  列了長長的一個單子,不斷的來回滾動著。

  基本上除了衣物和有限的私人物品,其他東西都不允許帶入,一把把匕首軍刀被搜出,迷你能量槍被沒收,各種違禁藥物也查了出來。

  楊弘悄悄從自己包裡掏出一把匕首,扔到了路邊。

  楚笑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

  街道不寬,只能容許三組檢查人員並排,但是對方行動十分專業。

  基本上從頭到尾不說話,該收收該查查,遇到反抗或者有意見的貴族,就拉到一邊由協調人員負責溝通,檢查組繼續檢查下一個。

  進度十分迅速。

  不到十分鐘時間,就輪到了楚笑接受檢查,她這次帶了個行李箱,重量不輕。

  檢查人員打開箱子時,她前後左右的人都下意識看了過來,想看看高階貴族,儲君的有力爭奪者想帶些什麼。

  兩套衣物、三雙鞋子、女性生理用品、小醫藥箱只占了行李箱四分之一的地方。

  剩下的四分之三空間,塞滿了零食,在零食堆裡,塞著一本掌心大的電子器,和一本習題集。

  檢查人員掃了一眼《材料分子學高級理論和實踐第三版》,默默的把箱子合上,然後努力崩緊自己的臉,給楚笑的手腕上,戴上一個識別器。

  眾貴族:「……」

  楊弘:「噗。」

  安檢結束後,眾人順著街道走出小鎮,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空曠的草坪。

  遠遠的能看見中心地帶的玻璃建築。

  如果帝島是圓形,真正的皇宮在中心點,中間是空曠的草坪,那麼外圍一圈就是帶有星帝個人風格的建築群。

  楚笑這一波人從小鎮進入,隔壁一波人從工廠進入,再遠一些的一波人是從機甲陳列街進入……近千人的年輕貴族,分成九波人,從九個方向進入帝島。

  草坪微微有紅色燈光圈出來的一條線,從上而下,打出一道紅色的光幕,將外圍的建築圈和裡面的空間徹底隔開。

  年輕的貴族們駐足在出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踏前一步。

  雖說帝島不小,容納幾萬人也不會擁擠,但是眼前除了皇宮之外,就只有空蕩蕩的草坪。

  皇宮幾百個人能擠進去就已經很不錯了,難道在露天草坪進行祭典?

  隨著時間推移,人群的情緒越來越不安,討論聲音也越來越大。

  就在這時,帝島突然震動了起來。

  四周隨之而來響起的,是機械齒輪轉動和金屬摩擦的聲音,像是拽動著什麼,聲音沉重而發澀。

  驚呼聲中,地面開始分離。

  被光幕隔開的兩個空間,中間的一部分往上升起,而外圍的朋克金屬風的建築群圈在緩緩下沉。

  眾人站在外圍,下意識的抬起頭來。

  從浮島剝離出來的「島心」,像是一個巨大的金屬半球體,懸浮在帝島的正上方。

  在半球體的外圍,九道門同時打開,有旋梯從半空中降下。

  穿著藍色制服的帝衛軍從「島心」順著梯子而下,打頭一個走到梯子的底部,往上一個臺階站一個人,連成一排。

  他們看著或一臉懵逼或一臉驚歎的年輕貴族們,面無表情。

  楚笑推了一把身側發呆的楊弘:「走吧。」

  眾人無論什麼表情反應,無論什麼心理活動,最終都踏上了梯子。

  當最後一個人走進大門,所有的金屬門在同一時間關上。

  帝島又開始震動起來。

  「卡啦啦——」

  遠處,規司司長厲千里正和軍部第一元帥宴圖並肩站著,他們沉默著目睹著「島心」再一次降下。

  最後嚴絲合縫,幾乎沒有任何痕跡。

  厲千里有些感慨:「這次島心蘭開,不知道要多久。」

  宴圖知道厲千里有幾分文人的毛病,觸景總是生情,用兩個字概括就是,矯情。

  他將手中的帽子重新戴了回去:「我先回去了。」

  ——

  「島心沒有出口,從裡面無法出去。」

  等待楚笑這波人的領隊是個四十歲的中年女性,她顯然沒有導遊的服務態度。

  一邊在前面走著,一邊繃著一張臉,聲音冰冷的和地面上的金屬一樣:「從外突破也是天方夜譚,這裡的防禦級別,就是讓一個艦隊轟炸,一個月可能也無法突破第一道防禦線。也就是說,島心蘭開之前,各位是不可能出去的。」

  有好奇寶寶抓住重點:「什麼是島心蘭?」

  領隊:「一會兒閣下就知道了。」

  她說著轉過身去,用身上的卡,刷開了第一道金屬門,映入眾人眼底的,是一排排透明的玻璃屋。

  屋子的面積有大有小,不僅有一眼就能看出的食堂、餐廳、按摩室這樣的休閒區,甚至還有酒櫃遊戲艙這樣的娛樂區域。

  跟不少人腦補的鬥獸場相比,這麼正常的建築佈局,反而出乎大家的意料。

  看著身後的貴族們鬆了一口氣,領隊立在門前,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如果一會兒大家覺得不舒服,是正常的反應。」

  不舒服?

  這三個字,起初當年輕的貴族們剛踏進屋內,並沒有什麼感覺,慢慢的不少人覺得頭隱隱作疼起來。

  就像是神經在跟著什麼震動著,震的有些人頭開始暈眩。

  這時候,有人抬起頭驚訝道:「咦?」

  一絲藍色光線似乎從人群裡抽了出來,在空氣中游走著,消失在了遠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來越多遊絲一樣的藍色光線從行走的人群頭頂抽了出來,在半空中不斷的遊走。

  然後朝著同一個方向消失。

  領隊並沒有解釋,帶著所有人穿過休息區,推開另外一道玻璃門,來到了島心最中心的地帶。

  只見中心的位置有個圓柱形的玻璃柱,直徑近百米,高度幾乎貫穿整個島心。

  在玻璃柱內,封著一株巨大的透明花卉,它蜷縮著葉子,幾乎看不出品種。

  從眾人上方浮現的藍色遊絲,懸空浮游著穿過玻璃罩,似乎染藍了最細的一根根系的末端。

  眾人看得出神,大多數貴族都沉浸在震撼中。

  其中最低階的幾個人卻沒有這麼好過。

  楚笑輕輕的扶了一把楊弘,看著他蒼白的臉色:「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楊弘的臉色變了變,看向楚笑,低聲道:「我覺得自己的源力被抽出來了。」

  「這就是島心蘭。各位可能已經有人感覺到了,自己的源力正在一絲絲的從自己身上剝離開,流向了島心蘭,我們管這樣的現象叫萃取。」

  領隊站在玻璃柱最前方,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的試管,試管內有一棵黑色的粒體。

  「島心的磁場、溫度、環境、空氣、壓力、微電流,微生物菌落……都是經過幾十代科學家研究更迭過的,各位的源力會在多種因素的綜合下,強迫性的被剝離,等級越低,感受會越加明顯。」

  她將試管抬起,一道藍色的遊絲從空氣中飛了過來,鑽進了試管之內:「為了方便各位以後的『交流』,被抽出來的源力,肉眼可視。」

  領隊說到這,笑了笑,眼鏡中反射出試管裡頭髮絲似的藍光:「現在我可以回答之前有人問的問題了,等被抽出的源力充斥滿整株島心蘭,大部分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她的視線落在楚笑身上,又落在臉色蒼白的楊弘身上:「當然,少部分人除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9:46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七十九章

  一群平日裡眼高於頂的貴族受氣氛影響,在此時鴉雀無聲。

  領隊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她站直了身體,將右手插在外衣的口袋中:「基本介紹就到這,各位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太多了。

  除了知道島心蘭和被動抽取的源力之外,其他的,大家一無所知。

  有人迅速抬手:「什麼是相互交流?」

  領隊似笑非笑的看著抬手的人:「就是閣下理解的那個意思」

  「如果雙方產生了矛盾,發生衝突了怎麼辦?」

  「會按照相關規定處理。」

  ……

  楚笑站在人群後方默默聽著。

  歸納起來,從進島心到現在,她和這一群年輕的貴族,經歷了介紹環節和提問環節。

  介紹環節時,領隊先是劃重點,「相互交流」、「無法離開」,充分利用了環境,調動自己的表情言語給貴族們施壓。

  所透露的消息無非三個:

  第一,除了被動抽取源力之外,貴族之間也會有糾葛。

  第二,島心蘭開只是第一輪。

  楚笑隔著玻璃向內看。

  圓柱內的植株連根鬚都做的栩栩如生,肉眼看去,很難判斷那是一個實體的「容器」,還是單純投射出來的虛擬畫面。

  這個島心蘭應該是為第二輪甚至是第三輪所用的。

  第三,也就是低階貴族最擔心的,有一定傷亡率。

  這三個消息點,除了第二點將祭典的方式具象化了一些之外,其他的和大多數人對儲君祭典的瞭解的並沒有區別。

  到了提問環節,所有問題一個答案,偏偏神情愉悅。

  楚笑覺得,這個領隊的人格,多多少少存在著缺陷,如果放在軍隊,應該是要被心理醫生強行介入的人群。

  把這種有些反人類性格的人放出來——

  她伸手從背包的口袋裡摸出幾顆糖來,塞到了身側臉色十分難看的楊弘手上,接到糖果的楊弘笑了笑,表情並沒有好到哪去。

  他的頭頂,一根接著一根遊絲被抽了出來。

  兩人並沒有說話,但是互動卻被領隊給抓住了,她微微側過頭,看著楚笑:「楚閣下,你好像有什麼問題?」

  既然被點名了,楚笑直接開口:「文字版的規則須知,在住處能看到嗎?」

  領隊臉色一僵。

  她頓了頓:「能。」

  「餐廳休閒區呢?」

  領隊臉色越來越難看:「也能。」

  果然,就像是遊戲內測一樣。

  近一千個一級號分九個出生點,進入九個不同的新手村,只有用文字表達,才能保持統一。

  而規則玩法,遊戲公司恨不得在新手村能見到的地方,都擺上一個。

  NPC個人想表達什麼,怎麼口述,用的什麼語氣,其實並不重要。

  不過是規司為了玩家的代入感,用來渲染氣氛的。

  楚笑拎著包,邊轉身邊對楊弘說:「我們走吧。」

  楊弘點頭,跟在楚笑身後,兩人走出去幾步,一些貴族也反應過來。

  他們在外面也是說一不二的主,現在居然剛踏進祭典場地,就被個臨時領隊給唬住了。

  剛剛被領隊渲染起來「爭鬥」、「冰冷」、「弱肉強食」等氣氛,瞬間散了大半。

  相熟的貴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向領隊,有嗤笑的,有感慨的,也有無奈的。

  三三兩兩一起,拿著自己的行李,跟著楚笑走去。

  最後將領隊一個人扔在了原地。

  島心隨處可見指示牌。

  一群人跟著指示牌走,很容易穿過幾道玻璃門,進入了休息區。

  有些像是前世美國監獄的佈局,左右兩排建築高幾層,中間有天橋鏈接,每間屋子前都標有序號。

  楚笑低頭看著手腕,正戴著安檢的小姐姐給她手環式身份識別器,而識別器最上方,刻著名字和一串編碼。

  楚笑001。

  她看向楊弘:「你是多少?」

  楊弘:「107。」

  那基本就是按照明面上的貴族等級排列的。

  兩人房子一頭一尾,楚笑想了想:「先找到你的屋子。」

  楊弘的屋子在最偏僻的角落位置,楊弘用識別刷開了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床、一桌、一櫃,外加一個獨立衛生間。

  桌上擺著生活用品和鬧鐘,東西不多,足夠日常生活。

  跟學校單人間一樣,條件還行。

  楚笑跟送新生開學的家長一樣,環視了一圈後,還不忘關門測試了一下,外面的嘈雜瞬間被隔離。

  隔音不錯。

  等等——

  在關上門的一瞬,消失在空氣裡的,並不止有雜音,還有一直震動著大腦神經的各種東西。

  屋子似乎有隔絕外面磁場的作用。

  她看向楊弘,果然對方的臉色迅速緩了下來,就連頭頂時不時抽出的遊絲,都似乎慢了下來。

  屋內書桌上的時鐘,開始進入了倒計時,八個小時,每秒鐘消失兩秒。

  為什麼是兩秒?

  楚笑想了想打開門,屋內的倒計時戛然而止。

  她對著楊弘說:「你出去一下。」

  楊弘走出房門後,楚笑再次關上門,屋內的倒計時繼續跳躍,這一次恢復到了正常速度。

  也就是說,為了讓貴族能加強續航,給島心蘭持續供給「養料」,每間屋子都有八個小時的休整時間。

  人數越多,平攤到每個人身上越少,堵死了三人合夥能混一整天的漏洞。

  楚笑將事情說明了一下,楊弘聽完也有些佛:「硬通貨都給我們找好了——」

  貴族等級不一樣,源力抽取速度不一樣,恢復時間不一樣,八個小時,有人不夠有人自然有的多。

  多的每一分鐘都可以換取真金白銀或者各種利益。

  「你不是抱了我的大腿了麼?」

  楚笑站在門口,拎著自己的包:「我給你打八折。」

  「嘖嘖嘖——」

  楊弘從進入島心開始,一直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他勾起一個笑容:「接受肉償嗎?」

  回答他的是「碰」的一聲關門聲。

  楊弘摸了摸鼻頭,從桌上拿起標配的便攜式光腦放在一邊,翻開了壓在底下的貴族手冊。

  ——

  楚笑是在餐廳看到的貴族手冊。

  這個點,整個餐廳就只有她一個人。

  她走到在自動點餐機器前,點了一份肉醬拌麵,一份海鮮拼盤,一份烤肉,一份沙拉,還有一杯新鮮的果汁。

  然後在等餐的過程中,隨手翻著餐廳牆邊架子上的書籍,看起了這一次儲君祭典的貴族手冊。

  楚笑粗略的翻閱了一下,分為幾大類。

  第一類使用說明:地圖、區域介紹、各種生活儀器的使用說明。

  第二類約束貴族行為:比如打架、殺人、強姦、搶劫……過錯方有什麼後果,會受到什麼處理。

  第三類:日程表。

  楚笑從機器內拿出果汁,喝了一口,低頭去看日程表。

  每隔三天有一個「小祭日」,每隔七天有一個「大祭日」——

  什麼意思?

  楊弘找到楚笑的時候,她的中飯已經吃了一半,他直接坐到了楚笑對面,伸手順了楚笑海鮮盤子裡的一隻大蝦:「我一猜你就在這。」

  楚笑看著他腦門上冒著的藍絲:「怎麼不在屋子裡待著?」

  「八小時,多待一會兒就少一會兒,我等實在撐不住了再進去。」楊弘剝著蝦殼,「你看到日程了嗎?」

  楚笑:「你說的是『小祭日』和『大祭日』?」

  「我在進來之前,找過參加祭典的年長貴族打探過,『祭日』這一天,是貴族的掠奪日。」

  楊弘將剝好的蝦仁塞進自己的嘴裡:「我應該就是『被掠奪』的『祭品』之一。」

  楚笑點頭,不忘給自己塞一口肉。

  她的舉止都太過平靜,楊弘原本醞釀了幾個月的悲情一滯:「您老這時候,不應該發表下什麼感想嗎?」

  楚笑從善如流,非常敷衍的發表了自己的感想:「你應該是『祭品』中長的最好看的一個。」

  「……」

  楊弘哭笑不得:「謝謝。」

  楊弘蹭了楚笑一隻蝦,見她對大盆的海鮮沒什麼興趣,重新點了份烤肉給楚笑,然後把楚笑還是滿了的海鮮盤接了過來。

  這期間,他腦門上起碼冒出了十幾根藍色遊絲。

  楊弘看著半空中自己遊動的藍色遊絲,再看看楚笑頭頂空蕩蕩,似乎從沒有出現過被抽出的源力,有些好奇:「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有感覺的。我青春期起,就常年餓的腦子疼,只有補充大量的熱量,才能緩解,但是一來到這就餓的更厲害了。」

  楚笑想了想,不知道怎麼表述,然後從她頭頂飛出了一隻蝴蝶。

  掌心大小,藍色的,拖著鳳尾。

  楊弘眼底有著震驚:「源力擬形……」

  源力擬形,是歷代星帝登基當天,為了展示源力天賦和能力,才會使用技能。

  雖然是個表演興致的節目。

  但是它集合源力等級、源力操控力、還有源力穩定性,缺一不可。

  規司這群人要是知道,還辦什麼儲君祭典,把這位到電視臺來個表演下擬形。

  逆轉戰局有些誇張,但是絕對能影響雙方的士氣!

  啊啊啊啊——

  在內心崩潰完,楊弘才發現,楚笑的重點完全不在這。

  楚笑:「它很餓。」

  只見藍色的鳳尾蝶追著飄走的遊絲而去,然後從頭部裂開一張嘴,瞬間將遊絲吞了下去。

  鳳尾蝶吃完遊絲,拍著翅膀飛了回來,有些戀戀不捨的在楊弘腦袋上轉了一圈,這才重新飛回楚笑的腦子裡。

  生動形象的闡述了,什麼叫它很餓。

  楊弘原本已經以為自己麻木了。

  現在想想,十秒前的自己還是太年輕!

  日!

  跟隨意吞噬他人的源力相比!

  擬形算個毛線!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9:54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章

  不同的貴族,屬性不一樣,源力狀態不一樣。

  儲君祭典,耗盡帝國最頂尖的幾代人的努力,建造出這麼個幾乎獨立於外界的空間。

  通過各種磁場的變化,藥劑的作用,生物菌落的平衡……強制性的一點點剝離抽取貴族的源力。

  然後進行萃取,提純,才能為一些強者所用。

  這個所用,楊宏心裡其實還是打個問號的——有什麼前提條件?怎麼吸收?靠藥劑還是靠儀器?轉換率是多少?

  如果有生吞這樣的操作——

  還要什麼儲君祭典呀!

  楊弘確定楚笑生吞完源力後沒有任何排斥的現象,仍舊正常的吃自己的肉。

  他雙手撐在桌子上,想說什麼卻戛然而止。

  然後從椅子上突然站起來,圍繞著餐桌順時針轉一圈後,又逆時針的轉了第二圈。

  他揉捏了一把自己的頭髮,然後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深呼吸一口氣,想讓自己冷靜一點。

  想到楚笑的出身,楊弘覺得她可能源力、對這個圈子、甚至是對自己都不太瞭解,試探的說道:「楚笑,我問你一個問題。」

  楚笑:「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走到最後,你願意走下去嗎?」

  楚笑搖頭。

  是學校作業不夠多,還是自己日子太舒服?非想不開要把自己以後的人生困在這座島上。

  果然。

  楊弘早就想到了這個答案,可真的聽起來,卻還是有些挫敗:「楚笑,你才二十一,正應該是青春熱血拼搏一番的時候,以後老了回想起來——」

  他今天受了刺激,有些不死心。

  當場就想來段說服演講,剛說到一半,就看見餐廳的玻璃門打開,第三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楚笑夾起盤子裡最後一塊肉,塞進嘴裡:「以後心靈雞湯少看點。」

  楊弘:「……」

  兩人吃完飯。

  楊弘因為考量到只有八小時的「恢復」時間,留在了休閒區,準備到處看看,然後找個地方消磨一下時間。

  自己也順便冷靜一下。

  而楚笑則一個人回到了001號住處,將自己的行李先收拾好,然後拎著習題集戴上耳機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之前,她掃了一眼屋內的倒計時,還有七小時三十六分。

  001號屋子的地理位置絕佳,不在最前也不在最高,而是在角落裡獨自搭了個屋子。

  像是書屋,獨門獨戶,有樓梯蜿蜒而下。

  楚笑坐在樓梯上,將題集放在自己的膝上,找到自己最喜歡的歌單,戴上耳機開始刷題。

  兩個小時候後,她回到住處拿了一袋子零食出來,邊吃邊繼續刷題。

  所以無論是午睡結束的,還是從餐廳吃飯回來的,或者是去拜碼頭串門的,都看見了這樣一個奇觀。

  儲君祭典內,在漫天的藍色遊絲中,一個高階貴族坐在臺階上,表情認真的做習題。

  島心沒有自然光。

  考慮到貴族們的身心健康,島心的燈光溫度設計參考了地面正常的晝夜邏輯。

  白天的時候,光線無限趨向於自然光,溫度偏高;到了黃昏,光線漸漸減弱,溫度也會慢慢下降。

  可以從視覺和體溫上,很明顯的感覺到時間的變化。

  楚笑一道題做完,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下來,紙上的字跡沒有光線的支撐,已經模糊不清。

  她合上題集,抬起頭來,看見的就是居住區空曠的過道裡,只有幾盞路燈亮著。

  在昏暗的視野中,藍色遊絲像是夢境中的點綴的光元素,不緩不急的朝著同一個方向遊走。

  楚笑往自己嘴裡塞了個糖,它又餓了。

  沒有了星網,時間像是突然慢了下來。

  為了不消耗「恢復」時間,大部分人選擇在休閒區休息,或者在過道上相互交流。

  所以晚上十點,大部分人都發現了藍色遊絲停止了往外遊動,被抽出來後,就留在了原地小範圍內,越積越多。

  休閒區燈光足夠,感受還稍微好一些,等他們回到住處,就發現「漫天」都是藍色遊絲。

  一絲絲的,像是開在海裡的水藻。

  有人從貴族手冊裡,發現在島心蘭的一大段介紹底下,用著淡色且小兩號的字體備註了這個現象。

  【島心蘭夜裡22:00停止吸收,進入淨化提純階段,次日六點恢復】

  也只是島心蘭停止吸收。

  貴族腦袋上冒出的藍色遊絲並沒有半點減緩的跡象,抽取步驟仍舊繼續,遊絲自然越積越多。

  這個時間段,大部分人腦子裡的源力消耗過大,瞭解了事情的因果之後,回到自己的臥室,倒頭就睡。

  還沒到十二點,九成以上的人都進入了睡眠,剩下一成,也是抓緊時間回復,連門都不想踏入。

  所以並沒有人發現,深夜的時候,漫天的彷彿沉睡的遊絲,像是受到了什麼的刺激,突然的活了起來,瘋了似的朝著一個方向彙集。

  彙集的盡頭是一個獨立的小屋。

  路燈下,可以隱約的看見小屋門上的序列號。

  001。

  ——

  夢裡陽光正好。

  三月萬物生長,斷了的後勤攻擊線也跟上了,吃了一冬大白菜的小崽子們看見補給車,眼睛彷彿冒著綠光。

  說是小崽子一點不過分,都十七八歲的年紀,放在和平年代還在上高中大學,這一批都已經入伍大半年了。

  雖然貓了一冬,也是經歷過兩場小戰的人,臉上的稚嫩已經褪去了大半。

  他們在戰亂的年代急速的成長著。

  這幾年,入伍的新兵中女兵比例越來越多,整體年齡一直在前推。

  站在中間的教官想到這,合上點名冊,笑了笑:「行了,去吃飯吧。」

  一群小崽子歡呼了一聲,跟一顆顆小炮彈似的,飛快的衝向了食堂。

  今天食堂殺了一頭豬,豬肉的香味似乎飄散了大半個營地,大多隊伍都沒有訓練的心思。

  有一個班帶頭溜號,剩下的教官也紛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時間整個訓練場都洋溢著歡樂的笑聲。

  楚笑收回目光,她放下簾子從窗邊走回到會議桌上:「你們也去吃飯吧。」

  一群幹部都笑了起來。

  「還是楚團理解我們。」

  有人打趣:「我剛還想著,去晚了,是不是連肉湯都分不到了。」

  「肉湯估計是有的。」喜歡調侃的蘆淨收拾著文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廚師長老徐那個脾氣,肉打到最後的時候,他能用一碗肉兌兩鍋湯,然後加些白菜粉條,亂燉一鍋。我反正現在是不想看見白菜了……」

  「哈哈哈——」

  你一言我一句的,大家笑著走出了辦公室。

  楚笑回到位子上,將剛剛會議裡的要點重新梳理一遍。

  半個小時後,盧淨端了兩個大碗過來,一碗肉一碗米飯,食堂祖傳的不銹鋼海碗。

  盧淨將軍帽摘下,放在會議桌上:「先吃飯。」

  楚笑頓了頓,放下筆:「好。」

  一碗肉,堆的冒尖。

  她手頓了頓,夾起一塊瘦肉,放進嘴裡。

  楚笑的待遇不錯,即使是補給線斷的時候,她一天也有一小盒罐頭肉和一小盒罐頭水果。

  但是她都換成了普通的口糧,送到了軍眷區。

  這麼多年的戰打下來,和她有關係的戰友犧牲太多,留下的遺孀遺孤也數不過來。

  她倒是不鑽牛角尖,只折騰自己不折騰別人,把津貼和補助都送完,跟著部隊吃大鍋飯。

  盧淨想到這歎了口氣。

  楚笑吃了幾口,伸手去拿杯子:「你兜這麼多,老徐沒有用勺子敲你?」

  「這可不是我兜的。」盧淨直接坐在會議桌上,她原本就長的漂亮,勾著唇越加漂亮起來,「老徐出鍋撈的第一碗就是你的,自己看著,誰都不給碰,見你沒吃飯,就讓我給你送過來了。」

  楚笑:「回頭替我謝謝他。」

  和楚笑的性子相反,盧淨是個典型的話嘮,小姑娘的時候嘰嘰喳喳的不停,現在都是孩子他媽了,說話還是跟炮彈似的。

  「你不知道,我剛剛吃的時候,肉那個香呀——,我都想好了,等和平了我就開個養殖場,專門養豬。」

  「天天吃肉,天天啃大骨,豬肉燉粉條時,肉要比粉條多,紅燒肉的時候要多放辣椒……」

  她暢想了一桌全肉宴,回過頭看向楚笑:「怎麼樣?」

  楚笑話不多,但是很捧場:「不錯。」

  「不錯吧。」盧淨美了一會兒,兩隻腿懸空在會議桌外,「小裴想種地,老徐要開飯店,蘇蘇呢要回老家當老師,劉首長要開維修店,你要繼續念書——」

  「真好呀。」

  盧淨說著說著突然安靜了下來。

  「有下輩子就好了。」

  ……

  楚笑捂著肚子醒了過來。

  像是夢裡的肉抵住了胃,生理上覺得噁心反胃,但是香味和飽腹的滿足感卻矛盾的在腦子裡充斥著。

  閉上眼再睜開眼,楚笑的意識從夢裡拔了出來。

  她這才意識到,屋子裡的不對勁。

  燈沒開,原本應該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卻有著光亮。

  楚笑看著天花板,一縷藍色的遊絲停留在她的眼前。

  楚笑盯著眼前的藍色遊絲,跟著它緩緩的朝著床側移動,視線最後定格在床側。

  她的屋子被分割成了兩塊,以床沿為分界線,在床這邊空氣裡空空蕩蕩。

  而在床側的所有空餘空間裡,擠滿了藍色的遊絲。

  一隻大了兩圈的藍色鳳尾蝶正在半空中歡快的飛行,一口吞掉一小塊區域,一口吞掉一小塊區域。

  每少掉一塊,門外就有不少遊絲擠進來,迅速將空白區域補充完畢。

  楚笑:「……」

  她的源力趁著她熟睡,跑出來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10:02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一章

  「我們帝國沒有精神力,不能和機甲直接對接,只能通過霧金和動力核進行轉接。」

  奧瑟打開機甲內藏的一個隱藏口,調出裡面的調節板,問身側的少年:「但是動力系統和操控系統的配置,一直按照宇宙幾個一級文明的標準,你知道說明了什麼嗎?」

  奧奇雖然能獨立維修機甲,但是畢竟年少,思維邏輯比較直接,他點點頭:「意味著都浪費了。」

  「什麼叫浪費了?」

  奧瑟屈指就敲了自家孫子一個響腦殼,敲完又覺得有些好笑:「機甲師工會沒有偷懶把設計標準降低,那說明著,我們一直相信我們自己的潛力。」

  他轉過身,繼續在調節板上輕點,在最後的一個調節圖中,將最後兩項由百分之七十五,調到了百分九十五。

  由精神力直連,和靠霧金、核動力的轉接進行神經駁接,兩種驅動機甲的方式,從本質上就存在差距。

  哪怕這塊霧金已經是帝國罕見的等級,哪怕這台機甲已經是頂尖的超S級,仍舊有百分之五的時間差。

  不過——

  賽維聯盟那群渣滓,以戰養戰,這些年的科技和激進已經越發遲緩起來。

  百分之九十五的同步率對於他們而言,那是可以來往在戰場,找到他們指揮官的大殺器。

  「好了,最後一項結束。」

  奧瑟關閉面板,正要轉身離開駕駛艙,就見自家孫子拎著工具箱,也不敢靠近操作臺,只能遠遠的墊著腳看著操作臺。

  奧瑟摘下眼鏡呵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怎麼了?」

  奧奇:「那裡,有一隻蝴蝶誒。」

  「什麼蝴蝶?」

  奧瑟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操作臺右側的空白處,鐳射著一隻蝴蝶。

  這個位置,是整個機甲駕駛艙最堅固的地方,又因為空白著,就成了機甲駕駛者的自留地。

  有放家人照片的,有放自己財產證明的,也有鐳射帶著特殊意義的圖案的。

  奧瑟已經沒有孫子高,他抬手拍了拍奧奇的肩膀:「走吧,明天他們要去前線了,我們還有十幾台機甲要檢修升級呢。」

  第二天,第三聯軍五團、七團休整結束,準備出發前去匯合主力。

  後勤一半人都留了下來,等航線再次開通後,安全撤離到後方。

  年輕的五團指揮邵衍找到奧奇,將一個鐵盒塞到了他手裡,深灰色的眸子裡翻騰著各種情緒:「你回到帝城後,把盒子送到規司。」

  規司的人自會把信轉給楚笑。

  ——

  當貴族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倒計時歸零,自己仍舊躺在床上,但是腦袋上開始冒藍色遊絲的時候。

  大家對自己的臥室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1、六點重置。

  2、臥室本身沒有隔絕作用。

  應該是通過磁場的變化,或者空氣裡各種藥劑和生物菌落的作用暫停了「抽取」。

  也是,如果能有這麼大面積的隔絕源力的材質——

  賽維早就統一星系了。

  不到三天,相當一部分貴族的作息就徹底混亂了。

  有淩晨覺得熬不住了,跑出去看沒有沒有人願意賣時間,也有早上六點就醒來,生怕把第二天的時間耗掉……

  苦中作樂中,貴族之間流行這樣一句話:「看臉色識階位。」

  這位面色正常,只有一點點虛弱,那一定是中階等級,最少四顆星。

  這位面色紅潤,那一定是中階二等以上。

  這位姑娘像是眼底泛黑,臉色發白,臉色難看至極的,那一定是低階——

  等等,楚笑?

  楚笑一路走來,頻頻引起別人的回頭。

  雖說她因為種子選手的原因,一張臉早就被人所熟知,但是今天引起大家注意的,並不是她的名氣,而是她的嚴重睡眠不足的臉色。

  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

  她並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並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

  餐廳沒有人。

  室沒有人。

  遊戲室沒有人。

  按摩休息室,在那——

  楚笑踏進休息室,走到角落的一張躺椅前,看到了睡著的楊弘。

  他頭頂恰好抽出了一根遊絲,只有尾端染著一點點藍,幾乎沒有了顏色。

  遊絲沒有動彈,像是失去了活力,被生生的拉扯著「拽」走。

  楚笑輕拍他的手臂:「楊弘?」

  躺在椅子上的楊弘依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沒有任何反應。

  楚笑不再猶豫,伸手拽起他的衣服,將他從椅子上拖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楊弘是跟著楚笑一起來的,即使不知道,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出面阻止。

  明天就是「小祭日」。

  誰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找楚笑的不自在。

  楊弘是在楚笑背上醒來的。

  睜開眼的時候,眼底都是驚懼,認出楚笑後,鬆了一口氣卻又一臉懵逼:「楚笑,這是要去哪?」

  楚笑沒說話。

  楊弘頭疼的厲害,卻也知道兩人在人堆裡穿過,這個樣子,以後她是真的說不清了。

  他頓了頓:「你先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楚笑:「不說走,你現在能站穩麼?」

  楊弘:「……」

  他還真不能。

  源力耗盡,像是抽乾了他的生命力,昨天還是走百米歇一次,幾乎是強行靠意志力拖拽著自己回的屋子。

  楊弘被堵了一句,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楚笑已經將人背到了自己屋子前,伸手打開房門,將人放在了地上。

  然後隨手抽出椅子上折疊的毛毯,扔在了他的身上:「除了床,這屋子你隨意。」

  也不等楊弘回答,她已經從桌面上拿起標配的光腦,從他的腿上跨過,朝著門外走去。

  「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楊弘坐在地上,盯著緊閉的房門,莫名覺得楚笑今天的火氣有些大。

  三個小時,足夠楊弘恢復一些,臉上也稍微有了血色。

  他看著倒計時還有四個半小時,從掀開毯子從地上站起來,伸手想打開房門。

  拽了拽,沒打開。

  門從外面反鎖了。

  楊弘愣了一下,然後半低著頭,很久都沒有抬起來。

  等到屋內倒計時歸零,楊弘終於打開了001號的房門。

  外面天色已黑,漫天都是藍色的遊絲。

  楚笑坐在門前,一條腿伸直,另一條退曲著,雙手抱著光腦在玩單機的射擊類遊戲。

  官方沒有配備耳機,遊戲的音效被調到了最低,站在楊弘的距離還是能聽清,遊戲裡一槍一個爆頭的聲音。

  楊弘坐在楚笑身側:「你今天臉色很不好。」

  楚笑眼睛盯著遊戲,連爆五個小怪,面無表情點頭:「嗯。」

  楊弘雙手枕在腦後,躺在了地上,看著漫天彷彿進入冬眠的藍色遊絲:「睡眠好像也不足?」

  楚笑掌控的主角幹掉了一個小BOSS,乾脆俐落的換了一裝備:「嗯。」

  楊弘:「所以心情不好?」

  楚笑手上一頓,遊戲界面的主角也停止了行走,她點了退出的界面,從地上站了起來:「明天小祭日,你早點睡覺。」

  話音還沒落,只聽「碰」的一聲,楚笑再次摔上門。

  嘖嘖嘖,這火氣——

  楊弘失笑。

  他從認識楚笑開始,就知道不合群,對人保持一定距離,揍人時毫不手軟,卻因為心理年齡遠超同齡人,是一個難得的好脾氣。

  今天這種因為睡眠不足,全身上下都表達著「焦躁」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明天就是小祭日。

  這一片區的一百來人,還是祈禱她今天能睡個好覺吧。

  屋內,楚笑躺在床上,拿著光腦定了個半小時的鬧鐘。

  連燈都沒光,用手臂遮擋著眼前的光。

  自從上次熟睡時,自己的源力跟隨著潛意識跑出來後,她就沒有再正正經經的睡過一覺。

  是在睏得不行了,她才會瞇上一會兒。

  為了防止自己進入深度睡眠,她每次睡眠都不會超過半個小時,生怕源力小蝴蝶自己跑出來,鬧得整個島心人仰馬翻。

  第二天。

  一百多人的貴族隊伍在指定地點集合。

  其中相當一部分,是被一群全副武裝的人強行從屋子裡抓出來的,個別走路都勉強的貴族,則被扛到集合地,放在了自動輪椅之上。

  「人到齊了。」

  帶路的是個球形小機器人,跟籃球大小,純藍色,一眼看去像是楚笑上輩子居住的地球。它聲音很稚嫩,像是五六歲的孩童:「大家請跟我來。」

  楊弘站在人群正中間,留在原地沒有走。

  一直等到人群幾乎走完,跟在末尾的楚笑走到自己並肩的位置,才抬腳隨著人群往前走。

  楊弘側過頭,看著楚笑眼底的濃了幾分的黑眼圈,明白了她又是一夜不得安眠。

  他昨天蹭了楚笑八個小時休息時間,加上自己的八個小時時間,抽取時間和恢復時間成了1:2,所以今天狀態基本恢復到了日常的八九成。

  想了想說:「要不我背你,你睡上一會兒?」

  楚笑單手撐在太陽穴上,跟在楊弘身後,跟具行屍走肉似的往前走著:「不用。」

  她的臉色太過難看,楊弘從小就靠看臉色吃飯的人,意外的堅持:「多睡十分鐘也好——」

  楚笑這次緊閉著嘴不說話了,她直接繞開了楊弘,走在了他的正前方。

  這說明,她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楊弘果斷的閉上嘴,亦步亦趨的跟在楚笑的身後。

  一百多人順著島心蘭轉了大半圈,順著側邊的一道樓梯盤旋而下,在球形機器人的帶領下,進入了一道漆黑的過道。

  大家的視野裡一片漆黑,只有彼此頭頂的藍色遊絲,依照著自己的頻率,朝著來時的方向移動著。

  過道很長。

  眾人似乎走了很久,首先聽到的是人聲,由許多人組成,細細密密的,嘈雜卻不尖銳。

  像是聯賽開場前,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的討論,又像是電影或者劇場謝幕時,觀眾彼此進行著寒暄……

  隨著眾人越來越往前走,細密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

  終於,滾動的小機器人停了下來,它整個球體由藍色變成紅色:「應到110人,實到110,身份確認完畢。」

  話音剛落,一道門在眾人眼前打開。

  明亮的光線刺的眾人下意識的眯上了眼睛。

  一百多人茫然的走出大門,適應了強光之後,才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鬥獸場似的白色圓形場館。

  場館的四周,觀眾席分為九個區域,其中八個區域坐滿了人,還有一個區域空著。

  無數藍色遊絲從觀眾頭頂飄出來,朝著場館的正上方飛去,像是倒著播放的藍色雨絲。

  楚笑抬起頭。

  視線裡,一株巨大島心蘭正懸浮在他們的頭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10:10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二章

  場館的上空,打出一道立體的光幕。

  「怎麼會這樣——」

  不僅是場館正中央,就連觀眾席上貴族都像是被顛覆了想像一樣,聲音裡帶著驚詫和不解。

  滿座譁然。

  楚笑抬起頭,掃著四周的觀眾席。

  這個反應,明顯不是因為單純看到自己這一百來號人出現在場館中央,而更像是和他們原先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往後退了兩步,背靠著楊弘:「怎麼了?」

  「小祭日可能改制了。」

  楊弘低下頭,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上一代儲君祭典還是二十多年前,出去的貴族除了對自家的小輩,大多閉口不言。我也是這兩天在休息區打聽,隱約知道一點,小祭日應該是區域裡捉對,從一對一開始……」

  他昨晚和剛剛進來的路上,都在找試圖找機會聊這個,不過楚笑睡眠不足,火氣有些壓抑。

  兩人話沒說三句,話題就進入了終結。

  楊弘也沒有強追上去說,一對一嘛,楚笑的001編號又不是擺著看的。

  反而最危險的是他自己。

  楚笑想到的是另一個地方:「外面情況應該不太樂觀,規司有些著急了。」

  楊弘明白過來:「你說前線?」

  楚笑點頭。

  也怪不得規司著急。

  和平年代的儲君祭典,從貴族進入帝島開始算起,到角逐出儲君,半年都算短的。

  歷史書上記錄最高的,是年輕貴族最少的一屆,硬生生的耗了三年,才堆出一個儲君。

  要是按照以前的步調,耗個一年半載,賽維的軍旗都插到帝島來了。

  所以規司必須要加快「養蠱」的速度。

  楚笑想到這,往後退了幾步,連帶著將楊弘往後推到人群最外圍,確定身後沒有人之後才停下來。

  她在站定的同時,側過頭去看來時的方向,原本過道和場館之間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了。

  唯一的進出口,看似也被堵死了。

  「大家上午好。」

  隨著聲音的響起,場館的一側牆壁上,慢慢凸出來一個方形的檯子,露出上面站著的中年男子。

  男子大概四十歲上下,穿著一身淡藍色的正裝,偏瘦,氣質上看著儒雅隨和:「在場的各位才是今天的主角,我是誰並不重要,所以就不做自我介紹了。我這次來,是給大家說明『小祭日』的規則,下面我們來看一樣東西。額……稍等一下。」

  他在口袋裡摸了摸,似乎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仍舊氣定神閑的到處翻找,甚至背過身去鼓搗了一會兒,再轉過身時,右手握著一隻試管:「找到了,就是它。」

  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反應。

  場館太大,試管太小,離著那麼遠的距離,並沒有看清他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中年男子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拍了拍頭戴的耳機:「投影,然後給個特寫。」

  場館正中央,幾乎同時投射出四面光幕來,給出的畫面正是男子手中試管的特寫。

  只見試管內正封著一株幾近透明的蘭草,蜷縮著葉子,簡直就是頭頂「島心蘭」的迷你版。

  中年男子打了個響指,只見一個玻璃盒,緩緩從空中降下,裡面裝著的正是百餘隻「迷你島心蘭」。

  「小球,分發一下。」

  球形的領路機器人發出咕嚕嚕的聲音,整個球體裂成兩半,上下拔成兩半,中間有彈簧為腰。

  上半球抽出雙手,下半球抽出雙腿,歡快的走到玻璃盒內,將試管一一分發下去。

  人均一支,但是給楚笑塞了兩支。

  場上眾人反應不一,大部分人一臉懵逼,少部分人有了然的,有欣喜的,也有臉色發黑難看的厲害

  「可能有人之前有所瞭解,但是按照流程,你們依舊要聽我再說一遍。」

  中年男子聳了聳肩:「這個小小蘭,能夠儲存、萃取、淨化一次源力,最後的成品能夠為大家所吸收,換句話說——」

  他聲線壓低,音量卻在往上提,聲音極具感染力:「帝國未來的命運掌控者,你們第二次源力發育的機會,到來了!」

  即使事先有所瞭解的貴族,這時都被激的熱血沸騰,更何況絕大多數人,事前並不瞭解。

  在帝國,階位象徵的就是財富、權利、等級、社會地位!

  瞬間,全場都躁動了起來!

  中年男子很滿意觀眾們的反應,享受了一會兒自己掀起的氣氛後,回到之前的主題上:「所以今天場上的這一百一十人,所要做的,就是將試管填滿。至於怎麼將試管填滿,我來示範一下,場上哪位年輕人願意充當一下我的臨時搭檔?」

  他的外表太具親和力,說話也是溫和儒雅,像是上課的大學老師做實驗的時候隨口尋找助手。

  所以他話音剛落,就有人舉起手來。

  中年男子:「很好,穿著棕色馬甲的那位年輕男士,感謝你的配合。」

  他臉上的表情收了起來。

  哪怕是透過投射的光幕,似乎都能感覺到他的氣勢陡然的改變,所有的溫和消失得一乾二淨。

  只見從他的頭頂,突然彈出一張透明的藍色絲線織成的網,飛速朝著棕色馬甲青年罩去。

  速度之快,像是光在移動。

  藍色源力網直接穿過馬甲青年的腦袋,沒入了他的腦中。

  只見下一秒,源力網裹纏這一小塊藍色光團,如同垂釣時收起的釣魚線,重新回到了主人面前。

  中年男子打開試管,源力網在同一時間鬆開,被吸入了試管之內。

  「迷你島心蘭」一半被藍色填滿,就連蜷縮的葉子舒也展開了大半。

  「碰!」

  棕色馬甲青年瞬間失去意識,倒在了地上。

  全場死寂。

  始作俑者卻似乎毫無所覺,將試管重新蓋上後,表情恢復到了初時的溫和:「在規定時間內把試管裝滿的人,可以進入『大祭日』,大家加油喲!」

  最後一句掐著嗓子,模仿的是少女的上揚音調。

  眾人:「……」

  大家甚至連吐槽的時間都沒有,凸出來的檯子已經縮了回去。

  整個場館的燈在同一時間變暗。

  漫天的遊絲和頭頂的「島心蘭」還泛著藍色的光越加的明顯。

  ——

  在昏暗的光線下,掠奪者和祭品的搏鬥十分具有觀賞性。

  大多數人貴族的等級有限,源力外放的形狀也不過只是絲線,所以第一時間,像是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無數藍色的絲線往外拋出。

  短暫的嘗試之後,線條開始變得粗細不一,深淺有異。

  尾端帶著點形狀,類似於鉤子、套繩子、圓環……一類的的絲線,是相對有階位的。

  這一次,他們開始尋找自己的「祭品」,進行掠奪的嘗試。

  你戳我一下。

  我刺你一次。

  試探出源力高低後,然後伸進尋找到的「祭品」腦子中。

  他們畢竟等級有限,對這一套也不夠熟練,所以並不能像示範者一樣,將「祭品」所有的源力全都拽空,只能拽出小小的一團。

  一時間亂成一團。

  所有人都自覺的忽略了楚笑和她身後的楊弘。

  楊弘心如止水。

  在見過楚笑的小蝴蝶後,再見場上這些「掠奪者」和「祭品」,原本是驚心動魄的源力爭奪,就像是小學生過家家。

  可能要等大祭日,高階貴族會面後,火花才能碰撞的出來。

  而且,階位越高,進階越快——

  三個月後的場面,現在的他靠想像是無法想像出來的。

  楚笑在外圍旁觀,如果光線好的話,能發現她額頭上的汗水越積越多。

  在場上混亂開始的那一刻起,她腦子裡的饑餓感就越來越明顯,躁動不安的本能,也越來越難壓制。

  而此時,聊以安慰的零食也不在手邊。

  光線太暗,楊弘並沒有發現楚笑有什麼不對勁,他還記得她之前說過小蝴蝶一直餓著,低聲道:「不屯點,回去當零食?」

  楚笑搖頭,後發現漆黑一片下,楊弘也看不到,出聲回答:「不了。」

  楊弘聽出了她聲音的不對:「怎麼了?是不是……」

  他話剛說到一半,眼前突然被某個亮點一閃,只見一張藍色的源力網朝著兩人飛射而來。

  楊弘第一反應是沖自己而來,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源力縮成一團。

  一直等源力網沒入楚笑的腦子裡的時候,楊弘才回過神來。

  有人把楚笑當成了「祭品」?

  源力網沒入楚笑的腦子後,留在外面的只有一根源力線,線的一端在楚笑的額前,而線的另一端分成六股,分別連在六個人的額前。

  正是排在楚笑之下,十個中階一等貴族中的六個。

  投屏特地給了這一方特寫,高階貴族和六個中階貴族的拔河,立刻就吸引了場上所有人的目光。

  他們似乎自己也沒有料到會一擊即中,臉上都露出狂喜來,沒有任何猶豫,合力把源力線要往外「拽」。

  一小片半月形的源力,被他們生生的從楚笑腦子裡「拽」了出來。

  似乎成功在即!

  只有楊弘看出來了,被拖拽出來的正是蝴蝶的一角翅膀,他聲音帶著焦急,想動用自己那微弱的源力試圖去阻截,「楚笑——」

  楚笑聲音冷靜:「你別動。」

  她話音剛落,藍色源力線的平衡瞬間被打破,蝴蝶的翅膀像是被什麼拽回進腦子裡。

  源力線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拽住,朝著截然相反的方向發力。

  驚呼聲中,六個光團被直接從六人的腦子裡拽了出來。

  楚笑打開試管。

  一個試管裝兩個光團,標配的裝滿之後,她伸出手遞向楊弘:「試管。」

  楊弘回過神來,將發給自己的「迷你島心蘭」遞給了楚笑:「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10:16 A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三章

  年輕一輩的貴族對等級的認知,一方面是源於徽章上的星星數,也就是規司的測試結果。

  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千年來貴族圈默認的等級意識。

  社會、長輩、環境、甚至他們從軍校畢業之後從規司領取的封地,都在強調著等級等級的差距。

  但是真論起來,參加祭典的近千名年輕貴族,對等級的差距大多沒有一個特別直觀的理解。

  直到小祭日開幕場上,楚笑被六圍一成功反殺。

  她站在原地毫髮無傷,而圍攻她的六人已經被抽乾了源力,幾乎在同一時間昏死過去。

  滿座死寂。

  場館廣播裡傳來熟悉的中年男子聲音,帶著笑意,依舊一派平和儒雅的樣子:「很抱歉,剛剛我說明規則的時候,把小提示給忘記了。各位在挑選對象的時候,一定要慎重,不然就有可能因為實力不濟,出現剛剛這樣的場面。各位繼續加油喲~」

  眾人:「……」

  你早幹什麼去了?

  楚笑將最後一根試管裝完,還剩下小半個光團,她順手往半空中一扔。

  源力在無數絲線中被搶奪,最後花落誰家可能還要打上一會兒,持續塞上蓋子,將其中一根遞給楊弘:「這個是你的。」

  楊弘接了下來,剛想說什麼,楚笑已經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他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摸了摸鼻頭,連忙跟了上去。

  裝滿試管,達到小祭日的要求。

  半空中一道旋梯垂了下來,楚笑沒有任何猶豫,抬腿踏了上去,楊弘握著「迷你島心蘭」緊跟其後也踩在樓梯上。

  兩人的身後,有人想渾水摸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只是他腿還沒踏上臺階,就像是撞上一道光幕,被電流擊中。

  「碰!」一聲巨響,重重彈飛了回去。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不符合離開規則,請繼續進行。】

  楊弘看著楚笑的背影,她腳步未停,連回頭都沒有回頭。

  圓環形的觀眾席,八個區域坐滿了人,剩下這一個空著的區域,也終於迎來了兩個觀眾。

  楚笑坐在觀眾席上,托著額頭,手肘撐在椅子上,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

  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楊弘繞了一圈都沒能找到工作人員,看到3區的觀眾席上有人在吃零食,就想去問問看。

  他這張臉太過有辨識度,幾乎是剛剛踏進3區,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禮。

  楊弘從出生開始,就是被各種有色眼光包圍,成年後更是因為一張臉受盡各種非議。

  他表情平靜,腳步沉穩的來到觀眾席中間,停到黑衣男青年座前,低聲表達了自己要換取零食的想法。

  黑衣男青年剝了顆巧克力塞進自己嘴裡,咧嘴一笑,「你拿什麼來換?」

  「這塊錶,是十年前科諾大師的收山之作,只有這一隻。」楊弘從手腕上摘下錶,「換你手邊這一袋零食怎麼樣?」

  就價值而言,足夠買下一個大型超市,外加一個零食廠了。

  「喲,楊少爺為了討人歡心,夠下血本。」

  黑衣男青年眼神銳利,表情卻輕浮起來:「只是我並不缺錢,對表什麼的也沒有什麼興趣,只是我這人有個毛病,最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楊少爺……」

  前兩排,有年輕女子回過頭來,打斷了黑衣男子的話:「阿克。」

  正是婁墨,她今天沒有化妝,一張素顏的臉看著小了幾歲。

  她的話,讓被叫阿克的黑衣男子頓了頓。

  畢竟婁野也在3區。

  為了這次祭典,中階的結盟,低階的找靠山,手段用盡。用金錢換、用勢力換、用人情求……不少人甚至耗了半個家底。

  而楊弘卻只靠著一張臉,卻找到了楚笑這麼一尊靠山。

  錯愕、不恥夾雜著嫉妒,各種情緒在剛剛楚笑分給他試管的時候升到了頂點。

  這要是沒有任何交集,日常也就過去了。

  偏偏這會兒撞到槍口上。

  阿克自覺跟婁墨玩的不錯,表情變了變,到底沒有忍下去,咧著嘴笑了笑:「楊少爺要不陪我一夜如何?」

  「哈哈哈!」

  一旁看熱鬧的哄笑了起來。

  楊弘表情未變,等周遭的人笑完了,身後從口袋裡拿出「迷你島心蘭」:「我拿這個換呢。」

  笑聲戛然而止。

  這一次,不僅是被叫做阿克的黑衣青年,就連婁墨臉上也生出詫異。

  一袋休閒區隨時可以拿的零食,一管可以直接吸收的源力,這兩個的價值對比不言而喻。

  「成交。」

  阿克接過試管,將手中的零食袋拎起來,抬起手遞給楊弘,卻在楊弘過來接的瞬間鬆開手。

  一袋子零食跌落在地上,呼啦啦的散落了一地。

  楊弘低頭看著跌落一地的零食,幾個沒有外包裝的麵包滾了出來。

  應該不能吃了。

  「哈哈哈——」

  阿克彷彿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捂著嘴笑了起來,「你們看看他這表情,還心疼呢,都說了陪我一夜多好……」

  楊弘半蹲下來,去撿地上的零食,他每撿一個都會在自己的上衣上擦乾淨,然後塞回塑料袋中。

  彷彿周圍的笑聲對他而言,沒有半分影響。

  撿完零食,楊弘拎著袋子站起來,才意識到四周的笑聲似乎早就停下來。

  坐上人的目光透過他,看向他的身後。

  楊弘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見楚笑正站在身後,安安靜靜的看著他。

  楊弘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突然有些氣虛:「楚笑。」

  楚笑視線落在他的手裡零食袋,伸手:「給我。」

  楊弘將零食袋遞了上去,就見楚笑接過零食後,走到阿克身前。

  她將零食重新扔給了對方,然後抽出他手裡的試管,塞回到了楊弘手裡:「拿好,讓開。」

  楊弘對楚笑也算有些瞭解,此時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心虛的頭皮發麻。

  自然是楚笑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

  他握緊了手裡的迷你「島心蘭」,往後退了退,一直退到了最邊緣的座位,楚笑才移開目光。

  阿克沒料到對方會直接走過來,他雖然不是高階,但是等級也不低,所以對楚笑忌憚歸忌憚,還沒到畏懼的擔心自己會有生命危險的地步。

  見楚笑看過來,他還能底氣十足的解釋:「他是自願用試管換取零食的,毀約不要緊,但是楚閣下,你管好你自己的人……」

  楚笑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像是在努力壓制什麼。

  就在遠方其他區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正過來要看熱鬧的時候,她突然伸出手,拎著阿克的領子,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阿克:「……」

  他一個一米八幾的成年男子,日常健身什麼的也沒拉下過,被個姑娘單手提起來不說,卻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拖著往外走。

  阿克不是沒有出手。

  但是一記拳頭被格擋開,手臂麻的再也抬不起來,眼睜睜的在眾人的視線中被拖著往外走,他語氣軟了下來:「楚閣下,楚小姐,有話好好說,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嘴賤……」

  他怎麼忘記了,這位源力的確對自己不會造成生命危險,但是武力值會呀!

  兩架巡守的機器人發現了這邊的動靜,都朝著這跑了過來。

  其中一台,恰巧在座位出口堵住了楚笑。

  阿克鬆了一口氣:「救——」

  他第一個字剛吐出,就聽見「碰!」一聲巨響,巡邏機器人被楚笑抬腿一腳給踹飛了。

  原本還想跟上來阻攔的親友團立在原地:「……」

  出口離中央場館圍欄只有幾米遠。

  楚笑將人一路拖到了圍欄前:「你不是要源力麼,我幫你。」

  阿克:「你聽我解釋——」

  她現在餓的腦子疼,聽毛線解釋。

  楚笑一抬手,將人扔了進去。

  眾人:「……」

  他們在心理默哀了一秒鐘,果然聽到了有東西重重撞擊的聲音和慘叫聲同時傳來。

  楊弘在眾人嘲笑聲中都能淡定自若,卻見到楚笑走過來時,突然的忐忑不安起來。

  楚笑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在楊弘身側頓了頓,然後繼續往1區的觀眾席走去:「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自己的位置。

  路上,楚笑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聲音裡的焦躁:「你把貴族手冊都看完了吧?」

  楊弘回過神來:「是。」

  「肢體衝突,面臨的懲罰是不是被關小黑屋?」

  「對。」楊弘回想了貴族手冊的條款,「不過是主動出手判定為過錯的一方,要被關小黑屋。」

  楚笑點頭:「現在,我就是過錯的一方。」

  她現在無比期待小黑屋。

  在那能不能讓自己睡個好覺。

  ——

  沒想到,1區的「小祭日」示範場。

  場內場外同樣的精彩。

  監控室內,照例所有的視頻訊號都被屏蔽掉了,只有熱成像儀的影像出現在了鏡頭裡。

  不過大多數人正透過單方可視玻璃,看著下方的現場直播。

  宴圖看著楚笑將人扔進了祭場,咂舌:「這個小丫頭,脾氣不小呀。」

  「她這三天的身體數據顯示,平均每日的睡眠時間只有兩個小時,且每一段睡眠最長不會超過半小時——」

  進入島心會給每個人佩戴一個手環,不僅是門鑰匙,還能監測每個貴族的身體狀況。

  睡眠嚴重不足,還是連續幾天,沒有人脾氣會好的。

  宴圖摸了摸下巴:「難怪。」

  他話剛說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猛地回過頭去看向厲千里:「嚴重睡眠不足的情況下,輕易的反殺了六人?」

  厲千里假裝沒有聽到這個問題,雙手托著下巴:「一會兒她進小黑屋了,你要不要見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1:35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四章

  1區空曠的觀眾席上只有兩個觀眾,卻吸引了場上一半的目光。

  而兩個當事人,一個因為顏值早就習慣了各種目光,一個因為性格使然壓根不在意這些,反而成了觀眾席上,最關注場上「掠奪」源力的人。

  之前聯手攻擊楚笑的六人,似乎給了很多人啟發,場上出現了幾組搭檔。

  雖然亂糟糟的藍色絲線依舊混亂,但是不少人的攻擊軌跡也多了幾分規律,少了幾分混亂。

  不少弱者在這時候,十分有默契的抱成團,試圖用微弱的源力做著抵抗。

  有意思。

  楚笑用手指抵著太陽穴,突然的開口:「楊弘,你以後想過什麼日子?」

  「我?」

  楊弘有些習慣楚笑看似有些跳躍的思維,他將自己的思緒從剛剛的事情裡抽出來,認真的想了想,卻沒有說話。

  以前他想過的日子,是不想在那個圈子裡,靠著一張臉陪笑。

  然後好好活著,做一些值得活著的事情。

  可現在,他想怎麼活?

  楚笑問這句原本就不是想楊弘會回答,她的提點也點到為止,打了個哈欠:「我眯一會兒,你替我看下時間,半個小時一定要叫醒我。」

  今天是第一次「小祭日」,什麼流程,耗多長時間都是未知數,說不定最後需要九個區輪完才能回去。

  「好。」

  楊弘語氣還帶著茫然,不過很快的調整了情緒:「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楚笑閉上眼睛,側過頭靠在椅背上,輕聲道:「再多睡一會,它會跑出來——」

  身側的人睡得很快,楊弘聽見對方沉穩的呼吸聲,才猛然明白過來。

  它?

  小蝴蝶?

  他側過頭看著身邊人的側臉,像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姑娘,好看,滿臉的膠原蛋白,眉眼甚至還帶著些稚氣。

  可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卻像活了大半輩子,從骨子裡透出的是沉沉的暮氣。

  沒有鬥志,嚮往普通生活。

  為了不爭那個位置。

  她甚至不惜幾天幾夜不睡去壓制自己的本能。

  楚笑被叫醒的時候,還有些迷茫。

  半個小時的時間,她連個完整的夢都來不及做,只有模糊的畫面碎片,還在腦子裡拉扯著她重回夢境。

  「楚笑,你於半個小時前和付克發生肢體性衝突,造成對方中等摔傷,輕等擦傷,心理傷害還有待評估。」

  黑色警用機器人冰冷聲音陳述完楚笑的「罪行」:「你對此有什麼申辯的嗎?」

  終於來了。

  楚笑打了個哈欠:「沒有。」

  機器人警衛:「按照島心條例第十五條,作為過錯方,您將被送去暗室關禁閉,即刻執行。」

  它的身後,一排高戰鬥力的機器人依次走了出來。

  「鑒於您的單兵戰鬥力,被評為S級危險人物,我們派遣兩個小隊執行此任務,請不要反抗。我再重複一遍……」

  「行了,別重複了。」

  楚笑從位子上站起來:「我跟你走。」

  機器人警衛似是沒有料到這麼主動的被執行者,卡了卡殼,很快恢復過來:「謝謝配合。」

  楚笑跟著機器人走了幾步,並沒有回頭,沖著身後的楊弘招了招手。

  環形的觀眾席,即使是從座位後方經過,也引起了足夠人的注意。

  2區、3區、4區……

  4區?

  一直很配合跟著往前走的楚笑像是看見了什麼,突然停了下來:「見到個熟人,能給點時間嗎?」

  機器人警衛點頭:「按照規定,被執行人有十分鐘的告別時間。」

  「不用十分鐘,三分鐘就足夠了。」

  楚笑從機器人隊伍中走了出來,在4區觀眾的目光下,走向了角落靠過道的一個位置。

  他歪著頭像是體力不濟,又像是只是睡著了。

  藍色的淺色遊絲從他的腦袋上一點點的被抽出來,顏色幾近透明,死氣沉沉。

  楚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沒醒。

  用力繼續戳。

  這次對方的手指動了動,胸膛也開始劇烈起伏起來。

  終於醒了。

  對方睜開眼睛,看著楚笑的臉有些懵逼,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夢境還是在現實:「楚——」

  楚笑將一支「迷你島心蘭」遞上前去:「這個應該夠你緩幾天。」

  對方沒有接,慢慢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聲音很冷靜:「你知道我是誰麼?」

  這就是楚笑不愛和青春期孩子打交道的原因,有時候,他們太過敏感了。

  楚笑將試管往半空中一拋,也不管對方接不接,轉身就走。

  楊弘給的貴族檔案上,楚寧的資料就放在第一頁。

  她怎麼會不知道,每天時不時跟他相遇的青年跑友,就是楚家現在明面上的唯一三代。

  楚寧。

  楚笑跟著機器人小隊,順著電梯一直向下,沉入了島心最底部。

  時下非常流行的電梯入戶結構。

  電梯大門一打開,進入視線的就是標準構造的小黑屋,除了地上鋪著的被褥之外,只有四面牆壁。

  倒是讓楚笑懷念起了軍校的小黑屋。

  機器人跟人類到底不同,沒有找她麻煩,也沒有上前嘮嗑的意思,將求救按鈕的位置說明後,鳴金收兵。

  呼啦啦的,一排機器人甚至連電梯門都沒出,就順著電梯再次上去。

  禁閉室伸手不見五指。

  楚笑憑著記憶,找到地上的被褥坐下,試探性的伸出一根源力絲線來,眼前並沒有任何光亮——

  果然。

  小黑屋遵循的無光源準則,並沒有「源力可視」這一項。

  睏得生無可戀的楚笑倒在了被褥上,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只要不被人發現。

  小蝴蝶愛幹什麼幹什麼。

  ——

  宴圖上一次去小黑屋,可能要追尋到幾十年前。

  那時候星帝還是儲君。

  他們幾個仗著武力值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帶著個儲君去星際海盜的地盤。

  雖然故事不算驚險,但是回來的時候,有一個算一個,都被關進了小黑屋。

  貴族們關半個月,他們關一個月。

  小黑屋最難熬的不是限制自由,而是黑暗和孤獨。

  所以過了這麼多年,宴圖還記得,在那段只有黑暗的日子裡,送飯的時間是自己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電梯門被打開,宴圖一手端著餐盤,一手端著零食:「開飯啦~」

  一片死寂。

  好吧,現在時間過去八小時,楚笑還在睡覺情有可原。

  宴圖放下餐盤和零食,在原地等了等,最後轉身回到了電梯內。

  第二次,宴圖端著餐盤再次出現在電梯裡。

  小黑屋依舊是一片死寂。

  好吧,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楚笑睡了一天還沒有醒過來。

  第三次,宴圖起了個大早——

  走廊裡安靜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

  他哼著幾十年前流行的曲子,踏入了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刻,宴圖端著餐盤上,倒映出一隻藍色的蝴蝶影子。

  等他想要細看的時候,電梯門已經打開了。

  宴圖回過頭,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這一次宴圖踏進小黑屋,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將手裡的餐盤「哐當」一聲往地上一放:「我說楚笑,這你就過份了,我連著來了三天你都不打聲招呼,是不是太不尊重老人了?今天你要是不「醒」,我就坐在這不走了。」

  一個小時後,宴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從地上站起來。

  他回到地面上後,一邊嚼著剛剛順來的肉乾,一邊往外走。

  一路上,不少工作人員慌慌張張的跑來跑去。

  神色肅穆,表情凝重。

  宴圖這張臉也算是通行憑證,一路走來都沒有人攔著,他想了想轉向總監控室。

  裡面的氣壓低的可怕,尤其是低壓中心正是規司司長,八星的貴族厲千里。

  他這些年氣場越加平和,早就沒有了往年在外征戰時的一身銳氣,就連表情似乎也變得少了起來。

  哪怕是星帝去世,他也沒有出現過現在這樣的表情。

  嚴肅且憤怒。

  宴圖嚼著肉乾:「怎麼了?」

  厲千里伸手指向正中間的大屏幕,手指還帶著顫抖:「你自己看。」

  屏幕的正中間,正是島心的根本——「島心蘭」,它半蜷縮在玻璃柱內,全身透明,就連根部……

  誒?

  宴圖順了總監控室一瓶沒有開封的水,擰開蓋子,半抬著頭喝了一口。

  視線沒有移開監控畫面。

  島心蘭這幾天積累源力,原本已經漫過了大半根部,現在居然消失了無影無蹤。

  宴圖:「你當年參加祭典的時候,突破等級時,睡了幾天?」

  厲千里看著監控顯示上的黑屏,熱成像影像似乎也沒有任何發現,他揉著太陽穴,順口回答:「兩天。」

  「這樣。」

  宴圖轉身推開門出去:「我先回去了。」

  厲千里才想起這位這幾天賴在這是為了什麼,他收拾了自己的情緒:「你們聊好了?」

  「沒有。」

  宴圖搖頭:「不過我的答案,應該都找到了。」

  剩下的,就是他的事情了。

  ——

  第四天,楚笑被宣佈刑滿釋放。

  楚笑到底有些遺憾:「才三天?」

  機器人用冷冰冰的聲音回答:「按照貴族相關法律,貴族雙方打架,等級高的一方從輕處理——」

  楚笑:「……」

  她頓了頓,一本正經:「我為了一己之私,違反了島心的紀律,違反了貴族手冊的相關條款,也不符合人類的道德標準,請求從重處理,關我小黑屋十天到半個月。」

  「從重個毛線,給老子好好去參加『大祭日』。」

  機器人聲音瞬間拔高後,又立刻回到了正常,「請按照規定,正常出席『大祭日』。」

  楚笑:「好吧。」

  不過畫風變得也太快了。

  總監控室。

  厲千里放下話筒,覺得自己蒼老了好幾歲。

  該爭取的沒有任何鬥志。

  不該爭取的反而手段耍盡。

  他轉頭對身後的人說:「9區的小祭日結束了吧?那孩子情況怎麼樣?」

  「沒有人任何異常。」

  厲千里擦了擦眼鏡上的灰:「繼續跟著。」

  議會藏了半年,不惜讓司敏出頭掩護的人,怎麼可能是個普通貴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1:48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五章

  三天沒有見到光,工作人員很貼心的準備了一幅墨鏡,只是款式可能有點不盡人意。

  楚笑看著工作人員手上面罩式的墨鏡:「……」

  人還是要有基本審美的。

  她抬腿從電梯間往外 :「走吧。」

  島心在地下,照明燈不比自然光強烈,前幾分鐘可能有些刺眼,適應了眼睛已經不算難受。

  她跟在工作人員身後,側身躲開一隊警用機器人,和之前拿著警棍湊合的情況不一樣。

  這日常巡邏的機器人警衛已經配上了槍?

  從小黑屋到1區,中間要經過島心蘭,隨著楚笑離島心蘭越來越近,守衛也越來越多。

  不僅是警用機器人,甚至已經出現了帝島的警衛。

  工作人員知道楚笑這幾天關小黑屋,可能什麼都不知道,放慢了腳步幾乎跟楚笑並肩:「這幾天發生了一些事情,島心的內部防禦連提三級。」

  楚笑:「襲擊?」

  「不是襲擊,不過也能等同。」

  工作人員苦笑一聲,停下腳步,看向視野中已經出現的島心蘭,抬了抬下巴:「諾——」

  楚笑看著玻璃柱內巨大的透明島心蘭。

  原本已經沒過根部的藍色源力,此時幾乎見底,只有薄薄的一層。

  工作人員顯然有自己的事情,將楚笑送進1區的大門就停了下來:「我就送您到這。」

  楚笑像是從自己思緒裡抽了出來,往前多走了兩步才停下來:「好。」

  工作人員看著她年輕的臉。

  二十一歲也只剛夠儲君祭典的年紀,想了想,多說了幾句,語氣裡帶著勸道:「您這個等級,在這打架太不划算,這要是錯過幾次祭日,後面再補就有些難了。」

  想打架可以先記上,出去再算。

  小祭日三天一輪,大祭日七天一次。

  每個月最後一周是休戰期。

  作為種子選手,若是比其他幾位起步就落後了,很可能直接就影響到最後的結果。

  楚笑知道對方是好意:「謝謝。」

  末了也沒表達自己的態度。

  回到居住區,楚笑這一次不用去找楊弘,人正在自家門口蹲著。

  手裡抱著一個光腦,玩著第一視角的單機遊戲,生動形象的演繹了一百種死法。

  被小怪咬死,被NPC坑死,開車撞死,上山摔死……

  楚笑盯著看了好一會兒,乾脆接過他手裡的便攜光腦,隨手換了把武器,一槍一個爆頭。

  楊弘反應有些遲鈍,似乎這才發現楚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他坐在臺階上,抬頭看楚笑:「回來了?」

  楚笑目光在遊戲上:「禁閉只有三天。」

  楊弘失笑。

  只有這個詞,聽起來怎麼還帶著惋惜?

  楚笑將光腦扔回給楊弘,視線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鐘,伸手打開門:「進來坐會兒?」

  「不用了,我馬上就回去。」

  楊弘他起身,伸手將口袋裡的島心蘭拿出來,「明天就是大祭日——」

  他話沒說完,被楚笑提著領子拎了進去。

  室內只有一把椅子,楚笑將椅子拖出來:「坐。」

  她說完也不管楊弘有什麼反應,轉身去衛生間燒水。

  提著熱水從衛生間出來,楚笑先給楊弘倒了杯熱水,自己捧著熱水杯站在書桌一側,站姿舒服。

  轉頭見楊弘把迷你島心蘭放在了桌上,有些無奈:「你臉色這麼難看,就是為了給我留這個?」

  楊弘生硬的轉換話題:「你這幾天休息的怎麼樣?」

  一直在睡覺,幾乎沒有醒來的時候。

  不過提起這個,楚笑想起什麼了:「稍等一下。」

  她說著將自己杯子放在桌上,在楊弘的視線中,從頭頂飛出一隻藍色的蝴蝶來。

  比起上次,它整體大了兩圈不說,軀幹部分胖成一個球形,顯得雙翅特別的迷你。

  簡直就是插上蝶翅的乒乓球。

  楊弘笑出了聲:「怎麼幾日不見,胖成這樣了,吃……」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猛然往身後看去。看見緊閉的大門,才意識到自己在室內。

  再回過頭,他臉上的表情還沒有緩過來:「它?島心蘭?」

  楚笑有些無奈。

  天。

  要不是屋子空間太小,楊弘恐怕要站起來暴走幾圈,島心蘭內的源力無故消失,幾乎是鬧的人仰馬翻。

  貴族待在島心的日期再一次被拖後,絕大多數人都人心惶惶。

  防禦等級連升幾等,就連一直不露面的工作人員都已經進入了生活區。

  就是現在,還有工作人員挨個盤問當夜在外面晃蕩的貴族。

  楚笑看著楊弘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單手附上了一層藍色的源力,伸手捏住蝴蝶的翅膀,上下搖了搖:「吐出來。」

  小蝴蝶拍打翅膀,垂死掙扎。

  最後不堪折磨,張嘴吐出一個硬幣大小的源力球來。

  楚笑放開小蝴蝶,用手指輕輕的在源力球前一彈,光團飛速飛向楊弘,沒入他的腦子裡消失不見了。

  楊弘感覺到源力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回補,好一會兒才明白楚笑幹了什麼。

  再看向楚笑,他表情都已經有些麻木了。

  算了算了,臥槽就不喊了,出去跑個三千米吧。

  送走了楊弘,楚笑回到桌子前,抱起剩下的半杯水,伸手將胖蝴蝶塞回自己的腦子中。

  外面戰況緊急,在島心,她源力的自我本能也越來越強烈,一陷入沉睡,就開始四處禍害。

  要早些出去了。

  ——

  小祭日的時候,楊弘靠著楚笑一支「迷你島心蘭」走出場館,但是並不符合大祭日入場券的規定。

  況且他真的去了,也只是食物鏈最低端,差距太大,連博一下的資本都沒有。

  楚笑一大早去集合的時候,楊弘跑去送,陪她在原地等待的時候,一直側著頭小聲的跟楚笑說著話。

  簡明扼要的將前來會和的其他九人介紹了一遍。

  ——他怕提前用文字或者口述,楚笑臨到頭了,腦子裡資料和現實的臉對不上。

  不過看在其他人眼裡,這是「郎情妾意」,所以出雙入對。

  他們三三兩兩站一塊,各自交流著信息,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楚笑稍稍移開目光。

  1區十個六星的貴族,被她當場反殺了六個,剩下四個都出現在了會合的人中,其他五個是五星。

  貴族的等級鴻溝,似乎並沒有人在小祭日進行跨越。

  領路的小機器人準時到達,十人從站立的角落各處匯合過來,其中兩組五個人不著痕跡的將楚笑身側的位置都占住了。

  其中顏值最高的一人挨著楚笑站著,他笑容明朗,帶著大男孩特有的陽光:「我是戚嘉,咱們在學校見過,不知道學妹有沒有印象?」

  楚笑有印象的不是這張臉,而是他的名字,幾乎每天掃出來的禮物中,都有他的名字。

  她點頭:「師兄好。」

  戚嘉也沒料到楚笑這麼平易近人,準備一籮筐套近乎的話沒用上,他又往楚笑身側靠近了一步,卻沒有想到怎麼繼續開口。

  小祭日後這位就進了小黑屋,出來後關在屋子裡,連個人影都沒逮到。

  楚笑:「有事?」

  戚嘉和身邊幾人眼神對視了幾眼:「是這樣的,我們幾個在小祭日還能看,但是九區的高階彙集,就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想以你為主進行合作,獲得的源力再分配,你拿大頭,具體比例你說了算——」

  他頓了頓:「當然,在島心這段日子,我們幾個都會聽你吩咐。」

  概括起來就是三個字,抱大腿。

  本區有現成的大腿,現在不抱,等大祭日九區會合,被其他區抱去了,那他們就哭去了。

  楚笑自然也聽明白了。

  只不過她志不在此,就不耽誤他們未來的前途了,非常直接的拒絕了:「島心蘭開,我就會離開這裡,你們還是換個人吧。」

  戚嘉也知道楚笑是出了名的佛系,但是聽她明說沒有興趣走這一條路時,還是有些驚訝,相互對視了幾眼之後,決定先過了這次「大祭日」再說。

  一群人各懷心思,來到了「大祭日」場館。

  大祭日的場館沒有觀眾席,頭頂也沒有威懾式的「島心蘭」本體。

  他更像是一個休閒的俱樂部,四周擺著供人休息的桌子座椅,甚至還有飲料零食。

  楚笑剛踏入,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婁野就抬起了手。

  她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對他微笑的傅淮,微微頷首致意,然後朝著婁野走了過去。

  「那天看你火氣大,我都不敢跟你打招呼。」

  婁野給楚笑倒了杯咖啡:「你扔出去那小子叫付克,我昨天替你收拾了。」

  「謝了。」

  楚笑端起咖啡,掃視四周。

  大祭日的場地空間富餘,幾十人加上各種休息配套,整個場地都沒有絲毫擁擠的意思。

  五個高階貴族,除了她和婁野,其他三人都被眾人團圍著,涇渭分明。

  八星貴族傅淮,已逝儲君的兒子江景羽,議會出身的司敏。

  這三人傅淮階位最高,其他兩個人天賦稍弱但是出身背景補足,三個人可以說旗鼓相當。

  這個點,開場的時間已經到了。

  但是眾人該聊天的聊天,該喝茶的喝茶,該吃甜點的吃甜點,絲毫沒有爭鬥的意思。

  楚笑腦子暖洋洋的,整個人說話也有些懶散:「現在什麼情況?」

  時間已經到,大家改喝茶

  婁野將桌子上的單子遞了過去:「按照大祭日日程表,現在是交流時間。」

  楚笑接過單子一看,還真是。

  【8:00-9:00,自由交流時間。】

  其實從小祭日開始,她隱約明白了,儲君祭典不是單純要養蠱,靠源力堆出來一個儲君,若干個高階只是最明面上的。

  在反復的「祭日」中,有進取心的、有毅力的、有情商的、小團體合作的……都會跳出來。

  最後都會因為因為形勢,歸附到高階貴族之下。

  共進退同生死之下,情誼和默契也會越來越高,最後那點不甘,也會因為儲君登基煙消雲散。

  規司這是給儲君打造未來的班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2:03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六章

  婁野和楚笑相對而坐,各捧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在四周彌漫。

  兩人坐姿閒適,一個表情溫和,一個臉帶微笑。

  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帝城某個街頭,相識已久的兩位好友出來喝下午茶。

  「一直想請你喝咖啡,沒想到在這喝上了。」

  婁野給自己加了一塊方糖,用銀質的小勺攪了攪杯子,「就是規司有些小氣,這咖啡質量只能湊合,等出去了,我帶你去喝好喝的。」

  楚笑喝了一口,覺得口感醇香,味道比她的速溶咖啡好上太多,想來貴族圈子的「湊合」標準也比較高。

  「孤男寡女出去喝咖啡不合適。」

  婁野失笑:「你還擔心這個?」

  這原本是調侃,沒想到楚笑一本正經點頭:「我跟單身狗不一樣。」

  單身狗婁野:「……」

  他自然不會認為楚笑的男友是楊弘。

  她的脾氣,孤僻卻心軟,在拉練的時候護了一整個材料班,在三校聯賽的時候,又護住了一群學生。

  之所以一直護著楊弘,恐怕是因為楊弘太弱了,又投了她的脾氣。

  那麼楚笑喜歡的人……

  婁野想起了之前的傳聞,邵家那個「閉腦」?

  兩人只是閒聊,話題深了就過了界,平添不悅。

  婁野沒有追尋楚笑另一半是誰,將話題轉到這次「大祭典」上,他將手邊另一張單子遞了過去:「這是這次規則,你看下。」

  規則和日程表每張桌子都有一份,婁野來得早,兩張他都事先看過。

  楚笑掃了一眼單子,大多跟小祭日差不多,只有最後一條十分特殊:

  【容器自取,不限量】

  場地兩旁擺著幾箱大幾號的「迷你島心蘭」。

  也就是說理論上,如果有一個人有『掠奪』所有人源力的能力的,那也是允許的。

  婁野見楚笑掃過規則幾眼就移開目光,也沒在意。

  只有稍微對楚笑的資料下過功夫的人,都知道她空有天賦,對貴族相關完全不感興趣。

  連楚家都沒生出任何要繼承的心思,更別說儲君星帝了。

  上一次「小祭典」,要不是六個人想不開聯合圍攻,恐怕這位連出手都懶得出手。

  婁野想到這,笑了笑,他看人一向準,估計這次沒人招惹這位的話,她連動可能也懶得動一下。

  一個小時的交流時間很快過去。

  場地的光突然暗了下來,響起了機械冰冷的提示聲:

  【請注意,一分鐘後,將正式的『祭日』環節。】

  提示聲頓了頓,補了一句:【下面是溫馨提示:請各位收好自己的情緒,儘量不要有肢體衝突出現。】

  肢體衝突?

  場上絕大多數人的視線都投在了楚笑身上。

  機械聲提示完後,進入了正常流程的倒計時時間:「十、九、八……」

  場上的茶話會模式被打破。

  有人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有人找到了不起眼的角落坐好,還有的人乾脆躲在了椅子下。

  高階幾個貴族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甚至連手中的飲料喝茶點都沒有放下。

  ——源力掠奪,並不需要肢體輔助。

  四人相互看著彼此,很自然的把楚笑給忽略了。

  機械聲:【……二、一】

  倒計時最後一秒剛報出,十幾道源力絲線在半空中拋出,比起小祭日的雜亂無章,這一次「大祭日」以抱團為主。

  四個高階貴族佔據四個主要陣營,其他三個散落的小陣營,最差的也有兩三人護住,落單的人零零散散不多。

  祭日時間還長,大小陣營按照各自戰略,讓事先布控的人進行試探,但是無論什麼陣營,都十分有默契先對準落單和小團體出手。

  四個高階貴族喝茶的喝茶,喝飲料的喝飲料,一個沒有出手。

  像是隱藏的最後BOSS,舉手投足輕描淡寫,每一個人都逼格滿滿。

  不對!

  眾人躲避的躲避,感慨的感慨,突然發現半空中一道藍色源力絲線。

  一分為三,越過試探出手的眾人,沒入了角落裡三人小團體。

  瞬間抽出三個光團。

  這道源力的絲線的主人,伸手抄起身側的一隻中號「島心蘭」,將光團塞了進去。

  盈盈光亮映出她的那張臉,五官深邃表情平靜。

  楚笑!

  誰也沒有料到第一個出手的高階貴族會是楚笑。

  楚笑塞好蓋子,抬頭剛好對上婁野驚掉下巴的表情:「怎麼了?」

  她說話歸說話,並不耽誤她第二道源力絲線從頭頂飛射出去。

  婁野明白過來,是自己的反應太大了,他抹了一把臉:「你關一輪小黑屋,突然想通想要那個位子了?」

  楚笑搖頭,卻沒有解釋。

  她目光一凝,又是三個光團從角落裡被抽了出來,塞進了容器之中。

  這邊蓋子沒有蓋好,第三道源力絲線也飛射了出去。

  六星貴族在偷襲的情況下,楚笑都能一反六,跨一個大階的差距幾乎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一串三,似乎也沒那麼誇張?

  眾人正在亂七八糟想著,楚笑已經十分有效率的連破十人,她似乎完全不在意陣營,也不在意是不是抱團,一擊即中。

  傅淮、江景羽、司敏這三人彷彿才回過神來,傅淮深深的看了一眼楚笑,低頭對身邊的人說著什麼。

  而江景羽和司敏為了各自的目的,則選擇了直接動手。

  彷彿進程瞬間被拖到最後,少了醞釀,少了試探,少了對壘。直接升為食物鏈最頂尖的貴族們的較勁。

  其他人連合作都來不及,徹底淪為了「祭品」。

  高階貴族的源力絲線,單從外觀上就很有辨識度,彷彿裡面流淌著的是藍色的液體,顏色深沉而均勻。

  起初,江景羽和司敏還有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江景羽的源力絲線模擬成了一直帶著倒鉤的箭,而司敏的源力絲線在尾端纏成一朵花。

  而且為了不落入下風,無一例外都是一串三,無論是散開的箭支還是散開的花瓣,都十分好看。

  只是顏值和逼格夠了,速度卻慢了楚笑一半不止,飛出去的三條源力絲線,常常被楚笑從中截胡了一兩個。

  江景羽和司敏不得不咬著牙,將花裡花哨的東西都撤掉,使用了最基礎的絲線。

  這全技能開大的狀態實在有些不像楚笑的性格。

  婁野和傅淮選擇了旁觀,將目光投在了楚笑的臉上。

  她是把自己的野心隱藏的太好,還是另有原因?

  楚笑最後一個目標,繞開司敏,對準她身後。

  這一次,她的絲線頓了頓,彷彿感受到了什麼。

  原本只是隨機選擇目標的楚笑抬猛然起頭來,將視線落在了司敏身後站著的男青年身上。

  二十幾歲,穿著白色外套,長得不錯,五官和臉型卻十分柔和,像是沒有任何侵略性。

  是一眼看過去幾乎要忽略的長相。

  這一次,她放棄了攻擊,拽回來的絲線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

  一場大祭日。

  原本為了各自的班底,是「手下互動的差不多,老大才開始動手」的模式。

  結果被楚笑這麼一攪和,除了三個高階貴族外,其他人毫無遊戲體驗。

  江景羽和司敏一口氣憋在胸口,吞又吞不下去,吐也土不出來。

  偏偏楚笑這個攪和的人喜怒無常,做事完全靠喜好,楚家出身,也沒有什麼能威脅的。

  所以他們完全不敢正面針對。

  挨揍還是其次,這要是針鋒相對後,她直接投入傅淮的陣營,那不是吐血都來不及了。

  楚笑爆發的快,結束的也快。

  她將最後一管源力封好,裝進標配的箱子裡。

  做完這些,她伸手拿起保溫咖啡壺,給婁野的咖啡杯續滿:「壓壓驚。」

  婁野揉著太陽穴:「今天受驚的可不是我一個人。」

  楚笑依舊那副平靜的表情:「他們以後會習慣的。」

  ——

  大祭日掠奪以時間為限制。

  一個小時後,大門打開。

  一群不同職能的機器人從門外擠了進來。

  醫護機器人將昏過去抗走,將虛脫的無法行走的扶起。家政機器人將現場雜亂的食物和桌椅恢復原狀,警衛機器人站在兩側……

  傅淮帶著一波人第一個離開,離開之前走到楚笑面前,神情舉止熟稔的像是多年好友:「下次大祭日,一起喝茶?」

  楚笑:「客氣。」

  楚式日常套路話,沒有說答應也沒有說不答應。

  江景羽帶著人第二個離開,他挑著眉毛,壓下了眼裡的焦躁,擠出一個還算平和的表情沖著楚笑點了點頭。

  反而第三個離開的司敏臉上雖然帶著笑,卻夾雜著幾分看好戲和玩味的表情。

  楚笑起身推開椅子,剛好抓住了這個表情。

  司敏上演了教科書的表演技巧,笑容溫和真誠,眼底也帶著善意。

  楚笑的視線落在司敏身後白衣男青年身上,停了幾秒鐘後,不著痕跡的移開目光。

  婁野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回頭看停在原地的楚笑:「走吧。」

  「好。」

  九個區的人,有一半的人回去要經過島心蘭。

  楚笑跟著人群往外走,在經過島心蘭前,她毫無預兆的停了下來。

  最近警戒連升三級,島心蘭更是層層護衛,連個人工作人員出入都要被盤問,除了現在她並沒有機會接近島心蘭。

  她將裝著「中號島心蘭」標配盒子打開,將之前收集滿源力的試管取了出來。

  婁野見一旁有巡邏機器人走了過來,停下腳步站在她身側:「怎麼了?」

  不少人發現了楚笑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

  只見楚笑將試管的蓋子打開,試管裡的源力光團被外力抽取出來,朝著島心蘭飛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2:12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七章

  在幾十人驚訝的目光中,藍色的光團從試管而出,受著特殊磁場的牽引,沒入島心蘭之中。

  她在投餵島心蘭?

  這是什麼操作?

  傅淮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他身邊的心腹收回視線側過頭,看見傅淮的表情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帶著遺憾,卻並沒有驚訝和詫異。

  他有些不解:「楚閣下這是?」

  傅淮:「她這是想早點出去。」

  心腹覺得邏輯有些不對:「雖然楚閣下天賦高,可這靠一個人……」

  大祭日一百人,小祭日九十人,就是楚笑每次場次都能抽到盡頭這個數,也只有不到兩百個人的量。

  還是一周的時間。

  可島心蘭自身每日千人的源力抽取,楚笑投餵這點量也只能有限加快進程,並不能真的提前多長時間。

  「她自己也明白。」

  傅淮看著楚笑打開二支試管,摘下眼鏡,從口袋裡掏出乾淨的布擦拭著鏡片:「所以在眾目睽睽之下抽取,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出,生怕規司不知道。」

  既然楚笑已經選擇了退出,那麼就不需要再浪費時間在她身上。

  不過,他還是要謝謝她。

  高階貴族還剩下三個,江景羽、司敏、婁野,這三個哪怕真的到了最後聯合起來。

  一挑三,他還是有一些把握的。

  心腹沒有跟上傅淮的思維:「啊?」

  傅淮重新戴上眼鏡,轉過身:「走吧。」

  而立在目光中心的婁野看著楚笑打開第三管源力,也想明白了過來,他立在圍欄一側,站姿如松:「你就這麼想出去?」

  楚笑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她的速度很快,箱子裡六管源力沒過多久就見了空,

  卻看見婁野蹲了下來,將自己手裡的箱子遞了過來:「說起來,要是讓我選一個人坐上那個位置,我私心更希望你。」

  這是投誠,也是挽留。

  楚笑沒有去動婁野的箱子,而是在收拾完自己的箱子時,突然開口:「最近天氣不好,我怕我晚點出去,院子裡的花要凋謝了。」

  這要是換一個人說這話,像極隨口敷衍。

  但是婁野看著楚笑臉上難得出現的認真表情,她說這話,是真心的。

  第一場大祭日顯然只是開始。

  楚笑絲毫不掩飾自己抽源力餵島心蘭的目的,在接下來的小祭日中,更是沒有人能夠有能力阻攔到她。

  場上只能看見她凝實的絲線在場上劃出一道道軌跡,宛如最美的燈光秀。

  小祭日的場館帶觀眾席。

  除了第一次「開幕」為了演示規則,將所有區域的人都拉來當觀眾之外,之後的小祭日1到9區每一區各一場,共計九場,不參賽的貴族可以按照自己意願坐在觀眾席上觀戰。

  楚笑收回源力絲線,掃了一眼觀眾席上幾乎全滿的人。

  規司給了足夠的空間,讓高階貴族找合適的小弟,也讓低階的貴族能找到合適的大腿。

  楊弘見楚笑手裡的兩支試管已經裝滿,將自己的試管遞了上去,卻並沒有見楚笑接。

  她將抓取的光團直送到了頭頂。

  楊弘順著光團下意識抬起頭,場館上方,點點上升飛起的藍色遊絲中,巨大的島心蘭微微舒展了自己的根鬚,將光團吞了進去。

  得。

  這下投餵都不需要運送了。

  直接往頭頂拋就行了。

  第二周的小祭日,楚笑充分展示了等級的差距,六星以下貴族在她手下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結果就是1區的源力都被她抽了個遍,除了楚笑自己,甚至沒有第二個參加大祭日的名額。

  楊弘拿著場內僅有的兩支填滿的「迷你島心蘭」。

  好吧。

  其他區貴族為了身邊跟隨的人著想,在小祭日鮮少出手。

  他家這位大佬,張揚歸張揚,也只是表現出了正常高階貴族的實力而已。

  小蝴蝶可是連翅膀都沒有出現過。

  散場的時候,楊弘按照楚笑的吩咐,將另外一支試管送到了4區觀眾席,給了楚家那個身體常年亞健康的楚寧。

  楚寧臉色比上次見好了不少,他這次倒是沒有拒絕楚笑的接濟,握著試管看著楊弘:「替我謝謝她。」

  楊弘笑容客套:「楚少爺,這話你有機會還是親自跟她說得好。」

  楚寧看著遠處的楚笑,她站在出口一側,手裡拆著一顆巧克力,周遭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繞開,她的四周幾乎成了真空地帶。

  但是各式各樣的目光卻從四處八方投向了她。

  楊弘看著楚寧的神色:「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太高調了?」

  「高調?」

  楚寧溫和的臉上帶上一抹笑容,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勾著嘴角:「我楚家的人,別說只是在該出手的場上隨性了一些,她就是把島心拆了又能怎麼樣?」

  估計自家爺爺還會坐在規司拍手叫好。

  楊弘看著楚寧的目光動了動。

  他原本只是想給楚笑刷個好感度,見楚寧說出這麼一番話,心下有些感慨。

  不愧是楚家人。

  楚家幾百年屹立不倒,每逢低估都能重新爬到巔峰,一來跟天生的基因天賦分不開,二來也因為家庭教育和家族文化。

  那種古典式的家族文化,將楚寧這樣的常年受身體和天賦折磨的正牌繼承人,都培養的不憤世嫉俗,甘願給一個私生子讓路。

  楊弘想到這,臉上的笑容少了幾分客套:「楚少爺說的是。」

  正當他要出聲告辭的時候,楚寧突然的開口:「我很羨慕你。」

  楊弘:「羨慕?」

  羨慕跟楚笑在一個區?

  「你上一次小祭日,還沒有任何反抗的心思,但是剛剛從頭到尾都在嘗試『掠奪』。」楚寧直視著楊弘,「現在的你,應該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子。」

  而他的人生,前二十年都在被逼著去應酬,去學習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去學習掌控一個家族。

  現在他解放了,除了上了自己喜歡的專業之外,並沒有找到自己未來想要幹什麼。

  回去的路上,楊弘跟在楚笑身後,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全程帶著笑容。

  楚笑側過頭看了幾次,好像從和楚寧交談結束之後,他就一直維持著這個狀態。

  「你的性取向。」

  她清了清嗓子:「我沒有其他意思,你要是看上楚寧,我要提醒一句,楚公爵的脾氣要是知道了……」

  楊弘笑容瞬間消失:「……」

  直男,謝謝!

  楚笑上去拍了拍楊弘的肩膀,一幅過來人的模樣,補充道:「我也知道,喜歡一個人,不受外部因素和自己控制。」

  楊弘:「閣下,有沒有人說你腦補太多了?」

  楚笑眨了眨眼睛,上輩子有好幾個,但是這輩子沒聽過:「沒有。」

  楚笑前面是誤會了,後面則是故意逗著楊弘玩。

  兩人偶爾懟一句,剛好來到中央大廳的島心蘭前,楚笑看著淺淺沒過根部的源力。

  今天,是進島心第十天。

  ——

  小祭日成楚笑個人秀場。

  到了第二次大祭日,還沒開場,楚笑的存在感就強烈的可怕。

  她明明還是坐在同樣的位置上,喝著同樣的咖啡,因為和婁野都不是話嘮,除了續杯或者幫忙拿點心,時不時搭上一句之外。

  明明連話都比上次少了很多。

  但是眾人的目光卻從直接忽略她,直接走到了另一個極端,從頭到尾的都鎖死了她。

  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之中。

  交流也不交流了,拜碼頭也不拜碼頭,抱大腿也不抱大腿了,上一次結成的陣營彷彿都散了不少。

  他們的視線直接鎖死在了楚笑身上,尤其是正經掠奪開始進入倒計時的時候,死死的盯著楚笑,彷彿要穿過她的腦子,確定她第一個動手的是誰。

  楚笑:「……」

  和上一次「獵物」單獨被捕獵不同,這一次,倒計時剛進入最後一個數字,場上幾十個人在第一時間抽出絲線。

  三人,五人,甚至有七八個人纏繞在一起,相互成掎角之勢,期望能阻擋楚笑不完全不將套路的掠奪。

  他們彼此完全沒有開打的意思,一門心思都在防守上。

  楚笑一分為三的絲線在半空中停滯了下來。

  不過短短一瞬。

  半空中,她飛射三根絲線又合成一股,衝向了事先抵抗的三人組。

  臨近的源力絲線似乎都受到了強大拽力的影響,往外飄了半寸。

  只見楚笑將拋出源力絲線收回,生生扯出三根光團。

  挺好,給自己省時間了。

  司敏和江景羽見好戲沒有看成,再一次加入戰局。

  眾人:「……」

  怎麼結果好像並沒有不同?

  第三周楚笑照舊。

  第四周休息。

  第五周……

  折騰得一群貴族別說分立陣營對抗,給高階貴族培養班底了,搞得他們情緒都有些自閉。

  有幾個因為和預設想像出入太大,抑鬱症都犯了。

  規司終於忍耐不住,敲響了楚笑住處的大門。

  「日安,楚閣下。」

  工作人員看著明顯睡眠不足的楚笑,對上她冷冷的視線,感覺到四周溫度彷彿都下降了幾度:「有人想見您。」

  楚笑並沒有問誰想見她,換了身衣服後,跟在工作人員身後。

  這一次穿過層層進制,楚笑看著電梯直上,到了最頂的一層才停下。

  依舊是電梯入戶格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正統的辦公室,有些懷舊復古風格,屋內的擺設都是純木的,書架靠牆,上面堆著滿滿的書。

  套組的沙發擺在書架之前,純黑色真皮。

  一個穿著棕色上衣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正在低頭吃著一碗麵。

  他並沒有抬頭,伸手夾了一筷子麵,開口第一句話:「小姑娘,儲君祭典可不是這麼玩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2:19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八章

  楚笑似乎早就料到會被質問,站在原地:「我並沒有違反任何規則。」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每一屆的儲君祭典,在賽制的影響下大多會走向同一條路。

  在競爭中淘汰,在淘汰邊緣聯合,在聯合中強大,在強大後繼續競爭……

  高階貴族的班底會在反復的循環中,被打磨的越加默契和強大。

  但是楚笑的不按常理出牌,幾乎把「祭日」攪成了一團渾水,這麼下去,別說班底了,被搞自閉的人恐怕會越來越多。

  厲千里想起這些日子,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彷彿白了不少,他喝了一口湯:「是,你的確沒有違反任何規則,你只是想出去而已。」

  放下碗,厲千里抬起頭來,對上門邊站著的楚笑。

  她今日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下穿淺灰色的休閒褲,站姿舒服自然,彷彿站在家中的客廳裡,沒有任何拘束。

  聽到自己這句話,她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現在的小輩,心理素質是越來越好了。

  「坐吧。」厲千里低下頭,「等我把這碗麵吃完再聊。」

  於是楚笑在側邊的沙發上,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見正主埋頭吃麵,視線在辦公室內打量。

  牆上掛著正主年輕的照片,還有幾幅裱起來的繪畫,出征、戰鬥、歸來……幾幅畫是一個組圖,從繪畫風格上來看是同屬一個人。

  楚笑視線落在最後一幅畫後的署名,厲千里。

  整個帝國都知道,除了星帝之外,議會閣揆司嫻、軍部第一元帥宴圖、規司司長厲千里這三人分別是三方勢力的代表人物。

  楚笑看完畫後,看完天花板,看完書架後看真皮的紋路,等她把沙發都快看出花的時候,正主終於把麵吃完了。

  厲千里放下筷子,抽出一張濕巾擦了擦手:「你要出去也可以,不過得先答應幫我們一個忙。」

  他將擦完的濕巾扔到垃圾桶裡,從茶几底下抽出一個檔案夾來,推到楚笑面前。

  楚笑低頭掃了一眼檔案,照片上的人她見過,正是在司敏身後一直站著的男青年。

  【司燁,二十七歲,中階二等天賦,畢業於帝指……】

  檔案裡的十分正常,像是邵家的邵沄,又像是海家的海藍。

  天賦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上學、畢業、工作,按部就班,直到儲君祭典才被召回。

  唯一特殊的是他跟司家有血緣關係,是司敏的表弟。

  「議會當初阻撓祭典的正常舉行,你應該還有印象,我們查到最後,查到了他身上。」厲千里也不隱瞞,「但是正如檔案上顯示的那樣,他太正常了。」

  偏偏這麼一個正常的人,身邊這位每次大祭日鬧騰,都避開了他。

  厲千里:「如果你能試出他到底隱藏了什麼,我就放你離開。」

  楚笑稍加思考:「成交。」

  兩人交易達成,楚笑並沒有相信大佬的口頭許諾,能坐在這個位子的人,絕對是個人精。

  她將檔案下壓著的白紙抽了出來,拿起桌上一旁的筆,旋開筆帽在白紙上刷刷的寫了份協議。

  一式兩份,先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推到厲千里的面前:「厲司長,請。」

  厲千里:「……」

  現在的娃娃好難糊弄呀。

  簽字不算,還按了指印,做了聲音錄入。

  一輪下來,楚笑看著協議,終於達到了她的標準。

  她拒絕了厲司長邀請一起吃下午茶的邀請,禮貌告辭後,起身離開。

  就在楚笑剛踏進電梯的時候,厲千里半躺在沙發上,像是突然想起有話沒說:「對了。」

  「嗯?」

  電梯門緩緩關上,在越來越狹窄的畫面中,厲千里抬起手沖著楚笑招了招:「替我跟小蝴蝶問好。」

  「叮——」

  電梯門在楚笑面前關上,她低頭看了一眼。

  自己手裡捏著的試探別人隱藏的協議,但是她自己隱藏的某隻,先暴露了。

  楚笑消失在電梯門後。

  辦公室的書架左右兩側翻轉,裂出一道門來,從裡面踏出一道穿著軍服的身影。

  厲千里從耳朵裡將微型通訊耳機扒拉出來,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小蝴蝶是誰?那個叫楊弘的外號?還是新歡?」

  宴圖翻了一個白眼。

  他並不打算告知厲千里楚笑的源力擬形,怕對方心一黑,把計劃給毀了。

  年輕人還是太嫩了。

  一份協議對其他人可能還有震懾力,可厲千里這種連自己臉都不要的人約束力有限。

  只要利益足夠,什麼協議都是一張廢紙。

  厲千里並不關心楚笑舊愛新歡,見宴圖沒有解釋,也沒追根究底,他看著茶几上的協議,吐槽道:「這事兒我倆畢竟隔著兩層,交給楚耀難道效果不是更好些?」

  楚耀跟他這個便宜孫女雖然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可以沒什麼仇,因為血緣的關係,這半年來楚公爵一直暗地裡出錢出力,護著這個便宜孫女。

  楚笑看著也不是沒有反應,沒看見她每週一管源力接濟楚寧嗎?

  讓人爺孫好好聊,說不定事情就不會這麼麻煩了

  宴圖側過頭,靜靜的看著厲千里。

  厲千里抹了一把自己的臉,發現臉上並沒有異物,莫名有些心虛:「怎麼了?」

  宴圖倚在書架前,手慢慢的摩挲著軍帽的帽檐:「儲君入葬前,楚公爵曾經找您為其孫子求情,厲司長,您還記得您怎麼回復的麼?」

  厲千里想起來了。

  當初星帝病重,他一方面提防議會,一方面壓著貴族,忙的焦頭爛額。

  楚耀這個剛找上門的時候,被他用「一切按照祭典規則」給擋了回去。

  他聲音有些發澀:「我那時候不是……」

  宴圖懶得聽他解釋,戴上軍帽:「我一會兒還有個會,先走了。」

  厲千里回過神來:「邵家那個到了嗎?」

  「你指大的還是小的?」

  「你能不賣關子嗎?」

  「大的昨晚到的,小的嘛——」宴圖笑了笑,「等這一戰打完吧。」

  要不是星帝才是帝國的根本。

  他都不捨得把那麼一個天生就該在戰場上的人給拉回來。

  ——

  楚笑單方面碾壓了一個多月,1區的祭日場次,被九個區列入最沒有觀賞性的場次第一名。

  觀眾也從開始兩周的爆滿,到後面的寥寥幾人。

  不僅是觀眾沒有任何興致,就連1區本身的貴族,也失去任何鬥志。

  幾個六星的貴族自閉的自閉,自暴自棄的自暴自棄,其他的人反而看開了。

  左右自己階位,在哪都是養料,楚笑掠奪歸掠奪,每次都是抽八成留兩成。

  態度好的,楚笑可能只抽五成。

  沒看見小祭日結束,其他區一半是被機器人帶回去的,只有1區的人是全員自己走回去的。

  所以第七周小祭日開始的時候,1區的人一進場,既不凝神也不抵抗,乖乖在楚笑四周站好,等楚笑抽完後準備離場。

  楚笑的開場也和往日沒什麼不一樣,額前飛射出的源力絲一分三,抓出三個小光團後……

  裝回了試管?

  眾人一愣,按照劇本,楚閣下不是應該扔到空中餵島心蘭嗎?

  她裝滿自己的兩個試管後,看著身側的楊弘:「你是跟我走,還是在這再玩會兒?」

  楊弘掃了一眼四周,笑容輕鬆:「我再待一會兒。」

  楚笑點頭,將試管封好,順著牆角的樓梯直上,離開了場地。

  眾人看著離開的背影,面面相覷。

  話說——

  接下來他們該幹什麼?

  楚笑在小祭日突然收手的消息,在幾天內傳遍了九個區。

  大家半信半疑。

  尤其是參加大祭日的中階貴族,無論抱了誰的大腿,投了誰的陣營,都沉浸在被楚笑支配的恐懼下。

  近兩個月了都沒有任何遊戲體驗。

  楚BOSS怎麼說從良了就從良了?

  一直到第七周大祭日,1區連帶楚笑一共來了七個人,大家對相信傳言的天平才稍稍的傾斜了一點點。

  也只是一點點。

  交流時間倒計時聲響起,該自閉的繼續自閉,視線該鎖住楚笑的鎖住楚笑鎖住楚笑。

  江景羽和司敏崩起的神經和肌肉,照樣瞬間崩了起來。

  倒計時聲:【……三、二、一】

  聲音剛落下。

  江景羽和司敏兩道源力絲瞬間拋向半空中,企圖趕在楚笑之前,搶下她的目標。

  兩人的源力絲抽出半晌,沒有見到楚笑的動靜。

  楚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跟面前的婁野說:「今天的茶不錯。」

  婁野把手邊沒有動過的甜點往前推了推:「今天甜點也不錯。」

  誰也沒有想到前一個月多月鬧的人仰馬翻的楚笑,在第七周大祭日裡,安靜的宛如閉腦。

  被攪渾的規則很難在一個小時之內恢復,自閉的人也不可能在一天內走出來。

  不過有高階貴族們在,小抱團雖然早就死透,但是大陣營還有雛形。

  相互交了幾手之後,到了結束,一些中階貴族也慢慢的找到了一些感覺。

  有六星貴族「掠奪」到了大祭日以來第一個源力光團,甚至有些熱淚盈眶。

  尼瑪。

  這才是儲君祭典好麼。

  在臨近結束最後十分鐘的時候,楚笑終於出手了。

  這一次,她目標明確。

  繞過了眾人,繞過了司敏,直直沖著她身後的白衣青年司燁。

  比往日更加凝實的源力絲彷彿受到了無形的阻礙,在司燁面前稍稍頓了頓,才沒入了他的額前。

  原本吸引眾人注意力的是楚笑今天第一次出手。

  卻沒想到眾人的注意力卻被司燁吸引了過去,就連婁野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咦?」

  傅淮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

  楚笑的源力絲並沒有能拔出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2:30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八十九章

  主監控室,玻璃幕前。

  厲千里難得的穿上了一身正裝,從衣服到鞋子到腰帶,全身上下都是黑色,沒有任何其他顏色出現。

  他半垂著頭,眼底沒有了往日的精明和文藝,聲音低沉:「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我主持入葬,又不是護葬,不用整天都待著。」宴圖摘下軍帽,放在辦公桌上。

  他今天穿的是軍裝禮服,胸前掛滿了功勳章,一側身,懸掛著的勳功章相互撞擊著,叮噹作響。

  宴圖一點點脫下白色手套,「再說今日大祭日她要出手,我無論如何都要來的。」

  厲千里:「嗯。」

  宴圖聽出了厲千里聲音裡的情緒,有著難過也有著懷念。

  厲千里在還沒有發現源力的時候,就被還是儲君的星帝帶在身邊,星帝沒有子嗣,對厲千里而言,星帝像兄長又像是父親。

  感情自然不同一般。

  宴圖想了眼神軟了幾分:「今天棺入浩瀚星河的時候,帝城廣場上擠滿了人,有銀髮老者,也有還沒有學會走路的孩子。副官說,很多人都是當年星帝在外征戰時的倖存者……」

  厲千里苦笑:「有沒有人告訴你,你不太適合安慰人。」

  哪有人安慰人,把人往回憶裡帶的。

  宴圖聳肩,從辦工作上抓了個水果啃著:「所以享受這個待遇的人可不多。」

  厲千里:「你怎麼知道楚耀那個便宜孫女會今天動手?」

  宴圖走到厲千里身側,看著玻璃內的情形,還有十分鐘就要結束了,場內的高階貴族在喝茶,低階貴族還在小心翼翼試探,整個戰後重建的樣子。

  他啃了一口果子:「她那副恨不得插翅飛出去的樣子,能在這裡少待一天,都不會熬到明天天亮,別說等到下周了。」

  果然,他手中的果子不過啃了幾口,就見楚笑那邊動了手。

  她目標明確。

  避開了高階貴族,繞開了高階貴族,最後直直沖著司敏身後那個白衣孩子。

  宴圖將果子嚼的嘎嘣作響:「開始了。」

  楚笑沒入司燁的源力絲線並沒有拔出來。

  像是兩端的人朝著相反的發方向拉扯,源力被拽成一條繃緊的直線。

  而源力線兩端的人,彼此目光相觸,一個睡眠不足面無表情,一個表情溫和略帶訝異。

  司燁也只是略微有些訝異,繼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笑:「楚小姐,要源力提前打聲招呼,我給你行了,哪裡需要勞煩你親自動手。」

  他五官外貌柔和,笑起來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霧,反襯的五官深邃的楚笑更加有侵略性。

  楚笑:「司少爺客氣,我要的東西,向來自己拿。」

  站在一旁的司敏沒料到楚笑突然發難,張嘴正想開口說什麼。

  司燁抬了抬手,她立刻就閉上了嘴,往後退了一步。

  一個彷彿提前知道內情的楚笑。

  一個被手勢就輕易勸退的司敏。

  一個和楚笑戰僵持不下,讓司敏甘於退身後的隱藏貴族。

  這三涉事之人,反而是場上最平靜的人。

  而場上另外坐著的三個高階貴族,臉色各異,在初時的驚訝過後,理智被各種各樣的情緒所吞沒。

  江景羽死死的握著杯子,想起司敏這段之前的所謂許諾,臉色氣的發白,全身都有發抖。

  要不是體能不行,怕是杯子都要被捏碎了。

  婁野若有所思。

  傅淮臉色黑的如同鍋底,背靠著椅背,強撐著不讓自己失態。

  和高階貴族不同。

  中階貴族們被楚笑攪和了這麼長時間,對陣營的認同感還沒有深入,第一反應不是自己抱的大腿是不是變細了,或者多了個高階貴族是不是影響到自己的老大了。

  他們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用。

  他們一會看著司燁,一會兒看著司敏,轉過頭又看著楚笑,然後看著傅淮和江景羽……

  我去!

  劇情還真是跌宕起伏。

  儲君祭典快兩個月過去了,居然還藏著一個高階貴族你可信?!!

  部分有進取心的,看著半空中源力絲線想著的卻是:要不要另拜碼頭就這次的結果了。

  ……

  源力對拼的兩人對彷彿對四周的反應毫無所覺。

  場地為了照顧女性,溫度偏高。

  楚笑覺得散開的頭髮有些礙事,她用皮筋紮起自己的頭髮,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整張臉來。

  與此同時,第二道絲線從額前射出,纏繞著第一條絲線盤旋而上。

  緊接著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隨著一道又又一道絲線盤旋而上,原本細若釣魚線似的的源力線,粗如筷頭,透明淡藍色也堆成了深藍色。

  原本彷彿被拽過去的絲線,又一次牢牢的被楚笑控住。

  司燁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他將外套脫下,遞給一旁的司敏,然後解開領口的一個扣子:「既然楚小姐這麼有興致,那我也陪你玩玩。」

  從司燁頭部的右側伸出一股源力絲線,順著楚笑的源力線反纏上去。

  不到半米的距離後,源力線突然停了下來,揚起的尾端一分為五,像是裂出一隻人手。

  一反手,將楚笑的源力死死握住!

  看熱鬧不嫌事大,四周的氣氛一下子就熱烈了起來。

  打起來了!打起來!

  頃刻間。

  楚笑單方面的源力「掠奪」,變成了雙方的源力拔河,這下連婁野的臉色也變得凝重了起來,他看著對面的人:「楚笑——」

  對方看起來深不可測,顯然不是不適合繼續下去。

  楚笑置若罔聞,微微垂眸,仍舊一道絲線一道絲線飛射出去,不斷的加固著兩人拔河的線。

  但是她加固的速度顯然跟不上兩人反向作用的「力」。

  終於,幾乎和鋼筆粗的源力線當中扯斷!

  源力本沒有實體,當中斷開的時候,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兩人衝撞著的藍色源力,像是水紋一樣,猛的朝著四周散開。

  場上的中階貴族只覺得腦子「翁——」的一聲,原本因為磁場原因就飄在腦子裡的源力,一層層震動了起來。

  彷彿連同神經也震動了起來。

  被抽取過源力的幾個,面無血色,一側過頭,立刻跑到角落的垃圾桶裡吐了起來。

  楚笑收回源力線,皺著眉頭,臉色也猛然難看起來。

  她閉上眼睛。

  婁野看著楚笑的臉:「楚笑?」

  「我沒事。」

  楚笑睜開眼睛,眼底清明:「就是有點頭疼。」

  婁野稍稍放心了一些。

  倒不是楚笑言語的安慰,而是他對楚笑的實力還算有所瞭解。

  剛剛楚笑看似盡了一個七星貴族的全力,但是這一個多月來的大祭日,司敏和江景羽兩人聯手,都沒能在她手上討得好來。

  即使沒有到八星,那也應該差不了多少。

  不至於被這麼一波就被耗乾天賦。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司燁,倒是這個白衣青年,隱藏的太深了……

  婁野收回視線,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五分鐘結束,他拿起恒溫壺給楚笑倒了一杯熱茶:「楚——」

  話只說了第一個字,另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小姐,如果你這邊結束了的話。」

  司燁站在原地,並沒有收回的源力線像是活了一般,如同毒蛇一眼在頭頂扭動著,最後昂揚起源力線的末端「盯」著了楚笑的方向。

  他本人的表情又恢復到了原有的溫和,像是跟熟識的好友打招呼,眼角彎起:「那麼就輪到我了。」

  這一次所有的中階貴族都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

  他們的視線中,司燁的源力線,像是獵食的沙漠岩蛇,瞬間撲向了自己的獵物。

  上一秒彷彿還在司燁面前,下一秒卻已經到了楚笑的腦後。

  只見原理線末端裂成一張嘴,彷彿毒蛇張開了嘴,一頭竄進了楚笑的腦子中。

  它速度太快,眾人回過神的時候,司燁的源力裂開的「嘴裡」像是叼到什麼,正一點點往外抽。

  「那是什麼?」

  「花?葉子?……不對,那是……」

  隨著楚笑腦子裡的源力被一點點拽出來,眾人終於看見了那片狀的東西是什麼。

  「翅膀!那是的翅膀!」

  「是翅膀!蝴蝶的翅膀!」

  終於楚笑的源力生生被司燁給拉扯出來,那煽動著翅膀的源力藍色蝴蝶,讓在場的人三觀瞬間震裂了!

  就連傅淮身邊的心腹表情僵在了臉,喃喃自語:「是源力擬形——」

  源力擬形可不是像之前司敏或者江景羽那樣,隨便比支箭或者變朵花。

  本質上,它是貴族源力達到一定階段後,源力核在腦子裡分出的一個獨立個體。

  受主人的驅使,卻不受主人補給的影響。

  被拽著的這隻小蝴蝶可是沒有一條絲線連著楚笑。

  換句話說,只要擬形的源力放出去,哪怕其主人重傷昏迷不醒,它也能按照本能進行任務。

  擬形能夠獨立在源力核之外,不僅因為其主人對源力的操控度,也因為貴族源力強大到能夠給擬形做續航支撐。

  這個強大,往年只有儲君和星帝出現擬形,可見一斑。

  雖然小蝴蝶小隻了點,也弱了點……

  「小隻而弱小」的藍色鳳尾蝶在司燁的源力絲線內掙扎著,因為它的劇烈掙扎,身上的源力如同亮粉簌簌的往下落。

  「找到了。」司燁看著小蝴蝶,「我可是等了你一個多月呢。」

  眾人之前被「源力擬形」這一項給鎮住了,在膜拜讚歎楚大佬的天賦能力同時,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卻沒有察覺到哪裡不對。

  直到司燁一句「狩獵」後感言剛落。

  眾人終於明白了過來哪裡不對了,如果楚大佬的擬形把他們震的腦子有些發麻,那能把源力楚笑的擬形生生從腦子裡拽出來的司燁豈不是——

  大部分人的思維剛剛走到這,就見被司燁源力線拽著翅膀的小蝴蝶突然停止了掙扎,它做了一個自然界優勝劣汰時才有的決定。

  自斷一翅!

  源力不是實體,本質上並不是靠著空氣飛行,即使自斷一翅,也並不影響蝴蝶在空中的逃離。

  而楚笑這邊,一根細細的源力絲線依舊拋了出去,想要把蝴蝶給接回來。

  就聽見眾人的驚呼聲:「又一個——」

  剩下的話,楚笑即使沒有聽到也猜的出來,她看著對面從司燁面前突然躥出的藍色蛇形源力,連同鱗片都栩栩如生。

  又一個源力擬形。

  它的速度比折翅的小蝴蝶快了一倍不止,幾乎在小蝴蝶就要觸碰上自己的源力絲線的時候,被蛇後來居上。

  長約有半米長的藍色源力蛇,張開蛇觜露出尖銳的獠牙,一口咬在小蝴蝶身上。

  將巴掌大的半隻蝴蝶當中咬成幾節,僅剩下的翅膀像是破碎的塑料碎片,從半空中墜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2:48 PM

第三卷 帝城備戰 第九十章

  「碰!」

  大祭日的大門第一次在比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被打開。

  確切來說是被踹開。

  厲千里還維持著踹門的氣勢,黑色的皮鞋踩在地磚上,他身後到大門外,一群荷槍實彈的護衛如同潮水般跟著湧入。

  他人剛踏入大門,聲音已經落下:「住手!」

  哪怕楚笑此前各種折騰,將祭典攪成一團渾水,也沒見規司出過面。

  司燁側過頭看了一眼,眼底帶著幾分嘲諷,這是規司在長達差不多兩個月的儲君祭典裡,第一次主動干涉貴族之間的掠奪。

  只不過——

  他們拿什麼來干涉?!!!

  司燁心念一轉,他身前的藍色毒蛇在半空中急速遊走,趕在蝴蝶翅膀和身體墜下之前,張開大嘴。

  這一次它直接將小蝴蝶的剩下部分直接塞進嘴裡,再吐出來時,只剩下一堆粉末似的碎末。

  滿場死寂。

  厲千里一道援馳的源力線僵半空中,甚至還沒有觸碰到司燁的擬形,更別談救下小蝴蝶。

  他收回源力,臉色難看的厲害,哪怕他是現任的規司司長,貴族等級天賦差距,依舊無法跨越。

  司燁這種天賦,恐怕楚耀那老傢伙還能擋上一擋,要是想壓住他……

  厲千里看向另外一個方向,楚笑捂著額頭,緊皺著眉頭,豆大的汗水從她額前落下。

  最後一個希望,因為他的輕敵,給生生葬送了。

  他稍稍壓制了自己情緒,看著場上的白衣青年,語氣冷冽:「司燁,很好。」

  「厲司長好。」

  司燁笑的溫和,彷彿幹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接過司敏手上的外套,掃了一眼一直懸浮在上空的倒計時,還有最後十秒鐘。

  他將外套穿好,倒計時剛好進入最後一個數字,司燁踏出腳步往外走去。

  司敏帶著一堆人,齊刷刷的跟著司燁身後,其中不乏大量的倒戈者。

  仔細一看,竟然帶走了場上一半以上的人。

  司燁在路過厲千里的時候,停下腳步,勾了勾嘴角:「說起來,還要感謝厲司長。」

  沒有規司的人插手,楚笑怎麼會把底牌都拿了出來。

  說完,也不管厲千里是什麼臉色,重新抬起腳步,邁出了場地。

  這一次,司燁領頭走在最前面。

  「楚笑的天賦我們查了幾個月都沒有進展,還擔心楚家跟我們一樣,偷偷藏了十幾年呢。」跟在後面的司敏笑容明媚,聲音也帶著輕鬆,「早知道她不過如此,你也不用找機會試探她,壓了自己這麼久……」

  司燁掃了一眼司敏:「源力擬形,什麼時候只是『不過如此』了?」

  司敏明顯受到震懾,聲音一滯,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不是跟你比——」

  「走吧。」

  這邊司家表姐弟帶著一半的人離開,彷彿給大祭日場館清了個場,剩下的人臉色無論是老是少,無論等級多少,臉色都不太好看。

  傅淮世界觀徹底被事實碾成渣。

  他腦子像是被暴風席捲而過,一件單衣已經被汗水濕透,往日精緻的貴公子形象早就維持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被心腹扶了一把才沒有出醜。

  江景羽原本也沒好上多少,只不過他原先就並沒有很高的把握能登頂,這時候除了被兩個人鬥法弄得三觀碎裂之外,更多的是被司敏耍著玩的憤怒。

  他生生吐了一口氣,總有一天,他要讓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利息。

  這兩人離開時還在自閉中,基本的禮儀都難保持,和厲千里頷首過就算打招呼。

  場上很快就剩下了寥寥無幾的幾貴族。

  婁野和他的小班底,外加一個閉著眼滿臉汗水的楚笑。

  終於,楚笑似乎緩了過來,重重的鬆了口氣。

  她睜開眼睛,眼底清明看著婁野:「婁野,你先回去。」

  婁野看著一直沉默著在門口等待著的厲千里,顯然是有話要跟楚笑聊,點點頭:「你自己小心些,我先回去。」

  厲千里有些虛脫似的招了招手,讓身後帶來的武裝全員撤出了大門。

  他看著楚笑淡薄的背影,走到她面前坐下,伸手去拿恒溫茶壺,想要給自己倒一杯茶。

  只是傾瀉下來的水流,因為他單手顫抖,有不少濺出了杯外,他突然放下茶壺,力度之大幾乎震的茶杯和茶匙震動作響。

  厲千里深吸一口氣:「源力擬形,你為什麼不早點說。」

  「這話,我有些無法理解。」

  楚笑耷拉著肩膀,看著疲倦的厲害,她微微掀了掀了眼皮:「上次見面時,你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厲千里:「??!!!!」

  他迅速回憶了下兩人見面的情形,最後定格在楚笑最後離開的時候,他根據宴圖的提示,對楚笑說了句「替我跟小蝴蝶問好。」

  現在想起來,簡直是明示楚笑一定要把底牌亮出來。

  難怪司燁要感謝自己。

  厲千里終於知道問題根源在哪了,他按著太陽穴,看著楚笑雖然虛弱,但是彷彿沒有什麼發生什麼大事的楚笑,歎了口氣:「你知道源力擬形被摧毀,意味著什麼嗎?」

  年輕一代的貴族,所瞭解的信息有限。

  對源力的瞭解還停留在最淺顯的地方,等級、天賦、或者源力擬形這樣的名詞上。

  並不瞭解其中的複雜。

  源力擬形是高階貴族到達一定境界之後,日復一日凝結出來的獨立體。

  哪怕只剩最後一點源力核心,只要重新回到原主人腦中溫養,還是能夠在一段時間裡,將擬形給重新「養」回來。

  這個時間長短,受原主人源力多少左右,也受恢復能力快慢的影響,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一兩個月。

  但是如果將獨立的源力擬給徹底摧毀,那麼就需要重新凝練出一隻。

  可能一年,可能兩三年,可能根基受損,一輩子再也凝練不出源力擬形也不一定。

  「不太瞭解。」

  楚笑實話實說,她一個白丁平民,瞭解這麼多做什麼:「我現在更想瞭解我什麼時候能走,明天可以嗎?」

  厲千里才想起自己還簽了什麼勞什子協議。

  現在雖然楚笑的擬形碎了,但是她好歹還是等級最高的,說不定還能垂死掙扎下。

  她畢竟才二十一歲,這麼高天賦本身就是奇跡。

  兩三個月自我修復,也許可以期望下……

  想到這,再開口,厲千里就帶起了官腔:「說不好,現在並沒找到你突然消失的理由,怎麼和貴族解釋?」

  楚笑慢慢抬起了頭,睜開了半垂著的眸子,眼光淩厲。

  厲千里混了幾十年的人差一點都被震懾住,不過他畢竟臉皮厚,自顧自繼續說下去:「還需要走下流程,和相關部門做好溝通,找尋到恰當的時間,才能把你送出去,可能要耐心……」

  楚笑:「理由我已經找好了」

  「嗯?」

  「厲司長不用擔心,我怎麼消失的理由,我早就想好了,,只是可能委屈下厲司長。」

  厲千里還在老油條的打著官腔:「我受委屈不要緊,只是其中涉及多部門,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

  「那就先謝謝厲司長了。」

  楚笑從位子上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茶杯,眼睛一眨不眨的「哐當」一聲扣在了對方身上。

  杯子先一步被楚笑捏碎,但是剩下的碎片和楚笑的力度,早就將厲千里的頭紮了幾個洞。

  厲千里感覺到自己的額頭有鮮血淌了下來。

  楚笑將玻璃碎渣扔在地上:「對規司司長出手這個理由如何?足夠關小黑屋兩三個月了吧。」

  厲千里:「……」

  「如果不夠。」

  楚笑伸手拽住厲司長的領子,將他生生的從位置上拽了起來,往門口拖去:「那麼當著眾人面,毆打規司司長,足夠關半年了吧?」

  別人不知道,但是厲千里知道,楚笑這人說一不二,尤其是揍人,說揍人那是絕對能幹出來的!

  厲千里扯著自己的衣領:「夠了!夠了!」

  現在的娃娃,這麼凶的麼????!!!

  ——

  楊弘找到楚笑的時候,她正在自己房間裡收拾東西。

  此時,她揍了規司厲司長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九個區。

  聽說厲司長當場震怒,楚笑因為違反規則、以下犯上、得罪島心最高決策者……數罪並罰。

  小黑屋三個月起步,半年不止。

  不過楊弘另外一個版本則是,司燁異軍突起,楚笑撞上了鐵板,擬形已碎,根基受損,已經失去了競爭資格。

  楚笑因為不知名原因和規司撕裂。

  ……

  版本很多。

  楊弘看著楚笑一點點把東西收好,還不忘囑咐他:「你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找婁野,他會照顧你的。」

  楊弘點頭。

  楚笑:「你在小祭日玩玩,哪怕運氣好,也不要去大祭日了。」

  楊弘點頭。

  楚笑將行李箱拉鍊拉好:「手環不能轉贈,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想了想沒有什麼囑咐的了,對著一直沉默的楊弘告別:「工作人員還等著我,我走了。」

  楊弘突然出聲:「楚笑!」

  楚笑往外走的腳步一頓。

  楊弘聲音有些發澀:「小蝴蝶它……」

  楚笑沒有回答,她的腦後,一隻藍色的蝴蝶飛了出來。

  長長的蝶翼彷彿大了兩圈,身體即使胖成乒乓球也沒有那麼突兀,它飛到楊弘近前在他身側繞了一圈,將他頭頂的一根藍色遊絲一口吞了下去。

  楚笑提著行李,另一隻手抬起手沖著背後招了招:「走了。」

  這話不知道是跟楊弘說還是跟小蝴蝶說。

  小蝴蝶歡快的從房間最高處俯衝而下,紮入了楚笑的腦子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2:53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一章

  10月13日,天晴。

  首都星一年十五個月,按照教育部門規定,每年2和10月都是開學月。

  尤其是集中報名的幾天,無論是路上還是半空中,肯定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

  但是今年,還沒到集中報名的日子,街上已經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陸行車,空中因為飛行器太多實施了空中管禁……

  只要稍稍側過頭看一眼,就能看見被交警攔下來盤查的車輛,車上大多是一家老小,車上塞滿了行李,就連寵物也跟人一樣鎖在逼仄的空間裡。

  因為戰爭,其他行政星投奔首都星的人越來越多了。

  王濤開著出租陸行車,穿過了市中心,最終在帝島附近停下來。

  他熄火後,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中午十二點,早到了半小時。

  半個小時後,並沒有等到約定的客人。

  不過對方付了包日的錢,王濤也不著急,乾脆打開放下座椅,半躺在椅背上眯眼小憩起來。

  「咚咚——」

  睡夢中,王濤聽到玻璃的輕扣聲,猛然醒過來。

  一抬頭就看見車窗外正站著個年輕姑娘。

  偏瘦,黑長髮,手裡提著一個灰色行李箱,身後背著個黑色大容量包。

  大概身體不好。

  明明是大夏天,身上穿著不合時宜的長袖長褲,臉上還戴著黑色的口罩。

  王濤打著哈欠降下窗戶,回想了預定信息:「是楚小姐嗎?」

  「嗯。」

  楚笑點頭,看向車艙的方向:「我行李放什麼地方?」

  王濤驚覺過來自己也是睡懵了,居然讓客人拎著行站了這麼長時間。

  他連忙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去接楚笑手中的行李箱:「行李我來就好。」

  王濤將楚笑的行李放在陸行車貨物艙後,轉身回到駕駛位置,重新繫上安全帶:「小姐,還是按照約定的地點走嗎?」

  楚笑點頭:「麻煩了。」

  車子剛啟動。

  出租車的自定義程序自動打開,簌簌的冷氣盈滿了整個車艙,廣播台女主播迷人的嗓音從音箱裡傳了出來:

  【……昨日,軍部發言人就近日的戰況,做了簡單的報告】

  【報告表示,第七戰場敵人的攻勢雖然被阻截,但是戰情仍舊嚴峻……】

  他在出租車這一行幹了有十年,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客人,對顧客的性格喜好也算一眼就能看個大概。

  今天這位,除了身體不怎麼好之外,應該也不喜歡熱鬧。

  想到這,王濤先將冷氣溫度打高,然後調出廣播台的面板,準備連同電臺一起關了,被身後的人出聲阻止了。

  「再聽聽。」

  王濤收回手:「好的。」

  廣播裡,軍情報導依舊在繼續。

  【……而第五戰場由第三聯軍為主力,在撤退的途中,被賽維聯盟兩個聯軍的火力所包圍……滋滋……但是戰況慘烈,第三聯軍……滋滋……副指揮犧牲在戰……戰場……場上……】

  不知道為什麼,往日一直清晰的電臺收音,今日像是被什麼給干擾著,變得斷斷續續嘈雜不清,最後只剩下尖銳的蜂鳴聲。

  【滴——】

  王濤連忙把廣播關了,看見四周的建築反應過來,抬頭看著後視鏡對楚笑解釋:「我差點都忘記了,帝島附近,沒有信號。」

  楚笑看向窗外:「沒事。」

  「不過小姐要是想聽,我可以給你說說,這些新聞我這兩天一直關注,可能比官方的通稿體更詳細一些。」

  王濤見楚笑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整理了思路,繼續給楚笑科普:「第三聯軍那說是第五戰場,其實是給第七戰場、也就是第七聯軍斷後的,畢竟第七聯軍才是主力中的主力。結果第三聯軍打贏了,第七聯軍反而陷入了泥沼,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職業特性,聊天也不需要顧客回應,可以自由流暢的自問自答:「因為第三聯軍有個第五團,你知道第五團嗎?」

  楚笑搖了搖頭。

  「這你都——」

  王濤迅速反應過來,這位是自己的金主,他輕輕咳嗽一聲「小姑娘不瞭解這些也正常;七月戰爭爆發,第五團就作為先鋒團,拖住了當時所向披靡的賽維聯軍,迫使其退後了防護線。後亂冥區之戰、星幽之地之戰、浮空……那什麼……」

  楚笑:「浮空海。」

  浮空海是個隕石海,裡面的隕石眾多,連最專業的艦長也不一定敢承諾,能開著戰艦安然無恙穿過浮空海。

  「對對對——浮空海之戰!反正大大小小戰役有十幾場,絕大多數戰役都是以少勝多,每一戰的打法都掀起了網上極高的熱度,尤其是指揮這些戰役的指揮官邵衍,不僅是五團大腦,更是首席戰鬥力,你是沒有看過他的戰鬥場面,只怪我文化少,現在只會說臥槽……」

  司機王濤越說越興奮,說的口乾舌燥的時候,才發現後座的姑娘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

  現在的小姑娘還關心什麼戰役呀,恐怕還沒有邵衍一張半身照來的有吸引力。

  ——

  兩個月沒有回來,院子裡的花開的正盛。

  小機器人正在院子裡曬太陽,半趴在地上,露著個屁股,讓後背的太陽板沐浴著陽光。

  楚笑幾十天沒有見到陽光,一到住處,全身放鬆下來,乾脆放下行李跟著小機器人一樣躺在地上。

  沒有特殊磁場、沒有源力可視、不用壓抑源力本能……一個多月沒有正常睡覺的她一閉上眼,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日漸黃昏。

  火燒雲染透了大半天空,就連往來穿梭的飛行器也被鍍上一層赤色。

  楚笑將手臂枕在腦後,正對著天空發呆,眼前突然伸出了一小束花。

  「石榴?」

  楚笑睜著眼看著送花的機器人,有些好笑:「你審美提高不少。」

  上次它似乎很喜歡自己起的「石榴」這個名字,給自己送了一朵小花,不過一看就知道是花園裡隨手摘的。

  但是這一次,居然是花束。

  還是精心搭配,修剪好了的花束。

  楚笑接過花,嗅著香氣:「兩個月不見,你自學成才……」

  「它哪是自學成才。」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近處響起,語氣裡帶著笑意,「是偷花討姑娘歡心。」

  楚笑全身僵住,猛然側過頭去,看向聲音的方向。

  只見邵衍一身居家服站在門口臺階前,側臉被夕陽鍍上最溫暖的顏色。

  石榴一點沒有被拆穿的窘迫,悄悄的用手指戳了戳楚笑的指尖,然後害羞了一般,迅速回到小花圃前。

  空氣裡傳來它咕嚕嚕的歡快聲。

  邵衍走到楚笑跟前,彎腰將她打橫抱起,掂了掂重量:「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好像又輕了。

  「一天恨不得五頓。」

  楚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男人的懷裡窩著:「可能為伊消得人憔悴吧。」

  邵衍沒有聽懂。

  「遙遠星球的一句詩歌,聽不懂不要緊。」楚笑聞著邵衍清新的沐浴露味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

  楚笑打了個哈欠:「所以你就在屋子裡圍觀我在草坪上睡了半天?」

  邵衍點頭,推開屋子大門,抬腿走了進去。

  他穿過客廳,踏上樓梯:「土前兩天鬆過。」

  楚笑秒懂對方的邏輯。

  土前兩天鬆過,所以睡上去應該挺舒適的,就用不著特意叫醒換地方了。

  楚笑:「我現在換男朋友還來得及嗎?」

  邵衍搖頭:「現可能來不及了。」

  他將楚笑抱進主臥,將人塞進毯子裡,直起腰,轉身去拉窗簾。

  室內陷入了一片昏暗。

  邵衍脫掉外套,將自己的襯衣衣領扣子一顆顆解開,露出鎖骨和半片胸膛來:「給我留個位置。」

  楚笑往裡挪了挪,只覺得身側一軟,對方已經躺在了身側。

  邵衍長手一撈,將楚笑連同毯子都塞進了懷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像是累到了頂點。

  又像是單純的希望身體接觸:「楚笑。」

  「嗯?」

  他似乎只是叫叫名字,楚笑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對方的第二句話。

  大戰之後,神經高度緊張太久,這樣的反應太正常了。

  楚笑想了想:「我給你唱首歌吧。」

  邵衍情緒緩了緩,打起了點精神,將摟緊楚笑的手鬆了鬆:「好。」

  「咳咳。」楚笑清了清嗓子,沒有醞釀直接開腔,「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噗。」

  邵衍沒想到會一本正經唱這首歌,歌詞跟她反差太大了。

  尤其是完全沒有調子,五音都不知道在哪,還能唱的如此認真。

  他笑完才發現楚笑停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不用管我,你繼續,我一定不打斷你了。」

  「……春風啊春風啊你把我吹綠——」

  邵衍把腦袋埋在楚笑的頸側,笑的胸腔起伏。

  楚笑眼神軟了軟。

  這一次邵衍倒是真沒有出聲打斷,只是悶著笑干擾更大,楚笑一首歌唱原本就沒什麼調,被這麼一搗亂,更是唱的的七零八落。

  等邵衍笑夠了,連同緊繃的肌肉一起緩了下來,楚笑開口:「你會唱歌嗎?」

  「想聽什麼?」

  這就是會唱了?

  楚笑:「都行。」

  安靜的空氣裡,響起了低沉磁性的男性歌聲。

  「暮色沉下了海面,白帆被染透暗夜……蝦蟹逐潮,遊魚追浪……」

  楚笑聽著歌聲,像是海風拂過,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她大了個哈欠,覺得自己似乎又犯睏了。

  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詢問過對方,去過什麼地方,幹了什麼,為什麼回來,什麼時候走。

  就好像昨天才離開,今天又再相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2:58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二章

  楚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透,溫暖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屋內,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離開了島心。

  邵衍也已經從前線回來。

  只可惜昨晚兩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一夜過去居然真的只是蓋棉被純聊天。

  她聽著身後擁著她睡的人呼吸平穩,看著天花板有些無聊,微微調整自己的躺著的姿勢,用手指扒拉著邵衍的手。

  然後數手指玩。

  這個時代,戰場縱橫星際,陸軍並不是主流,並不需要像她那個時候一樣,在山裡貓幾年,體能訓練幾乎是一次又一次在往極限訓練。

  帝國人的身體素質經過幾千年基因藥物的調整,身體素質遠超於地球人,可單兵作戰似乎並沒有太多進步。

  從邵衍這雙手就能看出來,他從軍這麼多年,從手背看上去指節修長,肌肉的分佈十分均勻。

  就像是一雙彈鋼琴或者電競選手的手。

  楚笑將對方的手翻了過來。

  但是他掌心都是薄繭,掌心有著不少新舊的傷痕,有利刃劃傷的,有重物磨出來的,更多的是燙傷。

  作為指揮官,他能待的地方不是機甲艙就是指揮室,還能把一雙手折騰成這樣,可見在戰場上的戰況是多麼危險。

  她正玩著的專心,就見一直被她抓著的大手翻了過來,將她的手給包住。

  邵衍打了個哈欠,將睡遠了的楚笑重新撈回來,滿足的吐了一口氣:「幾點了?」

  楚笑懶得起身看時間:「可能七八九點吧。」

  「噗。」

  邵衍捏著楚笑的手:「你餓了沒?」

  當然餓了。

  楚笑從昨天中午幾乎是一直睡到這個點,睏意和重逢的滿足佔據了整個大腦,連杯水都沒撈到喝。

  不過,比起吃東西,現在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楚笑掙脫開邵衍的雙手坐了起來,她側過頭看著床上躺著的邵衍:「去吃飯前還有一件事。」

  邵衍看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忍不住勾起嘴角:「嗯?」

  楚笑在原地停了足足有三秒鐘,然後掀開毛毯,一翻身跨坐在邵衍身上。

  開始扒衣服。

  邵衍有些卡殼,彷彿熱血都躥到了臉上:「楚笑?這個點……」

  楚笑充耳不聞。

  她一隻手扣住邵衍的手腕,一隻手開始扯他的衣領,正當她單手解開第二顆扣子的時候,被反應過來邵衍出手給格擋住了。

  兩人在狹小的空間你來我往。

  毯子飛出去了,枕頭也被拋到了床尾,就連床單也皺得不成樣子。

  邵衍的近身格鬥顯然和楚笑還有一點差距,加上身體連軸透支,早就虛脫的厲害,沒過兩分鐘就被楚笑原地鎮壓。

  於是邵衍眼睜睜的看見楚笑用著一本正經的表情把自己的衣服給扒了。

  楚笑卻突然停下了動作,半低著頭將視線落在他的腰側。

  他身上新舊疤痕無數,肋骨就有兩道新結痂的。

  而現在他的腰側幾乎纏滿了腰帶,她對包紮太過熟悉,這個包紮手法和面積,說明繃帶底下隱藏的傷並不輕。

  楚笑的聲音有些悶:「是怎麼傷的?」

  「流彈碎片。」

  邵衍裸著上半身,撿起毯子,將衣服扣子都掙開的楚笑包起來,和她面對面坐著:「半個月了,都快好了。」

  見楚笑依舊垂著眼簾。

  他含住楚笑的唇,輕輕咬了咬:「不生氣了,我給你做早飯。」

  楚笑並沒有忘記邵衍的廚藝水準。

  洗漱完畢,把躍躍欲試的邵衍從廚房拉出來,自己圍上圍裙。

  見他仍舊不死心尾隨著自己要進廚房搗亂,楚笑伸手從客廳角落抓起一把澆花的水壺塞進邵衍的手裡:「你跟石榴澆澆花。」

  然後乾脆俐落的將人推出了客廳大門。

  行了,現在可以安靜做飯了。

  門外,邵衍臉上的笑容漸濃。

  他蹲下來,搶了石榴手裡原本趕過來要送給楚笑的花,把自己手裡的水壺塞了過去:「石榴,該澆花了。」

  石榴眼睛從綠色變成憤怒的紅色,死死盯著邵衍手上的花。

  邵衍耐心解釋:「你昨天偷了我一束,今天我搶你一支,是不是算平了?」

  當然無法平!

  石榴的記憶板裡,這些花都是它養出來的。

  不過它依舊記得這個是它的主人,只能拎著水壺,氣鼓鼓的滾走了。

  邵衍拿著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最後半倚在牆,像是連靠牆都站不住了,才坐到臺階上。

  譚深蒼找到門前的時候,隔著柵欄就看見邵衍坐在地上的樣子,他語氣冰冷:「不知道兩天過去了,邵指揮東西拿好了麼?」

  這種剛出急診室的人,正常幾天在床上都難動一下,這邵家的老三也不知道什麼體質,手術做完第三天就從醫院消失了。

  留了張紙條在病床上:我拿點東西,去去就回。

  醫院還真相信了紙條,傻傻的等他去去就回,結果一去就過去了兩天,人影都沒有見到。

  宴元帥今天剛好到醫院慰問第三聯軍下來的傷員,這立功最大的一位卻跑路了……

  當場,宴元帥就把親衛隊給派出來了,點名先要邵衍給逮回醫院接受治療。

  作為主治醫生的譚深蒼只能跟著走一趟。

  邵衍抬起頭:「譚醫生。」

  他畢竟大邵衍一輩,看著邵衍明顯強撐不住的樣子,一邊有些心疼他,一邊又氣不打一處來:「你是自己開門,還是我們砸門?」

  「譚醫生,得稍等你們等一下,我先陪家人吃頓早飯。」

  邵衍剛說完,就見屋子的大門打開了,楚笑探出半個身子:「邵衍,早餐做好了,該吃……」

  看清來人後,她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邵衍,什麼都明白了。

  楚笑繫著圍裙,態度恭敬:「譚醫生早上好。」

  譚深蒼對楚笑的印象不錯,臉上的表情緩了緩:「早上好,楚閣下。」

  面對貴族,譚深蒼帶著應有的禮儀:「楚閣下,您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如果不介意,我先給您解釋下?」

  「我大概猜出來了。」楚笑想起某段回憶,表情有些微妙,「他是不是又從醫院跑了?」

  又?

  譚深蒼聽出了故事的曲折感,他清了清嗓子:「的確是這樣,我們這次就是要把人帶回去,不過邵長官想先陪你吃頓早飯,我們可以在……」外面等著。

  「吃什麼早飯。」

  楚笑面無表情:「請現在就把他帶走。」

  邵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3:14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三章

  「我跟你們走。」

  孤立無援的邵衍明白大勢已去,從臺階上站起來,拍了拍手上過的灰,站姿筆挺:「不過,我可以進去拿點東西嗎?」

  他問的是楚笑。

  楚笑沒有反對,稍稍側了兩步,讓開一條路。

  邵衍順著臺階往裡走,路過楚笑的時候,伸手拽住楚笑的右手,將她一同拉進屋子。

  進門之前,他不忘給外面的人打招呼:「譚醫生,您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譚深蒼:「……」

  這臺詞怎麼這麼熟悉?

  邵衍反手關上門,握著楚笑的手沒放,用閒聊的語氣解釋道:「原本是想再躲幾天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楚笑:「譚醫生就是不找上門,下午我也會找其他醫生來的。」

  這還真是楚笑的行事作風,邵衍搖了搖頭,決定先跳過這個話題。

  不然話題再延伸下去,就要追溯到逐際城的罡風期了。

  他捏著楚笑的手,領著她來到地下室入口:「你跟我來。」

  楚笑對地下室的構造十分熟悉,其中大部分物品和儀器都是她入住後添置的。

  對什麼東西擺在什麼地方,有多少量,佔據多少空間都了如指掌。

  地下室的燈剛打開,楚笑第一時間就覺察出,地下室的空間逼仄了起來。

  不僅多了十幾個木箱子,還有不少紙盒,幾乎佔據了地下室一半的空間。

  邵衍走到箱子前,挑了一口打開:「來看看這個。」

  楚笑看到裡面的情形,呼吸頓了頓,表情也微微有些僵滯:「這些,都是槍。」

  巷子裡裝著的東西不是別的,而是堆滿了軍火。

  作為軍校生,楚笑對槍械品種十分熟悉,僅僅是邵衍打開這一口箱子,裡面裝著型號不一樣的槍支,無一例外是軍隊現役的。

  「不止是槍。」

  邵衍挑起第二口箱子:「這是光雷、燃燒追蹤彈和『黑隼』毀滅式炸彈,配有專門的發射器,緊急的時候可以轉配在車頂。」

  接著他挑起第三口箱子……

  槍支、雷彈、單兵火箭筒、多重防禦型能量罩……楚笑畢竟是軍校生,邵衍只是帶楚笑過了一遍,並沒有詳細介紹。

  看完最後一箱的彈藥能量盒,邵衍將箱子蓋一口口關上:「這些,你心裡要有數,以後有什麼危險,可以自己拿。」

  他關上最後一口箱子前,從裡面撈了一把銀色的手槍,遞給楚笑:「這把你留在身邊。」

  楚笑接過槍,這把槍應該是特意為她挑的,十分適合她手掌的大小。

  槍太過漂亮,她忍不住抬手試著瞄準了一下。

  邵衍:「你收到信了嗎?」

  楚笑將槍放下:「什麼信?」

  「平安信,可能是規司還沒送來。」

  邵衍解釋了幾句後,就轉開話題:「譚醫生可能等久了,我們先上去。」

  回到地面上後,楚笑總是時不時側過頭打量著他的表情。

  邵衍當做沒看見 ,偶爾兩人目光相對,他也是一副正常男朋友的樣子,伸手揉了揉楚笑的長髮。

  路過餐桌的時候,邵衍放開楚笑:「稍等一下。」

  他自己走到廚房裡,翻出一個恒溫飯盒,將餐桌上的食物分了一份出來,然後拿著密封的飯盒沖楚笑搖了搖:「這個可以帶走吧?」

  見楚笑抿著唇,不知道是繼續生氣還是不生氣的好,他笑著說:「我餓了。」

  能不餓麼?

  這個病號跟著她也是差不多一天沒吃飯。

  「這些不夠吧?」楚笑走向廚房,「我給你再裝一份。」

  楚笑沒有送到門口,她站在院子內,對著譚深蒼頷首:「麻煩譚醫生了。」

  譚深蒼:「閣下客氣,還要感謝您的配合。」

  這句話倒是真心,他們帶了十幾個人過來,就是考慮到邵衍的性格和戰鬥力。

  沒想楚笑一開口,就把所有問題給解決了。

  ——

  譚深蒼帶著邵衍回到醫院時,宴圖已經離開了。

  他難免有些為邵衍覺得可惜,但是邵衍本身似乎完全不在意,回到病房第一件事,拉了把椅子坐下,打開飯盒開始吃早飯。

  離開了那座小院子,他像是全然變了一個人,因為戰爭洗禮出銳利和戰意,即使隔著半個屋子也能感覺得出來。

  彷彿剛剛小院子的人,是譚深蒼的錯覺一樣。

  譚深蒼在邵衍病床上的單子上填寫記錄,隨口問道:「你跟宴元帥認識嗎?」

  邵衍夾了一筷子煎蛋:「幾年前誓師大會時,見過一面。」

  譚深蒼若有所思:「這樣。」

  邵衍:「怎麼了?」

  「沒什麼。」譚深蒼回過神來,放下單子,「就是想著要是認識,這次從醫院逃跑,你也能罰的輕點。」

  他填完單子後,又收集了邵衍的血樣和一些毛髮,最後守著儀器裡邵衍各項數據還算平穩,鬆下一口氣。

  現在官媒已經把邵衍當做戰爭英雄方面塑造了,聽說參軍報名率因為邵衍的關係,翻了一番不止。

  自己的指責就是要保證邵衍,在一定時間內,是活蹦亂跳的。

  臨走時,譚深蒼日常提醒:「你下午還有一場手術,記得吧?」

  這位送到醫院時,身上多處被流彈碎片擊中,無法在第一時間全部取出來。

  現在還有兩片硬幣大小的碎片,還停留在他的體內。

  邵衍:「記得。」

  「幾點?」

  「四點二十。」

  連分鐘都記得,譚深蒼稍微找回了一點信任:「下午見。」

  邵衍吃過早飯,拿了一本雜誌,坐在床邊看外面的陽光,偶爾有醫護人員推著病床,在他的視線裡匆匆而過。

  這次,第三聯軍後撤首都星修整,各大軍醫院都被塞了不少人。

  邵衍和其他一些年輕的軍官,因為戰功和貢獻,被拉到了這裡治療。

  主治醫生一對一,護士一對一,護工一對一,甚至是日常餐飲,也是營養專家一對一定制的服務。

  乍一看,像是特地為了在戰場上立功的人而存在。

  但是三年前,他因為父親叛國受到牽連,被典司獄押解回帝城,中途受到別人的阻擊。

  那時候他作為嫌疑人,在性命垂危的時候,被送的就是這個地方。

  而典司獄唯一抓住的活口,也是在這接受搶救的。

  所以這個醫療區存在的意義十分特殊。

  邵衍翻了一頁雜誌,將裡面的內容默記了一遍後,合上雜誌放在一邊。

  如果譚深蒼在病房的話,可以輕易的看見雜誌封面上,印著的四個少女粉藍色的字體《戀愛日記》。

  看完今日份的雜誌後,他打開平板,調出一部經典愛情電影。

  前幾天跟著小護士看了部文藝愛情片,電影結束的時候他才恍然察覺,這麼多年,自己好像第一次看懂了愛情電影。

  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似乎走的更慢。

  邵衍刷完電影,寫了一篇軍事論文,吃了個飯,洗漱完畢……時間才不緩不急的到了四點。

  他換上病服後,在病房裡坐了半個小時,並沒有等到譚醫生的助理機器人過來。

  一對一的主治醫生,照理說動手術這樣的大事情,應該不會出現耽誤。

  邵衍腦子裡浮現出楚笑的臉。

  他思考了一下,決定去譚醫生的辦公室看看。

  譚醫生的辦公室在一樓。

  「你找譚醫生呀?」

  隔壁辦公室的男醫生五十上下的年紀,他看著邵衍這張臉,認出了他是誰,所以也沒有隱瞞:「譚醫生他出急診去了。」

  「急診?」

  「好像是有什麼人中毒。」

  男醫生畢竟只是隔壁,不是同屋,他回想了一下解釋道:「我們這外科醫生多,擅長毒素治療的,除了院長就只有小譚醫生。」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好像是國安直接派人過來請的。」

  事情涉及到了國安,邵衍不好再多做打聽,致謝後推門離開。

  一樓是醫生辦公室彙集區,邵衍穿過長長的走廊,還沒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就聽見大廳裡響起了譚醫生呼吸急促的聲音:「血壓指數!」

  「0.3倍。」

  「心率!」

  「37。」

  「強心針!」

  「譚醫生,病人剛剛已經打過一針了,再打下去……」

  「出了事情我負責,強心針!」

  「強心針已經注射。」

  「現在心率多少。」

  「39。」

  ……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滾輪聲,譚醫生的聲音越來越近,直至最後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只見譚醫生一身白色大褂,口罩跌落了大半,此時正半跪在急救床上,雙手交疊,不斷的給病人做心臟復甦。

  從邵衍的角度,能看見急救團隊離走廊越來越近,在走廊的盡頭拐了個彎,準備朝著電梯小跑去。

  可能是推床的救護人員神經繃得太近,推床的力度一時間沒有控制好,半跪在床側的譚醫生重心偏移,他晃了晃被旁邊的人扶住才沒有摔下去。

  而病人一隻手從急救床上跌了下來,露出手臂上的疤痕來。

  像是兩刀刀傷交疊,疤痕在手臂上,分裂成樹枝的形狀。

  一直到譚醫生和他的急救團隊消失在了一樓,連同聲音也突然沉寂下來,邵衍才彷彿回過神來。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指甲不知道什麼時候掐進入肉裡,掌心都是血跡。

  邵衍有些木然的走到角落的衛生間,擰開水龍頭,將手伸在了水流之下。

  記憶如同燒開的開水,在腦子裡開始翻騰起來,

  【「阿衍,你知道我怎麼追上你母親的嗎?」

  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得意,捲起右手的袖子:「兩刀,我愣是沒有吭一聲。」

  旁邊美豔的婦人翻了個白眼:「你的確沒有吭一聲,就是鼻涕眼淚糊了我滿衣服,醫生給你縫傷口的時候,你還藉口一直往我懷裡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3:25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四章

  睡衣、零食、牙刷毛巾、便攜光腦、枕頭……枕頭就不帶了,她將枕頭扔回床上,順手拿起了枕邊的手槍塞到腰側。

  楚笑掃了一眼屋子,確定自己沒有什麼要帶的了,順著樓梯直下,來到廚房將裝著食物的保溫袋塞進背包裡。

  關上大門走出院子的時候,石榴從院子角落裡咕嚕嚕滾出來,手裡握著一隻紅色的小花,眼中的綠色實心圓圖案也隨之變成了花的模樣。

  楚笑接過花,插到自己的髮間:「石榴,好好守著家,好好照顧花。」

  囑咐完,楚笑剛踏出幾步,再一次被石榴追上來堵住了。

  它靜靜的看著 楚笑,左眼中還是花的圖案,右眼中已經變成了問號。

  楚笑居然看懂了:「你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見石榴認真的點頭,楚笑居然還認真的想了想:「可能明天就會回來,可能三五天也說不定。」

  畢竟是混進醫院。

  能不能混進和什麼時候被發現,都不好說。

  夜色剛沉,零號醫院門口。

  一輛黑色的陸行車在大門口停下來,司機降下玻璃窗,在門衛崗前進行虹膜比對和身份確認。

  門衛崗五人一組,兩人查看車體,一人查驗身份,一人在崗亭內盯著監控。

  小隊長大局控場。

  一組人配合默契。

  這邊車頭的門衛剛查驗完身份,那邊查看車體的兩名已經從陸行車後繞到了前方,沖著小隊長比了沒問題的手勢。

  救護車不比日常車輛,經不起一秒時間的浪費,小隊長點點頭,對著麥克風道:「放行。」

  誰也沒有發現,在橫杆抬起的時候,一道身影從牆角陰影處摸上了陸行車,鑽進了車底。

  「咦?」

  小隊長聽見崗亭內下屬的聲音,將耳麥撥到一邊,側過頭從窗戶往裡看:「怎麼了?

  監控的門衛:「隊長,剛剛監畫面像好像黑屏了兩三秒鐘。」

  隊長:「記得報備後勤,讓他們這兩天找個人過來看看。」

  救護車一到醫院門前。

  急救推車和醫生早就等候多時,十分熟練的打開陸行車艙門,將病人從車上推下來,各種搶救的聲音響起,然後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匆匆消失在了遠處。

  楚笑在車子開走之前,從車底鑽了出來,抬頭看著這棟不顯眼的醫院。

  通訊器微微震動:

  【暗街:恭喜你找到目的地,交易結束。】

  楚笑正打算放下手腕,通訊器卻再一次震動了起來:

  【暗街:二級霧金換取房間號,怎麼樣?】

  楚笑關閉通訊器。

  一個病房號叫價二級霧金,「暗街暗街,趁火打劫」這名號看來不是白來的。

  楚笑是野路子醫二代,自然知道找病人除了去前臺,還能去藥室。

  跟著指示牌,楚笑從電梯到三樓,神經科……外科……藥室……

  找到了。

  外科的藥不多,小護士都用小藥盒裝著,放在檯子上。

  可能是為了防止藥物給錯,上面的備註都是盡可能清楚。

  姓名、年紀、年紀、房間號和床號。

  楚笑找到寫有邵衍名字的藥盒,視線落在紙條的最末端。

  這些藥物和劑量,要做手術嗎?

  這棟樓內隨處可見監控,不過對楚笑的影響不大,她穿著常服大大方方從走廊上穿過,遇見醫生還會禮貌的喊一聲:「醫生好。」

  十分鐘後,楚笑終於找到了正主的病房。

  她站在門口,伸手敲了敲大門:「你好,邵先生,換藥。」

  沒有人回應。

  「邵先生?」

  依舊沒有人應答。

  楚笑想了想,伸手握上門把手,推開了房門。

  果然。

  病房裡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兩個小時後。

  邵衍打開窗戶,從窗外爬了進來。

  似乎拉扯到了傷口,他在窗臺上趴了幾秒才緩過來,擦了一把汗水翻了窗戶進來。

  只是他這兩天傷口彷彿撕裂,彈片還留在體內,人原本就虛弱的厲害。

  加上那道傷疤,他心緒受到影響,卻強撐著一口氣出去打探,此時整個人猶如弩之末,翻下了窗子後就再也沒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乾脆靠著牆角,低聲喘氣著。

  強撐著的一口氣散了大半,他頭靠著椅腿,慢慢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平穩。

  竟是坐在地上昏睡過去。

  坐在椅子上的楚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從椅子上站起來,慢慢的蹲在男人的面前。

  她伸手撩起他濕漉漉的劉海,觸摸著他額角的傷痕,這是擦傷。

  指尖向下,觸碰到顴骨,這是摔傷。

  她最後翻起邵衍的掌心,幾個沒有結痂的指甲印泛著紅色,隱忍成這樣,這傷到的地方就不好說在哪了。

  離開不過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

  夢裡的戰火沒有溫度,各種機甲戰艦的殘骸太空中組成背景。

  他應該是打贏了一場勝仗,四周的各式各樣的臉上有著各種各樣的神色。

  開心、羨慕、嫉妒、恐懼……

  這些都不重要。

  贏了就是贏了,只要一直贏下去就好。

  邵衍從機甲艙室內出來,跨過眾人,取下頭盔,慢慢摘下手套:「今天有什麼事情?」

  「您父親,邵閣下他——」副官遞上通訊器,「上一次,您說這一戰結束後給他回復。」

  邵衍低頭喝水,沒有去接通訊去:「等我開完會。」

  他這個父親自己懦弱,卻又將邵家看的比誰都重要,年少時他因為閉腦受到欺負,給他所有的回復匯成一個字。

  忍。

  挨打忍,被搶東西忍,毫無原因找上來也要忍。

  只是怎麼可能一直忍得下去?

  他早早離開了邵家,等這一戰結束回去,他就可以晉升到聯軍指揮官。

  到時候把母親接出來住。

  他父親這幾年,特意找他次數不多,每一次都是邵家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一次大戰在即,他無法分心,便沒有接通訊。

  畫面一轉。

  墓地前,自己父親跪在墓碑前,遺照上母親的笑容陽光而熱烈。

  「你回來做什麼,給你打了幾百次通訊,次次都是副官敷衍我。」

  「是,你忙。」

  「你母親死前就想跟你見一面!你現在回來有什麼用?」

  ……

  邵衍突然醒了過來,他捂著心臟,劇烈喘息著。

  夢境太過真實,幾乎拽著他往回憶裡下墜。

  好一會兒才發現病房內的燈不知道什麼開了,燈光溫暖,空氣裡氤氳著花茶的香味。

  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端著杯子走來:「醒了?」

  ——

  零號醫院,食堂。

  第一元帥宴圖和規司司長厲千里相對坐下,宴圖看了一眼包廂門口站著的一圈人:「他們是?」

  「醫院的警衛。」

  副官想了想回答,「咱們的人不是給譚醫生了嗎?醫院就先抽調一部分警衛保護您。」

  宴圖手指敲著桌面:「你不是生病了嗎?趁著在醫院,去找個醫生看看。」

  這一次又被生病了?

  副官雖然沒有生病,不過因為太瞭解宴圖,放下水壺點頭:「好,不過這裡一會兒上菜——」

  總不能讓一個元帥一個規司司長,親自去食堂打飯吧。

  宴圖伸出手,指著角落裡的一個身影:「讓他來。」

  被抓壯丁的警衛雖然已經到了中年,但是手很穩,三個餐盤盛滿食物,即使從一樓走上二樓樓梯,也沒有一滴飲料灑出杯子。

  一份烤肉、烤魚配甜酒,一份沙拉、刺身配檸檬汁。

  宴圖用叉子戳了塊烤肉,嚼了幾口,皺著眉:「淡了。」

  「醫院的配餐有自己的規定,我問過廚師長,說少鹽對身體好。」中年警衛解釋完,將託盤裡的時令水果和甜點擺在桌子正中間,「您的年紀,還是少吃鹽比較好。」

  「我身體好得很。」宴圖放下叉子,「去加鹽,不然中飯我就不吃了。」

  副官擺完最後一盤:「很遺憾元帥,您要是不吃的話,就只能餓著了。」

  嘴上說著遺憾,表情卻沒有任何遺憾的意思。

  他抱著託盤,沖著厲千里微微鞠躬,然後倒退幾步,轉身離開了食堂小包廂。

  厲千里舀著沙拉:「這麼多年,淩繁還沒走出來?」

  二十幾年前的「浩月繁星」,以混亂的浮空海為基地,橫掃周遭所有星際海盜基地,幾年間戰無不勝。

  後被招安,帶著大半浮空軍投入正規軍。

  誰能想到,這一對搭檔,最後一個戰死一個避世。

  「要不是前線有大戰經驗的指揮官太少,我也不至於打擾他平靜的生活。」宴圖叉了第二塊烤肉,塞進自己嘴裡,「現在就想看看故人之女,能不能讓他走出來了……」

  厲千里有些懵:「故人?」

  「也難怪,你接手規司不過十幾年。」

  宴圖捧起甜酒,喝了一口:「浩月繁星,時隔二十年,淩繁你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對著楚笑那張臉,就沒想起另一個人?」

  厲千里瞳孔放大,一口刺身塞在了喉嚨裡,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楚浩?」

  宴圖嗤笑一聲,眼底卻帶著傷感:「拐了我一個首席軍醫,卻還了個楚笑給我們,說到底我們還是欠他的。」

  兩個人都想起了往事,飯吃的有些索然無味。

  厲千里消化完今天知道的消息,一頓飯已經吃了大半:「差點忘記了正事。」

  他從口袋中抽出一個保密U盤,遞給了宴圖:「這是儲君死後,失蹤和死去貴族的名單,包括叛逃後被找到時已經『自殺』的幾位。」

  宴圖將U盤塞進通訊器裡,翻著貴族資料,眉頭越皺越緊:「儲君祭典現在怎麼樣?」

  厲千里搖了搖頭。

  宴圖翻著資料的手一頓:「我知道了。」

  看來,不能再等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3:34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五章

  譚深蒼已經很多年沒有忙成這樣。

  昨天大早上領隊去逮人,下午又被抽調去急診,一台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

  從手術室出來,洗完澡後在休息室湊合了幾個小時後,又被拉去開就診會議。

  畢竟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熬了兩天的他幾乎在會議桌上睡著。

  好不容熬到會議結束,雙馬尾小護士就在門口堵住了他,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譚醫生,邵長官都睡了一天了……」

  譚深蒼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病人。

  這一對父子還真是——

  他腦子打了激靈,徹底醒了過來:「什麼時候?找其他醫生了嗎?」

  「找過李醫生了,李醫生說,術後傷口有些發炎昏睡,是正常現象。不過我覺得不太對……」

  小護士想了想,不知道怎麼表述:「您去看看?」

  正常個毛線!

  譚深蒼嗤笑一聲,這貨手術第三天就能下地跑了,昨天查看傷口也是好好的。

  這個時候昏睡一天怎麼可能正常?

  譚深蒼反手關上病房門,走到病床前,將手中的單子扔到床頭櫃上,視線落在了病床上的人身上。

  這人臉上泛紅,有些起燒反而是小事。

  正經的是他睡覺時的狀態,表情發緊,板著臉,皺著眉頭,全身肌肉都緊繃著。

  邵三這戰後的狀態……

  可能要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譚深蒼接過小護士遞過來的一次性手套,一邊戴著手套,一邊對護士道:「我先看看傷口。」

  護士點頭。

  她輕輕喚了喚邵衍,見對方沒醒,掀被子、扒衣服、拆繃帶,一套動作一氣呵成,露出他身上的傷口來。

  病房向陽,病床就在窗側,午後的陽光正好溫暖的鋪在病人身上。

  充足的自然採光下,譚深蒼一眼就看清了邵衍身上的傷口狀態——撕裂後再縫合。

  再縫合的人手藝雖然有些粗糙,但是技法很好,針腳紋路幾乎是和他第一次的縫線完美融合。

  只有末尾的收針時,用了刺繡的針法鎖了一點點,像是C的縮寫。

  他手一抖,剛剛握著消毒鑷子的手一鬆,整根鑷子跌落在地磚上,彈跳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小護士連忙撿起鑷子:「譚醫生,您是不是太累了?」

  譚深蒼嗓音突然拔高:「剛剛誰來了!」

  他往常的性子都算溫和,哪怕對著出錯的實習生態度都很好,更別說跟了他多年的護士了。

  這突然的爆發,讓握著鑷子的小護士蹲在地上抖了抖,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除了我,沒人來……」

  「傷口沒事,你換藥,一會兒去藥房拿點消炎藥,今天正常劑量,明天不發燒了劑量減半。」

  譚深蒼摘掉手套,扔下最後一句,直接踏出病房。

  小護士等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站起來,握著鑷子走到窗前,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果然看見譚醫生在綠化帶穿過,向對面的後勤大樓走去。

  這是要去監控室?

  「快看,快看!」

  食堂落地窗前。

  年輕的醫生一手指著外面匆匆而過的譚深蒼,一手拽著自己的同伴:「小譚醫生!」

  同伴年紀大了幾歲,性子似乎也更沉穩一些,他笑了笑:「聽說小譚醫生接了個病人,這一個月,你運氣好的話能天天看見。」

  年輕醫生一直看不到了譚深蒼的背影,才收回視線:「我們上醫學院的時候,老師就天天說著小譚老師的傳說,說他子承父業,年少時便是譚家最出色的一個。譚家啊,那可是三代國手……」

  同伴表情有些糾結,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我爺爺不是三院的嗎?和譚老爺子共事過一段時間,其實吧,譚家小譚醫生這一輩,最出色的一個不是小譚醫生。」

  「啊?」

  「是小譚醫生的妹妹,叫……譚……哦對……譚淺雲。」同伴咬著筷子,陷入回憶,「聽我爺爺說她生來就是吃醫生這門飯的,她對生死的理解和對手術的理解已經到了另外一種境界,一雙手號稱能遮死神雙眼……只可惜後來失蹤了。」

  ……

  戴著帽子的楚笑聽著鄰桌說完自己母親的八卦,將碗底最後一塊肉撈起來放進嘴裡。

  食堂的菜有些淡了。

  ——

  邵衍醒過來,就發現身側正躺著一個人。

  熟悉的味道讓他全身都放鬆下來,他將睡遠的人撈進懷裡,聲音因為起燒兩天,嘶啞而低沉:「你怎麼來了?」

  楚笑這兩天睡眠不錯,被邵衍吵醒後,打了個哈欠:「想你。」

  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喜歡就喜歡了,戀慕就是戀慕了,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見邵衍收著腰的手緊了緊,楚笑不躲不閃,語氣舒服:「以前我總以為我們時間還長,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就好像你總覺得我年紀還小,那麼再等個五年,再等個十年——等到你認為我年紀可以承擔這份感情。除了年紀,我們彼此之間除了彼此之外,還有太多東西,家庭、責任、身份……」

  楚笑頓了頓:「我從來不在意這些,可若是不說清楚,對你不公平。」

  邵衍握著楚笑的手,思維終於徹底清醒了:「楚笑。」

  「當初在逐際城時,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性格和身手,為什麼你能夠屢次出現在我屋子裡待到天亮。」

  楚笑回握邵衍的手,聲音像是陷入了回憶:「我自己都很好奇,為什麼我的警戒性和源力示警雙雙癱瘓,哪怕半夜醒來知道了你在,還能一覺睡到天亮。」

  這是她媽都沒有的待遇。

  她想到這笑了笑:「我更好奇的是,我為什麼能容忍你,容忍到自己落荒而逃,去羅叔叔家躲避。要是換上楊弘、換上婁野,哪怕是換上和我一起長大的羅啟元,我也應該把人綁了,扔大街上扔垃圾桶裡扔警署大牢。」

  「噗。」

  這還真是楚笑的作風。

  邵衍輕笑後,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稍稍鬆開了楚笑,防止她發覺:「後來想明白了麼?」

  楚笑翻了個身,往邵衍伸上貼了貼:「起先沒有想明白,越好奇越想明白,越想明白就越想看著你,後來我覺得,我應該挺喜歡你。」

  「錯過了你,我可能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一個人,能讓我在睡夢裡都鬆懈下來;也找找不到一個人,能讓我在睡前就思考著第二天吃什麼早餐。更找不到一個人,能讓我總是想著下半輩子過什麼樣的日子……」

  「所以我耍了手段,替你寫保書,是真心想幫你,也想有恩於你。」

  她說完後,突然沉默了下來,兩人在一瞬間陷入了死寂。

  邵衍突然笑了起來,:「還有呢?——」

  楚笑把嚇得飛出去的小蝴蝶拉回來,有些不好意思:「還有那次你休假回來,院子裡的花,是我毀掉的。」

  「哈哈哈——」

  楚笑:「你小聲點。」

  邵衍笑得胸膛起伏,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握著楚笑的手,「咳咳——沒事,隔壁病房沒有人。」

  邵衍胸腔感覺有什麼在被填滿。

  冷凍了幾個日夜的心臟,一點點的復甦。

  ——

  楚笑在病房裡和邵同志過起了同居的生活,

  有小蝴蝶放風,護士和醫生查房的時候,她就翻出窗外站在外面的擋水臺上。

  如果是做檢查,她乾脆從隔壁病房翻出,戴著口罩在醫院瞎晃蕩,因為投了醫生的身份證明吃食堂,還被逮去動了一次簡單的小手術。

  期間她回家過兩次,帶了兩人的換洗衣服,還做了不少吃的帶到醫院來。

  就連邵衍都發現楚笑的食量明顯減少 ,問起來的時候,楚笑並沒有敷衍:「以前是源力需要熱量,現在不需要了。」

  邵衍似懂非懂,就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等到他撕裂的傷口炎症下去,消失了幾天譚深蒼再一次出現,給邵衍動了第二次手術,將體內的最後兩顆彈片取了出來。

  手術很成功。

  譚醫生來看甦醒的邵衍時,幾次都欲言又止,旁敲側擊了幾個問題。

  「你還記得那天昏迷是誰給你動的手術麼?」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醫生,四十多歲年紀,跟我長的很像?」

  ……

  都被邵衍擋了回去。

  楚笑從窗外翻回來的時候,邵衍看向楚笑,什麼都沒有說,半躺在床上,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個蘋果和水果刀,完全不像是手術剛結束一天的人。

  這體質……

  楚笑接過邵衍手上削了一半的蘋果,遞到嘴邊塞了一口:「我媽你認識,她叫譚淺雲。這位小譚醫生如果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我舅舅,不過長輩的事情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沒打算摻和。」

  邵衍見她三兩口就把削了皮的蘋果啃完,伸手把她手上另一半蘋果搶回來繼續削皮:「是,上一代的事情,他們自己做的決定自己負責。」

  楚笑歪了歪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邵衍的話若有所指。

  邵衍將削好的半個蘋果遞給楚笑,眼底都是溫和:「給。」

  楚笑哢嚓啃著蘋果,可能是她的錯覺。

  國安部門來的時候,楚笑正低著頭以床側為桌子寫習題。

  他們推開門見到屋裡有個姑娘皺了皺眉,職業素養讓他們很快收起了表情,看著邵衍:「邵指揮,我們又見面了,我們今天是想帶您去我們那喝杯茶。」

  反倒是邵衍略微驚訝的看了楚笑一眼。

  這七八天,楚笑每一次都能順利的躲開查房的護士和醫生,這次來的是國安人員,她卻留在了病房裡。

  只有一個解釋,她是故意的。

  楚笑從小板凳上站起來,眉眼帶著幾分冷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楚笑。」

  楚笑。

  幾個人心中一震,這個名字這張臉,別說國安部門了,整個帝國現在誰不認識。

  但是儲君祭典還在繼續,這位怎麼在這?

  難道是規司有什麼深意?

  他們心中翻江倒海,卻不敢表現出來,對楚笑行了個禮:「楚閣下。」

  「他剛做完手術,就不陪你們走這一趟了。」

  楚笑收起習題冊,拿起茶几的帽子和口罩:「我出去,有什麼話你們在這說。」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為首的人對著楚笑點頭:「好的。」

  等楚笑消失在走廊。

  國安來個五個人,兩個人守門,一個人守窗,一個人負責儀器干擾,防止有監控和監聽設備。

  做完這一些,為首的中年男子拉了把椅子,坐在邵衍的正對面,翻開了筆錄本:「邵衍,這次我們找你,是因為我們已經抓住你的父親。」

  邵衍的脾氣大家事先都有所瞭解。

  他幾年前的筆錄和錄像視頻,國安還保留著,自從他母親死後,他對父親有些無底線的縱容。

  幾年前,當知道父親叛國的時候,一直以冷靜著稱的他情緒當場就沒有控制住。

  時隔幾年,他再聽到父親的消息的時候,而是微微抬起頭,眼底平靜無波:「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3:46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六章

  邵衍的反應出乎了屋子裡所有人的預料,但是畢竟是國安部門的相關工作人員,筆錄者很快就鎮定下來。

  他低著頭,找到筆錄本的第一行的筆錄對象一欄,寫了邵衍兩個字:「這一次我們需要跟你確認下邵屹的信息,你有什麼問題和要求,可以提前提出來。」

  這原本是開場客氣話,沒想到邵衍手撐著床,停止著背靠在床頭,聲音十分冷靜:「我父親,也就是邵屹,中階二等貴族,按照相關法案,他的事情應該由規司處理,為什麼會是你們來核對信息?」

  筆錄者:「儲君祭典,規司負責主持,一些工作在祭典之前就進行了移交。」

  「移交文件和移交記錄時候能查到嗎?」

  筆錄者一僵,下一秒卻及時緩和了回來:「相關的移交文件可以,但是移交記錄涉及機密,不對外開放。」

  邵衍微微頷首:「在哪可以查到?」

  筆錄者頓了一秒:「規司。」

  「你們的問題和立場,可以代表典司獄嗎?」

  「——可以。」

  ……

  邵衍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始終保持在一個語速上,不緩不急。

  反而是筆錄者額頭冒起了汗水,坐姿也沒有了之前的閒適,下意識的將頭側微微向右側。

  這種反應——

  邵衍的視線落在了筆錄者的右耳,抓住了他臉頰肌肉不自然的衝動。

  這種反應,應該是耳道式的通訊耳機。

  他收回了視線,右手下意識搭在腰側,即使沒有槍,這個姿勢也能讓他在高強度戒備下,更加的清醒。

  「我沒有問題了。」邵衍輕輕頷首,「你們繼續。」

  屋內的三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鬆了口氣。

  國安部門,每年遇見各式各樣的人無數,特工、間諜、被策反的叛國者……

  大多數人見到國安,先膽寒三分,再心虛三分,剩下幾分僥倖撐著副皮囊,一眼看去,就像是水溝裡長出的野草。

  陰沉沉,哪怕是生機勃勃的人設,也充滿詭異。

  他們卻很少遇見邵衍這樣的人,眸子裡坦坦蕩蕩,身上氣場銳利而有壓迫力。

  筆錄者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一位,十幾歲就上了戰場,手上殺的叛軍恐怕都比他做過筆錄的人都多。

  他掩飾著站起來,去衛生間擦了把汗水,才重新調整情緒坐回到邵衍面前,打開筆錄本:「邵指揮,如果您有什麼不舒服,可以隨時喊停。」

  「好。」

  「第一個問題:邵屹,年齡57,性別男,邵家同輩中排行老四,五年前失去妻子,信息是否屬實?」

  「屬實。」

  「第二個問題:這三年,邵屹有沒有跟你聯繫過?」

  「沒有。」

  ……

  如同筆錄者的預感,邵衍回答問題幾乎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就彷彿這三年間脫胎換骨。

  「最後一個問題。」筆錄者合起筆錄本,「你想先見見邵屹嗎?」

  邵衍掃了一眼筆錄者的耳朵:「軍事法庭自然會見到。」

  國安人員的到訪,似乎對邵衍並沒有任何影響。

  他甚至第一時間向楚笑做了解釋:「是為了我父親的事情。」

  楚笑自然理解,有個叛國的父親,在這個時間點上被各種部門時不時問話,實在太過正常。

  只是理解歸理解,不耽誤她覺得邵衍這條池魚,被火燒的有些冤。

  牽扯到國安部門,十件八件都是機密,楚笑也沒有多問。

  病房裡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戰前的平靜,楚笑做習題,邵衍看戰報寫東西。

  楚笑寫完題有空的時候,也會陪邵衍看看軍事新聞。

  兩人聊天時,邵衍發現楚笑話雖然不多,但是見解基本一針見血,像是挖掘到什麼寶藏一樣,乾脆找到軍用的光腦,帶著楚笑一起做戰事複盤。

  開頭兩天,邵衍發現楚笑的思維邏輯奇怪也沒有多想。只負責把自己認為應該說的,細細的掰給楚笑聽。

  緊接著,邵衍就發現束縛楚笑的思維的東西彷彿被打破了,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著。

  一周後,楚笑已經可以獨立複盤了。

  在很多年以後,邵衍目睹帝國地位最高的星帝坐在王座之上,遠程指揮著陷落的陸軍絕地反擊。

  那時他才突然明白過來,兩人在醫院裡反復複盤的日子裡,楚笑並不是在進步,而是在一步步進行從陸戰思維到星際戰役思維的蛻變。

  不過此時,邵衍正處於半認真半哄女朋友的模式,而楚笑則是一半為了興趣一半為了陪伴對象,雖然目的不同,但是彼此都十分的享受。

  日子舒緩的像是可以這麼過一生。

  十天後。

  譚醫生在查看完邵衍的傷口,從口袋裡拿出筆,刷刷在單子上填著什麼:「你傷口恢復的很好,明天我帶你去做個全身檢查,沒問題的話,你這兩天就能出院了。」

  邵衍將病服扣子扣好:「譚醫生,我什麼時候能上機甲?」

  「上機甲倒是不難,出院就可以試試看,半個小時之內都行。」譚醫生抬起頭看著邵衍,「但是上戰場,這一個月內你就別想了。」

  邵衍點頭:「謝謝譚醫生。」

  手術剛結束沒多久就跑出醫院的人,沒想到能安分到現在,譚醫生多少有些感慨:「明天見。」

  第二天,譚醫生並沒有來。

  繫著倆馬尾辮的小護士準時到病房,準備領著邵衍去做各項檢查。

  她代班也不忘解釋:「譚醫生之前接了急診,好不容易把病人救回來了,昨天好像病情又惡化……又忙活了一晚上,早上才睡著。」

  邵衍剝著橘子的手沒有停:「槍傷?」

  「一般槍傷也不用我們譚醫生出手。」小護士撇了撇嘴,「好像是——中毒吧。」

  坐在窗臺外面的楚笑,隔著沒有窗簾的半面窗戶,視線落在了邵衍臉上。

  一分鐘後,她從隔壁屋子走出來。

  晚上,楚笑在半睡半醒間,被邵衍病服的扣子戳的有些不舒服,稍微往旁邊蹭了蹭:「我白天到譚醫生的休息室,找到了他的看病手劄。」

  她媽看病就有這個習慣,一方面做總結後查缺補漏用,一方面可以作為行醫備忘。

  沒想到兄妹倆不僅習慣一樣,放置的位置都一樣,放在書桌右上角,隨手能拿到的位置。

  「明天,見一面吧。」

  良久,久到楚笑幾乎要睡著的時候,邵衍將楚笑踢掉的被子重新裹在她的身上。

  「睡吧。」

  ——

  楚笑蹲在地上,低著頭看著門外走廊擺著的晴雨草,葉子蜷縮成一團,像是上輩子食堂早餐做的燒麥。

  「可能要下雨了。」

  一道身影立在楚笑身側,投下的影子修長消瘦,周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楚笑點頭。

  來人聲音雖然發虛,但是態度溫和:「這位小姐,我看你沒帶傘,是不是該回去了?」

  楚笑搖頭。

  譚深蒼沒見過這樣的人,語氣頓了頓,有些氣結也有些好笑:「那你往旁邊挪一挪,讓我進下病房?」

  沒見過蹲在地上堵門堵得理直氣壯的。

  這要是個年輕男孩子,他還可以選擇一腳跨過去,可這是個年輕姑娘,拉也拉不得,跨也跨不了,他還真的只能就這麼被堵在門外。

  不過說來也奇怪。

  譚深蒼看了看四周,照理說邵屹這裡,每天都有兩個人守著才對。

  今天怎麼只有一個蹲著的小姑娘。

  他擦了擦眼鏡:「既然你不說話也不讓開,我叫人了。」

  楚笑伸出手,指了指樓道口的方向。

  譚深蒼意識到什麼,低頭看著蹲著的楚笑,又看了看樓道的方向,原地猶豫了幾秒鐘,還是跟隨自己的猜測來到了樓道口。

  只見兩個人被五花大綁綁著,半靠在牆根,徹底昏死過去。

  他下意識想拿起通訊器,撥了幾次發現並沒有信號,絲毫不懂電子儀器的譚深蒼用手拍了拍通訊器。

  「沒用的。」

  聽見聲音,譚深蒼突然的回過頭,就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中,楚笑站在走廊上陳述:「這棟樓都沒有通訊信號了。」

  貴族能力是這麼用的嗎?

  譚深蒼揉了揉太陽穴:「楚閣下,您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邵衍的病房不在這邊。他剛辦完出院手續,你現在過去找人,可能還來得及……」

  他話說到一半就卡主了。

  重症監護室的大門被打開,邵衍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衣擺皺的不成樣子,臉上還有掌印。

  但是他的眼神正常,表情正常,行為舉止一切都正常。

  邵衍就這麼正常的走到楚笑身側,牽住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

  零號門口,小情侶手拉手走進陸行車。

  單純從直播畫面,就能看出這場戲的主角步伐篤定,彷彿對身後的醫院沒有任何留念。

  最起碼他表達出的態度是這樣。

  厲千里切著一塊煎肉:「元帥大人,我覺得您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可以宣告失敗了。」

  宴圖扒著一隻烤蝦:「我什麼計劃?」

  厲千里:「用老子做魚餌,釣兒子上鉤。」

  宴圖最近跟楚公爵學了幾分裝傻勁,乍一做起來居然似模似樣:「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行了,你別裝傻了,暴露了一半的眼線才把邵屹從賽維聯盟的地盤上帶回來,總不能真為了伏法正典吧?」

  厲千里放下餐刀,伸手從宴圖面前的盤子裡抓了一隻烤蝦:「不就是等魚兒上鉤後,你好撒網撈養魚的姑娘麼。」

  宴圖點頭:「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

  厲千里翻了個白眼:「現在魚兒都不上勾了,你撒網撈姑娘的計劃不就宣告失敗了嗎?」

  「我是不是這麼多年太平和了。」宴圖將吃完的蝦殼扔到桌上,「連你也覺得我坐在這個位置是養老用的麼?」

  厲千里:「啊?」

  宴圖抽了張濕巾紙擦了擦手:「我軍部的魚,我說它上鉤了,它就是上鉤了。難道還要走流程?」

  厲千里:「……」

  好像真的不要。

  議會錯綜複雜根系盤結,哪怕規司也有亂七八糟的勢力摻雜,但是軍部是真‧一言堂。

  約等於宴圖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3:52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七章

  帝城的夏天似乎有些漫長。

  楚笑戴著遮陽帽,半蹲在花叢裡,將一隻綠色的食葉娥抓住,塞到了一旁石榴的小籃子裡:「走?」

  「我們對帝城做了評估,目前的環境下,您繼續待在帝城,危險性太高。」

  這次上門的規司工作人員,是個小哥哥,娃娃臉,眉清目秀,從臉上看不出年歲。

  他聲音極具親和力:「按照貴族保護條例,我們將規勸並協助您離開帝城。」

  楚笑抬起頭來,用右手輕輕的頂了頂帽檐,半抬著頭看著來人:「危險是指?」

  小哥走到楚笑身側,將手中的檔案袋遞給楚笑:「您先看看這些。」

  楚笑對上小哥清澈乾淨的眼睛,拍了拍手上的浮土,接過檔案袋。

  厚厚的一疊,有幾十張。

  楚笑一一翻看,隨著時間的推移,表情越來越嚴肅。

  確切來說,這是一份貴族死亡、失蹤名錄,其中六七成都是在國喪期,另外三四成,則要追溯到儲君死後的那段時間。

  時間跨度很長,幾乎是從上一任儲君死後到儲君祭典,但是空間卻基本上限定在了首都星。

  「貴族行動自由,又是肆意慣了,離開原有駐地不告知他人,來了帝城並不會報備規司,所以相當一部分人死後很長時間都沒有人發現。」

  楚笑翻了幾頁:「查出什麼了麼?」

  「有一些眉目了。」

  小哥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句沒有提:「我們懷疑,這是針對年輕貴族的惡性的、有組織有預謀的、專業度極強的謀殺。」

  楚笑點頭:「嗯。」

  小哥以為自己勸服了楚笑,鬆了半口氣:「那您是答應了?」

  楚笑將看完的檔案路重新放回袋中,還給小哥,準備去屋裡拿花種:「你先回去,我考慮考慮。」

  這標準的客套話,基本上就等於當場拒絕了。

  小哥想起自己在出門前立下的軍令狀,一張臉立刻皺成一團,急急忙忙往前邁了兩步,擋住了楚笑的去路。

  他做過功課,知道這位身手了得:「出事的貴族,不乏有強大安保團隊的、自身格鬥一流的、天賦不錯的……即使是閣下,帝城也太危險了。」

  楚笑往旁邊走了兩步,繞開小哥,踏上了臺階。

  眼見幾步就要到房屋門口了,楚笑只覺得腳下一重,小哥往地上一撲直接抱住了她的右腿。

  楚笑掙了掙居然沒有掙開:「……」

  「您就當出去走走,想吃吃想喝喝。」小哥死死摟住楚笑的小腿,「坐頭等艙,住最好的酒店,所有資費規司報銷。」

  規司總領貴族大小適宜,其工作人員的畫風,向來是以有禮儀著稱的。

  連臉面都不要,多半是事態的確很嚴重了。

  這麼盡職的工作人員,也不能真的一腳把人踹開。

  楚笑又好氣又好笑:「你先放開。」

  「除非您答應我離開首都星,不然我就這麼跟著您,您去哪我就在哪。」

  邵衍提著紙袋推開門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他看著站在門口的楚笑,彷彿沒有看見她腿上的掛件:「我買了新鮮的角羊排骨,不過紅紋魚沒有了,我換成了濕率魚——」

  楚笑有些不確定邵衍在外面聽了多久,她順著邵衍的話:「濕率魚適合清蒸,羊肉你想吃烤的還是燉的?」

  「你做的我都想吃。」

  邵衍走到楚笑面前,掃了一眼小哥身上的規司制服,既沒有呵斥對方,也沒有選擇動手。

  他將裝滿菜肉水果的紙袋遞給石榴,然後伸手抄起楚笑的膝彎,將楚笑打橫抱了起來。

  規司的小哥一張臉瞬間能哭出來,他在邵衍沒有什麼波動的眼神中下意識的鬆開了手,最後了臉扯著楚笑的褲腳,也被迫一點點的放開:「楚閣下,為了您的安全,您還是早些離開首都星……」

  最後指尖捏著那一點,踉蹌著往前跪走了兩步,往前一撲,懷裡抱著的檔案袋跌落。

  各種各樣死亡檔案從檔案袋中四散開來。

  邵衍餘光在其中幾張上稍稍停駐了瞬間,然後踏進門內,伸出腳將門勾上。

  他將楚笑放在沙發上,半蹲下來,握住楚笑的腳腕,將她剛剛被工作人員折騰的半脫下來的鞋子重新穿上:「我已經在醫院見過他,能做的已經做了。」

  楚笑伸手輕輕撩開邵衍的劉海,露出了他一雙深灰色的雙眸:「嗯。」

  「這邊離歸隊最少還有一個月。」邵衍將楚笑鞋帶繫好,「趁現在有時間,我陪你回家看看吧?」

  「好。」

  ——

  楚笑和邵衍兩人都是愛收拾的性子,只要有一個人在,屋子裡大多是乾乾淨淨。

  但是今天,客廳地板上鋪滿了雜物。

  「H家的護膚品,頂級限量款一套——」楚笑將護膚品的外包裝拆開,遞給一旁的邵衍,「這是我媽的。」

  邵衍將護膚品放進紅白色的禮盒中,還細心的將小飾品貼在了護膚品的盒子上。

  楚笑繼續隨手翻:「深海黑寶石袖扣,這是羅叔叔的。」

  邵衍接過袖扣,放進深藍色禮盒中。

  「珍珠耳釘,我媽的。」

  「最新款的合金眼鏡框架,羅叔叔的。」

  「深海面膜,我媽的。」

  ……

  邵衍按照楚笑說的,將接過來的禮物分門別類,最後兩個家長各自整理出了一大盒子。

  一直到將禮物和行李收拾完,楚笑也沒等到邵衍的疑問。

  所以一晚上她都在邵衍面前晃蕩,一會兒端著個杯子在他面前晃蕩,一會兒特意找了蘋果遞過來讓他給削皮。

  哪怕是看電影的時候,楚笑的注意力都有些散,時不時的側過頭看著邵衍。

  她看人樣子一直是不加掩飾的,眼底透徹,黑白分明的眼底倒映著對方的影子。

  邵衍失笑,微微低下頭,吻上了她的眼睛。

  這個吻照例是一觸即分。

  他伸手揉了揉楚笑的頭髮,弄亂後看著她亂糟糟的頭髮配上一張故作老成的臉,眼底笑意加深:「你要吃水果嗎,我給你拿。」

  看著邵衍消失在廚房的身影,楚笑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兩人有點年紀差原本也沒什麼,卻趕上了邵衍這麼一副性子,導致兩人戀愛界限,一直被對方克制在她的年紀範圍內。

  楚笑端起桌上冷開水,捧著杯子喝了一口。

  她之前爬床都爬了這麼久了,兩人依舊素的跟水一樣。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晚上。

  楚笑在自己屋子修改論文,邵衍去訓練室做體能恢復。

  家裡不比醫院只有一張床,兩人回來這幾天,恢復了分房睡的狀態。

  她聽見邵衍訓練完後,踩著樓梯而上,回到客房休息,換了張試卷,開始繼續刷題。

  夜裡一點左右,楚笑將刷好的卷子收起來,走進去浴室洗了個澡。

  然後穿著居家服推開自己的房門,走進了客房之中,熟門熟路的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邵衍顯然沒睡,聲音清醒:「題寫完了?」

  屋子裡的冷氣稍微有些低,楚笑拽了拽被子,腳總漏在外面,就往邵衍身側擠了擠:「題哪有寫完的時候。」

  「行了,別動了。」

  邵衍用腿壓住楚笑亂蹬的腿,歎了口氣,把整床被子讓出來裹住了楚笑:「我去沖個澡。」

  熟悉的味道,楚笑睡得很快,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床一軟,有人睡到了身側,周身還泛著涼氣。

  半睡半醒間,楚笑聽到對方說:「羅啟元的禮物,我已經備好了。」

  按照逐際城的習俗,未來女婿上門的時候,如果女方有兄弟姐妹的話,男方一定要單獨備一份禮物。

  楚笑被邵衍裹得像個春捲,這時候乾脆連四肢都懶得動彈,乾脆滾了一圈滾到了溫暖的懷裡。

  ——

  次日,星際航站。

  因為戰時不少民用運輸艦商用艦被徵用,日常的星際客運艦次減少了一半不止,人數不僅多,而且雜。

  隨著安保級別的增加,票檢的時間也拉長了幾倍。

  兩人提前半小時來的航站,正好排在隊伍的正中間。

  小四人的房間,兩個上下床 ,除了楚笑和邵衍之外,還有另外一對中年夫妻。

  楚笑和邵衍都是戰火中成長的人,對各種條件的容忍度都很高,看著乾乾淨淨的床鋪都很滿意。

  即使是快速客運艦,從首都星到逐際城也需要不少不短的時間,楚笑卸下背包,準備將裡面的生活用品拿出來。

  邵衍將行李放在角落後,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表情沉了下來。

  他對著正在忙碌的楚笑說:「我接個通訊。」

  背對著邵衍楚笑低著頭,從包裡翻出消毒噴霧:「好。」

  擺放好生活用品,將兩人的床鋪進行了基礎消毒處理,等她把行李箱放在行李架上放好後,邵衍還沒回來。

  楚笑也沒在意,拿起光腦,打開一本書,開始打磨時間。

  十分鐘後,客運艦起飛,邵衍沒回來。

  半個小時後,楚笑放下光腦,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來。

  一個小時後,就連對面床坐著的中年夫妻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來,時不時側過頭看著沒有表情波動的楚笑。

  幾個小時後,捲髮的阿姨從自己包裡掏出一把零食,走過來遞給楚笑:「要不,阿姨和叔叔陪你一起出去找找?」

  楚笑搖了搖頭:「不用了。」

  一隻透明的小蝴蝶撲棱著翅膀從門外飛了回來,一頭鑽進了楚笑的腦子。

  第二圈,依舊沒有找到人影。

  邵衍已經不在艦上了。

  要麼他遇到了緊急的事情,緊急到連跟自己打一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要麼,他根本沒有打算跟自己回逐際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4:11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八章

  「哥哥,哥哥,你買支花吧。」

  少女看著只有十七八歲,穿著泛舊的藍色粗布裙子,懷裡抱著一大堆花。

  每支花看上去都像是剛採下來,鮮豔欲滴。

  「我一會兒聯繫你。」邵衍收起通訊器,禮貌拒絕:「不用了。」

  是軍部的通訊電話,有外人在自然無法繼續溝通,準備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

  賣花的少女似是不死心,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追著邵衍往外走:「你就買一支嘛,這花能保持七天,送妹妹送女朋友,哪怕送丈母娘送七大姑八大姨也是可以噠,哪個姑娘不愛花……」

  邵衍腳步未停,楚笑對花的喜歡可能只停留在花活著的階段,對採摘下來的花可謂興致缺缺。

  今天石榴一大早就採了一枝花在門口等著,可能是怕石榴傷心,楚笑上車後,一直到過了兩個街區才敢把花扔了。

  想到這,邵衍露出一個笑來 。

  原本就長得好看,只是男色被軍人的氣質給壓住,現在眉眼舒展,看著能吊打一干小鮮肉。

  從少女的角度,哪怕單看著側臉,都覺得極為賞心悅目。

  腳下跟緊了幾步,心中卻不由的感慨,傳說中那位對男伴的審美要求非常高,可能一點也沒誇大。

  一個楊弘,一個邵衍……要不是這個顏值分太高了,他們一時半會連個能打的男色都找不到,也不用繞了幾個圈跟軍部合作。

  兩人眼見要走到走廊盡頭,賣花姑娘鍥而不捨:「我這兩天就只吃了一頓飯……您就買一支吧。」

  邵衍腳步一頓,看著少女尖下巴大眼睛,從口袋裡掏出零錢來:「那就買幾支吧。」

  少女咧開一個笑容:「好嘞。」

  她低頭看了眼一眼自己懷裡的花,笑容愈加純真:「這花都是細心挑選的,您要哪一支呢?」

  ……

  十分鐘後,航站餐廳。

  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低頭吃著早餐,他像是常年不見光,皮膚比正常成年男人要白上幾個。

  青色的鬍茬,皺巴巴的黑色襯衫,桌面上帶著塵土的黑色背包,無論是外貌還是外形,自帶一股頹廢落拓風。

  早餐遲到,他像是感應到什麼,抬頭朝著餐廳入口看去,只見熟悉的藍色身影提著藍花,哼著歌一蹦一跳朝著自己走來。

  黑框眼鏡男子端著自己的餐盤,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後連退兩個桌面,對著賣花少女道:「小毒花,你讓你的花離我遠一點。」

  看著自家老大一幅避如蛇蠍的樣子,杜樺原地翻了個白眼,將手中的花籃找了個空桌子放下。

  她走到黑框眼鏡男子面前,伸手從他的餐盤裡拿了一片烤麵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餓死我了。」

  黑框眼鏡男子把沒喝過的牛奶也推了過去:「怎麼樣?」

  「帶了十個人上去,上了五個,倒了三個才把人給綁下來送走。」杜樺接過牛奶杯,就著牛奶把乾巴巴的麵包吞咽下去,「還好他受傷未癒,又買了幾朵花,藥勁也夠受的,不然今天去的全部折進去也有可能。」

  黑框眼鏡男子:「見到楚笑了麼?」

  「要是見到正主,你就該給我收屍了。」杜樺歪著頭,「說來也奇怪,邵衍以為我們的目標是楚笑,所以一直故意拖著把我們往遠處帶。」

  黑框眼鏡若有所思。

  杜樺埋頭繼續啃麵包,鼓著腮幫子像是一隻小倉鼠:「寒哥,一會兒你要去見繁叔嗎?」

  被叫寒哥的黑框眼鏡男子搖了搖頭:「我要去先市場一趟,你去盯下昨天定的藥物和能源有沒有備好。」

  杜樺臉上的表情嚴肅了幾分,點頭:「好。」

  頓了頓,她有些遺憾:「這麼場大戲,咱們真不留下來看看麼?」

  「帝城到逐際城來回不過幾天,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黑框眼鏡男子從椅子上站起來,「等等吧,等事情見分曉了,我們再回來。」

  ——

  邵衍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他突然睜開眼睛,手動了動,緊握成拳,將替他做包紮的護士嚇得倒退了幾步,連帶著把椅子上的金屬託盤打翻在地上。

  「對不起。」

  小護士連忙蹲下來,邊收拾著跌落打碎的東西,邊慌亂的解釋道:「藥勁還沒過,你現在動不了很正常……」

  她話沒說完,就看見對方撐著床,慢慢的坐了起來,目光冷冽:「你們是誰?」

  小護士滿臉錯愕:「你——」

  這時,金屬大門向兩邊劃開。

  厲千里正站在門外,他看了一眼地上蹲著的小護士:「你先出去。」

  小護士鬆了一口氣,將地上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收到託盤上,跟逃命似的離開了。

  厲千里踏進屋子。

  這間屋子佈置就像是普通的公寓,有沙發有電視有書架,甚至還有健身器材。

  獨立的衛生間,獨立的廚房,獨立的酒吧台,甚至酒櫃裡塞滿的都是陳年的好酒。

  還真是花了心思佈置了。

  他從酒櫃裡翻出一瓶紅酒,又走到架子上拿了個玻璃杯,走到沙發上坐下。

  「我想我的出現,已經回答了你剛剛的問題。」

  厲千里握著酒瓶,紅色的液體從半空中傾落,落入杯中因為慣性翻騰了半圈。

  邵衍雖然是閉腦,卻也是貴族世家長大的,自然知道眼前這位長者是貴司掌權者,厲千里。

  在厲千里出現的那一刻,邵衍腦子裡的無數畫面就已經充足。

  從楚笑回來,到規司工作人員上門,到今天把楚笑送走,到今天襲擊他的那群人。

  「厲司長。」邵衍抬眸,「你們想對楚笑做什麼?」

  紅酒倒了三分之一杯停下。

  厲千里端著高腳杯,搖了搖杯中的液體:「打賭。」

  「打賭?」

  「是,打賭。」

  厲千里喝了一口紅酒:「贏了的話,你和帝國都各自相安,內掃弊亂,外抗強敵。如果輸了,你這顆『戰神新星』就此隕落還是小事,帝國恐怕……」

  他話未盡,意思卻已經表達了八九分。

  「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放下紅酒杯,厲千里從沙發上找到遙控器,然後對著頭頂的天花板按了幾個鍵,「你反正也做不了,不如陪我看看戲?」

  遙控器滴一聲過後,整個屋子都輕微震動了起來。

  正中間的牆面像是從中間裂開,一條帶著光的縫隙首先出現在眼前,隨著時間的推移,縫隙不斷的往兩邊擴展。

  一整面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外面陽光正好。

  透過玻璃窗能能看到外面的建築物,自然也能看見外面一片混亂的飛行器。

  厲千里將飛行器扔開,重新端著紅酒杯走到落地窗前:「正好開始。」

  落地窗外,一道黑色的機甲沖天而起,以高超的機甲駕駛技術在前面逃竄,偶爾回過頭去回擊一發炮彈,便有一架機甲冒著濃煙墜下。

  而它身後十幾台軍用機甲仍舊緊緊咬著,不斷的試圖攔截。

  邵衍看著黑色的機甲越來越近,深灰色的眸子各種情緒不斷翻騰著。

  那是他的機甲。

  ——

  逐際城。

  楚笑剛下航站,遠遠的就看見一頭紅色頭髮的羅大少爺努力的揮動著自己的手,還生怕她看不見,時不時蹦躂兩下。

  「笑笑!這裡!」

  上輩子撒歡的二哈可能也不過如此。

  楚笑推著行李車,從出口出來,迎面就被羅大少爺一個熊抱:「笑笑!你可回來了!」

  楚笑幾乎被當場抱起來,踮著腳的腳腳尖都差一點觸不到底。

  這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

  她乾脆不掙扎了:「啟元,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羅啟元:「最近沒測身高,不過譚姨好像說過,我的褲子短了。」

  楚笑突然不想跟這貨說話。

  一直到身後人都在催了,羅啟元才鬆開手,接過楚笑的行李:「不是說要帶男朋友一起回來嗎?」

  「他臨時有事來不了了。」楚笑一筆帶過,側過頭看羅啟元:「我媽和羅叔叔還好嗎?」

  「都好。」羅啟元回答,「就是前線不少人撤在了我們這,我爸總是開會,醫院的醫生不夠用,譚姨也被拉去醫院主刀了,兩個人都忙得厲害。」

  楚笑點頭:「那就好。」

  賽維聯盟突襲攻勢最強在前一個月,第一次被成功阻截後,攻勢明顯弱了下來。

  加上前線推的太快,後續的補給反而沒跟上,給帝國援軍爭取了太多時間。

  再而衰,三而竭。

  現在前線進入了短期拉鋸階段,像13區這樣離前線有一段距離卻不是很遠的行星,一方面確保了自身的安全,一方面也有能力為前線提供支援。

  羅啟元是自己開的車。

  他把楚笑的行李箱都塞進行李箱後,走進駕駛艙,繫上安全帶看著後視鏡中的楚笑:「笑笑,坐好,我們要回家了。」

  楚笑:「你開慢點。」

  羅啟元知道家中的兩位等著的家長,肯定也想知道楚笑這幾個月的生活過得怎麼樣,就沒有提前在車裡問。

  他打開車內的廣播:「想聽什麼?音樂還是新聞?」

  在太空中穿梭,民用的運輸艦還沒有對外的網絡,所以楚笑並不能對外聯繫。

  她看著通訊器上沒有任何邵衍留下的消息和未接電話,隨口道:「新聞吧。」

  羅啟元:「好嘞。」

  【……邵衍劫走其父邵屹後,連夜潛逃,引起廣大公民的震動。】

  【一邊是為國征戰的高級指揮官,一邊是為父劫獄叛逃的兒子,這兩個角色衝突下,掀起了廣大公民的討論。】

  【官方信息還未披露……下面我們邀請了兩位專家,來探討下此事,李教授您好……】

  楚笑突然出聲:「啟元,掉頭。」

  羅啟元踩著剎車,將陸行車停到路邊,有些不解:「掉頭,去哪?」

  「回星際航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6-28 04:23 PM

第四卷 倒計時 第九十九章

  羅明瑞掛掉兒子的通訊後,放下手中的會議紀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一手抓住辦公桌上的車鑰匙,一手從抽屜裡拿出信封塞進自己的公文包裡。

  正在書架旁整理文件的助理有些懵,連忙走到鞋櫃錢給羅明瑞拿起外出的鞋子:「市長,半個小時的會……」

  「推到下午——」羅明瑞腳下一頓,把另外一隻拖鞋換下,「算了,今天所有的事情都順延到明天。」

  助理是深切明白自家市長工作狂性質,雖說婚後消停了一段時間,可市長夫人自己最近在醫院忙了起來,市長這隔三差五的熬夜又開始了:「要是急事?」

  羅明瑞打開辦公室大門走了出去,只給助理扔下了一句話:「除非今天賽維聯盟打過來,否則都不要來吵我。」

  助理看著市長朝著車庫方向離開,砸吧砸吧嘴。

  這是家裡有事了?

  羅明瑞先去的醫院。

  往日他接人,都是在外面等,今天第一次刷臉進了醫院,找到了譚淺雲後,伸手就拽住她的手腕往外走:「我們去星際航站。」

  譚淺雲被拖著往外走了幾步,連忙把白衣大褂給脫了,隨手扔在了椅子上:「怎麼了?」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笑笑回程的客運艦就要出發了。」

  譚淺雲今天為了見女兒,早就請好了假,聽到羅明瑞的話,愣了一下:「等等。」

  她小跑自己的休息室裡,幾秒種後抓著一個紙盒出來,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市長和市長夫人疾步匆匆的離開了醫院。

  路上,譚淺雲才有空去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羅明瑞搖了搖頭:「具體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啟元說笑笑剛到的時候還好好的,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要求掉頭,回到航站買了一張回程的票。」

  譚淺雲太瞭解自己的女兒。

  儲君祭典時期她還在外面晃蕩,原本就不正常,這次她到了逐際城連家都不回,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明瑞看妻子有些擔心,抄了小道同時加快了行車速度:「要不你撥個通訊問問?」

  譚淺雲搖了搖頭。

  羅明瑞伸出一隻手握住妻子的手,良久,才聽到她歎了一口氣。

  「那孩子,不會說的。」

  半路上譚淺雲就接到了楚笑的通訊,果然,她對為什麼離開沒有提半個字。

  十幾分鐘的通訊,一邊為自己不得不馬上離開的事情感到抱歉,一邊囑咐兩位家長照顧好自己。

  「很多人都覺得,我一個單親媽媽拉扯個閨女長大不容易。」

  譚淺聲音有些沮喪,「但是事實正好相反,有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媽,我倒是覺得她這麼些年不太容易。」

  羅明瑞有些哭笑不得:「這延伸就有些過了。」

  譚淺雲搖了搖頭,下意識想去口袋摸煙,摸空了才想起自己戒煙很久了。

  學校、儲君祭典、戰爭,還有楚家、譚家、軍部……帝城現在恐怕已經一片渾水。

  這一趟,兩人終究沒有趕上。

  接到羅啟元的通訊說笑笑已經啟程了,羅明瑞將車子停到了馬路邊上,去自動販賣機給妻子買了瓶水。

  關上車門的時候,他聽身側的一直沉默的人說:「等預約好的這批病人手術結束,我要回去一趟。」

  羅明瑞沒有忽略掉「回」這個字,他擰開瓶蓋,將水遞給妻子:「好。」

  如果猜的不錯,這個回應該是回帝城。

  ——

  兩日後,帝城。

  楚笑剛落地,就感覺到了帝城過的安全警戒似乎又升級了,到處都是軍部和規司的人。

  可能因為交通管制,航站前出租車少的出去,楚笑等了半個小時後,轉了地下的有軌列車。

  可能因為起始站的原因,車廂裡的人不多。

  楚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打開光腦,開始刷官方的新聞視頻。

  帝國的科技發達,各種手持錄像設備的抓拍已經不輸官方,單單有關於這件事的視頻,網上就發了不下千段。

  有技術宅將這些視頻按照時間軸,做了視頻拼接。

  黑色機甲單槍匹馬,從零號醫院附近一沖而起,十分有戰略性的邊打邊撤。

  哪怕源源不斷有機甲加入圍堵,也沒有打亂他逃竄的路線,順利的到達了自帶屏蔽屬性的帝島附近。

  最後徹底失去聯繫。

  這段視頻楚笑刷了十幾遍,機甲是邵衍的機甲,操縱機甲的水準哪怕是小細節,都是邵衍本來的樣子。

  她關閉光腦,往椅背靠了靠。

  機甲是通過精神核和駕駛者進行駁接,和制式的訓練機甲不同,為了同步率,個人的機甲,精神核是一對一綁定的。

  換句話說,即使沒有正臉出現,「邵衍的機甲=邵衍」甚至是符合官方取證標準的。

  從航站到住處,距離還長。

  每到一個站點,無數乘客進進出出,不乏有人討論到這件事,大多是歎息和惋惜。

  在中心商城站點的時候,上來了幾個男人,打扮類似,都是穿著職業套裝,手拿文件包。

  他們邊聊著邊進車廂。

  其中最年長的男人笑著說:「兩個部門共同執法,你們年紀小的幾個,沒見過這種陣仗吧?」

  年紀最小的看著像是剛從畢業,臉上還帶著稚嫩,連忙點頭:「嗯嗯。」

  其他幾個人起哄:「還是年輕好呀。」

  「我們都是半輩子過去的人了。」

  「老劉,這個你羨慕不來。」

  ……

  車廂裡已經沒有了位置,幾個人打趣著,在楚笑身側的空位上站定。

  「上一次見這場面,還是很多年前了。」淺色外套男人歎推了推眼鏡,「說是為了追逃邵衍,我倒是覺得不儘然。」

  有人來了興趣,用手肘撞了撞同伴:「你們對政府交接的工作比較多,說說看?」

  「半年前儲君死去的時候,帝城就有三個貴族叛逃,那時候規司的搜查重點都是各大航站,以及周邊的星系的補給站……這個邏輯才是對的,誰叛逃了還窩在帝城不是?」

  淺色外套男子繼續道:「可是這次航站反而不是重點,盡是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比如剛剛路過那個娛樂中心。」

  這個一說,其他人似乎也想了起來。

  「還有西城的賭場。」

  「北街的幾個球場……」

  年紀最輕的青年突然睜大了眼睛:「難道是借此查另外的案子,之前不是說——」

  他話說道一半,就被身側的長輩用手指彈了彈腦門:「就你能,我們這一行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都不知道,你這些年白學的?」

  一直在旁邊光明正大聽著的楚笑側過頭,視線落在最近一個中年男子的包上:

  【正明律師事務所】

  楚笑下了公共軌車,先把行李帶回了住處。

  她哪裡沒有去,什麼也沒幹,而是洗澡睡覺,睡醒了吃飯、體能訓練、刷新聞。

  第二天照舊,宅在家裡沒有任何動靜,像是外面發生了什麼都和自己沒有關係。

  接到情報,厲千里挑了挑眉:「她倒是沉得住氣。」

  「沉不沉得住氣,你的人還不是找上她。」宴圖翻了一頁文件,「要我,我也躺著。」

  厲千里也明白過來,這對談戀愛是擺在明面上的,邵衍劫了父親「叛逃」,楚笑作為戀愛對象,規司要是不找上門那才有問題。

  他揉著太陽穴坐下,表情帶著以往從沒有過的疲憊。

  宴圖合上文件夾,看了厲千里一眼:「島心蘭開了?」

  厲千里點點頭:「我原本以為還能拖幾天……」

  宴圖想了想調出通訊面板,撥了一個人的通訊:「去把楚笑請過來。」

  厲千里愣了一下:「還是我叫人去吧。」

  宴圖掛斷通訊:「我們的人都在街上成雙結對了,誰請都一樣。再說你現在——」

  他頓了頓:「你現在情緒不對,和那丫頭對上,還不一定誰壓過誰。」

  厲千里這次倒是沒有介意:「她要是有機會登上那個位置,壓一輩子都隨她。」

  這就是宴圖喜歡厲千里的原因。

  能力或許差點,眼界也稍微不足,還斤斤計較假文藝假矯情……但是他胸懷沒得說。

  ——

  這是楚笑第二次踏進軍部大樓。

  樓還是那棟樓,她依舊靠著張臉就刷了進去,但是等待她的不再是軍部一個小部門。

  楚笑在門口頓了頓,推開了保密室的大門,踏了進去。

  裡面坐著的三個人,楚笑要麼現實相熟,要麼有所接觸,要麼在各大新聞教材上有所瞭解。

  帝國貴族豪門的掌門人:楚耀楚公爵。

  帝國現任規司司長:厲千里。

  帝國第一元帥:宴圖。

  這三人坐在會議桌上的正首,什麼話都沒說,已經有了三司會審的架勢。

  宴圖沒在這個年輕姑娘臉上看到半分慌亂,他第一個出聲:「坐。」

  楚笑:「作為晚輩,我還是站著吧。」

  宴圖點頭,餘光看著楚耀勾著的嘴角,心下覺得這老貨越來越無恥了,臉上表情卻依舊威嚴:「我們找你有什麼事情,你應該有所瞭解。」

  楚笑點頭。

  宴圖也沒有廢話,拿起將右手側第一個文件夾壓在桌上,推到了楚笑面前:「這是目睹邵衍叛逃的證人證詞——」

  宴圖將右手第二個文件夾壓在桌上,推到楚笑面前:「這是物證。」

  第三個文件夾。

  「這是邵衍父親的前案大概。」

  楚笑一一翻看,卻沒有說話。

  宴圖安靜等楚笑看完,才繼續開口:「你有什麼感想?」

  「證據確鑿。」

  楚笑將最後文件夾合上:「但是他不會叛逃。」

  這孩子怎麼這麼軸?

  宴圖話有些接不下去,他看了楚耀一眼,這老貨乾脆低著頭看著杯子,一幅要把杯子看出花的態度。

  「咳咳。」厲千里清了清嗓子,「這件事,對於邵衍叛逃我們也很遺憾,但是正如你所說的,此事證據確鑿,回旋的餘地……」

  也不是沒有。

  「他不會叛逃。」

  五個字擲地有聲,打斷了厲千里後面的話。

  楚笑緩了緩自己的情緒,沖著面前的三人舉了個躬:「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離開的速度太快,以至於保密室裡的三位大佬眼睜睜的看著楚笑離開,直接愣在了原地。

  宴圖手裡捏著協議書,氣笑了:「不愧是你楚家的人,這脾氣——」

  證據確鑿都說不得!

  狗脾氣!

  厲千里眼底憂心忡忡。

  他們原本計劃以邵衍的事情能回旋為籌碼,讓楚笑去島心爭上一爭,協議都擬好了,話題卻無法進行下去。

  他想起島心蘭,有些坐不住,從位置上站起來。

  「我得找她單獨聊聊……」

  從頭到尾沉默的楚耀突然抬起頭來:「厲司長,你應該知道,楚笑身邊的人雖然是規司派下去,卻都是我挑的。」

  厲千里一頓:「是。」

  私人醫生、私人律師、私人老師……這些人畢竟太過私密,涉及東西太多。

  借著規司給自家小輩塞得力的人手,這是貴族世家常用的手段,規司通常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楚耀在私人通訊器上調取了一段視頻錄像:「楚笑找過私人律師,你們聽聽。」

  這顯然是律師這邊接受視頻諮詢時錄下的 ,畫面一分為二,左邊是楚笑,右邊是律師。

  楚笑穿著居家服:證據確鑿,最後會怎麼判?

  律師:得看公訴方是規司還是軍部,如果是規司會並前案,最後結果可能會稍好一些。如果公訴方是軍方,證據確鑿情況下,劫獄、叛國、公共危害,數罪並罰。

  楚笑:那還有救麼?

  律師搖頭。

  畫面一時沉默了下來。

  律師畢竟是貴族的律師,仔細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麼:往前推一年可能都是死路,不過眼下倒是還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楚笑:你說。

  律師:新皇特赦。

  畫面再次沉默了下來。

  楚笑側過頭去,似乎看著窗外:「今天天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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